66 執事與他的少爺（九）

大家三言兩語地安撫着, 那不講道理的地圖炮模樣, 放在外面，恐怕其他人都要驚掉下巴, 難以相信這是以高冷孤傲、性子孤僻聞名的科研院。

“我還有些事想先回去。”青年得體禮貌地微笑着，見到無法掩飾索性坦誠相告, “我有些事想要找我的家用機器人。”

“肯定又是家用機器人進行了什麽錯誤指令吧。我就說家用機器人那種低智能的産品肯定會影響正常生活，不如用我們科研院新研發的半智能機器人？他們的情緒更加生動活潑, 能夠給出更多的反應，但又不至于像人工智能那樣難以捕捉。”

“還可以用我們之前新研發的新一代數據網, 可以說如今世界大部分的消息全部都能夠從上面獲取！”研究員的眼睛驟然亮起，那副等待誇獎的表情像極了大型犬, 與平日裏的冷漠死板截然不同。

約書亞這一次卻沒有心思聽大家的推銷，為證實心中的猜想, 迫切地想要離開。

“艾倫先生，我真的不推薦你用家用機器人那種沒有智商的簡易産品, 就是之前比賽的時候，它居然還在往您的通訊錄上留言，這種不分場合的數據投遞方式, 倒不如用最原始的光腦進行數據采集。”眼見着約書亞仍然執着于那無用的家用機器人, 研究員不免抱怨了一二，希望以此使得青年感觀轉差。

他卻沒有看見, 因着他這一句話, 急切想要起身離開的青年反而坐定, 檢查着一直關閉的光腦之中的消息, 果然看見了之前和長老院的消息一起被他忽略的信息。

家用機器人：演習課程結束後，有長老院的會議安排，我會在會議結束後前往長老院接少爺。晚間演練的數值根據統計，是發揮最精彩的一次。做得漂亮。

急匆匆地想要挽回青年的科研院衆人很快發現，打開光腦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的青年面上驟然柔和，那雙漂亮的眼底閃過淡淡的笑意，是他們從不曾見過的明媚。

那淺淡的紅暈和恰到好處的驕傲與羞澀點染在青年眉眼間，本就精致如玩偶的容貌，因着這樣的笑容更顯出些許青少年人的生機勃勃。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約書亞。

吵鬧的聲音頓時小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小心翼翼地嘗試着提出新的疑惑，卻很快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柔答複。

眼見青年心情大好願意耐心地講解，衆人八卦的心思漸漸淡去，強烈的求知欲湧上心頭。

等到封言按照留言的時間前來接人，科研院裏已是安靜一片。

就是議論商讨的人也不自覺放輕了聲音，視線時不時地瞥向同一個角落。

封言不意外地看到了科研院唯一的，特別為某人準備的沙發上，看上去坐得端正筆直，實則早已經入夢的青年。

沒多做思考，封言就上前一把将太過疲倦而處于熟睡狀态的人抱起。

睡夢中難得坦誠的青年嘴角微微勾起，自發地湊上近前，伸手老實環住他的脖子。

科研院的人們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驟然冷下眸子，死死盯着那一抹黑色，仿佛要将家用機器人幾個字刻在腦海裏。

海風迎面撲來，帶來絲絲涼意。

人造光源熄滅，夜晚浩瀚星海的微弱光點，點綴出一幅絕美的星幕。

小型飛行器剛剛停穩，封言便摟着懷裏安睡的人一路走進了海館。

從入口到屋內，随着他走過的地方，全智能系統便一路為兩人點亮微弱的燈光，柔和的淺色鋪就了整條路，讓青年安詳的睡容顯得更為美好。

将大少爺放回房間安置，縱使床褥已調節得極為溫暖舒适，青年卻依舊皺了皺眉，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撈那個溫暖的懷抱。

封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這才分別了沒幾個小時，就莫名顯出依賴的青年，只當他是睡着後的小孩子心性，倒也配合地俯下身，湊近那雙手去。

觸碰到了想要的溫度，青年這才微彎唇角，再度笑起，哪怕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眸還未睜開，精致的面容也已因着這小小的動作而生動起來。

與之前那個冷漠旁觀，對待即将朝夕相處的家用機器人也依舊不顯半分卸防的大少爺，不同極了。

封言到底沒忍住，就着大少爺親密摟近的動作，俯身親了親青年的側臉。

保持着別扭姿勢環住他脖子半挂在他身上的青年若有所覺，驟然放松了身形，乖巧地躺倒在床上，睡姿安分極了。

那臉上的笑容不僅沒有變淡，反而似乎加深了幾分。

确定青年一切數值正常，還處于睡熟狀态，完全沒有被吵醒。封言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有些心疼。他俯下身替人掖好被角就準備離開，卻是發現因着青年剛才的一系列動作，那張陸清遠交給他的小紙條不知何時被弄掉在了地上。

俯下身去撿那紙頁，卻發覺了床角散落在地的小本。

在當今科技發達的時代，紙張這種東西是真正的貴族才會使用的奢飾品。陸清遠有收集這種具有歷史保存價值的東西的癖好，卻沒想到看上去生活簡樸得不像艾倫家大少爺的約書亞，也會有這樣別致的小愛好。

那筆記本原先應該放在床頭前，從特殊材質剪裁的封皮就能看出主人的悉心保存。

對于約書亞的小秘密，封言本無心去細看，但當他低頭去撿，那隽秀的字體難免地大片映入他的眼中。

人工智能的數據提取能力素來卓越，記憶力更是不俗。在看到那約莫是日記的段落前詳細的日期，封言便徑直将記憶中的這一天輕松地翻了出來。

【星際1781年耀月陽日。今天在星網練習，被一個陌生的人誇贊了調試方法。到底沒好意思告訴對方，這樣的理想方式，就我自己根本無法進行正常操作，大概還是對應機型的調試方式更适合吧。】

星際1781年，陸清遠第一次被調任到軍部任職，正式開始擁有部下。軍方要求使用星網作為教學平臺，以此達到更高效率。在此之前，大多時間投身戰場，對于光腦使用率幾乎為零，完全不熟悉網絡的陸清遠将調查的事情交給封言。這是他第一次登陸星網，順手教導了一個看上去瘦弱孤僻的調試師。

【星際1781年耀月月日。今天那人也在，本來想上前打個招呼，但沒有去。他離開的時候好像忘記了關機甲，偷偷上去旁觀了他的調試。比我所能想象的最佳方式還要更為大膽。大概沒有人能夠駕駛這種方式調試出來的機甲，但是他看上去分明很有信心？如果明天還能見到他，想問問機甲調試的事情。】

【……還沒有來得及主動找上去，那個人就告訴了我很多機甲調試方面的知識。原來這種看上去大膽的調試方法反而是讓整個數據最為穩定的方式。我以前的方法，他也給出了很多改進。和學校裏老師所講的有些不一樣，但我覺得他的很有道理。那人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聽人說，黑色是人形機器人的專用标識，有家用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兩種主要人形機器人。那個人會是機器人嗎？如果他是機器人，應該會是擁有更高智慧的人工生命體吧。聽家族長輩提到，人工智能大多會選擇人類結契，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會選擇什麽樣的人作為搭檔呢？應該也是很厲害的人。】

【聽人說大多數情況下人工智能的契約搭檔其實就是他們選擇的終身伴侶，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在意這個問題，有些走神，希望沒有被發現。】

【這幾天都沒有辦法好好聽講，雖然用光腦記錄下了他提到的內容，但是回來整理才會找到不懂的地方，很難像最開始那樣直接問他。】

……

【終于決定好好地說出口，登錄星網卻沒有看到人，明天或許能夠見到吧。】

【今天也依舊沒有見到。】

【今天也是。】

【沒有登錄星網，突然有些不想上線。】

【登錄以後，他依舊是離線。】

【收到了他的消息，沒有再次見面的機會了。或許也是時候開始進行實體的機甲演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床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呼吸又漸漸平穩下來，睡夢中或許有什麽好事發生，讓他面上的顏色柔和了幾分不如白日孤高。松懈了利爪的小貓乖巧入眠的模樣，讓人心頭一軟，更是有些惡劣地想要揉揉那軟毛，看看剛醒來時慵懶迷糊的可愛模樣。

日記本中間被撕掉了許多，每一次的記錄都極為簡短，僅是封言視線掃到的兩頁，便已有大量的消息撲入他的腦海中，倒是和記憶中那個瘦小孤僻小家夥一一對上。

星網，顧名思義，是星球之間共同使用的一個端網。機甲模拟系統在星網上更是最為著名的一個部分。

在這個模拟下，哪怕是身體殘缺的人也能夠開動機甲，全息感受調試和操作機甲的快/感。

當年封言所遇到的約書亞，就是這樣一個在星網模拟下近乎妖孽的天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