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要生氣……生氣是魔鬼

忽明忽暗的燈光閃爍着,沈時煜的一半側臉隐在暗處,顯得格外神秘。

尹言張了張口,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目光中帶着詢問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只知道在疾風館裏。”

“所以,今天去枯井是為了找那個東西?”

“嗯。”他微微颔首,低聲道,“疾風館我找遍了,這座山實在太大。”

“沒事,我們一起找啊,”尹言想也不想地笑道,“到時候我們找到了,既能立功,又能回去,鐘傲天的表情一定會跟便秘一樣難看。”

“你倒是想得開。”沈時煜露出一抹譏諷,“如若一輩子都找不到呢?”

尹言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沈掌門你太杞人憂天了,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嘛。有我尹言在,你還怕什麽?”

她的笑太過明媚,沈時煜淡淡瞥了一眼,便不着痕跡地別開眼去。

“可是不對啊,我看那些人不是沖着你要找的東西來的,分明是沖着你……”她睜大眼,疑惑道。

沈時煜垂眸,語氣平靜道:“你不懂有錢人的煩惱。”

尹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不就是霸道總裁小說裏類似的劇情罷了,你們那些豪門恩怨、灑狗血的事情我還懶得過問呢。

沈時煜不愧是聊天終結者,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尹言這天受的刺激也不少,很快就感覺到疲倦,便不再理會他,又躺下,閉上了眼睛。

她原本只是打算裝睡,但可能真的太累了,才合眼沒多久,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迷糊間,尹言覺得有一只冰涼的手掌按在額頭上,只停留了一會兒,觸感消失後,她翻了個身,睡得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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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沈時煜的精神抖擻,尹言完全可以用一條死魚來形容了。

昨夜,她睡得極不安穩,以至于次日起床的時候都是精神萎靡、雙眼無神。

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裏沈時煜頂着那顆碩大的痦子一臉淫笑,右手不停地翻來覆去,掌心的硬幣滿天飛舞,無比妖嬈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說:今天的我是如此英俊。

她不忍再回想如此惡心的夢境,哆嗦着跳了起來将毯子折好堆在一旁,視線卻被茶幾上擺着的東西吸引。

包子、饅頭、油條、手抓餅、豆漿、奶茶、八寶粥等一系列誘人的早點。

她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感動。

尹言美滋滋地挪着腳步靠近茶幾,端起離得最近的豆漿,正要喝,一張字條掉落下來——

豆漿:8元

她再拿起旁邊的饅頭和八寶粥,每一樣東西的底部都有同樣的小字條,上面分別寫着各自的價格——

饅頭:5元

八寶粥:15元

……

尹言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仿佛随時要暈過去。

她剛剛一定是頭腦還沒清醒,才會生出感動來。

咕嚕嚕……肚子傳來聲響,饑餓感席卷了全身,反正欠了不止這麽點錢,幹脆以後一起還好了。她這麽想着,便開始大吃特吃起來。

尹言吃完後,一瘸一拐地打開門,映入眼簾的除了炎炎烈日,便是兩個美男浸在日光中的奪目畫面。

沈時煜依舊是那一身青色的長袍,端坐在樹蔭下盤腿閉目養神。那張俊臉沉穩寧靜,給人的感覺如細細潺流的溪水,令人不由得注目,移不開視線。

莫靖垣見尹言來了,停下了手裏的活,大大咧咧地笑開,桃花般的雙眸如三月春風一樣勾人。

“你在做什麽?”見莫靖垣旁邊都是一些粗壯的樹枝和細細的鐵絲,尹言疑惑地問。

“給你做拐杖啊。”莫靖垣笑得人畜無害。

尹言在心裏說:你見過做拐杖能做成一把鐵鍬的?抑或是,它本來就是一把鐵鍬?

莫靖垣見她不說話,又道:“哎,我要走了,想給你留個禮物。”

“你不是留下幫忙的嗎,還沒見過你真正的實力呢。”尹言有些驚訝。

莫靖垣站起來試了試手中那把“鐵鍬”的支撐力,覺得可行,便将它遞給尹言,輕笑道:“沒辦法,我就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說人話。”

莫靖垣撲哧一下笑出聲,滿臉的不正經,說道:“這疾風館四處都設置了陷阱,連房間都是銅牆鐵壁,暫時還比較安全,所以,我還是先去需要我的地方。”

“可是這裏也需要你啊。”她急道。

如今她腿腳不方便,在沒有痊愈前,這些殺手又來得比較頻繁,萬一……

“他不會告訴你,他是因為沒有住宿費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沈時煜淡淡道,只是雙眼還是閉着,姿勢如常,仿佛剛才的聲音只是幻覺。

莫靖垣瞪他,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你亂開價,亂七八糟的雜物間一晚居然開一千塊,你搶劫啊。”

“我這裏優雅舒适、溫馨雅致的雜物間難道沒有讓你有家的感覺?”沈時煜反問。

莫靖垣不得不感嘆沈時煜能如此大言不慚,他到底修煉到了哪一層境界。

尹言感覺到了某種硝煙味,然而好奇心卻使她不想阻止。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莫靖垣,誰知那厮回以更同情的眼神,那神情分明在說:兄弟你受苦了,當這個人的保镖,首先一定不要把自己當正常人。

尹言含着淚頻頻點頭,總算找到了知音。

一時間誰也不再開口,兩人用眼神相互交流,相互安慰,相互訴苦。然而在外人看來,以為兩人眉來眼去,正在脈脈傳情。

“亂砍此山樹木,盜用曬臘肉的鐵絲,賠償一萬。”

沈時煜半睜着眼,一張臉面無表情、冷若冰霜,語氣也依舊是冷冷的。

夠狠!

莫靖垣心生惱怒,冷哼道:“要不是被凍結了所有銀行卡還有一切賬號,不然我要收購疾風館。”

“哦?裝闊時間到了?”沈時煜不以為然。

莫靖垣一時噎住,論裝闊,如果誰能達到沈時煜的水平,他的名字倒過來寫。

在太陽的炙烤下,莫靖垣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看來這條命只有空調才能救得了。

莫靖垣沖尹言真摯道:“其實,我是富二代,我爸為了考驗我有沒有真心朋友,他讓我先借幾百塊錢,就可以繼承董事長職位和上千億的資産。今天你借我幾百塊當路費,到時候分你五百萬。”

尹言沒說話。

這年頭,男人不為五鬥米折腰,也要為人民幣而折腰。

莫靖垣看清了這個世界,感慨這個世界真殘酷的同時,心裏也把沈時煜痛罵了數遍。

那晚清風陣陣,星星密布。月亮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四處一片幽靜。

沈時煜半蹲着,整個身影浸在黑暗中,修長的雙手握着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擊着什麽,仔細一看,敲的是一根細小的樁子。

“堂堂沈大少也會做這種粗活?”

莫靖垣嘴裏噙着一根狗尾草坐在臺階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會做我驕傲了嗎?”沈時煜頭也不擡,雙手繼續忙活着。

“我可不是來找你擡杠的。”莫靖垣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靠着廊柱仰望星空,“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沈時煜敲擊的右手頓了頓,淡淡道:“沒有。”

“你被放逐到這裏三年多,以你的人脈和資産,非要親自找到那個東西才能回去?”

沈時煜撥弄着那根細樁,測試穩不穩固,抽空瞥了他一眼,淡然回話:“以沈氏目前的情況,我還無法完全掌控。”

莫靖垣微微愣怔。他側頭審視着沈時煜,曾經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纨绔少爺,如今做起這些粗活來輕車熟路,仿佛三年前,福蘭市裏那個不可一世的沈氏少爺是另外一個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沈時煜從陰影中走出,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仿佛化成了嘆息,“我還是那個我。”

沈時煜的爺爺出生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裏,是抗戰英雄。後來太平盛世裏,老爺子開始經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身上自始至終帶着軍人的威嚴,雙眼淩厲、模樣嚴肅,所以自小沈時煜對老爺子又敬重又懼怕。

沈時煜是沈家唯一的孫子,從小被定義成唯一的繼承人,一直以來被保護得很好,生活奢靡,花錢如流水。

那個時候他可以包下福蘭市頂級的五星級酒店頂層開生日派對,也可以一夜豪賭輸掉幾百萬眼不眨心不疼,人人跟他稱兄道弟。

可自從沈父因車禍而亡,沈老爺子因悲傷過度一病不起後,一切都變了。

沈氏集團被那個女人安插了大半親信,那些人利用她副總裁的便利中飽私囊,一個個目中無人,無所不為,行事專橫,将集團內部搞得烏煙瘴氣。

老爺子心力交瘁地想要讓沈時煜來接管集團,幾個董事成員卻都不看好他這個只知道醉生夢死、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

往事歷歷在目。

那天老爺子雖還挂着氧氣瓶,卻不失軍人風範,用他在商場上一貫冷酷無情的語氣告訴沈時煜,要想擁有集團的一切,找到那個東西才能回去,而且是要活着回去。

老爺子凍結了沈時煜所有的卡,沒收了他的手機,辭退了他所有可信任的助理和保镖,用私人飛機将全身只剩下三百塊錢的他扔在這個位于荒山野嶺、鮮有人跡的疾風館。

疾風館除了長留此處守門的老師父,什麽人也沒有,孤零零落座在這群山之頂,仿佛與世隔絕。

不過短短數日,他從衆人簇擁、人人讨好奉承的沈大少爺,變成了一無所有、什麽都不是的沈掌門。

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老師父怡然自得,日子過得很是悠閑自在。然而沈時煜不同,每日想得最多的便是下一頓吃什麽,明天吃什麽。

他忘不了那種有上頓沒下頓的感覺,也忘不了饑寒交迫的滋味。沒有了任何經濟來源,曾經對山珍海味都不屑一顧的他,也只能咽下那幹澀無味的饅頭。

三年來老爺子不聞不問,除了送來兩個深藏不露的保镖——李存離和小圓,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仿佛将他遺忘了般。

誰又能相信,當年那個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沈時煜,變成了如今為了生存,什麽都要會,什麽都要學的沈掌門。

他還依稀記得,用僅剩的幾塊錢買了一個筆記本,上面記載的內容不堪回首:大米多少錢一斤,超市星期幾半價,日用品每月幾號打折,哪一家店每日推出新品免費品嘗……

回憶苦澀,三年的沉澱才有了如今的心如止水。他看着自己已布滿老繭的雙手,咧了咧嘴,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淡淡地說:“我知道,這三年……爺爺也是為了保護我。”

歷練自己,磨煉自己,讓自己變得和爺爺一樣擁有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和處變不驚的心魄。

商場如戰場,爾虞我詐,鈎心鬥角都是常态。

三年前,已過花甲之年,本可頤養天年的沈老爺子痛失愛子,一手創立的沈氏集團又被外戚所掌控,卻還要為自甘堕落的孫子操辦一切。

一年前,沈時煜才明白老爺子的用心良苦,那一瞬間所有的怨恨煙消雲散。

莫靖垣神情肅穆,輕輕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可是尹言呢?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沈時煜顯然沒料到對方的話題轉換如此快,靜默片刻,說道:“有人出錢請她來的。”

“你不是有存離和小圓了嗎?”莫靖垣似乎發現了新大陸般,驚呼道,“難道是……”

“閉嘴。”

“我來之前聽說……”

見莫靖垣欲言又止,沈時煜俊臉微沉:“今晚不滾住宿費漲價。”

莫靖垣感覺到口袋裏的鈔票在飛,苦着臉說:“有緣再會。”

于是,自那晚起,莫靖垣便沒再出現過了。

在尹言修身養性,等待傷口痊愈的日子裏,沈時煜越來越忙碌。

比如,他把房門換成了新型高科技防彈門,再比如,後山上茂盛的樹林越來越稀疏。

尹言語重心長地說:“亂砍亂伐是犯法的。”

沈時煜不以為然:“等你被戳成篩子再來說這句話。”

“啊?”她看着沈時煜舉着削尖的竹竿驚奇道,“這武館裏到底有多少陷阱?”

“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着雙腿,一步一個腳印般,一會兒跳到這塊石磚,一會兒跳到那塊石磚,還在兀自琢磨着下一步該跳到哪一塊磚時,只聽見咻咻咻的聲音夾雜着一道勁風從耳邊掠過,她即将落腳的那一塊石磚上赫然插着一排被削得鋒利無比竹竿。

尹言哆哆嗦嗦地收回腳,一時間不知所措:“你你你……這是在謀殺。”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要當場香消玉殒了。

沈時煜見尹言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悠悠道:“這種謀殺太沒有水平。”

言外之意就是要謀殺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暗殺你。

尹言顯然不會想到他話裏有話。

她伸出手指觸摸那削尖的竹竿邊緣,被沈時煜的手藝深深折服,這麽想着,贊嘆的話也不自覺到了嘴邊:“想不到你手藝還不賴嘛。”

“有錢可以為所欲為。”沈時煜淡淡道,“你覺得我會浪費時間在這麽麻煩的制作上?”

尹言直挺挺地倒地。

此刻她已經在心裏狂扇了自己數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尹言思索良久,覺得不能再這樣虛度光陰,不然那些殺手還未前來報到,她早就被沈時煜氣得心梗而亡,于是在腳傷完全好了的那天,她果斷地沖到了正閉目養神的沈時煜面前。

雨後初晴的陽光下,他的臉上似乎籠着一層淺淡柔和的光芒,與他平時銳利冷漠的俊顏截然不同。雖然那張俊臉讓她心猿意馬,但她還是盡量克制住了自己。

畢竟,大事為重。

“你對這不服來戰山了解多少?”尹言問。

沈時煜并沒有睜開眼,呼吸緩慢而悠長。

久到尹言以為他真睡着了的時候,他擡起右臂遮住眼睛,緩緩開口:“山上的野果随便摘,野菜随便挖。”

“我不是問的這個。”尹言翻了個白眼。

“免費的資源很好利用。”

尹言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生氣,生氣是魔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我是說,你要找的那個東西是什麽樣子的,是一封信,還是其他的?這座山你全都找了嗎?”

沈時煜微微側頭,給了尹言一個我知道我還會在這裏待很久的眼神,又回過頭道:“沒有,那井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畢竟,更多的時間用來賺錢生存,哪來那麽多閑情。

尹言冷哼一聲,負氣般坐在臺階上。

這片山林這麽大,要找的東西是什麽都還未知。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四周一片安靜。

“師兄,快出去看看吧。”

一道急急的聲音打破這片寧靜,小圓肥嘟嘟的臉上滿是汗珠,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

沈時煜任由他拉拽着衣袍往武館門口小跑而去。

尹言見狀,也跟了上去。

疾風館大門前,一臺高大的推土機仿佛要把大地震碎了一般,發出震耳欲聾、響徹山谷的轟鳴聲,嶄新的鏟鬥閃爍着耀眼的寒芒。

推土機停在疾風館的大門前,一輛白色的奔馳大G也跟着停在了側邊。

後座的車窗緩緩滑下,首先露出的是一張油頭肥耳的大盤子臉,典型的商人外貌特征。車裏的人高擡着雙下巴看着館門前站着的幾人,一雙鼠眼盡是高傲不屑。

“各位,不好意思,這是政府的批文,從下個月起,這裏将要被推平重新改造,建立旅游休閑山莊。”

中年男人從車窗遞出一沓文件,李存離遲疑地接了過去。

文件內容和印章都不假,沈時煜一目三行快速掠過,泛着冷意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

見他們都沒有說話,中年男人下了車,擺正胸口的領帶,頤指氣使地指揮着随行的助理擦幹淨自己皮鞋上的灰塵,肥厚的嘴唇浮出不懷好意的笑:“這裏果然和照片上一樣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用來建造山莊真是可惜了。”說着,還煞有介事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将這清新的空氣吸入大腹便便的肚中。

“不好意思,我剛剛放了個屁。”小圓撓撓頭,難為情道。

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過笨重的身子,雙手交疊放在背後,一副領導視察的樣子,四處來回踱步,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發出“啧啧”聲。

他指着門前那棵高大的槐樹,偏頭對身邊的助理道:“這棵樹太煞風景了,推平後做一個噴泉假山。”

然後,他又指向那已經腐壞的武館大門說:“這年頭誰還用這種既容易生蟲又容易腐爛的木門,拆掉,用金屬材質的,要歐式雕花的,高端大氣上檔次。”

中年男人一會兒指着這兒,一會兒指向那兒,頗有指點江山的架勢。

因武館門口站了一排人,單單沈時煜那一身渾然天成的迫人氣息,就讓中年男人不敢繞過他們進門,更何況還有一臉兇神惡煞的李存離和小圓。

尹言用眼角餘光偷偷看向沈時煜,此時的他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樣子,讓人着實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突然,沈時煜動了。

準确來說,他是以尹言完全沒來得及看清的速度移到了中年男人旁邊。那厮正拿着一塊石磚敲擊着已然破敗不堪的院牆,整個院牆的牆灰唰唰落下,只見沈時煜快狠準地掐住他的手腕。中年男人一時吃痛,手上的石磚順勢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沈時煜盯着中年男人慌亂吃驚的雙眼,黑色如潭的瞳孔冰冷,幽幽說道:“我這疾風館的一磚一瓦,豈是你随便能碰的?”

他聲音嘶啞低沉,冷徹刺骨。說着,他手中的力度加大一分,那中年男人瞬間痛得滿頭大汗,大盤子臉扭曲在一塊。

“疼疼疼……你你你,快給我放開。”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顫抖,想掙脫卻發現右側身子動彈不得,“我可以告你故意傷人……你知不知道,快放開……”

中年男人邊說邊用眼神示意身側高高瘦瘦的助理,那戴着黑框眼鏡的助理在一旁慌慌張張正要拿出手機,被早就觀察着的李存離一腳踢飛。

中年男人哭喪着臉開始求饒,完全沒了方才目中無人的氣勢:“這……這位老板,我錯了,我……我願意賠錢。”

沈時煜稍稍減弱了一點力氣,手卻沒松開,神情更冷峻了幾分,說道:“賠錢就能了事?”

中年男人看了看地上那已經破碎的石磚,渾身顫抖着問:“那你想怎麽樣?”

沈時煜不語,默默地将力度又加重一分。

“哎呀,疼疼疼……”中年男人承受不住,開始叫喊起來,“老板你說你說,你開個價。”

“這石磚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沈時煜随意地瞥了瞥地上的石磚,“少一塊磚,這整個院牆就不完整了,你知道對于這百年武館的損失有多大嗎?”

“就、就一塊磚而已……”

“一塊磚而已?即使你造了塊一模一樣的磚來,但它沒有經歷過百年的風吹雨打,在我眼裏也是塊廢磚。既然你覺得不重要,那就用這雙手來賠吧!”沈時煜眯起眼睛,抓住中年男人的另一只手,一副不放過他雙手的架勢。

“我願意出錢整修這個疾風館,圍牆、地磚什麽的都包括在內!”

中年男人幾乎是聲嘶力竭吼出來的。

一旁的小圓已經快狠準地在他手指上塗了一層印泥,順便拿出一張紙狠狠地壓着他在上面按壓了個手印。

目睹了全過程的尹言瞠目結舌。

讓她震驚的,除了沈時煜深藏不露的武功造詣,還有他對這疾風館的維護。

中年男人的手終于得以解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也似的鑽進了他的車裏,并吃力地帶上門。

“哼!希望在我出資修葺疾風館前,這裏不會被鏟平!勸你們把該帶走的帶走,不該帶走的留下,不然,到時候強拆會發生什麽意外,誰都說不準了。”

中年男人盡管因疼痛而面容扭曲,但還是要過嘴炮瘾。

“你……你少得意!”小圓氣得跳腳。

尹言忙抱住随時要沖過去幹架的小圓。

“我就是得意了怎麽着?”中年男人挑釁地挑挑眉,“這輛推土機我就放在這兒,反正馬上就要用得上了。”

說罷,車窗迅速關上,奔馳大G特有的引擎聲在這山谷中回響,留下一縷尾氣。

離下月初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他們就要被迫離開這裏。

如若是剛來的那幾天,尹言聽到這些話,還是挺高興挺期待的,畢竟可以早一步完成任務早點享受生活。

可是現在,她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就是不願意就這樣沒有任何成就地離開。

李存離幾次想把手中的文件撕成碎片,仿佛是把它當成那個中年男人。

“給我吧。”沈時煜伸手,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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