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疾行

距離驚心動魄的那一夜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易學佳還沒有消氣,這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氣到完全不願意和周禮諾多說一句話,即使周禮諾找上門來,她要麽避而不見要麽冷着一張臉對她愛答不理。

“易學佳——易學佳——”樓下傳來周禮諾的呼喚聲,過去從來沒有人聽過她這麽大聲地說話,所以有兩三扇窗戶被推開的聲音,似乎有人在确認這聲音是不是來自于他們所認識的那個著名小冰山,确實是她,右手胳膊因為骨折打上了夾板和石膏,被用紗布挂在那細如瓶頸的脖子上,“易學佳——”她喊了快有五分鐘了,嗓子有些啞。

柯鸩飛殷勤地站在她身邊,為她舉着遮陽傘,嘴裏埋怨,“沒想到老易是這種人,太冷血了吧,你們十幾年的交情,至于生這麽久的氣麽?她都不知道心疼你。”

“是我的錯。”周禮諾額上泛着汗,低頭擦拭後,又擡頭繼續喊,“易學佳——我錯了——”

“你就給她一個臺階下吧。”樓上,裕琛坐在沙發裏,吃着易學佳遞給他的雪糕,一邊換着電視頻道一邊事不關己般地勸道,“我看你心裏早就原諒她了。”

易學佳貼牆坐着,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在椅子上,她的肩膀和雙腿都因為焦躁而抖動,卻就是不願意把頭伸出距離她不到半個巴掌遠的窗外去看一眼樓下,“不能随便原諒她。”她氣鼓鼓地說,“她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心上,才幹得出那樣的事兒來。”

那天晚上當周禮諾從包廂房間的窗戶跳下去之後,只是半秒之間,總是尖聲尖叫的周曙光竟然悶聲不吭地,整個人如同被推倒的保齡球般翻了個白眼便昏厥過去,任美國抱着無聲無息的妻子呆滞在原地,似乎并不能确認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現實還是夢境。

易學佳是第一個沖向窗口去确認周禮諾情況的,并毫不遲疑地翻窗跳了出去,林碧光捂着嘴不敢叫,她難以置信地沖過去,扒開堵在窗口的少年們往下看,見到易學佳好端端地蹲在周禮諾身邊,這才松了一口氣。

何子萱是現場唯一爆發了尖叫的人,她扔掉手裏的話筒,抱頭縮在沙發上,背沖着洞開的窗戶瑟瑟發抖,而柯鸩飛早已雙膝軟綿綿地跪在地上,劉海被吓出來的一身虛汗亂糟糟地粘在額頭上,雙眼久久不能回神。

裕琛俯身朝樓下喊:“傷到了嗎?沒事兒嗎?”,聲線是故作冷靜的顫抖,同時對身邊的梁楓說,“叫救護車。”

他們唱歌的包廂在二樓,但是走進房間時沒有人将所在樓層往心上去,所以才會将周禮諾這一突然舉動的結果立即與“跳樓身亡”聯系到一塊兒,直把衆人吓得魂飛魄散。

周禮諾靠在窗邊透氣時早已注意到二樓與一樓之間有個堆滿雜物的天臺,雖然她跳出去的舉動并沒有預謀但也不是純粹的沖動,當時她只覺得煩躁不堪,想脫離這一切,不是說永遠,至少短暫地擺脫或是恐吓一下她母親,既然有一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臺階,危險系數也不高,她一扭頭便跳了,果然達到了目的,周曙光不知道是怕她再做傻事還是已經放棄了她,整天背沖着她,再也沒對她指手畫腳。

不過周禮諾也付出了代價,落地時因為姿勢不當,右手桡骨骨折,康複期三個月。

“易學佳——我累了——胳膊好疼——”周禮諾以左手墊着打上了石膏的右手,仰着脖子實話實說,“我站不住了,我又累又疼。”

“要麽你假哭一下?”柯鸩飛在她身邊小聲提議。

周禮諾于是喊:“易學佳,你看好了——我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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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話音一落,唰啦啦一連串開窗的聲音,似乎不少人都好奇周禮諾哭起來是什麽樣兒,這其中有一扇也是易學佳推開的,她再怎麽不情願搭理她,也舍不得見她哭,畢竟那個晚上,周禮諾的骨頭摔斷了,疼得額頭上下雨般淌汗,咬得牙龈出血也沒掉一滴眼淚。

“那你就別站那裏喊了!煩不煩啊?回去。”易學佳挂在窗沿沖她揮手,同時瞪一眼最近的一扇窗戶,裏面一個拿着西瓜看好戲的胖男生立即把腦袋縮了回去。

“對不起。”聽見了易學佳的聲音,周禮諾立即從柯鸩飛的傘下走出來,綻放了笑顏,“你原諒我吧。”

易學佳氣呼呼地回道:“你現在知道對不起了?你要是死了,你準備怎麽跟我道歉?”

“我這不是還沒死嗎?”汗水挂在了周禮諾的睫毛上,辣得她眯起了眼睛,“你下來跟我說話,我嗓子啞了。”

“你道歉是你道歉,我要不要原諒你是我的選擇。我的答案是——”易學佳把窗戶又重重關上,留下一個響徹雲霄的“不!”字。

“那好,我真的去死了。”周禮諾也不示弱,甩下狠話便轉身離去,“我去跳河,來生再見。”

聽了她的話,易學佳在原地一楞,然後滿屋子打轉,眼珠子帶着火環視一圈桌面地板想砸些什麽洩憤,最後也只是甩胳膊踢腿“嗚哇啦啦啊啊啊”地亂吼亂叫了幾聲,“她怎麽這樣!”她回身瞪着裕琛,憤怒地捏着拳頭,跺着腳。

“你不想想誰慣的?”裕琛笑眯眯站起來,伸展一下胳膊,“反正不是我。這麽多年了,我們誰都跟她不熟。”他的這句“我們”裏沒帶上易學佳。

易學佳把身體重重躺倒在沙發裏,擡起腳狠狠蹬了一下扶手,吃疼地倒吸一口氣,見到裕琛正往門外走,又捂着腳趾彈起來沖他嚷嚷:“你別管她。”

“我不管,我回家。”裕琛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說,“你真不去看看?要知道她那憋大招的脾氣,跳個樓跟玩兒一樣,跳個河也是輕輕松松。”

一、二、三……

邊下樓梯,裕琛邊在心裏默數,還沒數到十,背後便響起了脫缰野馬般匆忙紛疊的腳步聲,易學佳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沖下了樓去。

“她下來了。”裕琛于是用手機給柯鸩飛發了短信。

“諾諾,別生氣了,老易來追你了。”柯鸩飛一手舉着傘,一手舉着手機緊跟在周禮諾身邊說,“你別氣到中暑,這手還吊着呢,你不難受嗎?我們找個地方喝奶茶好不好?”

見到周禮諾不管不顧地埋首邁步,他急了,“你不是真要去跳河吧?你不能這樣——”語無倫次地說,“你不能讓人傷心。”

“誰?”她沒有停下步伐。

“啊?”

“誰傷心?”她冷冷地問。

“那當然是——”柯鸩飛又急又慌,他憋紅了臉,按耐住告白的沖動,現在并不是個好時機,他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是,你媽媽和爸爸啊,還有我們啊。”

“謝謝,我會記得的。”周禮諾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猶如去赴一場至關重要的考試。

柯鸩飛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他的心裏在拉鋸着——現在她心情不好,如果他袒露心意,可能會惹她更為不悅,造成負分印象,但也正因為此刻她如此脆弱,他也有機會趁虛而入成為她的支柱——不斷回想着《追女聖經》中的技法,臨到用時才發現,那裏面教的東西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買了一堆這類型書籍的柯鸩飛自言自語地抱怨:“騙錢的。”

等他回過神來,周禮諾已經距離他百米開外了,沒等他趕緊追上去,易學佳已經好像一道閃電般與他擦身而過,帶起一陣疾風。

“周禮諾!你站住!”

聽見易學佳的叫聲,周禮諾肩膀一顫,但是腳下卻邁得更快了。

“周禮諾!我叫你站住。”易學佳手長腳長,跑起來像一匹馬,她很快就追上了她,拽着她另一條完好的胳膊猛地一拉,使得柔弱的周禮諾原地轉了半圈來面對她,“你神經病啊!你——”

她怔住了,還有八百個想噴出來的字硬生生噎在喉嚨裏,原來周禮諾走那麽快是為了不被人看見她紅了眼眶,十六年來,除了周曙光和任美國見過她出生時的嚎啕,極少有人看見她哭泣,柯鸩飛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就小學五年級時見過那一次,哪想到會耽誤了他一輩子。

周禮諾試圖甩開易學佳的手,但是她的力氣太小了,面對能和男孩子比賽掰手腕的易學佳,毫無掙紮餘地,她于是又想擡起右手抹一下紅了的鼻尖,以免有鼻涕流出來,卻才想起這條胳膊打了石膏,她皺起眉頭,憋着眼淚,表情想兇狠一些,卻又在吐字時化作了傾瀉而出的委屈,“你讨厭我了?”

沒見過她這麽可憐兮兮的樣子,易學佳既心疼又忍不住想笑,她氣也消了大半,卻不願輕易原諒她,便逗起她來:“我喜歡過你嗎?你一直都很讨厭。”

“因為我是神經病嗎?”雖然聽得出她話裏的寵溺,但周禮諾的眼淚還是嘩嘩地墜了下來,哭得像個倔強不服輸的小孩子,“我也不想這麽讨厭。”

“你哪裏讨厭了?你這麽漂亮。”易學佳趕緊不逗她了,伸出另一只手去摟着她的腰。

“我也不想這麽漂亮。”周禮諾嘗試着不要再哭了,卻發現眼淚原來不像試卷上的分數,是不受她控制的,又或許是因為體內積存了太多年的眼淚,這一刻終于找到出口,便傾瀉到停不下來,抽泣得她腦袋都快供氧不足了,所以才說出口的話也亂七八糟。

“你別想了,這由不得你。”易學佳溫柔地笑起來,但胸腔裏的一顆心已經被眼前這個人的淚水給沖刷得七上八下了,“別哭了,再哭得脫水了,要麽我們去買瓶水,你邊喝邊哭。”

“對不起。”周禮諾扭了扭腰,發現掙不開易學佳的手,索性整個人靠了上去,索求擁抱般緊緊貼上易學佳說,“你別讨厭我。”

——魔女啊!易學佳在心裏驚呼,平時看着保守又純情,真撒起嬌,耍起無賴來,套路深得像海,叫人無處可逃。“你真讨厭。”她深深嘆口氣,徹底服軟了,抱着周禮諾說,“行了,我怕了你了。”

“你別不理我。”周禮諾把眼淚留在易學佳的肩上,“別離開我。”

“我答應你,就算你很讨厭,以後越來越讨厭。”易學佳許下承諾,“我也不會離開你的,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哪怕你傷害我也行。”

“我不會傷害你的。”周禮諾擡起頭,驚訝地瞪着易學佳很肯定地說,“不管以後你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我會遇到什麽樣的苦難,就算叫我交出你來換我一命,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她們倆貼牆站在樹蔭下,一片片穿過樹葉而抛灑下來的碎光,好像金色葉片般貼在周禮諾挂滿淚珠的臉上,她眼神肅穆,散發着猶如站在光芒教堂之中起誓的莊嚴感,柯鸩飛正舉着傘走過來,遠遠地問她們:“和好沒有啊?我的好姐姐。”

易學佳笑着拿手抹掉周禮諾臉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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