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吻

和裕琛一起乘車去逛市區裏最大的超市，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這是何子萱第一次和他單獨倆人一起逛，過去總是要麽有個易學佳在場，要麽有個柯鸩飛，更甚至他們六個人一夥一起逛，每次出動都好像大家一起春游似的，她想和他說上一句話，總得扒拉開幾個人，好像翻山越嶺。

“胡蘿蔔吃嗎？”裕琛拿起胡蘿蔔看了看又放下，轉過臉來問她，“我猜你不吃？”

何子萱搖搖頭，補充道：“青椒我也不吃，還有香菜、苦瓜也不吃，對了，魚我也不愛吃。”

“嗯，都能猜到。”裕琛走過蔬菜櫃，朝肉櫃走去，“那我猜你，應該喜歡吃豬肉？我們可以炒個小炒肉。”

何子萱翹上天的嘴角就沒能休息半分鐘，她控制不了要發笑，肌肉都有些累了，卻是甜蜜的疲憊，“我們這樣子好像在過日子哦。”她在他身邊轉悠，已經幸福到顧不上去篩選什麽話可以說，什麽話不能說了，“你猜，別人會不會覺得我們是一對夫妻啊？”

“你才多大？就想要過日子了，‘過日子’多無聊啊。”裕琛拿起一盒塑封好的肉放進購物框裏，側過臉來，視線故意很明顯地往下一格格挪動着，直到落在自己胸口下方的腦袋上，笑眯眯地說，“別人看我們應該是像兄妹吧？讀大學的哥哥，帶着剛剛小學畢業的妹妹。”

何子萱跺着腳，揚起雙手拍打他，“什麽啊！讨厭！”

路過兩個穿高跟鞋的上班族姐姐，一臉饒有趣味地望向他們這邊，何子萱于是收斂了動作，抿了抿嘴唇，但她一點兒也不反感別人用“喲小情侶呀”的視線打探他們，她也不反感裕琛笑話她的個子矮，因為她真的很喜歡要很辛苦地仰起脖子去仰望他的感覺。

裕琛又拿了一盒雞腿肉，然後邊說着“那也還是需要炒一兩個蔬菜，或是做個湯吧。”邊又回到蔬菜貨櫃，何子萱一直偷偷凝望着他閑着的左手，前後一擺一擺地晃動着，好像船槳，她真想兩三步邁上去，将自己的這小手掌上五根細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滑入那個大手掌的縫隙裏，然後被他溫柔地握住。

她嘗試了，貼他貼得很近，故意甩動雙手，時不時地用手背蹭一蹭他的手背，她自覺“勾引”得已經如此刻意了，但他似乎并不能接受到她放出來的示好電波，可是她也不懊惱，很是享受這種可以一點一點與他的皮膚通過接觸來産生“交流”的甜蜜感。

上了回程的公交車，何子萱立即跑到最後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招手示意裕琛過來坐在自己身邊，等裕琛落座後，她更能體會到被他身上的皂角氣味所包圍的親密感。

“裕琛，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麽？”她問，“馬上就要過生日了。”

“你要送我麽？”他笑着自問自答，“嗯，那就《高考沖刺押題王》好了。”

“我認真的。”她撞一下他。

“我也認真的啊，有28套呢。”他說，“我可以分你半套。”

“反正我就是做八百套該考不上的也還是考不上。”何子萱說完，突然反應到什麽，然後沉默了半晌，“高考完了以後，我們就要分開了，可能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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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話？”裕琛溫柔地反駁，“就算是讀大學了，上班了，人也是需要朋友的啊。”

“朋友啊……”何子萱小聲嘟囔，“朋友又不能24小時在一起。”

才過了一站，就有人上車來坐到了裕琛的左手邊，于是他穿着棉麻褲子的腿便往右邊挪了挪，穿着短裙的何子萱于是理所當然地以自己的腿貼着他的腿，然後略微為自己感到些許羞愧地縮了縮脖子，不過他并沒有見到她的小動作。

這會兒，柯鸩飛提示大家要記得遵守游戲規則的短信來了，何子萱握緊了手機轉過臉去看向裕琛，見到他也正巧轉過臉來看着自己，四目相對那瞬間，她立即紅了臉，匆忙地撇開眼睛，但又立即轉了回去，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她主動發問：“我們要做點兒什麽吧？”

“聽你的。”他說。

“那你親親我！”不等裕琛反應，何子萱更進一步補充道，“要像情侶那樣子。”

“在這裏？”裕琛一愣，繼而看一圈周圍的環境。

見到他的反應，何子萱稍微有些着急，“那你想在哪裏？”

裕琛反問：“你們女孩子難道不是會喜歡在海邊之類的浪漫的地方接吻嗎？”

聽到他說“接吻”這個詞兒，何子萱又扭捏起來，就像她聽到“結婚”卻不會聯想到“做愛”一樣，她覺得“親親”是親親，但接吻不是親親，她想和裕琛穿着衣服擁抱，還沒有想要進展到脫掉衣服的那一步，“這個嘛……”可是她也不想退縮，“反正是玩游戲，不用那麽在意啊。”

“不可以，怎麽能這麽随便？第一次接吻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人。”裕琛突然認真起來，“最好也是在一個漂亮的地方，如果沒有大海，那也要去你喜歡的公園，這樣你以後回憶起來，哪怕是已經分手了，也會覺得是一段美好的過去。”

“啊？”何子萱像是被老師數落過一般，慚愧地點點頭，“我沒想過這麽多……”——但是你就是我喜歡的人啊！——雖然這一句話并沒能沖口而出，但她還是決定為自己辯解一下，“可是，只要初吻是給喜歡的人，我覺得在哪裏都無所謂，在公交車上也可以。”

“有所謂。”裕琛又突然很像是她的父親一般，皺起眉頭地嚴肅說話，“如果你們的第一個吻是發生在開房的時候，那我覺得這個男生是真的很不靠譜，他不怎麽會珍惜人。”

“什麽啊，突然說到開房什麽的！”何子萱捂住臉，“對我來說，還早得很呢。”

“我們這些人裏，最讓我操心的就是你。”裕琛嘆口氣，很是認真地說，“你一臉很好騙的樣子。”

“能讓你操心……我還挺開心的。”何子萱心滿意足地笑一笑，趁着現在氣氛好，她輕輕用手戳一戳裕琛的胳膊，“你擡起來。”

于是他擡起來，她抓着他的手讓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然後整個人鑽進他懷裏，枕着他的肩。

“這樣子像情侶嗎？”她美滋滋地用腦袋頂蹭一蹭裕琛的脖子。

裕琛沒料到她會突然和自己貼得這麽近，這是他的懷裏第一次落進來一個軟綿綿的女生，平時腦袋裏能把一切都梳理得井井有條的他，面對這樣從未遇到過，也從未設想過的狀況，突然好像電腦遇到BUG般當機了——能說會道的他竟然“呃……”了數秒鐘才遲疑地反應道，“像吧？算是像吧。”——他在心裏琢磨，女孩子是整個身體都這麽軟而細弱嗎？像是摸不到骨頭的貓。

因為他的手被迫搭在她的肩膀上，為了顯得自己并沒有因為這親密姿勢而渾身僵硬，于是動作自然地往下滑落了一下，結果摸到皮膚時，那個手感讓他一驚，又立即挪回肩上。

涼凉滑滑的，像是剝了殼的水煮蛋。

裕琛下意識地看一眼自己肌肉堅硬的小臂，凸起的青筋好像是一副地圖般顯眼，他在心裏感慨，男生和女生簡直就像兩個不同的物種。

何子萱聽着裕琛的心跳透過皮膚一下一下地撞擊着她的臉頰，自己也激動得心直怦怦跳，她趕緊閉上眼睛，想要集中注意力去感受當下的幸福。

裕琛垂眼看着她的頭頂和她翹起來的小鼻尖，順其自然地想起了周禮諾——她那麽一個內心堅硬的人，身體也會和普通女孩子一樣柔軟嗎？——他這麽一想，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聽見裕琛發出微笑時才有的鼻息，車內傳來“下一站，幸福南裏”的報站廣播，何子萱擡起頭來問：“你笑什麽？”

“沒笑什麽。”他回答，但嘴角的笑意還未收攏。

“人開心的時候才會笑啊。”何子萱追問，“你現在很開心嗎？”

“開心啊。”他想了想說，“沒什麽理由不開心吧？”

車子遇到凸起的路面于是颠了一下，何子萱輕呼一聲，整個人也因為慣性更歪倒在裕琛的懷裏，裕琛“哎？”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擡起另一只還提着購物袋的手扶了一下她傾倒的身子，于是形成了雙手都摟着她的姿勢。

他的臉就在眼前，甚至于他的呼吸就游走在自己的額頭附近，何子萱仰起脖子，瞳孔裏倒映的是裕琛的下巴，她鬼迷心竅地嘟起嘴親了一口。

裕琛一怔，雙手愣了三秒後，都離開了何子萱的身體，整個人也往後躲了躲。

她比他更慌亂，整張臉漲得通紅，心緒亂成一團，原本她也是有計劃的，通往裕琛的路要一步一步走，可是她沒料到自己對他的喜歡已經到了這樣情不自禁的地步，“要麽，你還是親我一下吧？”她并沒有撲向他，相反地，她的後背緊緊貼着身後的玻璃，像是犯了錯被罰站的小孩般，聲音顫抖地坦白，“因為我喜歡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