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銘新
這天晚上,衆人為了慶祝周禮諾得獎,柯鸩飛想請大家吃烤串,周禮諾是不愛吃宵夜的,但是想到一回家就要面對媽媽那張失望的臉,便覺得在外面逗留一會兒也好,她征得了爸爸的同意,便跟着大家一起行動,也多虧有大家在,她才輕松拒絕了楚億泉的邀請。
“我們學校就你和我拿獎了。”楚億泉搖晃着自己的獎杯,“你不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命運感覺嗎?哎,我倆就像金童玉女,天王影後,天作之合,你說是不是?”他在化妝間,圍着正收拾東西的周禮諾轉圈,“我們去唱歌吧?今天這麽高興,是吧?”說完,他還看向身邊其他人,只有幾個男生高聲附和,女生們都興趣缺缺的樣子,畢竟大家作為集體并沒能拿到去參加省會比賽的入場券,沒什麽值得慶祝的。
周禮諾的動作慢條斯理,因為她知道易學佳他們馬上就要過來找她了。
“雞姐,一起吧?”楚億泉轉身拉攏雞姐,只有她能留下周禮諾和他們一起玩兒。
雞姐扮演的是周禮諾的爸爸,穿着寬大的男裝,臉上還用毛筆畫了胡子,她正粗魯地用紙巾擦着臉,平時她也經常和班上一群人在外頭通宵達旦地唱歌吃宵夜,正轉過身準備勸說周禮諾跟他們一起增進感情時,突然啞了般張大了嘴,因為見到了裕琛正走進來。
“周禮諾,祝賀你。”也許因為心情是真的很好,裕琛笑起來的時候好像雪山尖尖上冒出了太陽,他遞上手裏的木雕小獎杯,“小禮物。”
易學佳幫忙柯鸩飛捧了一大束花進來,周禮諾在謝幕時已經收到了柯鸩飛特地跑上臺來送的一束花,這會兒一愣,慣性地伸出雙手想接,發現自己就算環抱也拿不住,易學佳一陣大笑,和柯鸩飛一起放在了桌上。
這一大束花上插着精美的卡片,上面粗體大字清晰地寫着送給周禮諾,柯鸩飛連連擺着雙手對周禮諾說:“不用拿走,就擱這兒,讓你老師看看,我們的明日之星是很有排場的。”
“走嗎?”易學佳問周禮諾,“小柯老師說他請客吃宵夜。”
“等一下各位同學,我們先約的周禮諾,她今晚可是專屬于我們的女主角。”楚億泉見他們這些“外人”一窩蜂湧進來,趕緊拉攏身邊的戰友,一手摟着雞姐的肩膀說,“是不是啊,雞姐,你說說。”
自從裕琛映入雞姐的眼簾之後,她的眼珠子就沒能從他的身上摳下來,整天和班上的混小子們混在一起,她沒見過這麽風度翩翩的公子——“公子”——她腦袋裏蹦出來的第一個詞彙,第二個詞兒是“貴族”,他的談吐太優雅了,瞬間将在場人群的畫風一分為二,平時在班上顯得特別出淤泥而不染的仙鶴周禮諾,站在裕琛的身邊才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族群,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像電影裏加了濾鏡的精靈族,渾身都在散發着光芒。
“呃……”雞姐擡手捂着下半張臉,皮膚上的“胡子”還沒能抹幹淨,她的眼珠子終于因為慌張而飄忽起來,并不是沒見過帥哥,楚億泉和班上的男生好歹也是奔着文娛圈去的,五官都挺端正,但他們和裕琛比起來,氣質真的輸了一大截,這一位仙子飄在天上,而那邊的一群鄉下人半截身子都埋在泥裏了,“周禮諾,他們是你的朋友啊?不介紹一下?”
“這是雞姐,我和你說過,她很照顧我。”周禮諾對易學佳說,然後對雞姐說,“這是易學佳。”
“你好,我是易學佳,平時謝謝你在班上照顧我們諾諾。”易學佳揮了揮手。
“好說好說,應該的。”意亂神迷的雞姐并沒有在意其他人,直等到裕琛開口再豎起了耳朵,集中了精神。
“你好,我是裕琛。”裕琛伸出手去,“謝謝你照顧我們的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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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學佳見他故意模仿自己說話,從身後踢一腳他的後腳跟。
雞姐一手還捂着下巴一手握着裕琛的手,久久舍不得松開這幹燥溫暖的手掌。
“我的天啊,你的口水還端得住嗎?”楚億泉見狀,忍不住指着她大笑。
衆人都沒見過雞姐如此失态的樣子,平時能一個打仨的大姐威風完全不見了,于是都随着楚億泉哄笑起來,雞姐回過神來,耳朵脖子都漲得通紅,趕緊松開了裕琛的手。
裕琛是個顧全氣氛的人,一旦周圍有人被人群架起來導致無路可退,他一定會搭一個梯子給人家走下來,他笑盈盈地贊美道:“你演的爸爸很有意思,那個說話的腔調,雖然臺詞不多,看得出來你很用心研究過。”
“是嗎?看得出來啊?”雞姐禁不住發出憨笑聲,“我就是學我家老爸的樣子。”
“希望還有機會看你們演戲。”裕琛好像視察的老幹部一樣,目光穩重地環視一圈在場的人以示尊重,每個人都不自覺地站直了身子,差點兒張口回一句“不辛苦。”等視線收回來以後,他看着雞姐,溫柔地笑道,“周禮諾的爸爸還在等她,我們就先走了,大家以後有的是機會一起慶功,我相信這一次的小挫折,是為下一次的成功在做鋪墊。”
所有人還愣着的時候,裕琛已經領着周禮諾等人離開了後臺。
坐在烤串店裏,易學佳還在誇張地模仿裕琛的架勢,“好好好,那我就期待你們的下一次演出。”說完,添加了新的動作,舉起手像校長站在講臺上一樣緩緩地揮手。
衆人笑成一片,柯鸩飛拍着裕琛的腿,“你這嘴真是啪啪的,太能裝模作樣了吧?以後肯定是要當領導的,這天賦,可不能浪費了,把人給唬的咧一愣一愣的。”
裕琛的笑容很淺,似乎被他們一唱一和地逗弄得有一點點害羞了,他喝下手裏的半杯雪碧,沒有說話。
“裕琛爸爸就是領導啊,以後他肯定也是個當官兒的,龍生龍,你懂不懂?”何子萱拍一巴掌柯鸩飛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調侃裕琛了,翻個白眼道,“比你可有出息多了。”
“謝謝你們今天來看我……”周禮諾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為裕琛解圍,适時地插了一句話,“不然班上同學邀請我去聚會,我推了會很尴尬。”
“那個唱歌的男的怎麽回事兒啊?”柯鸩飛問起了自己在意的事情,“我看他對你怪熱情的,不是想追你吧?”
“他有女朋友。”梁楓一直在吃,嘴裏得空接了一句話。
這間烤串店比一般小店要大許多,是兩間鋪面從中間打通了,擺有十二張桌子,易學佳他們坐在深處的一張最大的桌子,被一扇屏風與周圍簡單地隔離開來形成了半封閉的包廂,柯鸩飛叫衆人點菜,順手先給了梁楓,于是他拿着只有一張A4紙大的菜單說:“那我先點我的,雞腿,一根,雞翅,一根……”
“哎,算了算了,麻煩。”柯鸩飛奪過菜單,遞給服務員說,“肉的全部各來三十串,素的各來二十串,一人一廳可樂一廳雪碧,先這樣,不夠再要。”說罷,他看向兩個男生問,“喝啤酒嗎?”
卻是周禮諾接話:“不喝。”
他趕緊揮揮手示意服務員可以走了。
不一會兒,桌上用不鏽鋼碟子裝的烤串便層層疊疊地堆成了好幾座小山,梁楓和易學佳是最高興的,雙眼迸發出食肉獸的光芒,只不過易學佳眼大肚子小,大口大口吃了三十來串後就偃旗息鼓了,最後一桌子人就剩梁楓還在孤軍奮戰。
“哦,那我就放心了……”柯鸩飛對梁楓點了點頭。
“但是好像分手了?”梁楓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地繼續說。
“你這人——換氣要不要這麽長?”柯鸩飛撫着額頭說,“行了行了,你踏實吃吧,我就奇怪了,沒見你吃飽過,多少都塞得下。”
梁楓聽了,放下手中還有半串的烤羊肉。
“你吃,你吃!我沒攔你啊——”柯鸩飛又趕緊勸起來,“你不吃了那這一桌子浪費啊?”
一嘴油的梁楓于是又繼續吃吃喝喝,同時瞪一眼他。
“哎!你!”柯鸩飛好笑地啞然。
“噗。”何子萱對着梁楓的吃相,憋不住笑了,“真可愛。”
柯鸩飛對着她張大了嘴,雙手捂着心髒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你再說一次?”
何子萱沖他吐吐舌頭做鬼臉,“呸。”
“有你這樣的女朋友嗎?”柯鸩飛伸出雙手捧着她的臉搓揉起來,“你想送我綠帽子?”
“哎喲,你不戴一下試試怎麽知道好不好看呢?”何子萱大笑起來,“也許怪合适的呢。”
“哎你——”柯鸩飛也被逗笑了,但還要故意裝出憤怒的樣子。
衆人笑得東倒西歪。
易學佳剛喝下一口水,這會兒笑得直嗆到咳嗽,周禮諾趕忙不斷為她捋着後背,易學佳笑得眼裏都泛起了好像淚珠般的光芒,這店裏有人抽煙,混合這燒烤味和孜然味,是她最熟悉的市井氣味,和最喜歡的朋友們肩并肩地擠在這樣一間人均二十元的破落店裏,嗅到的全是人間真好的味道。
“對了,你們樓道裏有沒有貼求購啓示?”裕琛問易學佳,“我們樓裏見到好幾張了。”
“啊?”易學佳回憶了一下,“是有,以前沒見過,說是想買小區的房子。”
“嗯,我爸爸說,他收到消息,可能我們小區要拆遷了。”裕琛抱着胳膊,對大家說,“所以有些人可能想投機先買下來,然後等分房和賠償,你們回去也和家裏說一下吧,別見到價錢不錯就給賣了,多虧啊。”
“真的嗎?”何子萱立即拍起手來,“這是我們都要發財了?”
“哎喲,你有我,還差錢?”柯鸩飛摟過她在額頭上親了一口。
周禮諾沒有反應,梁楓若有所思點喝掉了手裏的可樂。
唯有易學佳興奮不起來——
那不是意味着我們要分開?她有些消沉地喃喃道:“拆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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