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英雄

“聊合同吧。”金幼安指着易學佳問梁楓，“這位是你的經紀人嗎？”

“她是他的小助理。”柯英雄接上話說。

“不是，她不是助理，她是我的朋友。”梁楓坦白道，“我沒有經紀人。”

“哦？”金幼安顯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那誰幫你談商務？”

梁楓回答：“我簽的是小公司，商務部的人為所有人談業務，只有個別資源多的模特才有經紀人跟着，我沒有，因為我不紅。”

“你也太誠實了……”金幼安感嘆，她邊往外走邊問，“那你能做主嗎？我們先談談條件。”

“可以。”梁楓點頭，邊跟上邊說，“大部分合同都是我自己跟人談的。”

易學佳剛準備跟着梁楓離去，柯英雄就開口攔住她：“喂，小瘋子，他們談工作，你跟着幹嘛？”

随着易學佳的腳步停住，梁楓也條件反射地停下來，轉過身看着柯英雄。

“行了行了。”柯英雄甩甩手，“你去吧，我會幫你看好你的這個小朋友，丢不了。”

梁楓跟着金幼安離開後，柯英雄對易學佳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兩個人穿過走廊時，易學佳趕緊提出在心裏已經好像蕩秋千一般的疑問：“柯老板，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柯鸩飛？”

“哎喲？沒錯。”柯英雄也不驚訝，畢竟他也算是一個有點兒知名度的企業家，邊踢着拖鞋往前走邊漫不經心地接話，“小瘋子對我做了挺多調查啊。”

“我不叫小瘋子，我叫易學佳。”易學佳興奮地繞到柯英雄身前，與他面對面倒退着走路，她指着自己說，“我是柯鸩飛的朋友，是最好的那種。”

“是嗎？”柯英雄懷疑地皺起眉頭，“沒聽他提過你啊。”

“啊？”易學佳一愣，但又立即堅定地說，“那肯定是他說過，你忘了，我和他一起長大的，在香珠市，住在幸福南裏，我們從小學到高中，都讀的同一所學校，梁楓也是，我們一共有六個人。”

“哦……香珠啊……”柯英雄摸了摸下巴，邊回憶邊說，“他很少說以前的事情，但是提到過一個女神，經常說我們用的模特還不如他小時候的女神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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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學佳一拍手掌道：“肯定是在說周禮諾！”

“好像是這個名字。”柯英雄點點頭。

“柯鸩飛現在在哪裏？”易學佳激動地搓搓手，“我可以見他嗎？”

“幹嘛？他比我厲害嗎？瞧瞧你這追星小粉絲似的。”柯英雄擺出不高興的臉，繞過易學佳往前走，頭也不回地說，“那小子不在北京，還在深圳呢。”

“啊……”易學佳一時低落，但又馬上追上去問，“那我可以聯系他嗎？”

柯英雄眯起眼睛，警覺地問：“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我去！”易學佳立即激烈地回應，“我喜歡誰也不會喜歡他。”

“哦，那我就放心了。”柯英雄的下垂眼裏再度充盈了笑意。

柯英雄領着易學佳來到一間倉庫，裏面是一排排包着防護罩的新衣服，他說：“辛苦你跑這一趟，拿一些衣服走，随便挑吧。”

“這麽客氣？”易學佳先是驚喜地驚呼，繼而不好意思地說，“不好吧……好歹讓我出些錢。”

柯英雄随手拿起一件裙子，塞在易學佳手裏說：“算你五折。”

易學佳翻一眼價簽，立即像是捧着燙手山芋般把裙子塞回他手裏，“太貴了，一折我也買不起！”

“就知道你窮。”柯英雄嫌棄地一咂嘴，但又把裙子強行塞回她手裏，“反正都是樣衣，不能拿來賣，你拿着吧，看看有什麽喜歡的都拿上。”

易學佳眨眨眼，“不能賣？沒騙我？”

“騙你幹嘛？有錢我不掙？”柯英雄從身邊的架子上再随手拿起一件上衣，拿起工作臺上的一把剪子，毫無預兆地就突然将衣服剪成兩半，“看吧，不騙你。”

“喂！”易學佳沖上去，心疼地抓起變成了破布的上衣，啧啧哀嘆，“好好的衣服，你也太浪費了。”

“行了，你趕緊挑。”柯英雄拿過她手裏的破布團一團扔到桌上，攤手示意她看向他身後山山海海的女裝說，“你男朋友不是有車麽，等會兒讓陳決拿幾個大袋子給你兜着，放他車上帶走，你這窮鬼，叔叔替你把一年的衣服錢都省下來。”

“好吧，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拒絕就顯得特別假。”易學佳放下手裏的裙子，徑直走向疊着褲子的櫃子，還沒伸出手，她反應過來，轉身解釋，“梁楓不是我男朋友。”說完，她拿起一條牛仔褲，看一眼腰圍號碼，在自己腿上比劃。

柯英雄“哦”一聲，坐在桌子上，遠遠看着易學佳說：“你挑褲子幹嘛？穿裙子多好。”

易學佳不屑地說：“你懂什麽？穿褲子适合爬山也适合下海，遇到熊，還能跑。”

“什麽海啊熊的。”柯英雄笑一笑，“你是要去荒野求生呢？”

“我不愛穿裙子，沒安全感。”易學佳拿着一條破洞修身牛仔褲和一件暗藍色有刺繡的飛行員夾克說，“行了，我就要這兩件。”

柯英雄揚起下巴，打量着她一雙筷子腿說：“多挑幾件，你這腿，不穿裙子可惜了。”

面對他贊許的目光，易學佳發出見到變态的“咦呃——”聲，用手裏的衣服擋住自己被黑色仔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腿。

“哎？你這小朋友什麽态度？”柯英雄用兩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叔叔我這是專業人士的專業眼光，不帶一絲雜念的。”

“謝謝叔叔。”易學佳說罷，走向他正坐着的桌子，摘下後背的雙肩包，把衣服塞進去前再三确認，“确實送我了，不要錢是吧？”

“趕緊的，你煩不煩？”柯英雄眯起眼來努努嘴，“你別真叫我叔叔啊，我也就比飛飛大十歲。”

易學佳露出假笑的臉說：“十歲？……叫叔叔也差不多了吧。”

“哎你這小朋友！”柯英雄揚起手作勢要打人，易學佳立即後退一步，擺出接招的樣子，逗得他直樂，這個小瘋子，有種叫陌生人能與她立刻親近起來的天賦異禀，像個心裏沒有社會只有遠方的小傻子。

他注意到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背着相機，便指着她挎在腋下的黑色單反包問：“你是個攝影師？”

“算是半個，我覺得自己還不是很專業。”易學佳摘下相機遞上去，“我一直以成為一個自由攝影師為目标，但是現在只完成了‘自由’這一部分，你要看嗎？”

“看看。”柯英雄接過來，緩緩按着手動播放鍵，一張張浏覽過去，從一開始的散漫神色逐漸變得聚精會神，甚至發出了肯定的沉吟聲，“嗯……構圖都挺有意思的。”

受到表揚的易學佳開心地扭了扭身子，卻藏不住聲音裏的得意，“真的啊？”

“你沒有拍過人像嗎？”柯英雄問，“不喜歡拍人像？”

“不是，我是沒有模特。”易學佳回答，“我什麽都愛拍。”

柯英雄翻動圖像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看見了周禮諾，是易學佳剛落地北京時，在她公司門外抓拍的，久久凝視了一陣子，柯英雄以肯定的語氣問道：“她就是周禮諾吧。”

易學佳這會兒不再掩藏自己的得意了，一屁股坐在他身邊，擠眉弄眼地問，“怎麽？特別美？你弟弟的眼光不錯哦。”

“嗯，确實很美。”柯英雄盯着只有半個掌心大的畫框，毫無生氣的涼寒之氣從周禮諾的眉眼之中向往蔓延，他嘀咕，“但是……”

“別瞎想！”易學佳奪過相機，小狗護食般說，“她有男朋友的，就是梁楓。”

“我才不想，漂亮女人對我來說又不稀罕，天天見多了，古今中外，西洋的、東方的，東洋結合的，我什麽沒見過？”柯英雄撓撓脖子的癢癢，不屑地說，“再說了，你們家這個女神，用看的就知道不好惹，誰做她男朋友都是做牛做馬。”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易學佳翻個白眼，“認清你的身份，一個愛留胡子的叔叔而已。”

“哎？”面對她的挑釁，柯英雄不悅地一挑眉，但又在心裏對她更喜歡了一點兒，因為這個已經二十多歲的女生——實際上應該是女人，但他總覺得她身上沒有成年人氣息，只能稱之為女生——在面對他的時候，看不見他是一個鎮守大公司的老板，而只是一個不值錢的叔叔。

柯英雄對易學佳提出邀請：“我說，晚飯一起吃嗎？”

哪想到易學佳一口回絕：“不要。”她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說，“我要回家給諾諾做飯。”

“啊？那個周禮諾？——得。”柯英雄搖了搖頭說，“原來她男朋友和你，一個是她的牛，一個是她的馬。”

易學佳瞪他一眼，“胡說什麽呢，這麽想一起吃飯，你上我們家裏吃去——”邊說着，她已經劃開手機屏幕，準備打字了，“不過我得問一下諾諾，看她樂不樂意。”

“別別別。哎，你這小瘋子，我又不是想和你家女王一起吃飯。啧，那這樣呢……”柯英雄仰起頭看着天花板思考一陣子，低下頭一副痛下狠心的樣子問，“如果我叫上柯鸩飛呢？你總可以跟我一起吃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