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沈春眠看着眼前榻上的美人,一時欲言又止。

而就在此時,他忽然瞧見江逐風的唇上流光一閃,浮現出了一個淺金色的符文,沈春眠才被那道天劫劈開了靈竅,故而很快便認出那是一道封語咒。

于是沈春眠微微俯下身,指尖一點靈力劃在他唇上,順手就替他解了咒。

一時間,兩人靠的極近,沈春眠似乎嗅到了他身上那點若有若無的草木香氣,那是一種極自然的芬芳,沈春眠意外的不讨厭這樣的香味。

江逐風既不躲、也不動,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嫌惡,便是一種冷漠的絕望。

然而盡管沈春眠已替他解開了咒,他也依舊是不開口,而沈春眠現下恰好也不太知道該怎麽起頭,原著裏反派對主角攻的那些發言,就夠他死上成千上百次了,沈春眠沒事也不想學他作死。

有好半晌,兩人就像是面面相觑的一對鋸嘴大葫蘆。

沈春眠最怕這樣的尴尬場面,于是便嗓子有點癢地幹咳了一聲,而後道:“你……不說兩句嗎?”

快!快說兩句呀,也好讓他順利接兩句“反派”發言。

一見鐘情的小師弟叫人捉去淩辱,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沈春眠覺着若按照常理,主角攻怎麽也得先放幾句狠話給他。

不料榻上的美人只冷笑一聲,并未應答。

沈春眠:這氛圍怎麽比剛才更尴尬了……

他想着自己手裏現如今怎麽說也有個九千多的人設值,暫時也不怕敗的,因此沈春眠清了清嗓子,而後拿腔拿調道:“你仔細聽着,本座只說一遍。”

“本座現在替你解了綁,你立即去骊宮琉光殿裏把沈溫如救走,聽懂沒有?”

說完他又掏出了方才從符樂身上搜刮到的那件寶物:“這個你也拿着,骊宮中地形複雜,你若無頭蒼蠅一般亂蹿,也許未必能順利找到沈溫如,對了,這玩意兒叫什麽來着……”

還不等他記起名字來,卻聽榻上那人忽地開了口:“追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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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沈春眠經他這麽一提醒,頓時也記了起來,只是腦中稍稍一轉,忽地又覺察出了幾分不對勁來,吞吐着問,“這、這東西難道是你的?”

原來符樂口中所謂“新得來的”,就是從主角攻身上搶來的,他要是早知道……肯定就不會拿出來現眼了,這天殺的符樂。

江逐風看向他的目光卻愈發意味深長,不明白這個本該取出長鞭在他身上肆意施虐的人,怎麽會忽然演起了傻子的戲碼?

簡直荒唐,在江逐風眼中,他此舉若非暗藏陰謀,那便隐伏着詭計,總之是不會安什麽好心。

沈春眠定了定神,而後不由分說地将那塊靈玉塞入他手心,轉頭又嘀咕道:“你拿好了,別再讓人給搶了,你一個凝丹七層的純劍修,怎麽還能讓符樂一個築基的邪修搶了東西?好歹也是個主……主修劍道的。”

江逐風頗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而下一刻,原本結結實實捆在他身上的繩子便松開了。

與此同時,重獲自由的江逐風卻忽然飛身而起,而後只手扣壓住了沈春眠的脖頸,旋即猛地将他砸在殿內牆上,頃刻之間,磚石牆上靈文一現,原本堅硬的牆體上立時出現了一道裂縫。

沈春眠壓根沒料到他會這麽猝不及防地撲上前來,畢竟原著中的江逐風并不是一個這樣急性的人,若非有極大的勝算,他甚至極少主動出手。

他雖以劍入道,可從不以屠傷生靈證道。

“你又在耍什麽把戲?”江逐風在他耳邊冷笑,而同他的聲音一道出現的,還有他手中的一道劍意,他以手做刃,毫不留情地抹向沈春眠的脖子,“沈、春、眠!”

正當那道劍意即将要襲上沈春眠脖頸間時,沈春眠卻忽地一閃,軀體轉瞬便化作了一縷薄紗,如一把白霧,從江逐風手中滑走了。

江逐風一轉頭,卻發現沈春眠又重新站在了床前。

他雖心有餘悸,可面上卻不動半分情緒:“江逐風,你們正派人士,也這麽不由分說,便要對人痛下殺手麽?”

說話間,他下意識碰了碰自己那差點就要大出血的脖側,心說這美人好不講道理,他方才那說話舉止間皆無冒犯,甚至還做出了要讓他帶沈溫如回去的承諾,他竟然還這麽野蠻。

從危險程度看來,果然還是反派養的那一後宮嬌弱的小美人好點。

江逐風并不作答,只是轉口又道:“洞虛之境……怎麽可能?”

他的聲音很輕,并不像是刻意要說給沈春眠聽的,倒像是震驚之餘的自說自話。

“怎麽不可能?”沈春眠眼下心髒仍跳得飛快,“本座天賦異禀,入洞虛之境,不過早晚的事……”

他話音未落,江逐風的右手上便幻出了一把本命劍,那劍才一出世,結在劍端的冰霜便一路爬上江逐風的指尖,緊接着,一道寒冷刺骨的劍意凝出,随即轉瞬便又朝着沈春眠劈了過來。

沈春眠單手結印,在兩人之間幻出半透明的火牆。

可那道來勢洶洶的劍意竟然直接将那道火牆劈開了一塊豁口。

沈春眠:……

他的半仙之體在兩位主角這裏,簡直就是虛設的吧?

“江逐風,你與其在這裏與本座空耗時間,”沈春眠緊張道,“不如早些去将你的沈溫如救走,本座大發慈悲饒你二人一命,你倘再如此,本座可就不客氣了!”

不曾想,那江逐風不但不為所動,甚至還飛身從那道裂縫中穿過,緊接着便再次來到了沈春眠面前。

他面色怪異,語氣低沉:“不該是這樣的——你究竟是誰?還是說……你也和我一樣?”

江逐風将話音停在此處,忽而便不再往下說了。

沈春眠不明所以地向後退了一步:“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來不就是為了救沈溫如的嗎?”

還不等他回答,沈春眠便立即引了一道天雷,江逐風只覺得眼前強光一閃,原本在他身前的沈春眠便沒了蹤影。

而此時銷骨苑附近。

沈春眠方才倉皇跳樓之際,沒留意讓苑內的桂樹給挂了一下,手臂上被尖細的枝幹劃出了一道血痕。

他吃痛地抱着手臂吹了吹,而後迅速隐匿身形,鑽入了小徑之中。

人生最痛苦之事,莫過于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誰能想到原著裏出場時不但斯文有禮,還充滿正義感的主角攻現在竟能歪成這樣?

這也太蠻不講理了,簡直比他還像反派!

沈春眠在小徑中左彎右繞,結果最後順利又繞回了銷骨苑。

沈春眠:……

這麽大個離恨教,怎麽也該立幾個索引碑什麽的吧?住在這裏頭的人,真的不會每天迷一次路嗎?

正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卻忽然聽着前頭一陣騷動,沈春眠隐約聽見符樂在那邊大喊大叫的聲音,他仔細一聽,只聽符樂嚷嚷着問:“你這賤人,将我們教主弄到哪兒去了?本護法捉了你一次,饒你一條小命,你竟還不知悔改——來人,将他水火刑伺候!”

沈春眠聞着聲,差點沒吓了個魂飛魄散。

所謂水火刑,便是将秘法煉制出的毒火點燃,用其溫烤着受懲戒之人的腳心,等其烤得焦香冒油,再将其雙腳浸入冷泉的冷水之中,最後徒手撕下那層烤熟的皮膚。

因着修行之人不會輕易暈厥,便只能生生忍着這種痛楚,而後施懲人還會在其上抹上迅速恢複的膏藥,待其腳上血肉複原,便又周而複始,直到将其折磨得失去人樣。

于是沈春眠立即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而後裝作去外頭溜達了一圈剛回來的樣子,緩步慢行從暗處走了出來:“慢着。”

“教主!”符樂瞧見來人,連忙迎将了上來,“方才您屋裏鬧出了那樣大的動靜,屬下實在擔心,這才不得不闖入一看,誰知您竟不在屋內,屬下還以為……還以為您是讓這個賤人給害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眼裏竟真含了些許淚光。

沈春眠見狀,也不好再訓他,只道:“本座只是出去透透氣,往後不要一口一個賤人地說話,不好聽,顯得很沒教養。”

符樂這會兒倒很乖地點了點頭:“是。”

緊接着,沈春眠擡頭向不遠處望去,只見方才還與他糾纏的不死不休的江逐風,眼下正被兩個才剛引氣入門的離恨教徒一人一只肩膀按跪在地上。

沈春眠不由得皺起了眉。

若按照江逐風方才與他交手的實力,對上符樂等人,誰勝誰負簡直一目了然,就他那一道劍意,便能将符樂頭頂上所剩無幾的毛給削禿了。

怎麽回事,難道這主角攻只有在劈他的時候,才戰鬥力爆表嗎?

他可是洞虛之體,半仙之身,不吹噓地說,他眼下怎麽也算得上是全離恨教上下戰鬥力最高的一位,可他竟然打不過這位連符樂都能輕易解決的人。

這破世界真的就差點快要把“冤大頭”三個字塗他腦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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