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宿命

對于幾秒前的那個擁抱,莫晴深意猶未盡,甚至于她對自己內心深處冒出來的那絲念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與無措。就在她的意識游移時,莫亦侬已經蹲下了身子。

“啧啧啧……”莫亦侬咋舌，“瞧瞧,崴成這樣……都腫了。”她小心翼翼地在她腳踝處察看。

莫晴深站在那裏，只是一味地俯視蹲在她身下的人,雙眸裏泛起極為複雜的情感,一汪淚水盤踞在黑眸裏，幾乎要奪眶而出。

“好端端地穿什麽高跟鞋，好端端地非要跟着我走這山路……”莫亦侬絲毫未覺察到她的異樣,帶着幾分揶揄說道。

莫晴深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着自己欲哭的情緒：“你管我穿什麽鞋？還有,我在這種鬼地方還不是因為你要找你的‘寶貝’葉随？”

後面那句話縱使莫晴深再克制地壓制心中的妒意與埋怨,可話裏那絲明顯的醋意終究是沒有逃過莫亦侬的耳朵。

她放在莫晴深腳踝上的手瞬間一滞，沒心沒肺的人竟然主動為自己吃醋了，這種感覺讓莫亦侬心口突然湧起了一種變态的快/感。吃醋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吃醋背後掩藏着的是莫晴深對自己若有似無的那種在乎與重視。雖然莫晴深對自己不至于到離不開她就不能活的地步，但是這一點淡淡的在意仍讓她感到欣喜若狂。至少，在對方心裏，自己不是可有可無的。

“‘寶貝’葉随？還是……我的……”莫亦侬依舊蹲着，擡眼望了望莫晴深，她彎了一邊的嘴角。喲，莫晴深這句話把宋雨安置于何地啊？葉随不是她莫亦侬的，更不是她的寶貝。葉随只是她的好朋友，把她當寶貝的應該是宋老師才對。至于她莫亦侬的寶貝——

“難道不是嗎？”莫晴深垮着臉，紅唇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一般嘟得老高。眉宇間那種小委屈與吃醋的辛酸全都落入了莫亦侬的眼裏。

“哦。”莫亦侬随意地回了她一個字，然後站起身湊近她。

“幹嘛？”

“當然是……”莫亦侬睫毛微微扇動，故意拖長了尾音。她的唇更是越發地逼近莫晴深，這種暧昧的氣氛讓莫晴深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的節奏，她的喉頭滑動，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對接下來的事竟然期待萬分。

就在她沉溺在自我構築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時，有人倒是幫她清醒了。

“當然是扶你回去咯……”莫晴深原本微啓的雙唇這下随着笑容的加深而得意地向上揚起。只是，她微笑的弧度在莫亦侬眼裏看來簡直是不解風情惡趣味的代表——可惡至極！她偏開頭，再也不想理她了。

莫亦侬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讓莫晴深的手搭住自己的肩，打算就這麽一步一步地攙扶她回去。

“真不去找葉随了？”莫晴深這種時候居然猶豫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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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侬停下腳步，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讨厭過葉随的名字。煩不煩啊？都問幾遍了？沒完沒了了是不是？“莫晴深你夠了，有完沒完？這麽擔心葉随你自己去找她啊！我要回去了。”

見她真的有些惱了，莫晴深這才罷休，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腳疼，我們走吧。”

莫亦侬瞪了她一眼，無奈地扶起她走去。

只是好不容易走了一大段路，大晚上的居然變天了，雨點毫不留情地打在兩人身上。“真倒黴！”莫晴深一邊單手遮着雨一邊罵着，“招誰惹誰了，一天都這麽倒黴。”

“行了別罵了，先去躲躲雨吧。”莫亦侬勸道，兩人狼狽地在夜雨裏尋求避雨的地方。

兩人躲到廢棄屋子的屋檐下，只是頭發還是都被雨打濕了。莫晴深之前一趾高氣揚的形象也在大雨中被擊潰，瞬間顯得狼狽無比。

“你要是一男的，我們就不會到現在這種地步了。”她的臉上也被雨水侵染都是水滴，莫亦侬側臉望去，在隐隐燈光下，莫晴深的側臉曲線更為明顯，她褪去了之前的美豔與驕傲，此刻顯露更多的則是一種清麗自然，甚至還有幾分柔弱。

莫亦侬仍舊癡癡地望着她的側臉，機械地反問：“怎麽說？”

“你要是男的就能 把我背起來走了，照剛才那點時間，我們早就回到葉随家了，哪還能被雨淋成這樣？”莫晴深眯起眼，目光無焦距地落在遠處不知名的矮樹叢上。兩人似乎都興致淡淡，各懷心事。

莫亦侬輕抿嘴唇，遲疑着在想要不要乘着這個時候問些話。在夜雨聲中，不說話的莫晴深顯得格外靜谧與脆弱。這樣的畫面很美，讓莫亦侬不舍得去打破。

一段沉默之後，莫亦侬還是說出了口：“哎，我問你。”

莫晴深閉着眼睛，像是要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中了，輕輕地應着：“嗯？”

“你……你為什麽會喜歡女人呢？”莫亦侬的語氣裏還是有幾分猶豫。

莫晴深驀地張開眼睛，這個問題極為準确地觸及到了她心中的秘密。她回頭，對上的卻是莫亦侬極為認真的眼眸。四目對接，莫晴深卻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對方的眼神。她其實很膽小，從來都是。不敢面對自己，不敢面對莫亦侬，更不敢面對內心深處的感情。

“為什麽？”莫亦侬不管她的閃躲，依舊目光定定地凝視着她，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一如她願意寵着護着愛着莫晴深的那顆心，“告訴我。”

莫晴深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也藏不住她的心事。她抱起雙臂放在膝蓋上，臉側枕着圈起的手臂面對着莫亦侬：“以前我和很多男人有來往，當然只是一起玩而已，沒有實質性的交往。可是後來……”

“後來怎麽了？”莫亦侬問。

莫晴深頓了頓：“算是機緣巧合嗎？幾年前遇見一個女孩子，她在我身邊停留的時間很短暫很短暫，短到我都來不及去琢磨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麽感覺。之前我以為我與她不過是露水情緣，對她的感覺也不過是一時貪鮮。但是直到她離開我許久之後，她經常在我夢中出現，我對她念念不忘。”

“因為她，所以你就……”

“對啊，從那以後我發現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真是合我胃口，然後就在浪子的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迎接莫晴深的是長長的靜默，莫亦侬無言以對。

莫晴深突然有些後悔說了那樣的話，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她只能試圖補救：“其實那個女孩子……”

莫晴深的話剛起頭，就被莫亦侬打斷了：“我是第幾個？”

“啊？”莫晴深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什麽第幾個？”

“在那個女孩之後，我是你的第幾個女人？”莫亦侬又問了一遍。

莫晴深很受打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在莫亦侬赤/裸裸的目光下，她慌亂地捋了捋思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那個女孩子……”

“夠了！”莫晴深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不想聽，我不想聽！你和那個讓你念念不忘的女孩子的事我一點也不想聽！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她突然間暴躁起來的态度讓莫晴深覺得很冤枉也很摸不着頭腦：“你別這樣，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說了我不聽！你閉嘴。”

平時莫晴深是作威作福，莫亦侬也默許她爬到自己頭上，可是真要兇起來，莫亦侬能把人吓死。現在，莫晴深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那……那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你……你是我的第幾個女孩。”

莫亦侬皺着眉，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頭都快痛炸了：“別回答了，我也不想知道了，對你的事我沒有什麽興趣。”

一句話猶如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莫晴深澆了個透，涼到心底。到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噎了回去，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來：“嗯。”一個音節的字包含了她太多的苦澀與無力，關系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接下來兩人都陰沉着臉，望着夜色中的雨發愣。

冷靜過來，莫亦侬開始後悔了，她用餘光看了看委屈的莫晴深，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簡直讓她心碎。莫亦侬撫了撫額，雙眉糾起，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她到底做了什麽混賬事？

相較于這邊可怕的安靜，宋雨安那邊則是馬不停蹄。

“葉随！”宋雨安舉着手電筒不管不顧地找着葉随，雨點早就浸濕了她的發她的衣服。

“宋老師，你回去吧，雨下得太大了。”葉随的母親勸阻到，女兒是她的，又是她逼走的，理應她來找。

宋雨安望着四周，無暇顧及她，只說：“阿姨你先回家，老人家的身體不能這麽淋雨，會生病的。我再找找她，下這麽大雨，葉随……葉随她能去哪兒啊？”

聽着她快哭出來的聲音，葉随媽媽心裏不被觸動是假的。夜雨中，宋雨安焦急的樣子讓她心痛。不該的，她之前不該那樣對待葉随。

“我們一起找，不然我怕葉随會出事。”葉随媽媽的聲音帶着哭腔，宋雨安嘆了嘆氣，抱着她安慰：“阿姨別擔心，她會沒事的。”晚上的雨落到身上很是寒冷，宋雨安怕老人家的身子受不住，想着讓她先回去。

“不，我怕葉随出事，還是先找到她再回去。”葉媽媽仍舊不聽勸阻。

宋雨安無奈，好在雨勢小了下來，兩人往回走時碰見了莫亦侬她們。三人好說歹說最後勸服葉媽媽随着莫亦侬她們先回去換件衣服再來。宋雨安則是固執地要繼續找葉随。

“宋老師，你還是和我們回去吧……”葉媽媽對宋雨安的态度軟化下來。

莫亦侬說：“阿姨你随她去吧，不找到葉随就算讓她回去了也沒用，葉随……可是她的命。我們先回去，一會兒再過來。”

“命……”

對啊，命中注定，命裏不能沒有你葉随……

作者有話要說：暑假依舊繁忙，請督促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