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星期六

許蘅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極度厭惡憎恨的感情第一時間浮現在心頭——“混蛋！人渣！狗屁承諾！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他媽的在哪裏！”——憤恨坐起來，狠狠一拳砸到床上，拳頭麻了。

許蘅的手一直都在抖。

情緒平複了之後，他打開房門去到衛生間洗漱。

符修正在廚房煎雞蛋，看見許蘅，歡喜道了一句：“早安！”

“早。”

許蘅一邊回應一邊擠了牙膏。

盥洗室傳來水聲。

許蘅來到客廳的時候，符修發現他眼圈烏黑，整個人也沒什麽神采，下意識關切問道：“看上去臉色不大好，你怎麽了，沒睡好嗎？”

許蘅微微一愣，不想令符修擔心，便胡亂扯了一個理由：“哦，夜裏蹬被子了。”

早起時一身冷汗，原本是想洗一通熱水澡的，又怕符修問東問西多擔憂，幹脆算了，此時身上涼津津的，許蘅巧得不能再巧地打了一個“很合時宜”的噴嚏：“阿嚏！”

“我去找體溫計。”

“不用了。”許蘅側身拉住符修，“哪有那麽嬌貴？沒事的。”

符修回轉身，看着抽紙擦鼻子的許蘅，走近伸手探他的額頭：“唔……溫度還挺正常的。”

許蘅點頭：“我等會兒喝杯熱水就好了。”

話音落，大半杯溫熱的水已經遞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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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蘅微微詫異——動作好快！

符修擡了擡杯子：“先喝這麽多。我們早上吃粥，水別喝過飽了。”

許蘅接了水杯，杯壁溫暖，他用兩手環着，在近旁的餐桌前坐下。

早餐是白粥，小菜，每人一個煎雞蛋。

吃早飯的時候，符修問許蘅：“這兩天去逛個街，給你買兩件冬衣吧？”

許蘅下意識回想了一下自己有哪些冬衣，然後搖頭說：“去年的衣服還可以穿。”

上街買衣服，在許蘅看來是衆多麻煩事之一，所以他以往總是會挑最合适的衣服鞋子買，而不是一味貪圖流行新穎的款式，好在一個學生，也不需要穿得太顯眼好看，普普通通，幹淨整潔就足夠了。

符修眼角彎彎，單手支着下颚看許蘅，感慨道：“許少爺，養你真的很簡單啊，一點都不費事。”

許蘅白他一眼：“我又不是貓貓狗狗，稀罕人養幹什麽？”

好沒情趣的人……

符修扁扁嘴，繼續低頭吃早飯，才剛喝了一口粥，忽然又想起了別的：“對了，你中午想吃什麽？”

“都可以。”

“……”

“給點意見？”

“你做菜都很好。”

雖然是贊美的話，但符修聽了很洩氣，滿臉寫着“好吧當我沒問過”的憂傷心情。

“随便”、“都可以”簡直是美好人生的宿敵。

吃完早飯，許蘅去主卧借用符修的筆記本，開始查閱資料，忙着寫他的論文。

符修來敲門喊吃飯的時候，許蘅看了看時間，剛好是中午十二點。

一打開房間的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飯菜香。

“好香啊。”許蘅稱贊道。

“三菜一湯，希望你還滿意。”說話時，符修正端着一缽熱氣騰騰的湯從廚房裏出來，湯一上桌，就取碗盛了頭一份放在許蘅要坐的位置上，“蓮藕排骨湯，趁熱喝。”

有時候想想，有個口刁的朋友也挺好的，跟着他總能吃到好吃的東西。

許蘅覺得口刁的符修就很不錯，尤其他挑剔着挑剔着，最後成就了一身的好廚藝，這樣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居家好男人，以後也不知會是哪個有福的姑娘撿了去。

許蘅嘴角一抹意味不分明的笑，符修以為是自己鬧了笑話：“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沒有。”許蘅還是笑，“這道鮮蝦豆腐做得不錯，我看着特別喜歡。”

聞言，符修得意洋洋：“那可不，都是最新鮮的食材，蝦撈上來時活蹦亂跳，都直接蹦跶到一米多外去了。”

許蘅看符修坐下拿筷子的時候手忽地瑟縮了一下，帶眼瞧去，他的食指尖竟是通紅的。

挑蝦線撥蝦殼可不是很容易的活計。

許蘅盯着符修的手問：“你被蝦紮傷了嗎？”

“啊？哦。”符修不以為意，夾了兩枚大蝦仁放到許蘅的飯碗裏，“沒關系，多大點兒事啊。你快嘗嘗，看這蝦味道還行不。”

許蘅沒動，擰眉道：“以後不要這麽麻煩，白灼吧，你調的醬也很好吃。”

符修立時直起腰，煞有其事地颔首：“是，遵命！”

屋外正下雨，天色越來越昏暗，符修起身去開了燈。

許蘅喝着味道鮮美的排骨湯，緊張的神經漸漸松緩下來。

符修問：“你的論文做得怎麽樣？”

許蘅悶着頭專注于飯桌上的美味，有些含糊地回答說：“校圖書館的網站太卡了，有幾篇文獻一直打不開，我找了內網的同學幫我下載，他說兩點之前傳給我，我想晚上就可以搞定了。”

符修的眼睛笑眯成一條線，再滿心稱賞地夾了一只雞腿給許蘅：“我就說嘛，許公子你是最棒的！”

奉承話誰都愛聽，許蘅也不例外，小小名副其實地驕傲了一把，就抵擋不住美味，埋頭去啃雞腿了。

許蘅的論文比預想中完成得要早，聚精會神忙碌了整個下午，他開始肚子餓了。

走出去，濃郁的菜香。

餐桌上被用大碗扣住保溫的兩盤菜，一盤是梅菜肉，一盤是紅燒豬蹄。

——晚上不該吃得清淡些嗎？

許蘅詫異傻眼，暗自咕哝着往廚房走去，迎面差些和端着一大盤白灼蝦的符修撞上。

許蘅瞪大了眼：“這、這個蝦是怎麽回事？”

符修道：“不是你說的要吃白灼蝦嗎？”

“我那是……”許蘅感覺沒法和眼前這個人交流，符修從少年時期起就是這樣，只要對他說了什麽東西好，他一準拼命塞給你，好端端的直逼到你厭煩一件東西為止，許蘅打心裏心疼那幾十只蝦，“算了。你還忙什麽？”

跟着折回廚房門口。

符修手裏掂着鍋鏟，在鍋裏翻炒得虎虎生風：“素菜，茄子。”

許蘅靠在門框上，對于“揮霍”這件事有了極深的罪惡感：“大哥，你搞這麽多菜夠吃到後天了……”

“不會，你明天吃完午飯再走，千萬別留剩菜給我。”

“……”

許蘅無言以對，拉開冰箱找果汁喝，看到保鮮抽屜裏丢着一包小青菜，他關了冰箱的門，一邊擰着瓶蓋一邊說：“求你明天別買新菜了，也別買任何讓我帶回學校的東西，一個大男人手上拎七拎八太難看了！”

“可是你們寝室的人不都很喜歡我嗎？”

“拜托，那是喜歡你的廚藝和買的零食啊，師承‘新東方’的土豪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