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突然到訪

葛逸換了一輛很普通的小車，就在快要過年的時候。

許蘅感到很奇怪，他問葛逸，好端端地為什麽要換車。

葛逸說：“不想總靠家裏。”

一開始，許蘅也沒有多想，到了除夕夜，已經休假的葛逸卻沒有回家去探望父母，并且多次拒接來電，甚至後來直接選擇了關機，直至這時，許蘅才覺出了異樣。

那時候，已經有陌生人來請許蘅為他們畫畫了，雖然收入低微，但許蘅樂此不疲。

所以，即使感到疑惑，但許蘅更多時間還是要忙自己的事情，加之葛逸并沒多對他說過什麽，他也只好裝作不知道。

正月過後，許蘅的多處骨關節有了酸痛感，致使他分心，不能持久地握住畫筆。

葛逸很忙，聽到許蘅說不舒服，都騰不出空來陪他去醫院檢查。

許蘅始終認為是倒春寒的原因，太冷了，冷到骨頭都痛，因而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想着忍一忍就好了。

符修打電話給許蘅的那一天，許蘅已經躺了大半天了——

太難受了，不想起來，不想坐在那裏畫畫，還是平躺着最舒服。

符修發現許蘅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虛弱，他在電話那端問道：“你怎麽了？”

許蘅坐起身，一整天沒有吃飯，有點犯暈，他撐住額頭說：“不大舒服。”

“生病了？”符修不由得擔心，連忙道，“那我去看……”

許蘅打斷了他：“沒事，一點小感冒而已。”

符修不斷地勸說他：“你應該去醫院裏看看，你的免疫力比一般人差，有什麽不舒服，一定不能硬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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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蘅只好說：“我知道了，葛逸已經請假了，正在回來的路上，他會送我去醫院的。”

符修這才沒有繼續啰嗦。

耳根清淨下來，許蘅肚子“咕咕”了兩聲，其實他沒有感覺太餓，但他還是決定去煮點粥喝。

拖拖拉拉耽誤了幾天。

有一天去上班前，葛逸問許蘅，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

許蘅看了看陽臺上金色的晨光，笑着說：“天氣不錯，今天去。”

葛逸穿好了外套：“你到了醫院給我發短信，我會盡快處理好手頭上的事務，然後去接你。”

“我可以自己坐車回來。”

“不，我去接你，就這樣說定了，記得發短信給我。”

早上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葛逸拿好文件匆忙出門了。

許蘅像往常一樣，開始簡單地打掃衛生。

突然間，門鈴響了。

“難道是忘了什麽嗎？”

許蘅以為是葛逸，趕忙跑出打開門，但是——

“葛阿姨？”

許蘅愣在門口。

那的的确确是葛逸的媽媽。

“能進去坐坐嗎？”

“當然……當然可以。您請。”

葛逸的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不住地打量着這所小公寓裏的一切。

許蘅端了一杯溫熱的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這屋子收拾得不錯，很漂亮，很幹淨。”

許蘅笑了：“謝……”

“你知道我今天是為什麽來嗎？”不等許蘅面對誇贊、謙虛地說完一句“謝謝”，葛母就打斷了他，她端正坐着，指了指自己的臉，望定許蘅問道，“我和你上一次見到我時，有什麽不一樣嗎？”

臉色憔悴，眼圈青黑，頭發……似乎白了很多。

許蘅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

葛母說：“其實我昨天就已經到過這裏。”

許蘅詫異望着她。

葛母繼續說道：“小逸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他的具體住址，我說過很多次要來看他，他都以種種理由推辭了，所以，我們單單是知道他在哪裏工作而已。”

許蘅讷讷：“葛逸他現在不在家……”

“我不是來找他的。”葛母情緒波動得厲害，她深深呼吸，盡量保持着如一的平和語氣，“昨天小逸下班，我跟着他來了這個小區，知道了他住在哪裏，但我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今天早上，我六點就到了樓下，一直等到他離開，我才上來……我多麽希望，住在這個屋子裏的人不是你。”

許蘅隐隐不安，他擠出硬生生的笑容，動了動嘴唇：“葛阿姨，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逸今年二十八歲了，他爸爸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他了。”

“……”

“我們只有這一個兒子，理所當然地希望他擁有一切最好的東西，包括，幸福的婚姻。”

許蘅的心髒似乎被什麽狠狠砸了一下，叫他一瞬間裏腦中空白。

“從他畢業開始，我們就在為這件事着急，立業晚沒有什麽關系，但是我們希望他盡快結婚生子，組建自己的家庭，有人照顧他，做父母的才能放下心來。我們很留意有沒有女孩子和他相配，也滿懷期待地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女朋友，但是他從來不主動和別人聯系，總以忙為借口推搪。直到今年元旦，他回家，我們又提到了想讓他盡早結婚的事，他非常生氣，他爸爸忍不住罵了他，後來……”

許蘅驚懼，他猜到了後面可能會發生的事。

“小逸那天晚上也是陪他爸爸喝了酒，酒後吐真言，他說，他不喜歡女人，他不想結婚，他是……他是個同性戀……”

葛母鼻酸哽咽，低下頭落淚。

紙巾就橫在面前的茶幾上，許蘅僵坐，沒有将紙巾遞給對面的人。

“你們這樣……”葛母滿面淚痕，苦澀難言，“孩子，如果你愛葛逸……如果你真的也愛葛逸，就該多為他考慮。”

許蘅木然呆坐，輕聲喃喃道：“我就是因為愛他，才會和他在一起的啊……”

葛母聽到他這樣說，憤怒站起身，斥責道：“你這是自私的表現！現在葛逸和家裏鬧翻，車不要了，房子不要了，父母也不要了，過年一家團圓時連家都不回了！許蘅，你就是這樣愛他的嗎？要他為了你們這不正常的、所謂的‘愛情’，連父母、親族都抛棄嗎？”

許蘅愣怔，他定定望着葛母，抱着一絲絲希冀說道：“葛阿姨，您不是很喜歡我的嗎？從小到大，您都……”

不等他說完，葛母就情緒失控地怒吼道：“我是喜歡你，但那并不表示我願意接受你做我的‘兒媳婦’！”

……

“葛逸應該擁有正常的婚姻、正常的家庭，我希望你不要毀了他。”

……

葛逸回來，許蘅沒有将他媽媽來過的事告訴他，葛逸問為什麽今天也沒有去做檢查，許蘅笑一笑，只是說，天氣很好，不知怎麽不痛了，就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