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分崩離析

符修入睡不多久，就被驟然摁響的門鈴驚醒了，他煩躁爬起來，去開門的時候還特意扭頭去看了挂在牆上的時鐘——

這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神經病！

當看見門外站的人是許蘅時，符修目瞪口呆。

許蘅進門，關門，彎腰打開櫃子拿拖鞋，啞聲說了一句：“別讓葛逸知道我在你這裏。”

符修有點懵，繞了一繞才明白過來許蘅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擰眉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吵架了？”

許蘅不吭聲，低頭默默換了鞋子。

“這個兔崽子！”符修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就要去換衣服出門，“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去收拾他！”

“和我在一起，不是什麽福。”

許蘅反手将門上了鎖，他并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傷心和憤怒，言語冷靜至極，符修莫名心下一驚，轉過身看他。

許蘅走到客廳坐下，猶豫了一瞬，然後從随身包的隔層裏拿出了一張折住的紙，放在面前的玻璃桌上。

符修不明所以，取來打開，看到上面的內容，立刻臉色煞白，他難以置信地望向許蘅。

許蘅說：“我做過兩次檢查了，檢查結果是一樣的，骨癌，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符修一陣眩暈，他漸漸紅了眼眶，搖頭喃喃道：“可以治好的，這是可以治好的……”

“不可以，你別騙自己了。”許蘅低頭無奈又自嘲地笑了一聲，“第四期，晚期了……我知道我沒救了。醫生說，我最多能活一年半。”

符修赤紅着眼：“胡說八道！你會長命百歲的……起碼，要活得比我長……”

許蘅望着符修，輕輕笑了。

Advertisement

符修伸手來拉許蘅：“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醫院。”

許蘅按住了符修，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告訴他：“符修，我的病治不好了。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不想浪費在一次又一次的化療上，醫院我也待怕了，根本不想再回去。我真的不希望，我最後的日子，是在醫院裏煎熬着度過的。”

符修心裏難受，他別過臉去，擦了淚，轉頭哽聲問道：“葛逸知道嗎？”

許蘅垂下臉：“我不想讓他知道。”

“這麽大的事，你就不告訴他嗎！”

“死別比生離更讓人痛苦，我，不希望他太難過。”

——不希望他太難過？”

符修愣住，遂而悲極反笑，他不知道自己算什麽，得不到甜蜜，卻還要承受所有的痛苦，可即便如此，還是義無反顧，想要守着一個許蘅。

“我對他說了分手的話，然後跑了出來。”許蘅說，“他可能會以為是我一時氣話，明天他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肯定不會留在家裏，你陪我回去拿東西。”

第二天，許蘅回到了冷清的公寓裏。

因為早就打算好了要離開，東西差不多都整理好了，沒有費太多的時間，符修已經把許蘅的衣物都搬到車上去了。

“還有什麽嗎？”符修抱起最後一個收納箱。

許蘅手裏端着一個相框，盯着相框裏的合照發呆，他聽到符修在身後問他，便把相框放回了櫃子上：“沒有了。”

符修看着那張照片，問：“那個，不帶走嗎？”

許蘅笑了笑，搖頭：“不用了，走吧。”

葛逸打了一天電話，許蘅的手機始終處于關機狀态，他提前結束工作，下午四點半的時候趕回了家裏。

紅色的夕陽斜照在陽臺上，屋子裏冷清寂寞，似乎有一點異樣，但是葛逸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直到他去了一趟書房，發現書房裏少了很多東西，許蘅平常畫畫用的，包括看的書，都不見了，葛逸突然心慌，他沖回卧室，打開衣櫃，衣櫃裏只有他的衣物，而沒有許蘅的，他終于意識到了是哪裏不對勁了——

在他不在家的時候，許蘅來過了，拿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許蘅……他搬走了。

葛逸撥打許蘅的電話，萬幸，那邊終于有人接聽：“蘅……蘅蘅，你在哪裏？為什麽家裏……”

“你回去了？”許蘅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平靜，“那正好，省得我再通知你了，我們結束了，從今天開始，我不住在那裏了。”

葛逸近乎于嘶吼：“我沒有答應分手！”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許蘅說，“勉強在一起，只會令雙方都難受，不是嗎？”

葛逸無法相信，他的愛情就要這樣終結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失去許蘅，許蘅的搬走使他極度恐慌，也極度不知所措：“……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我真的，是厭煩你了，分開是再合适不過的選擇。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和照顧，祝你以後的生活，幸福美滿。”

之後，許蘅的電話就再也打不通了。

這一天晚上，許蘅睡得很早，次日早上七點，他就起床開始收拾東西。

十點鐘，符修接到了葛逸的電話。

“你有沒有看到許蘅？他有沒有聯系過你？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符修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行裝的許蘅，心平氣和地說：“我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你們之間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葛逸沒有回答他，而是叮囑說：“如果他有聯系你，或者你知道他在哪裏，麻煩一定要告訴我！”

挂了電話，符修望向許蘅，輕輕地問：“你非走不可嗎？”

許蘅折着一件外套，點頭說：“是，我想出去走走，盡可能多地看一看這個世界，畢竟她是那麽的美麗。”

符修強忍心酸，擠出笑容說道：“好，既然你不肯要我陪你，那麽你每天都記得給我發個短信吧，讓我知道你在哪裏。”

東西都收好了，似乎也沒有落下的，看看時間，離發車還有五個小時。

許蘅說，他想一個人出門，不要符修送他。

符修打開門，送許蘅到了電梯口，忽然間十分難過，他哽咽地說：“早點回來。”

許蘅抱了抱他：“天氣涼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許蘅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後，符修回到家裏，偷偷哭了很久。

下午兩點，葛逸找到了符修的家裏來，他一把推開符修，徑往內室闖去。

符修生氣道：“你幹什麽？發什麽神經？”

葛逸的眼睛很紅，臉色也有些憔悴，像是很久沒有睡過的樣子，他怒氣沖沖地逼問符修：“許蘅在哪裏？”

“我說過我沒有見過許蘅！”

“你說謊！你一定見過他，也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不然你不會那麽平靜地接我的電話！”

符修沒有心情和葛逸吵架，“是，我知道你們分開了。”他向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裏你全看過了一遍，他不在我這裏，我也真的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你可以走了。”

葛逸不眠不休，找遍了整個城市許蘅可能會去的地方，但是，他沒有找到他。

許蘅離開以後，葛逸再也沒有見過他。

葛逸始終記得，許蘅搬走的那一天，是六月十一日。

差一個月，就是在一起滿整整三年的日子了。

但是許蘅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只是入夢太深的人，接受不了夢境的坍塌，于是遲遲不願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