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消逝的愛
八月,符修得知許蘅經贛湘,過南嶺,已經到達了雲貴高原。
因為要簽合約,符修驅車去了葛逸的公司,左右沒看見葛逸人,他忍不住問了旁邊的李秘書一聲。
李秘書很惋惜地嘆氣:“葛逸呀,上兩個月辭職了,他工作能力很強的,本來趙總都想好了要他接周揚總監的位子,誰知道他會突然提辭職呢,怎麽勸都沒有用。哎,不過當時看他啊,狀态很差,可能是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吧……”
符修笑一笑,向李秘書道別,然後拿着文件袋離開了公司。
符修想起上一次見到葛逸時,葛逸眼睛泛紅,凄楚神傷的樣子,還有李秘書說的,葛逸狀态很差地提出辭職——他無法不去承認,葛逸是真心愛着許蘅的,這也是,他會來找葛逸的原因。
拍了很久的門才有人來開。
門裏一張蒼白的臉,胡子沒刮,頭發淩亂,整個人都顯得潦倒而狼狽。
符修瞪大了雙眼,他不敢相信那就是葛逸。
“你來幹什麽?”葛逸有很重的黑眼圈,他斜倚着扶住門,模樣倦累,說話聲音十分沙啞。
符修定了定神:“能進去說嗎?”
葛逸繼續扶着門,他掃了符修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符修推開門走進去,公寓裏很暗,窗關着,陽臺的擋光簾也拉上了,公寓裏開了空調,很涼,但冷氣也蓋不住濃烈的煙酒味,符修往前走,腳下踢到了什麽,聽倒下的聲音和模糊的形狀,應該是個空玻璃瓶。
玻璃瓶裝的除了酒還能是什麽?
這樣放縱和沉淪……
符修青着臉,快步走去拉開了簾子,明亮的光線透過玻璃門照進來。
“關上!我讨厭這麽亮的光!”葛逸擋住眼睛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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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修不聽,不僅不聽,他看見了燈的開關,箭步沖過去按下了所有的開關,剎那間,公寓被明亮的燈光充斥着,燈光下,是一屋子的狼藉髒亂。
符修看得觸目驚心:“怎麽搞成這樣?你不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嗎?怎麽會容許自己住的地方變得這麽亂!”
葛逸皺着眉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拉起毯子蓋住自己的頭:“我怎麽樣,不用你來管。”
許蘅一走,他連正常的生活都過不下去了。
符修可憐葛逸,忍不住想要點醒他,他将蜷縮在毯子下的葛逸揪了起來:“葛逸,你振作點吧!難道沒了許蘅你就不活了嗎?人生不是只有愛情的!”
聽到“許蘅”兩字,葛逸心裏又劇烈痛起來,他狠狠推開符修,大聲吼道:“是,我活不下去!沒有許蘅我活不下去了!我從小就喜歡他,再怎樣努力地想遠離、想忘記,統統做不到!好不容易兩個人在一起了,為了他,我甚至敢和家裏決裂,我做好了抛棄一切的準備,以為我們會一起到白頭,可是他卻告訴我,他不喜歡我了,他就這樣扔下了我!我怎麽振作?我就像一個沒有了心的人啊……人沒有心,怎麽能活?”
看着掩面痛哭的葛逸,符修再說不出話來。
有那麽一剎那,很想告訴葛逸真相。
符修咬緊牙關,直到将那個到嘴邊的秘密又重新吞回了肚子裏去,他問:“你這樣沉淪下去,就有用了嗎?你喝光全世界的酒,就能把許蘅換回來嗎?”
“對,我什麽都做不了!他厭倦我了,然後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我知道你喜歡他!”
葛逸說這樣的話,符修應該生氣的,但此時此刻,符修生不起氣來。
“不要胡言亂語了。”有的只是哀憫,對葛逸的,對許蘅的,更有一絲絲對自己的,符修坐在了一旁,苦澀地笑了笑,“我的确很想有這樣的機會,但是他沒給我。”
葛逸心中愈加酸楚,他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喃喃道:“我一直想賺很多的錢,讓他過更好的生活,我以為有了足夠的金錢,我們就能過得很好,起碼,不用靠家裏,不用在意我爸媽是不是同意……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分開。最難過的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竟然惹他生這麽大的氣,說走就走了……”
符修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臨走前,符修對葛逸說:“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吧,他們一定很挂念你。看一看日漸蒼老的他們,或許你能找到新的動力,好好活着。”
“符修。”
“什麽?”
“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他沒有告訴過我。”
十月,符修收到了許蘅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打開,裏面只有一張照片和兩行字。
照片上,許蘅穿着一件褐色的長袍,摟着一匹駿馬,梨渦甜甜的,有好看的笑容,他變黑了很多,也依舊是那麽瘦,但是眼神卻很亮。
“我在一戶善良的牧民家裏住了大半個月。
草原天高地闊,我學了騎馬,還看見了遷徙的天鵝。”
不知怎麽地,符修卻心裏一陣疼,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一走,像要走一輩子似的,等到真的不會再回來了,要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我很想念你,想看看你最近的樣子?
天氣一點點轉涼,葛逸站在陽臺上,望着湛藍的天空發呆。
隔壁的鹦鹉聒噪了一句“天氣真好呀”。
葛逸轉過頭看着那只鹦鹉,鹦鹉拍拍翅膀,又開腔說了一句:“再見!”
——的确是再見了。
整整四個月,頹廢狼狽,在痛苦裏反複掙紮,終于徹底明白,愛情已經離開了。
葛逸休整了兩個多月,新年元旦時回了家。
媽媽打開門看見一年沒回過家的兒子,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之後她萬分欣喜地将葛逸拉進了家門,買菜,做菜,忙碌了一整個下午,為回家的兒子張羅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爸爸沉默寡言,拉長着臉,一下午都在看報紙,沒跟葛逸說過一句話。
吃飯的時候,媽媽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問起許蘅。
葛逸望着他的爸媽,笑一笑:“我們……分開了。”
媽媽怔忡,接着就哭了起來,她捂着臉,匆忙起身離開了飯桌。
葛逸嗫嚅張口:“爸爸。”
爸爸仰頭喝掉了一小杯白酒,沉悶地應着:“嗯。”
“我,我想繼續回學校念書……”
“那就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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