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鼻涕

在初中的時候沈尋總是排在班裏前五名，而楊大樹巋然穩居後五名，沈尋之所以能和他關系好完全是因為班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玩經典RPG《仙劍奇俠傳》系列。

沈尋詫異的是初中時每次考試分數都要高出楊大樹200分左右，如今他居然人模狗樣地穿着環衛工人服出現在北林一中的教學樓裏。

沈尋問：“你在幾班啊？”

楊大樹說：“我跟你一個班啊！剛才班主任點名的時候你聽啥了。我在後面一直喊你，你就顧着陪着你旁邊那妞聊了是不。我跟你說，那妞瞅着挺難搞的，其實很容易追的……”

沈尋打斷了他：“老實說你爹花了多少銀子才讓你混進來的。”楊大樹雙手往外一攤沒有說話，他這個動作不知道是無可奉告的意思還是說這事已經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意思。

在操場上跑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教官們要開會，便讓各班級學生坐在操場上休息。

沈尋跑得出了一身汗，瑟瑟小風一吹，鼻子開始發癢，鼻子不堪寂寞，聯合口腔擠出一個結實而舒暢的噴嚏。

也許是噴嚏打得有些嚣張，沈尋隐隐感到周圍有數股異樣的目光射來。沈尋用高傲的頭顱一一擋回，只是擡頭看天，擺出一副超凡脫俗的姿态。

忽然間，沈尋的上唇上方一陣發涼，似有液體從鼻孔流出。沈尋心裏一緊，身上僅有的幾張紙巾上午被一個黑胖子要走了，當時那黑胖子和沈尋說得是“你身上有紙麽，兄弟我去撒泡尿。”沈尋都沒有質疑一個男的為什麽尿尿需要帶紙就把紙巾全給他了。

周圍坐得人太密集，用手将鼻涕掐下來甩得話很容易傷及無辜，楊大樹坐得比較遠，跋山涉水地不僅救援不及還會引人注意。

好在沈尋的臉此時與天地平行，鼻涕在臉上尚可平衡一陣。沈尋努力用眼角瞟了下周圍的情況，感覺右手邊的女生可愛又文靜，一定帶着紙巾還不會張揚出去。

沈尋仰着臉艱難地将目光定位在她的膝蓋上，用手碰了碰她，說道：“姐們兒，有紙巾麽。江湖救急，借兩張用用。”

那女孩轉過頭看着沈尋奇異的造型突然來了句：“幹啥，你要拉屎？”這女孩100分貝的聲音震得沈尋心下一顫。

沈尋忙說：“擦鼻涕。”當沈尋發出“鼻”這個音的時候，明顯感到鼻涕蠢蠢欲動起來，大有過河的趨勢。

那女孩在兜裏翻了翻，拿出個白手帕來。

沈尋怕弄髒她的手帕忙搖頭說：“這怎麽行，這怎麽行。”就在搖頭的時候鼻涕愈發下垂，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一把抓過手帕将鼻涕擦了。

擡頭擡得時間長了剛低下來眼前就一陣金星閃爍。金星漸漸散開，只見潔白的手帕中間躺着一灘黃色的液體，就像雞蛋黃卧在牛奶當中一樣。

那女孩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我去，上火了啊。”

沈尋盯着那液體對女孩說：“你這塊手帕，我洗幹淨了一定還給你。”

那女孩笑了：“我不是蘇文纨，你也別裝方鴻漸。”

這句話倒引起了沈尋的注意，沈尋轉過頭看她，只見她春色橫眉、笑靥如花，還露着兩顆小虎牙。

“你叫什麽名字？”沈尋問。

“蘇淩，淩厲的淩，你呢，鼻涕男？”

“沈尋，尋找的尋，你看起來也不淩厲呀。”

“名字而已嘛，不一定非要和人相符。你嘛，你倒是在四處尋找擦鼻涕紙。”

沈尋對她的第一句話表示深有同感，接着指向楊大樹的方向問：“你能猜出他叫什麽嗎？”

蘇淩看了看正在低頭瞌睡的楊大樹說：“他叫楊大樹。”

“你怎麽知道？”

蘇淩淺淺一笑：“他是咱們班最帥的，怎麽能沒有印象。”

沈尋“哦”了一聲。

蘇淩問：“哎，你是花錢進來的吧？”

沈尋感覺花錢這兩個字很刺耳，嗯了一聲，心想你不也是麽。

蘇淩有竊聽別人心聲的能力：“我是按特長生招來的，學畫畫的。”

沈尋沒想到這樣一個女孩還會畫畫，忙問道：“畫什麽啊？”

“素描，有時間我可以給你畫一張。你喜歡素描麽？”

“我比較喜歡山水畫，恩，就有種古色古香感覺的。”

“我們老師說水墨山水畫挺難的，沒有幾年功底畫不出韻味來。”

接着蘇淩用雙手扳起沈尋的臉仔細端詳：“啧，你這張臉真是與衆不同，五官拆開來都比較精致，但拼湊到一起怎麽看着怪怪的，要畫你還真挺費心血的。”

“不至于吧，我還指着這張臉登《VOGUE》封面呢。”

“您這副尊容還是留着登vague封面吧，來，讓我找個合适的角度……”

沈尋的腦袋像個魔方一樣在蘇淩的手下轉來轉去.最後視角落在了正前方的教學樓，蘇淩的聲音從腦後傳來：“這個角度不錯。”

“我想知道在這個角度畫除了我的後腦勺還能畫出什麽？”

“一只耳朵和兩顆痣。”蘇淩嘻嘻笑道。

這時，從教學樓裏出來幾個高二的男生，邊說邊笑的走了過來。

這幾人看到這個班像剛從戰場上退敗下來的逃兵一樣生無可戀地坐在這裏，一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幾個人都沖這邊指手畫腳哈哈大笑。

笑聲很刺耳，好像幾把電鋸在鋸木頭。

“咳！呸！”一個吐痰的聲音蓋過了他們擾民的笑聲。

幾個高二男生臉上的笑容立刻都收了起來，停下腳步盯着十班裏的一個男生。

這個男生留着長長的斜劉海，長相裏透着一股邪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得也在盯着他們。

“你們幾個笑毛啊！不滿啊！”從十班傳來另一個男生的聲音。

衆人紛紛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最後在人頭方陣的盆地處找到了。

衆人看了都有種惋惜的感覺，這個男生平頭方臉，長得十分精神，可惜目測他站起來也就1米6的個頭，又瘦又小，底氣倒是十足。

這句話惹惱了那幾個高二的男生，其中一個緩緩地向這邊走來，“一龍！回來！”身後一個高二男生喊，那個叫一龍的回頭一看，教官們散會了正從教學樓裏往外走。

幾個人面無表情的走掉了，在他們轉身之前，那個斜劉海男生擡起右手，握成拳，伸出拇指向下點了點。

那位帶紙尿尿的黑胖子發話了：“哥們，你小心點。這幾個在高二挺能打的，還有個綽號叫十一鷹——其實就是十一個傻X。”

“你怎麽知道？”一個女生很配合，好奇地問。

這黑胖子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因為去年的今天我也在這軍訓。”

蘇淩對沈尋說：“北林一中雖然是省重點高中，來的都是各市縣的尖子生，但花錢拖關系來的更多，聽說每年新生來的時候都要鬧一場，看來咱們這屆也難免了。”

沈尋說道：“以大欺小，這種現象本來就存在于社會的各個階層當中，這倒沒什麽好奇怪的。”

教官走到十班面前喊：“全體起立！”大家像地鼠一樣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教官說：“下午1點半回教室上課！今後的半個月上午8點半到12點在操場軍訓，下午上課！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

“解散！”

沈尋和楊大樹在食堂一人吃了一碗面，然後貓在廁所裏抽煙。

“沈尋，剛才注意到坐咱們旁邊桌的那小子了嗎？現在咱們班的，初中是六中的。”楊大樹說。

“沒有啊，怎麽了？”

楊大樹一笑：“還記得方瑤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尋心裏一痛，方瑤是沈尋的初中同桌，也是沈尋初中暗戀對象，暗戀了4年，沈尋一直沒有跟她表白過。

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知道，反正最後一直平平淡淡到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