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樂隊

到了學校，各班級都已經排列整齊地站在操場上。

放眼望去，盡是黃色校服，沈尋頓時有種置身于玉米地中的感覺。

沈尋在萬黃叢中看花了眼，忽聽一個聲音喊道：“沈尋！”

沈尋循着聲音看去，一只纖細的手在空中搖晃，順着手向下看，是蘇淩。沈尋找到了組織激動萬分，也沖她揮了揮手，然後一路小跑跑到10班隊伍前。

教官面無表情地看着沈尋。

“報告！”沈尋喊道。

“姓名！”

“沈尋，尋找的尋。”

“怎麽遲到了？”

沈尋猶豫了一下，如果說喝多了沒起來不僅很掉面兒還會成為一時笑柄。無奈下硬着頭皮說：“因為不想參加軍訓！”

“為什麽不想軍訓！”

“因為累！”

“那為什麽又來了？”

“因為學費已經交了！”

教官點點頭，指了指升旗臺說：“你可以去那邊站着了，以後早上來了自己就去那站着，不用軍訓了。聽明白沒有？”

“明白！”沈尋求之不得。

教官轉過頭厲聲的問：“還有誰不想軍訓？不想軍訓的都出來陪他一起站着！”

教官滿以為在自己的淫威之下沒有人敢再起高調，正得意洋洋間，一個瘦高的身影舉着一只手從隊伍中擠了出來，嘴裏說道：“我陪他站着！”

沈尋定睛一看，來人笑得很邪，是李墨軒。

接着陳闖雙手捧着腦後也走了出來。

楊大樹走到教官前，賤嗖嗖地甩了甩頭發，然後站到沈尋身邊。

一個聲音從隊伍後排響起：“大家都讓一讓，給爺們騰出一個能過去的空間！”隊伍中立刻閃出了一條過道，只見林羽大腹便便地向前挪動，很有官員下基層視察的風範。

教官的臉本來就很黑，此時虎視眈眈地看着五個人，讓人很難分辨他黑色下面隐藏的顏色是什麽。

教官吼道：“還有沒有了？”得到的是無聲的回應。

教官問：“還有什麽想說的？”

沈尋嚴肅地喊了聲：“敬禮！”五個人一起神态莊嚴地沖着教官行軍禮。

“啪！”的一聲，教官雙腳并攏，也回了一個軍禮，動作幹淨利落。

“教官再見！”沈尋說。

“不送！”教官說。

五個人并排站在國旗下面接受着全校的矚目。

“我曾很多次想過有一天高傲地站在萬人中央時的情景，但沒想到是以罰站的形式實現了這個夢想。”沈尋說。

李墨軒說道：“理想和現實總會有些偏差，習慣就好。”

楊大樹嘿嘿一笑說道：“你們知道沈尋的夢想是什麽嗎？”

林羽見楊大樹笑得龌龊，不禁聯想淫蕩起來，說道：“難道是嘗遍世間美女？嘿嘿，爺們我懂。”

沈尋拍了拍林羽肥碩的大臉：“你哥我還真不具備這麽堅強的腎。我就三個簡單的夢想，第一是當包工頭，第二是當作家，第三是擁有一家自己的咖啡店，僅此而已。”

沈尋說完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陳闖說：“這都哪跟哪啊，這三個之間有一毛錢關系嗎？”

“沒有，但都是我喜歡的事。”沈尋淡淡地說。

李墨軒說：“有夢想總是件好事。當你都不知道該幹些什麽的時候，活着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李墨軒很多時候的說話方式和方瑤很像，都是略帶深沉，真不知道他們兄妹倆從小接受得是什麽樣的教育。

“我的夢想是有一天當我站着低頭看的時候，眼前能出現的是我的腳，而不是我的肚子。”林羽邊說邊扶着肚子坐了下來。

幾個人紛紛坐下，學生們汗流浃背地邊從幾人面前跑過邊行注目禮。

林羽扔過去一個石子，罵道：“看個屁！”

被扔石子的幾人忙将頭轉了回去，不再看屁了。

楊大樹則是喊道：“妞，相中哥了就過來聊聊！”楊大樹之所以在初中追女孩屢戰屢敗完全是戰術策略出了問題，白白浪費了一張臉。

沈尋說：“你倆的素質敢展現得再低點不，我的臉都讓你倆丢盡了。”

林羽沉默了一會，突然醒悟過來，大聲說道：“靠！要不是你，我們能在這丢人現眼嗎？自己拉的屎臭還去嫌別人的味兒大。”

幾個人瞬間都被林羽的比喻惡心得說不出話來。

“哥兒幾個，中午去我宿舍玩吧。”李墨軒率先忍住惡心。

“你不是本市的嗎？”林羽問。

沈尋見李墨軒混得不錯的樣子，應該是本地人，沒想到卻是住校生。

李墨軒說道：“我是北林人，于婕是南濱市的，她自己住校我不放心，我就去申請了個宿舍。”

“于婕還是省城人民吶...那你倆初中的時候也都住校了？”楊大樹問。

李墨軒說：“初中沒有，初中的時候她媽來陪讀了，到高三的時候她媽還得來，他媽的！”

可以想象到這句“他媽的”定是飽含了無數心酸和無奈，這複雜的心情也只有這三個字才能簡單有效的歸納總結出來。

“哎，你倆有沒有過……嘿嘿。”林羽的龌龊勁又上來了。

李墨軒邪邪地一笑：“自己想去。”

陳闖說：“于婕她媽總有去買菜的時候。”

陳闖這個人話不多，但是絕不會亂說話，好像每一個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

也許就是因為他不多說話的原因才會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都喜歡不會說話的動物而讨厭會說話的人的原因。

“就買菜那點時間也夠了？墨軒兄果然有兩把刷子！”楊大樹發自內心地贊揚着。

李墨軒笑了，拍了一下楊大樹的腦袋：“你小子也就泡婉面的時間，還埋汰我呢。”

可憐的楊大樹與女生最親密的一次接觸就是拉了一下手，還是在初中體育課上，那時體育老師在領大家做游戲，體育老師說了句：“來，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個圈。”

就這樣，楊大樹還異常興奮的和沈尋感慨了一下午的拉後感。

楊大樹其餘的時間一直處于被女生抛棄的狀态——其實也談不上抛棄，因為從未擁有過。

楊大樹此時想着李當和于娃發展迅猛，再想着自己尚不知情為何物，不由得悲從心生，又由悲憤轉化為一種力量，這種力量沖口而出：“妞——！”聲音劃破長空，将這一代人最低層的願望送抵雲霄。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于婕找到正躺在升旗臺上曬太陽的五人，她挨個踢了一腳問道：“剛才那聲狼嚎是誰發出來的？”

吃過午飯，将于婕送至女寝樓下，幾人來到李墨軒宿舍。

宿舍還算幹淨，上下鋪共四張床。

李墨軒說：“随便坐。”然後拿出一把吉他，撥了幾下，聽着像《歸去來》。

“你還會彈吉他？”沈尋問。

“嗯，我是音樂特長生。”李墨軒說着又彈了遍《光輝歲月》的前奏。

《光輝歲月》這首歌讓沈尋想起了一個表哥，沈尋叫他二哥。

二哥是北林大學畢業的，畢業後二哥向他當時的女友是這樣求婚的：“我當初很喜歡張雨生，後來不喜歡了，然後他死了。再後來我又喜歡張國榮，後來也不喜歡了，然後他死了。再後來我又喜歡黃家駒，後來也不喜歡了，然後他也死了。現在，我喜歡你，我相信你不會選擇讓我不喜歡你。”

女孩聽完義無反顧地答應嫁給二哥。

在結婚那天，二哥是一路高歌着《光輝歲月》去接的親，後來二嫂說她當時聽到這首歌心裏直發毛。

“10月1號咱們學校要開新生慶典，高一各班要出節目的，咱們不如組個樂隊上吧。”李墨軒說道。

“我可什麽也不會，總不能就你一個人彈吉他我們四個在旁邊幹嚎吧。”沈尋一攤手。

這一下引的人人毛遂自薦起來，陳闖說他學過貝斯，林羽說他學過鍵盤。

沈尋看了下林羽粗壯的手指頭，這一指頭下去難保不一齊按上三、四個音鍵。

“誰來主唱？大樹你剛才那嗓子嚎的不賴，你跟節奏來一遍。”李墨軒說着又彈起《光輝歲月》的前奏。

楊大樹唱了不到兩句，就被幾人連捂嘴帶掐脖子的按到了床上。

李墨軒說：“大樹你五音缺了四個音，就一個音也跑調了，還是跟着配和聲吧。”

又看了看沈尋說道：“沈尋，你來遍試試。”

沈尋從前很讨厭唱粵語歌，因為歌詞發音總是咬不準。

直到有一次不知道經哪位高人指點才豁然開朗，從此唱粵語歌順多了。

那位高人說，《光輝歲月》裏“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這句可以直接用普通話這樣唱——“更年期有蒼老的困惑”。

沈尋唱完第一段高潮，李墨軒說：“不錯啊，沈尋。高音部分唱得很到位，比我強多啦。這下齊活了，咱們這個樂隊得有個名吧？”

林羽說：“咱們就叫F5吧。”

沈尋鄙視地說道：“算了吧，F100裏也沒有你這麽肥的。”

楊大樹說道：“叫五龍吧，聽着霸氣。”

沈尋說道：“舞龍？你咋不舞獅呢。”

楊大樹興高采烈地說道：“這樣吧，一個人的名字取一個字，叫樹林尋沉默。”

然後，楊大樹又被幾人連捂嘴帶掐脖子的按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