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宋喬陽趕到的時候，泮子衡已經在了。

他正對着坐在馬路牙子上的三個女人抓耳撓腮。

“姑奶奶你們快起來吧，太丢人了。”泮子衡拉起于然苒的手臂。

于然苒直接甩開了他，嘟囔道，“你想幹嘛？我只跟我的好姐妹走！”

站在一旁的李嘉漾嫌丢人，一邊用手擋住自己的臉，一邊想拽于然苒起來。

而也喝醉了的姜寧則安靜地坐在一旁。

她抱着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像是在睡覺。

宋喬陽把車停在路邊跑了過去。

“好家夥你終于來了。”泮子衡一看到宋喬陽就抱怨道，“人交警看三個女生坐路邊喝酒，差點要喊進派出所了，還好我在附近，一接到電話就來了。”

宋喬陽說道，“我們先把她們送回去。”

“那我打電話喊泮子來的，泮子送我和于然苒回去！”站在一旁的李嘉漾突然大聲說道，她這回一點也不怕丢人，雙人托住于然苒的雙臂，瞬間大力地把于然苒拽了起來。

“我想坐宋喬陽的車回去！”于然苒大喊大叫道。

“你喝醉了，別說胡話！”李嘉漾聲音比于然苒還大。

“我都說了我沒喝醉……我……”于然苒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嘉漾往車裏拖。

李嘉漾不管于然苒的反抗，把她丢進了泮子衡的車裏，然後自己也一骨碌地爬進了後車座。

泮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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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子衡撓了撓頭，對宋喬陽說道，“那我先走了，把她們兩個送回去。”

宋喬陽點了點頭。

看着泮子衡的車走後，宋喬陽走到姜寧面前蹲了下來。

此時夜已經深了，整座城市靜了下來，寬大的馬路偶有幾輛車行駛而過。街邊路燈昏黃的光亮灑了下來，照在姜寧周身。

他輕輕捏了捏姜寧被膝蓋頂成一團的臉蛋，溫和地呼喚道：“姜寧？醒醒，我們回家好不好？”

“嗯。”姜寧應聲擡起了頭，她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睛，笑着看向宋喬陽，“我只喝了一點點！不多！”

“知道了。”宋喬陽笑着摸了摸姜寧的腦袋。

姜寧每回喝醉酒後，眼睛都亮亮的，此時她就這樣。

她雙手托着下巴，紅暈在臉頰浮現，撲閃撲閃的小鹿眼看向宋喬陽，“宋喬陽。”

“嗯？”宋喬陽應聲笑了笑，又伸手捏了捏姜寧的臉蛋。

“紀婉婷死的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了。”姜寧笑着說，“我當時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自己靠自己了。”

宋喬陽的手一頓，他停下捏姜寧的臉蛋，轉而撫摸着她的臉頰。他蹙緊眉頭，心疼地說道，“姜寧，還有我，你可以依賴我。”

姜寧笑着點了點頭，她擡起手輕輕抹平宋喬陽皺起的眉頭，“後來我發現原來我身後站了好多人。有于然苒，有李嘉漾，有泮子，有紀盛祺，還有你。”

“我要謝謝很多人，但最想謝謝你。”姜寧捧起宋喬陽的雙臉，雙掌稍稍用力往裏擠，宋喬陽的臉頰便鼓了起來。

“謝謝你，宋喬陽。”姜寧笑着說。

宋喬陽被姜寧雙手捧得嘴巴嘟起，他看到街邊有幾個路人向他們側目，他卻不感到害羞。

很奇怪，宋喬陽發現，只要他跟姜寧在一起，他似乎根本不會顧慮到什麽。

和姜寧在一起的宋喬陽，眼裏似乎只在乎姜寧。

宋喬陽聲音含糊地說道，“姜女士，這是我應該做的，下次不準再跟我說謝謝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姜寧的眼裏只看到宋喬陽的唇瓣，那兩扇肉肉的唇瓣一開一合……

姜寧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她擡眼看向宋喬陽的眼睛——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姜寧笑了，“宋教授，那我換種方式謝謝你？”

正當宋喬陽疑惑着的時候，他突然眼前一黑，姜寧整個腦袋朝他欺壓過來。

先是她的鼻頭貼着他的鼻頭，再然後……

再然後是她的嘴唇貼着他的嘴唇。

姜寧捧着宋喬陽的臉頰，向宋喬陽吻了過去。

如蜻蜓點水般，她只在宋喬陽唇上停留了一秒便退了回去。

但還是害羞的。姜寧聳了聳肩，脖子縮了進去，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至于宋喬陽，他怔怔地看着姜寧，胸腔似乎憋着一股氣。

他打起了嗝。

姜寧怔住了，好笑地看向宋喬陽，“你這就被吓住了？”

宋喬陽搖了搖頭，他不自主地抿了抿唇，想把嗝咽下去，腦海卻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開始回味剛剛的畫面和那……

柔軟的觸感。

宋喬陽覺得，姜寧的吻比春天還要絢麗。

他突然想要姜寧每天跟他說一萬遍謝謝。

看着害羞得縮起來的姜寧，宋喬陽心裏隐隐地有些發癢。

他心裏似乎正有着驚濤駭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邊礁石。

“姜……姜寧……”宋喬陽深吸了一口氣，将胸腔蓬勃的浪潮壓了下去，他沉沉地看向姜寧，說道：“搬……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姜寧頓住，她定定地看了宋喬陽一會兒，旋即笑了，笑得十分美麗動人，“那你不要打嗝了。”

宋喬陽見狀也笑了，他也不管不顧那該死的不合時宜的嗝了，他寵溺地摸着姜寧的頭，笑意溢出眼眶，“你再……再親我一下，說不……定能好。”

姜寧好笑地捶了捶宋喬陽的肩膀，臉蛋的紅暈更加明顯，“我才不要。”

在空曠的馬路邊，坐在馬路牙子上的姜寧和蹲在她身前的宋喬陽相視微笑着。

伴着和煦的風，昏黃的路燈，還有身後車輛飛速行駛的喧嚣聲，他們彼此依靠，相互取暖。

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地久天長，兩人就這樣荒誕地坐在馬路邊，相視而笑，共度餘生。

那天晚上，姜寧很晚才回到家。她輕輕打開父母卧室的門，再悄悄趴在了熟睡的兩人身上。

醉意酩酊的她舒服地在父母身上蹭來蹭去。

姜國斌和杜芳顯然被吓醒了，杜芳甚至驚得打了姜寧一巴掌。

“倒黴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讓你爸媽也不睡覺啊。”杜芳罵罵咧咧地坐起了身。

姜國斌也睡眼惺忪地直起了身，他摸了摸姜寧的臉，“怎麽還喝了這麽多酒？”

姜寧閉着眼睛，在兩人中間的縫隙中擠了進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着，“我陪于然苒喝的，就喝了一點點。”

說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下。

“快去洗洗睡了。”杜芳輕輕推了推姜寧，“多大的人了還耍酒瘋。”

“沒有。”姜寧笑着在兩人中間翻了個身，然後沉默了一會兒，随後她突然睜開眼，爬了起來，坐在二人面前，“爸媽，我想搬出去住，和宋喬陽一起住。”

知道姜寧要搬出去跟宋喬陽住的消息，姜國斌徹底清醒了，他刷地坐了起來，第一反應便是——“什麽？你什麽時候跟宋喬陽在一起了？”

姜寧呆住，她這才暗叫不好。

她居然忘了應該先告訴姜國斌和杜芳兩人已經在一起的事。

她苦惱地撓了撓鼻頭，讨好地對姜國斌說道：“沒……沒多久，就幾天！”

“幾天就想出去同居？！”姜國斌喊得更大聲了。

姜寧心想完了，她好像把這事給搞砸了。

杜芳卻沒這樣的反應，她簡直是喜出望外。

她抓着姜寧問東問西，“是那個我們知道的宋喬陽吧？在一起多久了？什麽時候搬出去？”

杜芳甚至眼珠一轉，直接了當地問：“什麽時候結婚？”

“媽！”姜寧急得掙脫開了杜芳的手，“我們還沒想這回事呢。”

“就是，她還年輕急什麽？”姜國斌也急了。

杜芳翻了個白眼，“你倆認識這麽多年了，這在一起了，那肯定已經情比金堅了，難道不結婚啊？”

姜寧無語了，她提醒着杜芳，“我就是想先出去住，其他的事慢慢來。”

“你們答不答應嘛。”姜寧嘟着嘴看向兩人。

“你都快30了，自己的事自己做決定。”杜芳說道。

姜寧看向姜國斌，姜國斌卻悶着臉不說話。

“爸？”姜寧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姜國斌的手臂。

哪知姜國斌卻扯住被子，重新躺了下去，正眼也不給姜寧一個，“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姜寧小嘴耷拉了下去，甕聲甕氣地回答了個“哦”就慢騰騰地爬下了床，回到了自己房間。

姜寧洗漱完回房間，發現姜國斌正盤腿坐在自己床上。

姜寧吓了一大跳，驚訝道：“爸你幹嘛呢。”

“坐。”姜國斌板着臉拍了拍床邊。

姜寧好笑地爬上了床，也盤腿坐在床上。

“和宋喬陽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姜國斌問，“你出差回來後夜不歸宿的那天？”

姜寧贊賞道：“父親好眼力啊。”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現在很嚴肅。”姜國斌臉拉得更長了。

“哦。”姜寧乖乖應道，眼睛卻笑得彎彎的。

看着眼前姜寧幸福的模樣，姜國斌輕輕拍了拍姜寧的臉蛋。他看向窗外，似是松了一口氣，“爸爸對不起你。”

姜寧頓住，臉湊近看向姜國斌，“說什麽呢你。”

“以前爸爸媽媽只知道逃避，安慰你說帶你看了醫生，你沒事你很好之類的話。”姜國斌轉過臉去，揉了揉眼睛，“一直以來我和你媽一直對那事閉口不提，我們說是為了你好，其實我們自己也知道，我們是在逃避。”

姜國斌又轉回臉去，拉住姜寧的手輕輕碰了碰，“爸爸知道你身體沒事，但心裏也吃了很多苦，但爸爸一直不敢去面對。”

姜寧眼眶酸澀，但她強忍住淚水，輕輕笑了，“我過得很好啊爸爸。”

“是因為宋喬陽嗎？”姜國斌笑了，提到宋喬陽時也不再板着臉，“那我得好好謝謝宋喬陽啰？”

“那你同意我搬出去了？”姜寧挑眉，欣喜地看向姜國斌。

姜國斌嘆了口氣，感慨道：“女兒到底是長大了啊。”

“我都快30了。”姜寧嘟囔道。

“30也是小孩。”

姜國斌彈了一下姜寧腦門。

姜寧撅着嘴揉着腦門。

“出去住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爸爸。”姜國斌輕輕抱住姜寧，寬厚的手掌拍着姜寧的後背，“一直以來辛苦你了，我勇敢的女兒。”

姜寧終于忍不住淚意，她靠在父親溫暖的肩膀上，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