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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個地雷
☆、30
30、回門遇挑撥離間
美娘等着等着便伏在桌上睡着了,醒來天光大亮,再看桌上酒菜已經冷透。她捏捏酸痛的脖頸,朝門外喊了一聲:“香槐。”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麻利跑進來:“姨娘您叫奴婢?”
“嗯。”美娘點點頭,指着桌上道:“把這些收了,再打水來給我梳洗。”
別看香槐年紀雖小,在院子裏卻有幾分大丫鬟的氣派,應了一聲出門去喊人,不一會兒就有四個婢女過來收拾杯盞,擔水淨臉。
美娘懶懶打了個哈欠坐到鏡臺前面,讓香槐幫自己梳頭。她看着銅鏡中自己的臉頰被印上睡痕,紅通通的有些發暗,道:“剝個雞子來給我揉揉。”
煮熟的雞子剝了殼貼在美娘臉頰,卻不見得比她的肌膚細嫩,香槐一邊輕揉一邊誇道:“姨娘您長得真美,皮膚特別好。”
美娘笑笑:“好有什麽用,過兩年一樣人老珠黃。”
“不會的呢。”香槐很篤定地說,“就算再過十年姨娘也一樣好看,咱們爺會一直寵愛您的。”
誰稀罕那混蛋寵愛。
美娘暗自嗤鼻,卻裝作很關心地問:“爺昨晚一直沒回來嗎?”
香槐道:“沒有。”
這厮行啊,她才進門兩天,他就敢出去鬼混夜不歸宿了。
美娘又問:“爺以前是不是經常這樣?時常都不回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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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槐抿唇想了想:“一個月大概回來四五天吧……平時要麽住衛府,要麽去城西的……”還沒說完小丫鬟猛地想起了什麽,趕緊閉緊嘴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美娘勾勾唇沒有追問。城西最有名的不就是花街柳巷麽?遍地窯姐兒粉頭,不消說也知道那厮是去尋樂子了。
惡心死了!
不過轉念一想那厮去鬼混也成,最好染上什麽花柳病,全身流膿爛瘡死掉算了。她到時候一定抱着他的牌位大哭三天。喜極而泣啊。
美娘忽然覺得生活中到處充滿了希望,她微笑道:“快給我梳頭,我要去給姑媽請安。”
謝瓊正在用朝食,聽初柳說美娘來了,趕緊喚她進來。美娘低眉順眼進了屋子,規規矩矩給謝瓊行禮請安。
謝瓊笑呵呵拉住她的手:“難為你那麽早過來,用過飯了沒有?在我這兒一起吃吧。”
美娘屈膝垂眸,略有羞赧拘謹:“多謝姑母,妾身是用過了才來的。”
謝瓊随手揮了一下,初柳便讓人撤掉飯食,遞茶給她漱口。謝瓊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過來正好陪我說會子話,對了?怎麽不見安平?”
美娘道:“侯爺昨晚不曾回來。”
她眉心微蹙,表達了心中的委屈。
“這……安平應該是去衛府了。”謝瓊表情驚訝,但還是拉住美娘的手安慰道,“在朝廷裏做事哪兒有不忙的,你要多體諒安平。”
“妾身知道侯爺忙,但是……”說着說着美娘的眼淚就包在眼眶裏了,“昨天侯爺親口說要帶妾身回娘家的,妾身便讓人給爹娘捎了信兒。可是侯爺卻沒回來,聽底下人說爺常去城西……二姑媽,妾身家裏的二老還在眼巴巴地等着盼着,妾身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美娘把新婚小媳婦被抛棄的哀怨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順帶痛恨謝安平喜新厭舊。
可是作為把謝安平養成這副霸王模樣的謝瓊,卻絲毫不覺得謝安平有錯,她語重心長地對美娘道:“美娘啊,你也知道侯府跟小門小戶的不一樣,尋常男人尚有三妻四妾,更何況是堂堂的永嘉侯?大膽說一句,安平就算效仿他的祖父,納上十幾二十個妾侍也不出格。咱們府上三代單傳就得了安平這麽根獨苗苗,平素對他是驕縱了些,但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動不動就覺得委屈。這樣吧,你今天照樣回去,我讓行雁收拾東西送你回家見見父母,順道幫我向令尊令堂問聲好。”
美娘忍下淚水,諾諾道:“……是。”那模樣簡直是百般委屈,千般難言,不情不願。
出了謝瓊的院子,美娘頓時擡頭挺胸,收起了剛才可憐兮兮的悲慘怨婦樣兒。不一會兒要回門的禮品都裝好了,行雁來請美娘上轎,美娘瞟見滿滿的幾口大箱子裝在馬車上,手絹掩嘴遮住笑顏。
誰會吃那混蛋的醋,他愛回來不回來,死在外面更好!去找二姑媽哭一哭不過是讓謝瓊覺得侯府和謝安平理虧,之後才好順理成章答應她要回娘家看看的請求,而且因為愧疚,侯府還會補償她一堆值錢玩意兒。
美娘心裏簡直樂開了花,躲在轎子裏一個勁兒地偷笑。過一會兒她笑夠了,隔着簾子喊行雁:“行雁。”
行雁在外回話:“小的在,姨娘有何吩咐?”
“東西你讓人送到宅子吧,反正過兩天我爹娘也要搬過去,幾口箱子怪沉的,挪來挪去也費事兒。還有,你差人把宅子好好打掃一遍,別留下奇怪的……東西。”
也不知道那大胡子走了沒。
行雁答應:“是。可是姨娘,就這樣空手回去沒問題?”
美娘玩兒着手絹說道:“沒事,我爹娘不會計較的。”
至于王金桂計不計較,她就不知道咯。
京郊渡口,謝安平帶着一列金吾衛士兵站在碼頭,挨個兒盤查過往渡船和船上的人。
他身上的衣裳還是昨天那套,而且眼眶微青面容略有倦色,但一雙風流眼陰鸷有神,盯住過往行人,一個也不漏下。他一夜未眠蹲守在這裏,為的就是抓人。
“侯爺。”姜參事從另一邊走來,略有喪氣地搖了搖頭。
謝安平握緊刀柄,咬牙道:“城門給爺守死,繼續派人搜捕,爺就不信抓不到他!”
姜參事道:“他受了傷應該跑不遠,也許并沒有出城,而是躲起來了。”說着姜參事流露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不過這霍老大也真算個人物,我們折了五個精衛,才傷了他一刀。”
謝安平哼道:“漕幫老大當然不是吃素的,霍青城要那麽好抓,爺早就直接把他拎回衛府了!老奸巨猾的狗東西,不僅弄死了京兆府的證人,上回還派人追殺爺,要不是爺運氣好碰上……哼!”
想到這些他就氣悶,說起來漕幫不幹金吾衛的事,人家是混江湖的他小侯爺是混朝堂的,一個黑道一個白道,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不過去年底漕運上出了件貪污案,有人在運糧的時候做手腳,侵吞了各地上繳的官糧。謝安平受命調查哪些人牽涉其中,頭一個自然要查漕幫,一查漕幫就要跟他們的老大霍青城交手,小侯爺嚣張跋扈慣了目中無人,霍老大久居高位哪兒能容得一個毛頭小子如此放肆,倆人三言兩語不和就動起手來,自此結下梁子。
衆所周知漕幫作為江湖上最大的幫派,人多勢衆,沿水路的各地官府都要給幾分面子,不敢輕易動他們。謝安平明裏問不出話,于是就來陰的,親自潛入漕幫打探消息,哪知不慎被霍老大發現,派出手下追殺他。謝安平能掌管金吾衛也非等閑之輩,不僅沒讓霍老大捉住,甚至還拐走了幾個證人回京。可是證人才交到京兆府幾日,就忽然暴斃獄中,謝安平頓時失去了可以指證霍老大參與漕運貪污的關鍵證據。小侯爺氣得不行,發誓一定要活捉霍老大,一雪前恥。
這次是天賜良機,密報說霍老大潛進了京城,謝安平尋思機會來了,布下天羅地網等他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姜參事帶人圍堵住了霍老大,甚至還傷了他,可惜功虧一篑,霍老大還是逃了。
謝安平摩拳擦掌:“爺一定要逮住他,再從他嘴裏撬出是哪個王八羔子那麽大膽,貪了官糧不說,居然還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殺人。老姜,你說霍青城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姜參事道:“屬下親眼見他是往西邊逃去,城西地方複雜三教九流都有,便于藏身。屬下已經安排衛兵去那裏挨家挨戶搜了。”
謝安平揚手一揮,大步邁出:“走!爺親自去搜!”
侯府的轎子落在王家門口,美娘剛剛下轎準備進去,就見她娘俞如眉走出來,眼眶通紅臉色慘白,而尤文揚默默跟在後面,也是一副難過模樣。
“娘怎麽了?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
美娘匆匆迎上去,以為又是王金桂幹的好事,頓時要沖去找王金桂算賬:“您別難過,我現在就給您出氣去!”
“站住!”
俞如眉拉住美娘,等她一回頭,揚手狠狠給了美娘一個響亮耳光。
美娘不可置信地捂着臉頰:“娘……”
“從小到大,我沒舍得打你一巴掌。”俞如眉胸口起伏劇烈,氣得手腳顫抖,“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是不是去給人當……小妾了?”
美娘一怔,愣愣地盯住俞如眉,沒有辦法回答。
俞如眉一見她這心虛的表現就哭起來,邊哭邊打她:“我是怎麽教你的?寧為窮妻不為富妾!我們不貪別人錢財家勢,只看人品……你怎麽能瞞着我做這種事?!你是不是貪慕虛榮富貴,見侯府有兩個銅板就不知廉恥地送上門去?我的女兒怎麽可以當別人的小妾!你怎麽會是這樣……”
美娘不敢躲,眼淚唰唰掉下來,泣不成聲。
尤文揚也氣美娘隐瞞,但見她被打得狠了還是心疼,過去護住她:“你啊……叫我說你什麽好!”口氣裏盡是失望和恨鐵不成鋼。他擋住俞如眉:“娘您別打了,且聽妹妹怎麽說罷,看她以後有甚麽打算,一步錯不能步步錯,總不能一輩子給人家當妾。”
俞如眉心痛不已,放下手哽咽着問:“聽見你哥的話了?咱們這就把彩禮退回去,就算要賠銀子也使得,你給我回來,不許再留在侯府!”
她也不想留,問題是可能嗎?美娘埋着頭小聲說:“我沒什麽打算,暫時就這樣罷。”
“那種地方你還留下幹什麽!”俞如眉哭道,“我是不想你像我一樣過日子,所以才叫你一定要選個好夫君,貧寒點也沒關系,至少對你好知道心疼你……美娘,我們都是為你好,你就聽為娘的話,回來好不好?”
美娘就是知道他們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所以才不忍看他們再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所以才寧願自己受罪,也要擺脫現在的生活,她抹着淚說:“不行的,我都跟了小侯爺了,怎麽還可能回來?哥你見過他,知道他的脾氣,我不能回來害了你們。其實他對我挺不錯的,樣樣事情都依我,我在侯府過得很好,你們不要擔心……”
俞如眉一直嘤嘤嗚嗚地哭,堅持要退了彩禮把美娘換回來。尤文揚也說:“當初你說跟澄海不合适,我還以為你是難為情,沒想到你早就作了打算……美娘,我這個月就進吏部歷練了,每月有三十兩的俸銀,等以後做了正職更多,咱們把這錢拿來還給侯府,就當是賠人家辦酒的花費,如果一月還不完就還一年,一年還不夠就兩年、三年,一直還下去直到還清。小侯爺并非良人,你千萬不要再跟着他,你以後就跟着我,哥哥養你一輩子。”
這個家最心疼她,無論她做了什麽樣的事都願意體諒,完全無條件呵護她的人就是尤文揚。美娘挨打都沒有覺得多痛心,現在聽到她哥這樣說,頓時覺得心如刀割,她失聲痛哭:“哥——”
尤文揚抱住她拍撫背脊:“不哭了不哭了……咱們以後重新開始,不理以前不好的事了。”
“呵,大言不慚啊有人。”
一聲嗤笑,王文淵雙手抱胸站在屋檐底下,年輕的臉上挂着難以說清的情緒:“你想得倒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要了別人的好處卻又舍不得妹子,哪兒有這樣做生意的,不能恩将仇報啊大哥。”
美娘一驚,擡頭瞪着王文淵。
尤文揚皺眉:“你什麽意思?”
“問問你的好妹妹不就知道了。”王文淵勾起嘴唇,徐徐道:“比如問她是怎麽搭上小侯爺,把你從大牢裏撈出來的,再比如問一問爹做壽那天,她給小侯爺吹了什麽枕邊風,讓人家為大舅哥謀個好差事。我記得你最開始是打算去工部的,怎麽最後又變成了人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吏部了呢?大哥,你不覺得可疑嗎?”
尤文揚臉色唰一下就變了,他緩緩松開僵硬的手臂,低頭看向美娘,嘴唇嗫嚅:“……是因為我嗎?你……是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看今天滿當當的四千多字!祝廣大妹紙兒童節快樂!ヾ(@⌒ー⌒@)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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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腫麽可能洗白嘛。。。猴兒還沒白呢!( ̄▽ ̄)
☆、31
31、給休書雨夜驚魂
“不是!你別聽他胡說,不是那樣的!”
美娘矢口否認,但遭王文淵無情揭穿:“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委身給小侯爺換回大哥一命,哪知人家不但不領情,還呼來喝去的。美娘,二哥我真替你不值!”
美娘怒道:“王文淵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份!”
王文淵不甘示弱,繼續挑釁:“這兒是我家我怎麽就不能說話了?美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幫大哥不幫二哥,你瞅空也在小侯爺面前替我說說好話,我們一家就指望你過活了呢。”
他句句帶刺,戳穿美娘讓她難堪,可是更難以接受的是尤文揚。
尤文揚紅了眼眶:“難怪……都說金吾衛的大牢有進無回,可我卻不曾受刑,原來是因為你……難怪小侯爺審案偏幫咱們,我起先以為是父親去打點了關系,卻不想是你……我、美娘我……”
堂堂七尺男兒非但不能保護親妹,甚至還要連累她用清白換取性命,他怎麽那麽窩囊!
俞如眉也沒想到竟是這麽回事,頓時痛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
尤文揚整個人失去了活力光彩,低垂着雙肩就像一棵飽經風霜的老樹,美娘見狀急忙道:“這兩件事沒有關系,我喜歡小侯爺,我是自願嫁給他的,哥你不要多心,真的不關你的事!”
“別說了,都別說了。我知道。”尤文揚深吸一口氣,擡頭擠出勉強的笑容,“咱們不是賣女求榮的人家,你和娘親在家等我。”
說完他竟扭頭就出了門。
“哥你去哪兒?你回來!”美娘以為他要去找謝安平拼命,急得跺腳,“你快回來啊!”
還沒追上,尤文揚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美娘拉着俞如眉,焦急道:“我們分頭去找哥,現在哥不聽我的,只有您能勸勸他了。不能讓他去侯府,會出大事的!”
哪知俞如眉卻格外鎮定,眉目沉穩,她反過來安慰美娘:“文揚做得對,由他去吧,你先回房,我有事找你爹說。”
連俞如眉也撇下她去找尤思仁了,美娘傻愣愣站在院子中央,瞅見在一旁看好戲的王文淵,一股腦兒把氣全撒在他身上。
“我跟你上輩子有仇還是怎麽!現在我們娘仨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她曾經想得多麽美好,娘親搬出來大哥去做官,三人離開王家其樂融融,可現在全落空了。
王文淵吊兒郎當地說:“妹妹,敢作敢當呀,你做得出來怎麽還怕別人說呢?再說——二哥我其實在幫你啊。”
美娘狠狠啐他一口:“呸!狼心狗肺!”
王文淵低頭笑笑,也走了。
美娘恨不得掏出王文淵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她沖他的背影狠狠一瞪,趕緊出門找到行雁。
“行雁,你回侯府大門口去守着,要是見到我大哥就把他帶回這裏。無論用什麽法子都成,他不肯走你就算綁也要把他綁回來!聽清楚了嗎?!”
行雁見她眼睛紅通通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多問,趕忙答應:“是,小的這就回府。”
美娘折回王家去,本來是打算找她爹娘,但尤思仁書房的門關得死死的,不像有人的樣子。她走了一圈沒尋到俞如眉,想想還是先回了自己的閣樓,把黃莺和櫻桃叫來。
美娘問倆丫鬟:“你們是想留在王家,還是想跟着我?”
黃莺想也不想就說:“當然是跟着姑娘您了!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輩子都不分開。”
美娘沖她笑了笑,再問櫻桃:“你呢?”
櫻桃有些猶豫:“那個……姑娘,侯府裏活計多不多?會不會有很多規矩?”
美娘面無表情:“活計多不多要看我讓你幹什麽,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侯府大丫鬟的月例是三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三十六兩,再加上主子賞賜的,七七八八也能有近四十兩。櫻桃,你在這裏每個月才能領一兩銀子吧?”
黃莺道:“還要被大太太克扣!一個月撐死不到五錢!”
“侯府真的那麽大方?”櫻桃兩眼放光,不過還有些遲疑,“但是姑娘您也知道,我長得不好看腦瓜子也不機靈,我去了肯定會被人欺負的……”
美娘笑笑:“難不成你在這兒就不受人欺負了?以往我在家還能護着你,現在我一走,還有誰幫你說話出頭?”
權衡利弊,櫻桃拿定主意,堅定點頭:“我跟着姑娘。”
“好。”美娘一口答應,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櫻桃,我要先把你賣出去再買回來。黃莺,你托人問問楊家哥兒那裏要不要丫頭?”
櫻桃迷糊不解,什麽叫賣出去又買回來?
下午的時候楊家就回話了,說小姐房裏缺個使喚丫頭,美娘當下便叫櫻桃收拾東西,把她發賣了出去,賣的銀子讓綠竹拿給王金桂。
“櫻桃笨手笨腳的伺候不好人,還又懶又饞,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留在府裏也是浪費口糧,不如賣了圖個幹淨。”美娘找了一堆借口,現在有侯府在背後撐腰她說話底氣也足,“還有你給大太太說一聲,我那邊缺人,黃莺我要帶走,她的賣身契給我,我出八十兩銀子,夠府裏再買上兩個好丫頭的了。”
“是。”綠竹應了卻沒走,而是在美娘眼前踟蹰,欲言又止。
美娘擡眼:“你還有事?”
綠竹仿佛下定很大決心,“噗通”就在美娘面前跪下來,仰頭哀求:“姑娘您行行好,也帶奴婢走吧!”
美娘先是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你是大太太屋裏的人,我哪兒能帶你走。”
綠竹給美娘磕頭:“如今只要姑娘您說句話,大太太哪兒敢說一個不字!姑娘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只要能讓奴婢離開這兒,奴婢願意給您做牛做馬!”
美娘冷眼打量綠竹,并不信任。黃莺悄悄附耳道:“聽說大太太要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上回陳大人來吃酒就看上她了,還有,二少爺一直想把她收房。”
敢情是想借她的手“脫離苦海”啊。
美娘不動聲色,心裏估量綠竹值不值她說情,片刻,美娘嘆息一聲:“看你也是可憐人,行,我給大太太說說,替你求個情。不過要她願意放你才行,不然我也愛莫能助。”
綠竹喜出望外:“多謝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別恩将仇報就好。美娘唇角彎起一抹弧度,沒搭理綠竹這句話。
傍晚的時候俞如眉來了美娘的小閣樓,美娘見她冷着臉與平時不大一樣,心裏還有些發憷。她很怕俞如眉不理自己,怯怯伸手拉住娘親袖子:“娘您來了,快坐。”
俞如眉坐下,撫摸着美娘的臉頰,愧色濃濃:“還疼不疼?”
美娘急忙搖頭:“不疼,一點也不疼。”
“唉……”俞如眉垂眸嘆息,“是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
美娘勸道:“不怪您,您這麽多年也不容易,是我不懂事讓您難過……”
俞如眉自嘲地笑笑,握住美娘的手看了又看:“其實我有什麽資格教訓你,我自己都糊裏糊塗的惹人笑話。從前我的父親、你的外祖就讓我嫁給鄉下漢子,圖個踏實。我那時年輕不懂事,心高氣傲,見你爹是讀書人斯斯文文的,不像鄉下漢那麽粗魯,所以一心一意跟了他,成了親他還是讀書,而我跟着你外婆擺攤賣扁食,賺兩個錢貼補家用……他上京赴考一年多沒消息,我便賣了鄉下的田地找過來,可他卻已經娶了有錢人家的小姐。美娘,我不是不心寒,但那時文揚年紀還小,我一個女人花光了所有盤纏才來到京城,無依無靠的,只能暫且待在王家,後來發生意外……有了你,還算尤思仁有點良心,待你是極好的,我那點想走的心思就漸漸被磨平了,十幾年的時間,我稀裏糊塗過到現在。”
美娘見俞如眉自責不已,心裏也難過:“那種時候您只能這麽做,我怨過爹,但我從不怨您,因為我知道一個女人拖兒帶女的實在太艱難了,沒有辦法不依靠別人。”
“你打小就膽大心細,不像我也不像尤思仁,也不知道像誰。”俞如眉苦笑了一下,繼而從袖子裏摸出一封書信放在桌子上。
“你爹已經寫了休書給我,我們明天就搬走。”
美娘大驚:“啊?”
直到晚上睡覺躺上床,美娘也還沒回過神來。她是很想俞如眉搬出去,氣氣她那負心漢的老爹,逼他在兩個老婆之間做出選擇,可是真的鬧到休妻?美娘沒有想到俞如眉下午是去找尤思仁要休書了,更沒有想到一向對父親死心塌地的母親也會這麽決絕。大概是真的被傷透了心吧……
窗外悶雷滾滾,不一會兒就下起暴雨來,美娘聽着噼裏啪啦的雨點打在窗棱上,更加睡不着了,在那裏翻來覆去。
炎熱的夏夜迅速降溫,涼風從沒關的窗戶灌進來冷飕飕的,美娘起來披了件外衣,端着燭臺去關窗戶。雨勢很大,窗戶下的地板已經積了一灘水,夾雜了泥土腥味兒的夜風吹過來,然後蠟燭一下就被吹熄了。
美娘放下燭臺,伸手去拉窗戶。恰巧一道閃電劃過,照出窗戶外的一張人臉。
“啊——”
美娘吓得尖叫一聲,腳下踩着水一滑,直撲撲摔在地上。地板發出沉悶的咯吱聲,有人跳進來,在美娘身旁蹲下,黑暗中一雙眼睛就像饑餓的野獸發出兇惡的光芒。
閃電接連撕破了夜空,轟隆隆的雷震得大地發抖,美娘這時看清他的臉,不覺一怔。
“二哥?”
王文淵衣衫盡濕,黑發垂下幾縷濕漉漉地貼在陰沉的臉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美娘,好似想把她看出兩個洞來。
他不說話,美娘卻松了一口氣,撐着坐起來,拉了拉衣領:“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這兒來幹什麽!你是不是嫌白天整得我不夠,晚上要吓死我才甘心?!”
王文淵嘴唇動了動,卻沒吱聲,美娘沒好氣道:“你也不想想咱們都幾歲了,怎麽還像沒長大似的。從小你在我被窩裏放蟲子老鼠,看我被吓哭了你就高興。可我現在都嫁人了!你一個大男人半夜跑到妹子房裏來說得過去嗎?你快走,我現在沒心思陪你鬧騰,我煩都煩死了。”
可是王文淵就像成了泥塑的雕像一般,還是定定杵在那裏,看不出要走的樣子。
美娘惱了,氣鼓鼓推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的手觸到王文淵,王文淵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開口:“你就那麽讨厭我。”
美娘吃痛,又甩不開他的手,生氣罵道:“廢話!我當然讨厭你!”
王文淵手掌愈發用力:“那他呢?”
他?還是她?美娘納悶:“誰啊?”
“謝安平。”王文淵咬字特別清楚,仿佛在齒間就把這三個字磨碎了。
那混蛋……美娘勾唇冷笑:“我不讨厭他。我恨他。”
聽到這裏王文淵的臉龐浮起淡淡的笑,他把美娘從地上拉了起來。美娘覺得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禁後背發寒,她催促道:“你怎麽還不走,我要睡覺了。”
哪知王文淵把她的手牽得更緊,居然說:“美娘,跟我走吧。”
美娘吃驚:“跟你走?去哪裏?二哥你是不是淋雨發燒糊塗了?”
“離開這裏離開京城,去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文淵忽然抱住了美娘,口氣竟有一絲真誠,“美娘,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我會對你好。”
這這這……聽這語氣他是要帶她私奔?
美娘現在的心情可稱之為驚悚,她覺得王文淵是瘋了:“你說什麽胡話!我怎麽可能跟你走,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別來鬧騰我了行麽?”
她使勁推搡,想脫離他的懷抱。
“你為什麽不跟我走?你不是恨謝安平嗎?為什麽還要留在他的身邊!”王文淵忽然發火,他捧起美娘的臉,眼睛裏就像燃了一把火,“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他冰涼的唇覆上來,美娘腦袋裏轟得炸開了,被炸得天旋地轉。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這算哪門子事?
“放開……嗚嗚……”美娘費力掙紮,好不容易喘着氣推開王文淵,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王文淵你發什麽瘋!我是你妹妹!親妹妹!”
美娘氣得胸脯起伏不定,肩膀聳起就像只刺猬。她覺得也許并不是王文淵瘋了,而是自己瘋了,因為她竟然活在這樣一個家裏!
王文淵牙齒磕到嘴唇,唇角溢出一絲血,他擡手緩緩擦去,正要開口:“你……”
砰砰砰——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謝安平在外頭喊:“嬌嬌!嬌嬌開門!”
這厮怎麽來了?美娘和王文淵皆是一愣,還是美娘先反應過來,沖着外頭喊了一聲:“爺我就來!”
說完她狠狠搡了王文淵一把,指着窗戶小聲道:“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你快走,不然讓外頭那煞星看見,鐵定扒了你的皮!快走!”
王文淵看看美娘又看看房門,一咬牙跨過了窗戶,他臨走時匆匆扔下一句話,再次強調:“你一定是我的。”
是你姑奶奶!美娘狠狠瞪他一眼,随後看着他跳下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關好窗戶,美娘去打開了門,謝安平“嗞溜”一下就鑽了進來。
美娘露出“驚喜”的表情:“爺怎麽這時來了?”
“爺不是答應了要陪你回門麽,當然得來啦。”謝安平甩了甩頭發上的雨水,又道:“打這麽大的雷爺擔心你害怕,所以專門來陪你睡覺。嬌嬌,你睡在爺的懷裏就不會害怕了。”
他笑着張開手臂摟她,美娘頓時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脂粉香味。
她就說這厮是尋樂子去了!才從窯姐兒窩裏爬出來吧?!
“哼!”
美娘今天遇見亂七八糟的事太多,沒心情跟他虛情假意,恨恨地一甩手,轉身就走。謝安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嬌嬌你怎麽不理爺……”
美娘指着他鼻尖罵:“你惡心,不許碰我!”
作者有話要說:所謂極品的兩家人,一定要夠極品才可以啊啊啊啊……酒叔style,本文一定是狗血的!請自帶雨傘和避雷針喲
☆、32
32、逛窯子斷子絕孫
謝安平瞪眼:“爺哪裏惡心了!”
他摸了摸臉,心想雖然自己淋了雨有些狼狽,但肯定掩不住玉樹臨風潇灑不凡的本質才對,怎麽就招人惡心了呢?
美娘坐在床頭抱臂翹腿,昂着下巴把臉別到一邊,連眼角餘光也懶得看他,鼻腔哼道:“自個兒聞聞你身上那味兒!”
嫌他臭?
謝安平擡手聞聞袖子,納悶道:“不臭啊……”
“呵!”美娘嗤笑,陰陽怪氣道:“成天在那些腌臜地方打滾,跟別人一個被窩裏睡覺,香噴噴的湊上去還來不及呢,您當然不嫌臭了。哼。”
以往她鬧脾氣只敢一分生氣九分撒嬌,但今晚她是九分火爆一分挖苦,把謝安平罵得一愣一愣的。他見美娘嬌嬌媚媚地坐在那裏,從那張漂亮小嘴兒裏吐出一句又一句刻薄的話,明明句句都在罵他,可他就是生不起氣來。
哎喲這小妮子怎麽這麽撩人呢……
謝安平抓抓發癢的胸口,決定遷就他心愛的嬌嬌,嬉皮笑臉湊上去:“你們女人常說臭男人臭男人,男人就是要臭才算男人嘛。”
他嘟着嘴想去親美娘,可還沒碰上就被美娘一個巴掌打上來,把嘴皮子都打腫了。美娘冷冷道:“我們還說男人是殺千刀的,你怎麽不去挨刀子啊?”
“嘶!”謝安平捂住嘴一陣痛楚,他委屈地看着美娘,“嬌嬌你打得爺好痛。”
美娘惡聲惡氣道:“痛死活該!滾一邊兒去,別來我面前污我的眼睛!”
說完她雙手用力一推,把謝安平推開老遠。
謝安平差點摔倒,他臉上有些挂不住了,風流眼一沉,咬牙道:“鬧夠了就行了啊,不然爺、爺……收拾你了!”
美娘才不怕他的威脅,擡頭挑釁:“随、便、你。”
她抓了床被褥扔在地板上,還順便用腳狠狠踩了幾下,指着說:“不許爬我的床,你睡地上!”
美娘迅速放下帳子,倒頭拉過被子就轉過身去,甩給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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