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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碗,眼睛似乎被騰起的熱氣熏得濕潤了。美娘最不耐他發呆的樣子,喝道:“快吃!不吃我倒去喂狗了!”

謝安平這才想回神一般,忙不疊接過狼吞虎咽起來,好像根本不覺得燙一般。

美娘洗幹淨手,端了凳子在門口坐下來,翹着腿看他吃得不亦樂乎,笑了笑又把目光挪開了。

“我好像從來沒給你做過飯。”

良久,美娘幽幽說了這樣一句話。謝安平嘴裏含着面片擡起頭,只見她略有悵惘地盯着院落牆角。

“我不是不會,是不想。”美娘勾了勾嘴角,“為君洗手作羹湯。只有對着喜歡的人,才會心甘情願為他下廚,而對着憎恨的人,會恨不得毒死他。”

謝安平頓時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

美娘忽然又笑了,回眸道:“你放心,我沒有給你下毒。”她站起來,“吃完把廚房收拾幹淨,不許打碎碗,我去睡了。”

“你……”謝安平在她後面小聲問,“你是心甘情願的嗎?”

美娘沒理他,上了閣樓關上門,燭火很快就熄了。

過了幾天是霍青城做壽的日子,美娘按照約定在家等着船來接。別看她對霍青城兇巴巴的,實際上還是沒把他當外人對待,早早就備下了整套的福祿壽衣帽鞋襪,都是親手做的。而且為了體現喜慶隆重,她還特意穿了海棠紅的長裙胭脂色的比甲,讓十分的容貌顏色又多了兩分。

“姑娘船來了。”

黃莺守在後門,遠遠看見一條挂着綠底旗的船由遠及近,便回去給美娘說。美娘知道就走了出來,站在石階準備登船。

這船雖也不大,但卻像一條小畫舫,倒是比霍青城通常坐的烏篷船精致許多,船夫把船靠邊,黃莺先登上去再回過頭來牽美娘。美娘剛剛站上甲板,便見船艙裏走出來個男子。

他先開口喚道:“美娘。”

這道男音既熟悉又陌生,美娘狐疑擡眸,差點驚得從船上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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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62

62、落花有意水無情

王文淵不是死了嗎?

難道他現在是詐屍!

美娘雙腿一軟,王文淵趕緊過來扶住她:“當心!”

被他的手碰過就像滿是屍蟲在身上爬,美娘趕緊推開王文淵:“二……二哥,你沒、沒事兒?”

王文淵反問:“你擔心我有事?”

美娘不覺有他,點頭道:“爹和大娘以為你沒了,哭得不成樣子,全家都難過極了,只有老太爺還不知道……話說回來,二哥你沒事怎麽不回家?”

王文淵輕描淡寫道:“現在還不到回去的時候。”

美娘聽他口氣與從前大不相同,這才仔細擡眼打量,只見三年不見王文淵長高了也變黑了,褪去了以前吊兒郎當的纨绔樣子,而像個真正的男人、經歷過風浪的男人。

“可你總該給家裏遞個信兒,一家人擔心你知道不?”美娘沒好氣數落了王文淵一番,趕忙喝了口壓驚茶。

船夫來問是否可以動身,只見王文淵冷冷點頭,神情跟剛才與美娘說話時判若兩人,格外冷峻。

小船在河道中緩緩行駛,船艙裏只有美娘和王文淵兩人,跟他共處一室,美娘不自覺有些緊張,拿手絹扇了扇風。

“二哥你開下窗,艙裏悶得很。”

王文淵站起來支開窗戶,之後卻沒坐下,而是踱步到美娘跟前。美娘見陰影襲來,倍感壓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揚眉故作鎮靜:“你有事?”

“美娘,”王文淵忽然就蹲了下來,仰頭望着她,“你告訴我,當年我走了之後,你哭了嗎?”

鬼才為你哭,笑都來不及!

美娘尋思這話說出來似乎太得罪人了,便委婉道:“其實我一直都相信二哥你沒有死。”

王文淵微微一笑:“美娘,那晚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我說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現在我們重逢,你難道不覺得這就是緣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美娘,你注定是我的。”

……又來了!都三年了這厮怎麽還是這樣犯渾!

人家謝安平都變老實了,王文淵還不如謝安平呢!

美娘扶額:“二哥,既然你大難不死,咱們之間的過節就一筆勾銷了,那些混話我也當沒聽過。咱倆一個屋檐底下長大,你是我哥,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求你別老說這種吓人的話行麽?”

“你別想瞞我了,你我根本不是兄妹。”王文淵勾了勾唇,“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俞如眉找尤思仁要休書那天,他剛好在書房的窗戶底下偷聽,意外之下聽到了那個驚天秘密。

“美娘不是你女兒,她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我婦德有污,你休了我罷!”

俞如眉擲地有聲,字字鑽進王文淵的心裏,他當時如遭雷擊的感覺恐怕比尤思仁還要嚴重。那個從小搶了父親寵愛,從小就比他讨喜的漂亮小女孩兒,竟然不是父親的女兒、也不是他的妹妹!

王文淵雙手捂緊了嘴才沒有喊出來,直到俞如眉拿了休書離開,他還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久久發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厭惡美娘的,可是自從那日他無意窺見了美娘洗澡,才赫然發現從小被他欺負的妹妹長大了,如此窈窕多姿、風情撩人,難怪能勾起其他男人的追逐。一想到她會被人娶走,王文淵就覺得胸口窒悶,他開始以為這種不悅是因為再也不能捉弄她、看她出醜、惹她哭……直到這一刻,他豁然開朗。因為心中除了驚駭,還有一種期盼已久的高興雀躍。

他能留下她了!

是夜,王文淵冒着雨去找美娘,興沖沖告訴她他的決定,豈料卻換來比瓢潑大雨更冷的冰水。

“王文淵你發什麽瘋!我是你妹妹!親妹妹!”

就在他要吐露真相之際,謝安平在外敲門,打斷了他準備出口的話。王文淵只能眼睜睜看美娘攆走自己去迎接那個男人,她的選擇很明确,誰有權有勢就跟誰。

王文淵第一次感受到男人本身的強大會比金銀更容易吸引女人,從前窯子勾欄裏的女人見到王家少爺都會趨之若鹜,但倘若小侯爺同時出現,王文淵相信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妓-女們,會毫不猶豫抛棄自己投入謝安平的懷抱。

當然,那群庸脂俗粉怎麽能和美娘相比,她是被迫的,她不得不屈服在強權之下。王文淵心中五味交加,他甚至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自卑,所以他想變強,至少強大得足以保護美娘。

下定決心,王文淵當夜收拾了包袱離開王家,他帶了一些衣物還有積蓄,并且拿走了以前喜愛的玩物。他需要用這些無用的東西警醒自己,再也不能玩物喪志,他将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訣別。

也是王文淵命中該有這場變故,他所乘的渡船在大雨中傾翻,他仗着水性不錯死裏逃生,并且順手撈起一個離自己最近的老者。說來也巧,這人是漕幫一位分舵主,喚作韓宋,他得訊霍青城受困京城趕來相助,順利接應到霍老大上船先行,自己斷後,卻遭此一劫。

韓宋感激王文淵的救命之恩,便留下他在身邊差遣,這三年王文淵把韓宋的地盤打理得很不錯,韓宋年紀漸長且膝下無子,已有了金盆洗手的之意,于是收了王文淵為義子,并且準備把分舵全權交給他。這次衆人借着賀壽之名齊聚慶州,就是向霍老大建議此事。

霍大小姐美名在外,韓宋見王文淵獨身一人,心想若是他能與大小姐結親,這分舵主的位置便是十拿九穩,總舵主的交椅也是指日可待。于是韓宋積極把王文淵引薦給霍青城,霍青城并不認識王文淵,乍見這年輕人相貌堂堂年輕有為,跟美娘年紀又相配,不禁心生歡喜,便想方設法要介紹倆人認識。今天的接船就是故意安排的。

美娘自是不知這些過往,她見王文淵舊事重提,愈發不耐:“不是兄妹又怎麽樣?王文淵我說句好聽的,我心裏一直把你當哥,除此而外再沒其他心思!若你想聽不好聽的,我也告訴你,我寧願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你,咱倆是陌生人更好!”

打死她也不會喜歡從小欺負自己的二哥,她又不是瘋了!

但王文淵志在必得的樣子,道:“我會讓你改觀的,等我們成親了你就知道我是真心的。”

……怎麽還扯到成親了!

美娘以前覺得謝安平不講理,現在卻覺得王文淵才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人,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只是說:“嫁豬嫁狗也不嫁你!我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王文淵淡淡把視線投向河面,沒有說話,嘴角卻浮起一絲略顯詭異的笑容。

大宅是漕幫總舵所在,此時宅邸張燈結彩,前來賀壽的賓客絡繹不絕,下人端着待客美食魚貫進出,真真是熱鬧非凡。美娘從船上下來就再沒給過王文淵一個正眼,繃着臉到了大宅,徑直去找俞如眉。王文淵目送她進了內宅,自己不便進入,遂去大廳拜見霍青城了。

“娘!娘!”等周圍沒了外人美娘才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撲進房間緊緊拽住俞如眉,“二哥沒死啊!沒死!”

俞如眉也吓了一跳:“你說什麽?!”

于是美娘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道:“吓死我了,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見鬼了!王文淵比從前更難纏了,聽他的口氣似乎大胡子還想讓我嫁給他!您給大胡子說說,我才不嫁,否則我寧願去死!”

“呸呸呸,大吉大利的日子怎麽說這些。”俞如眉安慰道:“你放心吧,老爺心疼你,不會勉強你的。只是我也不曾想到那人竟是文淵,先前老爺說有個手底下後生不錯,想讓你瞧瞧再說,這才讓他過去接你,真是沒想到啊……”

美娘還是心有餘悸,拍着胸脯自言自語:“最近一個兩個怎麽都陰魂不散,老來纏我……”

“什麽一個兩個?還有誰纏你?”俞如眉不解。

美娘連忙否認:“沒有沒有!就是随口說說,娘,等會壽宴一結束我就回去,改天再來陪您和謙謙。”

漕幫勢力遍布全國,霍青城是總舵主,手底下還有五個分舵主,其勢力分布在不同區域,通常以東南西北劃分,而最關鍵的通往京城的航線,則由單獨的一個分舵主掌管,此人便是韓宋。韓宋也是霍青城的心腹,倆人幾十年的交情也極為深厚。

壽宴開始以後,韓宋喊過王文淵給霍青城念祝壽詞,霍青城滿意地摸了摸胡子,問他:“見過小女了?”

王文淵恭謹有禮:“大小姐溫婉賢淑,晚生十分傾慕。”

溫婉賢淑?霍青城想起美娘指着他鼻子罵的樣子,嘴角抽了抽,只得打哈哈道:“她被老子寵壞了,可能與一般女子不太相同,哈哈……”

王文淵顯得很真誠:“若是能娶大小姐為妻,在下一定全心全意相待,絕不讓大小姐受委屈。”

“這個再說。”

霍青城不着急表态,雖說美娘是“寡婦”,寡婦再嫁也只能湊合,但他霍老大的女兒就是有資格挑三揀四,不是最好的不要。他還要考驗這個叫文淵的年輕人一番,各方面合格了才能做他漕幫的女婿。

壽宴結束以後,美娘沒要任何人送,自己帶黃莺坐了條小船回店鋪。她前腳剛走,王文淵後腳就追了出來,卻只看到水面上餘留的漣漪。他有些失落地望向漸行漸遠的小船,忽然肩頭一沉。

“年輕人,你是落花有意,可別人流水無情啊。”

王文淵回頭,看清這人拱手見禮:“晚輩見過南舵主。”

此人正是分舵主之一,喚作陳英傑,平素管着南方的漕運,故而人稱南舵主。陳英傑四十出頭體格精瘦,黑紅的臉龐挂起笑容,熱情邀請道:“剛才在席上沒喝夠,走,再跟我去畫舫喝幾盅!我做東!”

王文淵遲疑了一下,還是允了:“南舵主請。”

當看見熟悉的院門漸漸清晰,美娘心裏懸着的石頭終于落地,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不自覺生動活潑起來。

“黃莺,等會兒把帶回來的酒菜拿給那個人吃。”

黃莺低笑:“姑娘心疼他挨餓嗎?”

美娘臉色有些不自然,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他餓得沒力氣,沒人幫咱們幹粗活!反正小黑也吃不完,就當是分一口狗食給他,哼。”

小船泊岸,美娘三兩步進了院子,一眼看見謝安平蹲在小黑面前摸狗兒腦袋。她正要開口,這時又見隔壁賣豆腐的巧妹從廚房裏出來,手裏還端着碗熱氣騰騰的湯飯。

巧妹笑道:“小安哥飯好了,快過來吃罷。”

謝安平聞聲回頭,笑着正要說“好”,乍見美娘沉着一張臉站在後門門口,恨恨瞪着他。

臭混蛋你能耐了啊!當着你姑奶奶的面勾三搭四!

小安哥?叫得真親熱!

謝安平屁颠颠跑過來:“姑奶奶您回來啦。”

美娘冷冷瞥了他一眼,鼻腔一哼提起裙擺就上樓了,還不忘吩咐黃莺:“黃莺你把剩飯倒給小黑,全部倒了!”

☆、63

63、吃豆腐鴛鴦共浴

晚上謝安平燒好水提到美娘房門前,敲門喊道:“姑奶奶,熱水送來了。”一開始房裏沒聲兒,謝安平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兒,又重複喊道:“姑奶奶?”

“滾!”

美娘聽他說話就火大,惜字如金地只扔給他一個字,然後把頭埋進被窩裏生悶氣。

臭混蛋吃豆腐吃爽快了吧?!

謝安平讪讪站在門口,也不敢說話,直到水都涼了才提起桶下樓去,重新燒熱以後再提回來放在門前。

“我把水放在門口了。”

良久,等到外面都沒了動靜,美娘在被窩裏也憋得難受,于是鑽了出來下床開門。她尋思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謝安平撓上一頓再說,誰叫他那麽欠揍居然敢勾三搭四!

可是拉開門,門口除了一桶冒着熱氣的水什麽也沒有,謝安平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美娘咬牙切齒,索性一腳踢翻水桶,“嘭”的關上門甩手回去睡大覺,連在夢裏面都揪着謝安平又打又罵。

美娘的食肆通常是向巧妹家的豆腐店買豆腐豆幹豆漿,有時候巧妹也會送豆腐腦兒來,一來二去她和食肆裏的夥計都相熟起來,想必謝安平同她也是這樣認識的。巧妹是這條街上有名的“豆腐西施”,年紀才十六,模樣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似乎會說話,嘴巴也甜,見人就叔叔長嬸嬸短地喊,街坊們都挺喜歡她,年輕小夥子也愛往豆腐店跑,那熱絡程度絕不亞于霍大小姐。

因為大小姐美則美矣,但脾氣難伺候身後又有漕幫撐腰,頂多看一下飽飽眼福就行了,但巧妹呢?卻是有可能娶到手的呀!

美娘這幾天眼睜睜看巧妹過來送豆腐的時候笑着跟謝安平打招呼,有時候還給他端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或者是甜滋滋的豆腐腦。

“小安哥,今天的豆腐腦是鹹的,我瞧上次你好像不喜歡吃甜的,所以專程做了鹹的給你,你嘗嘗看。”

謝安平對她倒是沒有顯得特別親近,而是禮貌推辭道:“以後不要麻煩了。”

他的不冷不熱并未讓巧妹打退堂鼓,巧妹笑道:“不麻煩啊!反正我也要過來送東西,只是順道嘛。小安哥,你老家是哪兒的?我們這裏的人都愛吃甜豆腐腦兒,只有京城那邊的人才喜歡吃鹹的呢。”

謝安平搖頭,擡眼望了站在閣樓上的美娘,小聲道:“姑奶奶是哪裏人,我就是哪裏人。”

頗有幾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味道。

美娘微微勾起唇角,心想算他識相!

但是巧妹好奇心一起來,便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小安哥你不覺得奇怪嗎?你看起來比大小姐還要年長,為什麽喊她姑奶奶?如果她是你奶奶輩兒的……哎呀好老啊。”

謝安平嘴角隐隐發抖,很嚴肅地糾正巧妹:“她一點也不老,這只是輩分問題。”

美娘氣得咬牙瞪眼,連手中絹扇都摳爛了。沒長大的黃毛丫頭,你懂什麽老不老的!

“小安子!”美娘從閣樓下來,昂首挺胸眼睛似乎長到了額頭上,“你去柴房把炭搬出來曬曬。”

“是,姑奶奶。”謝安平領命便扔下巧妹,忙不疊跑進柴房裏忙活去了。

打發走了那只裝傻充愣的,現在就剩這個情窦初開的了。

美娘含笑徐徐走近巧妹,巧妹見她靠近很伶俐地福了個身,聲音脆脆甜甜的:“見過大小姐。”

美娘暗想她連侯府那群妖魔鬼怪都能收拾幹淨,還會怕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丫頭片子?于是便親昵伸手牽住巧妹,笑盈盈道:“你跟咱們鋪子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麽客氣幹嘛?我比你大兩歲,你叫我姐姐便是了。”

巧妹聽說霍大小姐不易相處,從來都是敬而遠之,這會兒見她這麽和氣,便生出幾分好感,大方答應:“诶!霍姐姐。”

美娘噙笑颔首,親熱地跟巧妹拉家常,一會兒問她家裏還有什麽人,一會兒又問做生意辛不辛苦,說着說着便問她有沒有定親。

巧妹臉頰一紅:“還沒呢,媒婆倒是上門說過幾個人,但我家覺得不合适,所以就沒答應。”

美娘笑問:“是你爹娘不答應還是你不答應呀?”

巧妹的臉更紅了,低頭扯着衣角有些扭捏:“首先是二老覺得不般配,然後其實我……也不怎麽喜歡。”

美娘趁機又問:“那咱們巧妹喜歡什麽樣的呢?”

“那個……我……”

正好謝安平搬了炭出來,巧妹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美娘捏緊了扇骨,眸光暗了暗很快恢複正常,她絹扇掩面,順着巧妹視線一指:“你瞧小安子怎麽樣?”

巧妹點點頭:“小安哥人老實又勤快,一看就很靠得住。”

他鬼才老實勤快!

“哎呀巧妹,你沒聽過一句話麽?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美娘打擊起人來毫不留情,“小安子看起來憨厚,實際上賊心眼兒可多了!他又風流又好色,才十二三歲就逛窯子養粉-頭,十五六歲便讨了七八房小妾,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弄得烏煙瘴氣。不僅如此,他還有酗酒濫賭的臭毛病,吃醉了就要打女人,打完了以後就去賭坊,連褲衩都能輸得幹幹淨淨!所以呀,偌大一份家業都被小安子敗光了,他還被讨債的追殺,這才撞傷了腦子。也就是我看他可憐,收留他給口飯吃,不然你瞧他細皮嫩肉哪兒像窮人家養出來的孩子?說穿了就是個落難的纨绔子弟!敗家子!”

巧妹吃驚捂嘴:“真的?!”

“我騙你幹嘛呀,我可是小安子的姑奶奶!”美娘話鋒一轉忽然湊到巧妹面前,笑容帶上幾分算計,“巧妹你喜歡小安子吧?哎呀呀太好了,讓他去你家入贅當上門女婿好不好?”

“不不、不了……”巧妹連連擺手,站起來匆忙告辭,“我該走了,家裏的豆子還沒磨呢,大小姐再見!”

美娘看着巧妹慌慌忙忙的模樣,忍笑喊道:“巧妹你再陪我說會兒話嘛!哎呀你別走那麽急,當心腳下!”

美娘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妮子了,也不想想她是誰,那是千年萬年的道行!

謝安平把柴房裏的炭全部抱出來,撒開擺在地上曬。他滿臉弄得黑黢黢的,盯着一張黑臉對美娘說:“姑奶奶,您還有什麽吩咐?”

“小安子過來,我給你擦擦臉。”美娘勾勾手指,謝安平就聽話地把頭低下。誰知美娘哪兒是給他擦臉,而是掐住他腮邊不放,狠勁兒擰。

“豆腐好吃麽小安子?嗯?”

謝安平清晰聽見她磨牙的聲音,臉上再痛但不能表現出來,他說:“不好吃,沒有姑奶奶做的面片好吃。”

美娘刁鑽問道:“不好吃你還吃,你是在怪我沒有喂飽你?”

謝安平眼淚都快飚出來了,從牙縫擠出兩個字:“……不敢。”

“亂吃外面的東西,小心毒不死你。你給我記着,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跟小黑拴一塊兒,餓上七天七夜。”

美娘拍着謝安平臉龐惡狠狠地威脅了兩句,随後推開他站起來,雲淡風輕地理了理袖口,一瞬間又笑着吩咐:“我看好像快下雨了,小安子你把炭搬回柴房罷。”

“啊……好的。”謝安平一聽都苦了臉,垂頭喪氣的。

美娘搖着扇子婀娜袅袅地上了樓,忽然回眸莞爾一笑:“小安子,晚上記得燒水送來。”

鋪子關門以後,謝安平照舊在廚房燒好水送到美娘房裏,把浴桶裝滿,然後準備好香胰子和汗巾子,這才請美娘沐浴。

美娘從屏風後面出來,還是拆了發髻,只披件薄紗衣,不同的是她手裏拿着根雞毛撣子。美娘走到謝安平面前,湊到他胸口聞了聞,一臉嫌惡:“臭死了,一股豆腥味兒!”

謝安平擡手自己聞了一番,納悶道:“沒有啊,我中午搬完炭才沖了涼的。”

“那就是沒沖幹淨呗。”美娘一副“你大驚小怪”的樣子,舉起雞毛撣子在他身上戳了戳,“喂,把衣服脫了。”

謝安平雙臂環起,被吓住了:“為什麽!”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我叫你脫你就脫!”

美娘揚起雞毛撣子作勢要抽他,謝安平忙不疊點頭:“好好好,我脫我脫。”

謝安平脫了衣裳只留下一條褲衩,美娘見他停住,便指着道:“這個也脫了。”

謝安平雙手護住裆部,扭扭捏捏:“不要了吧姑奶奶……”

“不要嗎?”

美娘含笑斜眉,拿撣子上的羽毛隔着褲衩在他那話處來回撥弄,弄得謝安平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別過身子哀求:“別、別這樣……”

美娘弄得越發起勁兒,嬌笑問道:“那你是脫還是不脫啊?”

謝安平除了點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褪下褲衩扔到一旁,美娘微微垂眸發現那話居然已經擡起了頭。

色性不改!

美娘一想起從前受了這玩意兒多少折磨就來氣,曲起手指朝着那鴨蛋大的圓頭彈了一下,恨恨道:“不許起來!”

“嗷——”

謝安平捂住小兄弟彎下腰去,眉眼皺成一團:“你輕點兒,會壞的!”

美娘妩媚地撩了一下耳畔長發:“壞了怕什麽,反正你也沒機會用。行了,進桶裏邊兒去,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味。”

謝安平敢怒不敢言,嘟着嘴跨進了浴桶,舒服地喟嘆一聲。美娘瞧他享受的模樣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随即解開了紗衣。

謝安平見狀一驚:“你幹什麽!”

“當然是陪你啊。”話音一落,美娘人已經入了水,她俯身貼近緊靠浴桶邊沿的謝安平,雙手挂住他脖子,嬌聲甜軟:“小安子,我美嗎?”

謝安平喉頭滾動一下,木讷地點了點頭。

美娘輕笑,嫩蔥一般的手指在他胸膛畫圈打轉,撩起點點水珠:“那你覺得是我美,還是隔壁的巧妹美?”

謝安平舌頭都大了:“當當當……當然是姑奶奶、美。”

“哦是嗎?如果是我比較美,那你為什麽沖着巧妹笑的那麽開心?嗯!”

美娘擰住他凸起的紅點狠狠扯,一邊扯一邊質問:“你是不是喜歡她?!”

謝安平吃痛嗷嗷直叫:“放手放手!”

“不放!你快說,是不是喜歡那個賣豆腐的!”

謝安平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是!我不喜歡她!真的不喜歡!嘶嘶,求你了快放手……”

美娘終于松開了手,謝安平胸口已經被掐得又紅又腫,他委屈地揉了揉傷處,埋怨道:“疼。”

美娘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含笑低下頭去:“哎呀都腫了呢,小安子真可憐,我給你吹吹。”

她伸出舌頭舔舐他胸前的紅櫻,水底下她的長腿伸過去勾住他的腰,整個人幾乎坐到了他身上,讓自己嬌軟的密地緊緊挨着謝安平隐隐蓬勃的欲望。

美娘柳腰款擺,柔嫩的蓮瓣摩擦着那條戰獸,很快便徹底喚醒了它,直挺挺頂着香徑入口,氣勢洶洶。

謝安平大口喘氣:“不、不疼了……你離我遠、唔!”

美娘用雙手環住了那話,輕輕來回套-弄,水波的柔軟讓謝安平格外舒坦,不禁呻-吟出聲。

這大家夥……美娘拿手比了比尺寸,暗嘆真不知自己從前是怎麽容納下這根玩意兒的。到底是他天賦異禀還是自己天賦異禀?居然沒被撐壞!

她握緊了那話,仰頭在謝安平唇角吻了一口:“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答得好的話就有甜頭吃。小安子,你喜歡誰?”

☆、64

64、露本性帳底幽歡

熱氣氤氲,美娘如同吃醉了酒一般,雙頰酡紅眼淺流媚,望着謝安平抿笑:“傻了不成?我問你話呢!”

謝安平窘迫不堪:“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而且還羞得滿臉通紅,垂下眸子不敢看美娘。

美娘等了半晌也不見他有動靜,火氣一上來搡開謝安平,罵道:“我看你的腦子是真壞了!”

這厮以前張口閉口就是喜歡,她不耐聽了他還要說,真是比亂飛的蒼蠅還要煩人。現在你給他機會說了吧,他又忽然了啞巴似的,敲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字來!

怎麽會有這樣專門跟她對着幹的混蛋!

“你就是喜歡那個黃毛丫頭!”美娘生氣地站起來,扯過袍子把自個兒裹了起來,“去吧,去豆腐店當姑爺去!我不阻礙你的好前程!”說着她就跨出了浴桶。

謝安平在她離開的一剎那抓住了她的手腕。

美娘轉身跌入了濕漉漉的炙熱懷抱,謝安平箍住她,黑漆的眼眸俯看下來,宛如瀚海漩渦,吸引着她落進去。

他凝視着她:“那你又喜歡誰?”

美娘怔怔看着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想過“喜歡”這兩個字了。喜歡吃什麽、穿什麽、幹什麽……她統統沒有在乎過,仿佛日子本來就應該是這般,在狹小的食肆忙碌生計,賺兩個糊口的錢,晚上關門早上開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把自己忙得沒有精力沒有時間,就不會去想放不下的過去。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然漸漸淡去,美娘不肯再回想,是因為她知道在不知不覺當中,謝安平早已不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臭混蛋,而是……成為了一個不敢想的人。

“我先問你的!”很快,美娘回過神來給了謝安平一巴掌,“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找抽是不是!”

謝安平挨了打卻微微一笑,俯首貼到她耳畔:“你明明知道還要問。”

他的唇擦過她的耳垂,癢酥酥的,美娘趕緊伸手捂住耳朵,擡眸怒道:“我不知道!”

謝安平彎起了眼,捧起她的臉龐,鄭重其事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你啊,一直都是你,從前、當下、将來,永遠是你。”

美娘自覺臉頰燙得都要燒起來了,心跳噗通幾乎要沖出胸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你是個撞壞頭的傻子,我瘋了才信傻瓜的話!”

“瘋瘋傻傻不正好是一對?天生絕配。”謝安平嬉皮笑臉,絲毫沒有被打擊到的模樣,反而纏着美娘問,“我都說了,該你了,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瞧瞧,給點顏色就開染坊,這厮還真是會蹬鼻子上臉!剛才還委婉地問喜歡誰,現在居然就肯定是他了!

美娘道:“我喜歡的人……反正不會是你這種混蛋!”

她報複似的在他唇上重重一咬,謝安平反舌一卷,張口吞下她的檀口,拼命絞纏。美娘不甘示弱,率先突破他的牙關,然後咬破了他的舌尖。謝安平吃痛卻不松口,血腥味很快在倆人的口腔內彌漫散開。

兩人好比戰場厮殺一般你來我往,誰也不肯先認輸,謝安平半摟半抱着美娘,幾乎是把她扔到了床上。

水珠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團團水漬。美娘被吻得透不過氣,腦海也熱烘烘亂成一團,等到謝安平終于放開她,才有新鮮空氣灌入她的口鼻。她大口地喘氣,低眉看去謝安平正在扯她的袍子。

她搖搖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死色鬼!

“慢着!”

謝安平正要疊起美娘的腿攻城略地,手卻忽然被她按住了。他擡起頭來眼睛了全是熾熱燃燒的欲望,憋住性子舔着唇問:“怎麽了?”

美娘笑着坐起來,拿汗巾子繞住他的脖頸一勒,把他拽到跟前:“在我這裏,要依我的玩兒法……躺下。”

謝安平躺下之後被美娘綁住四肢拴在床頭和床腳,只見他全身肌肉結實緊密,如一只矯健的獵豹,不算魁梧的軀體蘊含着驚人的爆發力。而兩條強健大腿中間,那話高高豎起。

美娘跨坐上他的腰,把頭發都撥到後背,露出兩團豐盈雪峰。她手拈一根長羽毛,調戲地劃過謝安平鼻子,弄得他癢酥酥的。

“現在我問你答,只可以說是或者不是,不準說多餘的話。明白嗎?”

謝安平立即問:“為什麽?”

美娘馬上笑了:“小安子不乖哦,剛剛說過就不記得了,犯錯是要受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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