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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從前瘦了一些,但仍舊精神奕奕,他嗤道:“還沒有,繼續找着呢,臣就不信找不到。哼,溫澄海那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陛下您從前常誇獎他敦厚老實,可您現在看他老實麽?誰知道他是不是把別人肚子弄大了沒法才娶回家當媳婦兒的!”

皇上沒好氣瞪了謝安平一眼:“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麽德性再說,也虧你好意思罵別人!”

謝安平挺着脖子不服氣:“臣曉得自己是什麽德性,反正臣就是這種人,才不像他裝模作樣。”

皇上這人一沒事就喜歡挑撥臣子吵吵嘴打打架,自己樂得在一旁看熱鬧。他知道謝安平同溫澄海不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安平,據說溫澄海明天就到京,你去接一下他。”

謝安平吃驚:“為什麽要我接他?不去!”

“吏部侍郎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朕也是怕他遭人暗算,所以要你幫朕保護他。還有你跟他同為朕的臣子,難道不該和睦相處一同為朝廷效力?嗯?”皇上似笑非笑地說。

謝安平一臉不悅:“陛下,臣子私交過密那可不行,您就不怕我跟他勾結起來胡作非為?狼狽為奸什麽的……”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小爺不去!你愛找誰找誰!

狼狽為奸你都說得出口!皇上一拍桌子,怒吼:“你想抗旨不成?去還是不去!”

“那……去吧。”

謝安平不情不願答應,撇嘴跪安告退,滿臉不爽地接溫澄海去了。

☆、70

70、守株待兔喜相逢

金吾衛的人一路去碼頭,謝安平慢悠悠跟在隊伍最後,看着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婆跟自己往同一個方向走,不覺納悶地摸了摸下巴。

“今天有龍舟賽?”

小跟班元力一聽就笑了:“哪兒能啊侯爺,端午早過了馬上就該吃月餅了,您怎麽還惦記着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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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平凝眉不解:“那他們怎麽都往碼頭走,趕着去跳河投胎?”

元力:“……”您就不能說兩句中聽的話麽!

姜參事解釋:“大概是為了一睹溫大人的風采吧。”

謝安平嗤鼻:“嘁!臭書生有什麽好看的?姓溫的還被爺收拾過呢!”

“他們想看的不僅僅是溫大人,更是一種信仰。”姜參事視線遠方,神情變得有些不大一樣。

謝安平更不屑了:“鬼的信仰,他又不是神!”

姜參事微微含笑,道:“可在寒門子弟看來,溫大人就是神。侯爺可知在朝堂之中,三品以上官員有多少是出自官宦世家?又有多少是出自平民百姓之家?”

“這個……”謝安平思忖片刻,不确定道:“一半一半?”

姜參事搖搖頭:“朝野上下,七成以上皆是公侯官宦之後,而三品以上大員更無一人出身民間。”

謝安平斷然否決:“不可能!那誰誰誰,就是十五年前頭中了狀元的樵夫兒子,現在不是進了中書省麽?他就是個三品大員!當年放榜好大的陣仗,老侯爺還抱着我去看狀元郎呢,爺光記得他穿一身紅衣服騎在馬上,怪紮眼的。”

“但是侯爺別忘了,此人後來做了先皇太傅的女婿。他的平步青雲,并不是偶然。”姜參事的語氣似乎充滿了辛酸,但又帶着希望,“侯爺您出身公侯世家,可謂天之驕子,想入朝為官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願意閑散就尋個輕松的職位,願意建功立業也有的是門路,無論您的理想是什麽,都有人早早為您鋪好了路,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邁出腳步。但這些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的路,要自己鋪,更要自己走。”

姜參事是軍營裏出來的,正兒八經在邊關打過仗。謝安平依稀記得他似乎出身不高,沒有公子哥兒好吃懶做的壞德性,而是品性端直治軍嚴厲,所以謝安平當時才點名要他進金吾衛效力,好好矯正一下皇家親兵的不良歪風。

謝安平被他一說有些發窘,沒錯,他是出身侯門,從小仗着身份也沒少幹壞事……但他現在的上将軍之位也不是白撿來的!那是真刀真槍流血流汗拼來的,憑什麽他們都覺得姓溫的書生了不起!會讀書讀死書有什麽了不起!

謝安平不服氣:“他不就是會賣弄筆杆子耍耍嘴皮子,有本事叫他跟爺一樣騎馬打仗抓犯人,哼!”

姜參事并不跟謝安平孩子氣的模樣計較,只是說:“溫大人最令人佩服的地方,并非是他的才華有多麽驚豔絕倫,而是他既不攀附權貴也不結黨鑽營,他只靠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路,從鄉下私塾來到京城讀書,從國子監學生到衙門的無名小卒……直到并州刺史,最後是吏部侍郎。他帶給無數寒門學子希望,不需要阿谀奉承,不需要溜須拍馬,只要像他一樣就有機會出人頭地,他維持了讀書人的骨氣和尊嚴,甚至是整個國家的氣節。所以,他是很多人的信仰,也是他們心中的神。”

姜參事說得謝安平一愣一愣的,而元力聽完撓撓頭:“聽老姜你這麽一說,我也開始佩服起溫大人來了……”

謝安平狠狠瞪他一眼——死家夥胳膊肘往外拐!

姜參事後知後覺地發現謝安平臉色不好,遂拱手道:“無意冒犯侯爺,其實卑職也很敬佩您。”

天下既需要愛民如子的好官,也需要謝安平這種亦正亦邪的酷吏,他身份高後臺硬,脾氣壞手段辣,誰的賬也不買,也不怕得罪所謂的權臣,所以從某方面來說他能夠真正做到大公無私,抓貪官殺奸佞毫不手軟。至于他心中什麽是公道公義,那又自有他的計較。也許在他看來,世人只分兩種——看得順眼和看不順眼的。

到處作奸犯科害得他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自然是看不順眼的,所以要抓來狠狠收拾,但溫澄海這種風頭居然蓋過了他,并且還跟他有些小過節的文質書生,自然也不可能是看得順眼那一類的。

于是謝安平決定不吃姜參事誰也不得罪的這一套,沉着臉冷哼問道:“老姜你說,是爺帥還是姓溫的帥?”

姜參事沒料到他連這也要比,愣住了。

倒是元力機靈,立馬接嘴:“當然是爺帥!爺最英俊最潇灑最風度翩翩!”

“這個……”姜參事實在詞窮,只好說:“侯爺和溫大人各有千秋,不好相提并論。”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麽,貓和狗能比嗎?!

謝安平黑着一張臉,把頭一扭:“錯了!你們都說錯了!”

姜參事自覺嘴笨認栽,元力卻不甘心地皺起眉頭,心想拍馬屁也會錯?

“爺比他帥十萬八千裏!”

眼看就要到碼頭了,謝安平扔下這麽句話賭氣往回走:“随便派兩個喽啰去接那條弱雞,爺回衛府找嬌嬌!”

姜參事只好跟上去:“侯爺要找人的話應該去慶州,怎麽回衛府?”

謝安平摸摸鼻子:“皇上不讓爺三天兩頭就出京,慶州那邊的人會送畫像來讓爺過目,再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上次她不就是自己跑掉的?萬一這回又是她使壞想逃,爺得把岳父岳母小舅子看牢了,幹脆來個守株待兔。”

說來真奇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金吾衛都快把慶州那條河翻兩次了,還是尋不到美娘。謝安平越想越來氣,這女人明明答應給他生兒子的,現在兒子還沒生她怎麽又不見了?氣人!

必須把她抓回來生兒子!而且要生一窩!

溫澄海和美娘到碼頭的時候就剛好和謝安平錯過,而且早有轎子等在那裏,美娘下船就被扶上了轎,快得好多人連她的臉都沒看清。

“看見了嗎?溫夫人長什麽樣?”

“一晃就過去了,沒看清。”

“應該很漂亮吧?”

“誰知道呢,反正我就光顧着看溫大人了!”

美娘坐了船有些暈,轎子裏坐着也被颠得暈乎乎的,正撐着頭休息,聽到轎子外頭的人說話覺得好笑,便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只見密密麻麻的姑娘小姐,眼神帶着傾慕,估計都是來一睹溫澄海風采的。

“相公還挺招人喜歡的……”美娘笑着自言自語,放下了簾子。

“黃莺姐,我好像看到姑娘了。”

人群之中,櫻桃拉着黃莺袖子如是說道。黃莺一驚:“哪裏?!”

櫻桃樣子呆呆的:“剛剛過去了,你沒看見嗎?”

黃莺踮起腳伸長脖子望了望,只見圍觀人群散開,街上擠滿了行人,哪兒還能分得出誰是誰。她問櫻桃:“真的是姑娘?你沒看錯?”

櫻桃不敢确定,迷迷糊糊地說:“大概可能應該……是吧?反正我覺得像。”

“只是像嗎?”黃莺一聽很失望,搖頭嘆氣,“八成是你看花眼了,小笨蛋。走吧,咱們該回府了。”

“哦。”櫻桃撅嘴跟上黃莺,還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漸行漸遠的轎子,心想真的是很像啊。

話說謝安平回了衛府以後,徑直去了後園的一個小院子,只見這裏石牆高豎,牆頭還裝了鐵栅欄,四周圍了一圈衛兵,看守得嚴嚴實實,連只蚊子也飛不進去更飛不出來。門衛見到謝安平,開鎖放他進去,然後又把門拉來關嚴實。

謝安平剛剛跨進院門,迎面飛來一團東西,他趕緊側過身子,“暗器”就擦着鼻尖飛過,“砰”一下砸到身後的牆壁上,摔得粉碎。

“龜兒子!!!”

裏面的人咆哮聲巨大,謝安平揉揉耳朵,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走進去:“您老今天胃口不好?怎麽又把飯菜扔了?”

霍青城被關在這裏好幾個月都要瘋了,只見他一只腳腕上被套了鐵環,行走只能拖着一條長鐵鏈,長度剛好夠他在屋子裏活動,而且這鐵不知道是什麽鐵,砸不爛掰不開,硬是把叱咤江湖的霍老大困在此地,真真應了那句話——龍游淺灘遭蝦戲。

霍青城見到謝安平就一肚子火,指着他鼻子罵:“老子被你擒住算認栽!你要殺就殺,把老子關在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麽!”

謝安平斟杯茶遞給氣得手抖腳抖的霍老大,讨好道:“岳父大人消消氣。”

霍青城把手一揮打翻茶盞:“滾!誰是你岳父!王八羔子!”

謝安平把碎片一點一點踢遠,免得傷着暴躁的霍老大,笑道:“岳父大人您不能罵我龜兒子王八羔子什麽的,都說女婿是半個兒子,您罵我不就是罵自個兒烏龜王八蛋?”

“……”

霍青城一聽氣得直拔胡子,滿臉大胡子都快拔光了。

謝安平又屁颠颠湊過去:“小婿今天去看望岳母了。”

霍青城本來還氣得肝疼,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她和謙謙好嗎?”

“好着呢,謙謙又長高了。”謝安平無比純良地點頭,“小舅子說想爹爹。”

“哎喲喂乖兒子!”霍青城又喜悅又難過地揉了揉胸口,嘆道:“老子都快半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還認得出老子不。”

謝安平道:“只要一見您老這把大胡子,鐵定認識!”

霍青城瞭他一眼,陰陽怪氣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倒是放老子出去見他啊!”

謝安平嘴角抽抽,他算是知道美娘說話陰陽怪氣是從哪兒學來的了,敢情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其實啊岳父大人,不是小婿不想放你出去,實在是不能。”謝安平忽然正經起來,“您也知道您犯的是什麽罪,雖說不怎麽關您的事,但您沒管好手下總是事實,聖上正琢磨砍你的頭呢。”

“那就讓他砍!總好過老子被你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遲早瘋掉!”

“別暴躁別暴躁,您不能死,您還要抱孫子不是?”謝安平幾個月來算是摸清楚了霍老大的脾氣,吃軟不吃硬,他給岳父大人捋胸口,“其實這事也不是沒轉寰的餘地,只要您再告訴我幾個漕幫據點,我随便抄家夥去搜搜,抓兩個人回來交差不就得了嘛。”

霍青城眯眼:“真的随便說幾個就成?”

謝安平無比真誠點頭:“嗯,您是江湖枭雄,漕幫生意又做那麽大,通吃黑白兩道,咱們好歹是官府,不能被你落了面子不是?我就去砸個場子做做樣子,為咱們皇上找點顏面回來,皆大歡喜。”

其實砸場子是假,他就是怕霍老大派人把美娘藏起來了,想去那些狡兔窟裏搜一搜,把媳婦兒找回來!

哪知霍老大不中計,慢條斯理地說:“成,你先把我閨女找回來,老子馬上就給你說。”

謝安平臉色一下就變了,兇神惡煞的。

霍青城得意洋洋,沒聽過姜還是老的辣麽!

“哼!”謝安平生氣拂袖而去,“反正爺捏着你,就不信她不回來!”

霍青城讓謝安平吃了癟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兒:“老子的閨女哪兒能便宜了你這混帳東西……啷哩個啷……”

不過大胡子其實也很擔心:美娘到底去哪兒了?

溫澄海回京之後才發現宅子已經搬了,皇上賞了他一棟新的府邸,是以前宅院的五六倍大,十分氣派。他與美娘直接去了新宅邸,安頓一番就住下了。美娘原本還想着回到家能想起一些事情,可住進連溫澄海都陌生的新府邸,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門心思安胎要緊。而溫澄海新官上任非常忙碌,早出晚歸的,美娘有時候連他面也見不到,想問什麽也問不到,總覺得有些寂寞。

這日,丫鬟小珍問美娘:“夫人,中秋節要到了,廚房的大娘托奴婢問您月餅要做什麽口味?大人有沒有什麽忌口?”

中秋節?她好像操辦過一回。美娘覺得腦海裏有些事情在往外冒,便問小珍:“以前是怎麽辦的?”

小珍搖頭:“奴婢不知。奴婢是新進府的。”

“那下人裏有知道的嗎?”美娘又問。

小珍道:“好像沒有,大夥兒都是這處宅子修好,才被宮裏的人分配來伺候溫大人的。夫人,不如您問問以前的家仆?”

美娘凝眉:“怎麽都是新來的,好奇怪……算了,待會兒我寫些東西你去買吧,家裏人不多,相公也不喜歡鋪張,簡單一些好了。”

中秋可算是僅次過年的重要節日了,美娘雖然說要從簡,但很多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美娘還打算把俞如眉接來過節,如果尤思仁要來的話也行,但最好不帶王氏母子。不過話說回來她也讓溫澄海往家裏傳過話了,她有身子不方便回去,想請娘親哥哥過來看她,但傳去的訊兒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樣,居然沒動靜?是不是大娘又在刁難作怪了?

美娘是這般猜的,心想如果實在不行,她就親自回家一趟好了。而且她看見溫澄海青色的披風很舊了還在用,便尋思着去買塊好一點的料子給他做套新衣裳。摸着披風後領的那個米粒大小的刺字,是她當初繡上去的,美娘輕輕地笑:“這麽久了還留着呢。”

說走就走,美娘給管家吩咐了兩句,便坐上轎子離開了溫府,小珍随行。

“夫人,咱們去哪兒賣料子?”

走出去後小珍問美娘,美娘反問:“哪裏的料子比較好?”

小珍答:“錦繡莊。”

錦繡莊?美娘一聽覺得很耳熟,便說:“我好像以前就愛在那裏買布,就去那裏罷。”

這廂美娘往錦繡莊去,那邊謝安平鬼使神差的在街上游蕩,心事重重。美娘就像一根針落進了茫茫人海之中,要怎麽才能找到?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唉——不管了!爺就算找到死也要找!”

謝安平捏緊拳頭,一副壯志雄心的樣子。他決定先去暗哨收消息,而這個專門負責搜集情報傳遞消息的地方,就是錦繡莊,一個賣绫羅綢緞的鋪子。錦繡莊不是侯府的産業,而是金吾衛的,所以沒幾個人知道底細,京城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們愛上這裏買東西,女人最大的特點是嘴碎愛八卦,于是金吾衛也借着這裏能聽到很多官員家裏的秘密。比如哪個大人又去哪個大人家吃酒了啊,誰又給小妾買了新的首飾啊,價值幾何……等等等等。

“小珍,這個花色怎麽樣?配不配相公?”

謝安平剛進錦繡莊的門,就看見在那裏選布的美娘,她手裏展開一匹淺绛色的緞子,正歪頭問旁邊丫鬟的意見,表情溫柔極了。

出現幻覺了?謝安平使勁揉揉眼,再看,人還在那兒!還是那麽漂亮!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張開雙臂就撲過去。

“嬌嬌!”

☆、71

71、紅杏出牆聽胎動

美娘眼角瞥見一道影子襲來,驚得扔了手裏的緞匹,縮到小珍身後。

謝安平撲了個空,撞上櫃臺,他揉揉被磕疼的胳膊,努嘴道:“嬌嬌你躲什麽躲啊?”

美娘吓得不輕,從小珍後面露出一雙眼:“小珍他什麽人?”

小珍看此人玉面丹唇穿着富貴,像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估計是那種好色之徒。她心想有溫大人撐腰幹嘛怕這種人,便上前一步挺起胸脯,質問道:“哪裏來的登徒子!竟敢對溫夫人如此無禮,還不快快賠禮道歉!”

“嘿——你才是哪裏來的黃毛丫頭,爺跟嬌嬌說話有你的份兒插嘴嗎!”謝安平撸起袖子差點想揍人,但又懷疑自己聽岔了,問小珍,“你剛才叫她什麽……溫夫人?”

小珍強撐着氣勢:“怕了吧!咱們夫人是吏部侍郎溫大人之妻,識相的話你給夫人陪個不是,咱們既往不咎,不然告到官府去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謝安平掏掏耳朵,呆愣呆愣的:“溫……溫澄海?”

小珍以為成功吓住了他,得意笑道:“正是。”

“操!才幾個月你他媽的就改嫁了?!”

謝安平火冒三丈,伸手從小珍身後拽出美娘,鉗着她手腕劈頭蓋臉一通大吼:“爺還沒死呢!你居然敢改嫁?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爺告訴你,就算爺死了你也不準改嫁!你是爺的人,你要為爺守節!”

美娘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謝安平就發憷,聽他大吼小叫的,她眼淚嘩嘩就冒出來了,心想這誰啊?看着斯斯文文的樣子,其實兇死了!

“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美娘雙目含淚又驚又怕,回頭喊小珍,“小珍快救我——”

小珍撲上來對謝安平又拉又扯:“放開我們夫人!你這壞蛋!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欺負孕婦啊——”

小珍還算機靈,拉不開謝安平就大喊救命,她這一嚎成功把衆人都引了過來,大夥兒圍在錦繡莊門口對着謝安平指指點點。

“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看着人模狗樣的,居然對着孕婦動手動腳,真是世風日下!”

“人不可貌相,衣冠禽獸!”

“噓——你們認識他是誰嗎?金吾衛的小侯爺!說他壞話你幾個不想活了!”

“……”

錦繡莊的掌櫃實則是金吾衛的眼線,見勢不妙趕緊招呼下人關鋪子,順道趕走圍觀的人:“走吧走吧,今天小店有事不做生意了,諸位明天再來啊。”

百姓們的竊竊私語鑽進謝安平耳朵裏,多數是在罵他。他別的都沒在意,只是垂下眼簾往底下一看,頓時心裏涼飕涼飕的。

瞧這凸出來的肚子,應該是懷孕了吧?

總不可能是吃撐了脹圓的麽!

謝安平顫巍巍把手伸過去想摸一摸:“你……”

美娘趕緊護住肚子,後退兩步猶如避開蛇蠍猛獸:“你別過來!”

瞧她緊張保護腹中孩子的模樣,謝安平差點就哭出來了,他一擡頭雙眼通紅,指着美娘鼻尖難以置信:“你不僅改嫁,居然還給別人生兒子!”

難怪他找不到她,敢情是躲起來跟別人卿卿我我去了!

“尤美娘!你紅杏出牆!”

謝安平氣得嘴唇嗫嚅 ,自覺頭頂上的綠帽子這輩子也摘不掉了。他恨不得掐死美娘算了,可見她怯怯站在對面又怎麽也挪不動腳步,只能像個娘們一樣痛斥負心人的無情無義。

這樣做很不爺們,但謝安平能怎麽樣呢?他又舍不得動美娘一根手指頭!

美娘聽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怔:“你怎麽曉得我名字?我好像不認識你……”

謝安平擡起手背揉揉眼眶,擡眉冷笑:“少跟爺玩這一套,這都是爺玩兒剩下的!你裝什麽蒜,你不認識爺?哼!你跟爺都不知睡過多少回了!爺不僅曉得你名字,連你身上哪裏有痣都一清二楚……”

啪!

美娘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幹脆揚手給了他一耳光,怒叱道:“滿嘴污言穢語,下流!本來我剛才還有遲疑,但現在我确信不認識你這種人!”

謝安平臉頰赤痛,他擡起黑沉沉的眼瞪着美娘,咬牙啓齒道:“行,你不認識爺沒關系,爺會讓你慢慢、想、起、來!”

美娘拉着小珍正想逃,卻不料謝安平搶先堵住門口,招呼布莊裏的夥計——其實都是侍衛,關上門。他順手從櫃臺底下摸出一把刀,打橫抱起美娘就去了後院。小珍被反綁雙手塞住了嘴,夥計讓她坐在櫃臺背後。

夥計膽戰心驚地問掌櫃:“侯爺該不會鬧出人命吧?他把刀都拿進去了……”

謝安平有個诨名叫“出刀見血一封侯”,說的就是小侯爺平時不輕易拔刀,可一旦動了兵器,那就是來真的,非得見了血光才罷手。

掌櫃也怕,這明顯是小兩口吵嘴鬧架,動什麽刀嘛!他道:“你去衛府把老姜叫來,也只有他能勸侯爺兩句,我去後頭瞅瞅。”

美娘在謝安平懷裏一路掙紮,對他又捶又打。謝安平紋絲不動,抱着她大步往前走,沉眉威脅:“你再鬧爺就把你扔下去,讓你肚子裏那貨摔出來!”

這種狠話果然有效,美娘害怕這煞星來真的,立即安分下來,雙手緊緊捂住肚子。她死死咬住唇,憤怒擡頭看見這厮的下颔,只見陰影交錯之下,他的輪廓竟然透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美娘微怔,眨眼功夫,謝安平已經走進閣樓把她放下。美娘回過神來,驚恐道:“你想幹什麽?!”

謝安平緩緩抽出刀,刀尖指着她:“爺要挖你的心出來看是不是黑的!”

美娘聞言吓得轉身就跑,但不等她跑到門邊,謝安平已經抓住了她拖到床上,按住她手腳脫她衣裳。美娘使勁掙紮,謝安平沒耐性跟她好好說,幹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夠了!再動割斷你喉嚨!”

冷冰冰的刀鋒挨着脖頸,美娘僵着身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眼睜睜看這厮扯開她的衣襟,然後拉下肚兜。

美娘羞憤交加,磨牙道:“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這般行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都不認爺,爺不做人也罷。”

謝安平低頭朝美娘右乳旁邊看去,在她腋下兩三寸的地方有塊很小的胎記,粉紅色的梅花形狀,他相信除了俞如眉就他知道,人的相貌可以相似性格可以模仿,但隐秘胎記總不能也一樣吧?她剛才就說不認識他,那表情真切得可不像裝的,謝安平是氣瘋了不假,但還沒失去腦子,他就想驗一驗這個美娘是不是真的。

看見一模一樣的胎記,謝安平還拿手去摸了摸,确信沒有掉色,他頓時怒捶床板:“你還跟爺裝瘋賣傻!你敢說你不是尤美娘!”

美娘被他看了又摸都要羞死了:“我什麽時候說自己不是尤美娘了?!我是尤美娘不假,但我就是不認識你!”

“你當爺三歲小孩兒呢?你騙誰啊,你記得自己卻不記得爺?哪兒有這麽巧的事!我說你聰明點兒行不?被爺用爛的招數還撿來再用,你要報複爺也換個新招!”

謝安平覺得美娘可能是在氣當初自己裝傻騙她,所以要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她那小心眼的記仇性子,肯定不會輕易原諒他的,她就喜歡折磨他!

想到此處他仿佛覺得好受一些了,她跟他鬧別扭就證明她還是喜歡他的對不對?所以她才會專門上布莊來“偶遇”他,應該是為了試一試他的真心,還有啊,她的肚子說不定也是假的!為的就是氣他!

“嬌嬌,”轉瞬謝安平嬉皮笑臉,低下頭去親吻美娘胸口,哀求道:“別跟爺怄氣了行嗎?爺什麽都依你,你既然回來了就跟爺好好過日子,嗯?”

說着說着,他準備伸手把假肚子拿出來,好好跟美娘親熱一下,哪知一剝開衣裳完全傻眼了。

她隆起的小腹光滑圓潤,不是布包袱,她确實懷孕了,貨真價實。

美娘自覺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赤身露體太荒謬了,她慌亂摟起衣服要遮擋,卻被謝安平一把甩開手。

他是徹底絕望了,眼含淚花從牙縫裏迸出一句話:“你真的跟了別的男人……”

美娘覺得他完全是個瘋子,不可理喻:“早說了我有相公的!”

溫澄海。謝安平心裏把這個名字碾碎了千萬遍,他頓時失去了理智,拿過刀嘶吼:“不準喊他相公!”

謝安平忽然把刀對準美娘的肚子,眼底赤紅表情猙獰:“不準你給其他男人生兒子……”

美娘看他的樣子似乎打算要剖開她的肚子,她咬住唇一手捂緊肚子,一手胡亂打他,罵人都帶上了哭腔:“你這個瘋子!瘋子!”

謝安平果然是瘋魔了一般,低着頭死死瞪住她肚子,執拗地伸手去拉扯她的手腕,眼睛都快滴出血來了。

就在這時,美娘肚子裏的小家夥忽然動了,剛好讓謝安平摸到。

他一下愣住了。

小家夥又動了動,仿佛還很有勁,在裏面活動筋骨似的。美娘還沒從驚吓中回過神來,捂着胸大口喘氣,而謝安平兀自摸得起勁。

“他他他……他會動?”

半晌,謝安平把刀扔了,驚詫地問美娘。美娘驚魂未定地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謝安平越摸越好奇:“他每天都踢你嗎?疼不疼?”

美娘搖搖頭,吞咽一下:“才剛會動……不疼的……”

謝安平的模樣就像小孩子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似的,摸着美娘肚子問東問西,甚至還彎腰把耳朵貼在她肚皮上聽動靜。

美娘哭笑不得,倒是沒剛才那麽怕了,她穩下心神,小手摸到身邊的瓷枕,頓時計上心來。趁謝安平不注意,美娘抓起來就狠狠往他頭上砸去,直把他打得捂住頭摔下床去。美娘立刻跳下床就跑,打開門鑽出去正好撞上一人,她連是誰也沒看清,搡開來人忙不疊奔遠了。

姜參事一來就遇見美娘逃跑,正在納悶又聽謝安平在房裏發出呻-吟,他急急忙忙進門一看,驚見他手捂額頭慢悠悠爬起來,腳步趔趄。

“侯爺您怎樣了?”

姜參事要扶謝安平,謝安平擺擺手,擡眼朝着美娘逃走的方向一看,咬牙道:“還說不記得爺,連砸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樣……嘶!怎麽下手還是那麽重……”

姜參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爺,卑職剛才看見的人應該是……”

“就是她!”謝安平點點頭,目光中帶着些許不甘,“她回來了,還把爺的心肝脾肺都要氣炸了!”

姜參事終于松了一口氣:“回來了就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侯爺這下可以安心了。”

“哼,安心個屁!她就是專門來折騰爺的!”謝安平彎腰撿起刀,搖搖晃晃地往外走,“老姜,回衛府給爺調五百精衛。”

“侯爺是準備做什麽?”

謝安平收刀入鞘,冷哼道:“爺要去掀了溫澄海的窩,把媳婦兒搶回來!”

☆、72

72、明搶暗奪抓逃妾

美娘逃出來之後,在櫃臺後面發現小珍,解開小丫鬟身上的繩子,拉着她就往外跑。店裏的夥計不敢阻攔,眼巴巴地看她們跑遠。沒一會兒謝安平就從後面一撩簾子走了出來,手掌捂頭滿臉陰沉。

“往哪兒跑了?”

夥計指了方向,謝安平不慌不忙把刀別在腰間,優哉游哉走出去:“看你跑不跑得出爺的手掌心。”

美娘和小珍回到府中,溫澄海剛剛到家不久,美娘見到他就撲過去。

“相公!”

溫澄海一見她驚魂未定鬓髻散亂的模樣,大驚失色:“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美娘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個瘋子……追、追我!”

她吓得不輕,還是小珍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溫澄海一聽明了,這是遇上謝安平了。他凝眉須臾,忽然低頭問美娘:“你認識這人嗎?”

美娘矢口否認:“我怎麽會認識這種瘋子!他會不會追到家裏來?相公你幫我趕走他!”

溫澄海把她的鬓發撥到耳朵,輕聲問:“不跟他回去嗎?”

美娘沒聽懂似的:“跟誰回去?相公你要讓我去哪兒?”

溫澄海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你先回房休息,這裏交給我罷。”

其實他自從回京就有心理準備,他曾無數次設想過美娘若是和謝安平重逢,他倆會怎麽樣?自己又會怎麽樣?也許是時候放手了……不過親耳聽見她選擇了自己,他心滿意足,也堅定地選擇了捍衛到底。

金吾衛的五百精衛很快就包圍了溫府,把偌大宅子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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