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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已經逃走不少時間,而這片野草叢一望無際,此時她再說明小丐逃入草叢中也沒有用了,就靠這十數個兵士,恐怕極難找到他躲藏在何處,如果這些兵士找不到人,反而激怒了他們,還不如不說罷了。
這些兵士找不到小丐,便把德貴叔拖下了車:“你說在車上,怎麽不見人?老小子你竟敢欺騙軍爺?走,跟我們回去。”
德貴叔暗暗叫苦,連連讨饒。他本是想替葉大夫解圍的,怎料到那小丐不知什麽時候溜走了,這下可惹怒了這幫不好惹的魔王們,不知要怎麽收場。
葉昊天心道今天這事情部分因自己而起,德貴叔是為了給自己解圍才說出小丐之事的,現在眼看着他要被帶走,他不能讓這事發生,于是急趕幾步上前:“我們與那個小丐萍水相逢,見他饑餓無力,才讓他上車,捎他一程,不知他何時又偷偷溜走了,請官爺高擡貴手。”
“哼,你現在說話倒是不結巴了?把路引拿出來!”德貴叔因常常來往村裏和菱鎮之間,身上帶着路引,那伍長看了路引,确認他們确實是附近村裏的鄉民。
伍長把路引還給德貴叔後狠狠瞪了眼五月,他本來自持頗會識人,想不到這小女童居然把他也給騙了,被他們耽擱了這麽久的時間,那少年早就逃到不知哪裏去了。他越想越是氣惱,指着牛車道:“這車載過人犯,給我把這車拉回去!”他留下幾個兵士把牛車拉帶回營,自己則叫上幾個兵士,驅馬繼續向前尋找那少年。
留下的那幾個兵士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往車上扔,也不管車上是不是亂糟糟的,地上散碎的藥材也不理了,牽着牛鼻就要走。
德貴叔怎麽肯讓他們把牛車拉走,他死命拖在車後面,卻哪裏拉得過牛的力氣,被牛車一路往前拖着走。路面上正好有塊半埋在土中的石塊,他一腳踩在石塊上,腳底一滑一扭,立時崴了腳。不得不放開雙手眼睜睜看着牛車被兵士們拉走,他坐在地上低聲咒罵:“賊官兵,比強盜還狠!随便找個由頭就搶東西!”
德貴叔心裏怨憤,這話說得響了點,被旁邊一個兵士聽到了。這兵士一怒拔出腰刀,倒轉過來,用刀柄朝他的頭上猛地一敲,頓時将他的頭上敲開一個口子,鮮血直流。
葉昊天正在與兵士交涉,讓他們把書籍和藥材留下。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是廢物一堆,并不值錢,對他來說就是要緊的物事了,耳邊卻聽見德貴叔“哎呀”呼痛聲。他回頭看去,見德貴叔頭破血流,顧不上再和眼前的兵士交涉了,急忙跑過來就想勸阻那兵士行兇。
敲破德貴叔頭的兵士正在盛怒中,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影向自己方向撲了過來,下意識地就揮刀橫斬而去。
五月這時正在葉昊天和德貴叔之間的位置。她眼見彎彎的腰刀橫掠,葉昊天剎不住腳,滿臉驚恐地朝着刀尖上直撞過去,心頭一陣狂跳,不顧一切地縱身朝葉昊天撲了過去!
幸好她離得近,被她這樣用力一撞,葉昊天便向着左側斜倒了下去,并未撞上腰刀。但五月雙手張開,抱着葉昊天的腰,那柄腰刀從空中揮過時,還是劃破了五月的衣袖,橫掠而過的刀尖在空中帶出一絲棉絮和一縷細細的血絲。
葉昊天側跌在地上,五月撲在他身上,随即又從他身上滾到地下,她雙手撐地坐起,突覺右臂疼痛,不由得用左手捂住了痛處,指縫間立刻滲出血來。
那幾個兵士只是為了發筆小財,無意傷人,見五月手臂被劃傷流血,雖然不多,但看另一邊,德貴叔頭上血流不止,順着一側臉頰直淌下來,把肩膀上的衣服洇濕了好大一塊。他們擔心惹出人命來,萬一這些鄉民倔頭倔腦地拉上一群遠親近鄰來鬧的話,還是很麻煩的。又見車上都是藥材書籍和一些鄙陋的生活用品,全賣了也值不了多少錢,就打消了把東西拉走的念頭,扯着那個提刀的兵士,嘴裏罵罵咧咧地走了。
葉昊天見德貴叔血流得厲害,急忙先查看他的左額,見沒有被敲破頭骨,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快速包紮了一下他頭上的傷口,又握住他崴了的腳踝,“咔”的一聲輕響,已經替他正了骨,便趕緊回身檢查五月的傷口。
五月傷得并不厲害,此時剛剛入春不久,她還穿着夾襖,夾襖裏面墊着薄棉花,所以刀尖只是剛好劃破了她的袖管,再劃破了一層皮,雖然流了些血,愈合後卻不會留下疤痕。
葉昊天松了口氣,細細地給她傷處上了止血生肌的傷藥,再包紮好。雖然傷不重,葉昊天還是頗為心疼,想到五月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心中更是又感動又難過,他低聲道:“月丫頭,爹爹真的沒用,不能保護你不受傷,還總是被你護着,被你救……”
五月為安慰葉昊天,用空着的左手從懷中拿出白玉雲月佩,對他說道:“爹爹不用擔心,你不是給我這個玉佩,說我是有福的孩子嗎?”
葉昊天摸摸她的頭,将她抱在懷裏。
德貴叔在一旁好意提醒:“月丫頭,快把玉佩收好吧!哎,以後不要輕易拿出來,幸好沒有入了剛才那些賊官兵狗強盜的眼,不然可留不住啦!”
五月的聽了他的話,便趕緊把玉佩重新放入懷中,她指端沾着的血染上了玉佩,在玉佩上留下幾道淡淡紅痕。那幾道紅痕以極快的速度縮小、消失,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到這幅情景的話,會産生一種血痕被玉佩吸收進去的錯覺。
玉佩從五月的頸間滑入衣襟內,帶着一線涼意停留在她胸前,逐漸從剛才紅痕消失的位置發出光芒來,只因衣物遮掩,這光芒并未被人所察覺。光芒越來越盛,卻如一團有形有質的物體,局限在一個小小的範圍裏面,将玉佩包裹其中,玉佩的輪廓很快變得模糊不清。光芒顫動了一下後,突然暗淡下去。
随着光芒的消失,玉佩也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_<)~~~~ 昨天一個留言都沒有!到底是腫麽了……淚目……打滾求評求花花喵~
☆、尋找玉佩
待傷口都包紮處理停當,再收拾整理完牛車上的東西,天色已經擦黑。德貴叔傷了額頭,頭暈得厲害,無法再駕車,便坐在牛車上休息,由葉昊天牽着牛,慢慢地往鎮上而行,五月則和葉程氏跟在一邊走。
葉程氏心疼五月:“月丫頭,你手臂也受了傷,上車去坐着吧。”
“不坐了,走路是用雙腿,又不是手臂,何況爹爹醫術高明,月丫頭傷處已經不疼了。”牛車上少一個人的分量,就可以走得快一些,而且五月現在傷口倒是真的一點也不疼,反而有些癢癢的,像是傷口快要長好時的感覺。
直到月亮升起,他們一行才到了菱鎮上。尋了一家腳店住下,準備第二天清晨去碼頭坐船,到舅舅家所在的瑞平鎮。
德貴叔要走時,葉昊天取出銀兩給他,作為他今日所受傷害的補償。
德貴叔卻死活都不肯收下,直說:“葉大夫你在王家村這麽多年,我們哪家沒有受過你的恩惠,莫說今日德貴只是敲破了點頭皮,就算是為了葉大夫斷條腿也沒有怨言!再說了,今天的事其實還怪德貴我自己多嘴,要是不說那臭乞丐在我們車上也就沒後面的事了,嗨,說來說去還是碰上了這個小黴星才有今天這麽些倒黴事的,怪不得葉大夫您。這錢您要是再硬給,就是瞧不起德貴了。”
德貴叔一邊如此說着,一邊匆匆趕了牛車就走,葉昊天只得作罷,揮手與他告別。
這一天又是身體疲累,又是精神緊張,弄得人疲憊不堪。腳店條件簡陋,葉程氏去後院井邊打了些涼水,一家三口稍加擦洗便關緊房門睡下了。
·
第二天清晨起床時,五月覺得頸下胸前癢癢的,便伸手去抓癢,這一抓卻讓她變了臉色,胸前本來挂着的玉佩沒了!
她摸了摸後背,許是睡覺時滑落到後背了,然而後背上平平的,也無玉佩。她在頸項間摸索到穿着玉佩的紅繩,拉出來一看,繩子完好,甚至原來穿過玉佩的繩環與繩結都完好無損,卻偏偏不見了那塊玉佩。
五月急忙掀開了被子在床上翻找,五月幹脆把被子從床上拿下來,放到桌上,連床褥都翻開了,仍不見玉佩的影蹤。葉程氏正在清點整理行李,見她這般急迫的神情,便有些兒擔心地問:“月丫頭,什麽東西掉了嗎?”
五月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娘,爹爹前日給我的玉佩不見了,昨晚我明明還帶着呢。”這玉佩本是葉家祖傳,到了她手裏卻只過了兩天就不見了,要讓她怎麽對爹爹交待啊!
葉程氏也有些着急,但見五月神情着急,自己便緩下語調問道:“不急,月丫頭,你好好想想,最後一次見到玉佩是什麽時候?”
“就是昨日受傷後,我拿出來給爹爹看,德貴叔勸我收好,我就放回衣內……這之後趕路、住店、睡覺,我都沒看過它,今日早晨起來才發現不見了的。”
“會不會繩子斷了,在路上掉落了?”
“不會的,若是在路上掉落,我一定會有感覺的。”
葉程氏也知道五月自小就比同齡孩子早熟,絕不是丢三落四的性子,何況昨日自那些兵士離開之後,就再無特異的事情發生,若說這麽大塊玉佩落地,五月會毫無所察,她也不信。見五月眼中已經含淚,抿着嘴唇在床上床下各處角落細細地尋找,她便柔聲安慰道:“娘幫你一起找,你在這屋裏找,我去外面找找,若是還沒有,就去尋腳店老板問問,也許有人找到了送了過去。”
娘倆裏外一番細細尋找,直到葉昊天買了早點回來,還是沒有找到玉佩。
葉昊天聽到這事,又是驚訝又是惱怒,大聲地責道:“月丫頭,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這塊玉并非尋常,是葉家代代相傳,已經不知傳了多少代多少年了。我前日才交給你的……”
他本是極為生氣,但見五月已經一臉自責,淚痕布滿臉頰,兀自不死心地在屋子各處尋找,又不忍心再責罵她,話說一半就停下了。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太過魯莽,把家傳玉佩交給了只有十歲的女兒,掉了也要怪自己不好。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腿,重重地嘆口氣道:“哎,自古都道玉有靈性,許是天意吧,也許我葉家到了這一代,就留不住這塊玉了。算了!沒了就沒了吧,月丫頭不要傷心了,趕緊吃了早點,還要去趕船。”
這一整天在船上,五月猶自想着玉佩失落的事情,她撥弄着頸項間的紅繩,眉頭緊皺,讓她想不通的是,為何玉佩掉落,繩環卻完好,若不是繩子磨斷讓玉佩掉落的話,莫非是玉佩在繩環穿過之處斷裂?然而好端端的又沒有撞擊或是拉扯,玉又怎麽會斷?更為奇怪的是,這麽一大塊玉,落得無聲無息,讓人毫無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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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水路要走兩天,第二日便還是在船上。第三天,葉昊天一家終于到了瑞平鎮,行李太多,只能在碼頭雇了牛車往程青彥家裏而去。
程青蓮看着一路上的景致,心中頗為感慨,這就是她幼時常走的街道,有些鋪子還是當年的模樣,有些卻改頭換面。穿過鎮中主道,到了鎮子西邊,拐個彎沒多久便見到了她大哥的賣布鋪子。
小鋪子經過了十數年,卻沒什麽變化,看起來不曾好好拾掇過,門板黑朽,貨架積灰,徒顯破敗,似乎生意頗為冷清。
程青彥是青蓮的大哥,也是她唯一的哥哥。因為父親是私塾老師,給兒子起的名字倒是不俗,偏偏這個程青彥不愛讀書胸無大志,一日喝酒,結識了一個經營布帛的商人,便動起腦筋開了家賣布的小鋪子。
鋪子雖然開了,地段卻不在鎮子主道上,最最關鍵的是程青彥不肯定定心心地經營生意,每日算算賺到了少許利潤就想關鋪子,卻不考慮偶爾也有下雨落雪,分文不進的日子啊。這樣一個月下來,總是勉強不虧,略有盈餘,堪堪夠家用而已。娶妻之後,怕被老婆責罵,這才每日定時開張定時打烊,只是不肯再多費心思去進新貨、擴大經營、吸引顧客,因此生意一直也就爾爾。
程青蓮在門口站定,擡頭看看鋪子上積灰的招牌,有些遲疑地叫了聲:“大哥。”
鋪子裏轉出一個中年男子,與程青蓮眉目有七分相像,只是神情有些憊懶,渾身上下透着股松垮垮的味道。他見了程青蓮,雙眼略微瞪大,又細細看來,詫異道:“青蓮?”
程青蓮跨上一步:“大哥,我和天哥有些困難,想在你這兒暫時打攪一段時間。”
程青彥下意識地點點頭,随即想起什麽似的又趕緊搖搖頭,匆忙說道:“妹子,你這麽久沒來過,一來就說要住下,這事還要商……”
不待他話說完,鋪子深處傳來一個頗有穿透力的聲音:“當家的,外面誰來了啊?”
程青彥臉色微變,話說一半,立時住嘴,回頭向着裏面喊道:“是青蓮妹子和她家裏的來看我們了。”
很快,鋪子裏走出一個身穿豔麗麗桃紅衣衫的肥胖婦人,她瞅了瞅葉昊天一家,餅狀的肥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呦,是妹夫和妹子來了?這水靈靈的小姑娘是你們女兒嗎?長得可真俊啊!”
她又瞧見葉昊天身後地上的大包小包,笑得更是歡暢:“來看看就算了,怎麽還送這麽多東西啊?”
葉昊天與程青蓮都驚訝地看着她,這婦人就是程青彥當年娶的嫡妻?十多年沒見,怎麽變得這麽肥腫不堪了?當年丁小花可是曾號稱小鎮一枝花啊?怎麽會變成現在的一朵豬油花了?若不是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相似,她所穿衣衫也是丁小花一向喜愛的桃紅色,他們還真不敢認這個嫂子了。
程青蓮怕她誤會,小聲道:“嫂子,我們要暫時打攪你們一段時間了,後面那些,都是行李。”
丁小花唰地一下就把笑容拉掉,換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把那張肥臉繃得緊緊的說道:“打攪一段時間是多久啊?看這後面一大堆,怕是全部家當都帶來了吧?別口口聲聲說暫時住一段時間,心裏打得是一輩子住下去的主意。”
葉昊天氣得臉都紅了,卻為了程青蓮不願和她争執,強忍下怒意道:“嫂子不用擔心,昊天只是一時之困,絕不會長時間打攪大哥的。”
臨走時王嬸送的雞蛋被那些強盜兵打破不少,還好王嬸怕路上颠壞了蛋,一個個蛋都用稭稈束包着,倒也沒有全打破,現在還剩下半籃。程青蓮趕緊轉身取了地上半籃子雞蛋,遞給丁小花:“嫂子這些雞蛋你拿着,給納福吃,地上那兩包大米都是新米,帶來給大哥大嫂嘗嘗。還有……”
丁小花聽了這番話,臉色稍有好轉,接過雞蛋嘟囔了一句,音量剛好讓葉昊天一家聽得清楚:“送半籃子雞蛋算怎麽回事……”又對程青彥大聲道:“當家的,還不幫你妹子把東西搬進去?”
程青彥立時領命,毫無當家氣派乖乖地幫着葉昊天一家拎起地上的行李搬進鋪子後面自家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求留言求花花求章收求作收各種求喵~妹紙們不要做霸王,要冒冒泡啊!(哀怨地看着你們……)倫家得了沒有留言就卡文病,葉大夫也治不好!
☆、小鎮之花
程青彥提着行李,跟着丁小花一路穿過店鋪,繞過窄小木樓梯。丁小花推開樓梯下一扇小門道:“放進去吧。”
程青彥跟着她一路過來已經有些猜到是這間,但還是問了一句:“讓我妹子一家住這裏?”
丁小花眉毛一扭,臉上肥肉顫三顫:“這房間不行嗎?”
“行,行!”程青彥連忙點頭,提着行李進去了。
葉昊天一家手提肩背,大包小包地跟着進來,在逼仄的樓梯側面空間擠了進來,再擠過丁小花和牆壁間更為逼仄的空間,跟着走進房間。
五月走在最後,她站在小門門口,便能見到這個房間的全貌。房間大概有十尺見方,一側屋頂傾斜,就是樓梯下面的一個斜角,另一側的屋頂也不高,大約比葉昊天的身高高出一尺左右。
房間沒窗,極其陰暗潮濕,充斥着黴味,裏面連張床也沒有,只堆着些雜物,原來是作為儲物之用。因為太潮,放得布帛都生了黴斑,丁小花便讓程青彥把布帛都搬到了東廂小房間。這間房空了兩三個月了,丁小花一心想着怎麽給這間房找個用處,不要空置了浪費。正巧今天她小姑一家來了,她盤算了一下,這間房給他們住正好,反正人又不會發黴。
五月站在門口,看着房內的一切,突然一陣心酸,連眨好幾下眼睛才忍住了淚水。這個狹小陰暗的房間就是她前一世和娘親所住的地方。舅媽果然又把他們帶到了這裏。
葉昊天之前聽到丁小花“低聲”抱怨,嫌他們所送雞蛋太少,心中已經有幾分怒意,再看到這間陰暗狹小的房間,憤怒再也難抑,轉身對程青蓮道:“青蓮,還是不要住大哥這裏了,我們去鎮上找間小屋暫時租住,再不行就先住腳店。”至少腳店的房間還有窗戶,透氣敞亮。
程青蓮心中也生氣,雖然這麽久都沒來往,怎麽說也是親兄妹,只因葉昊天清貧,兄嫂就如此對待,實在太過分。她性子隐忍,一切都随丈夫的,雖然生氣也不多說什麽,待聽葉昊天說要走,便對他點了點頭“嗯。”
她又轉向程青彥道:“大哥,那天哥和我就不打攪你和嫂子了。”雖然生氣,她卻還是好言相對。
程青彥有些為難地看看丁小花,他雖被丁小花喊“當家的”,其實完全當不得這個家。他是怕這婆娘,更怕吵起來在自己妹子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之前聽她的把葉家的行李拎了過來,只希望葉昊天和程青蓮也如自己這般好脾氣,順順利利地住下來才好。
想不到妹夫雖然随和,也是個有脾氣的,一氣之下說要租住其他地方。這一個小鎮上,大家都相熟,誰家要有點什麽事,沒幾天就全鎮都知道了。要是自己親妹子一家來投靠自己,卻住到了他家外面,被人知道了緣由,還不知道他要怎麽被別人戳脊梁呢!
他勉勉強強地開了口:“小花,你看總不能讓我妹子一家住到外面去吧?我們西廂後面不是還有間屋子……”
丁小花白他一眼,想了想那間房确實也空着,暫時沒什麽用,便丢下一句:“那就住那間好了。”轉身先離開這個暗噓噓潮噠噠的樓梯間了。
程青彥領着葉昊天一家又大包小包地擠出樓梯側的狹小空間,穿過小院,到了他們今後暫住的地方。那個房間在西廂後面,朝向西北,十數尺見方,比樓梯間也大不了多少,唯一好處是有窗也有床,屋頂也高了不少。
他暫時不能行醫,沒了收入來源,小鎮之上,租屋并不好找,長住腳店,每月也要付錢,且來往人多眼雜,東西放得也不放心,畢竟還是住在親戚家較為省錢安全。
葉昊天忍了怒意決定還是暫住大舅子家,只是下了決心,絕不久住。他看向程青彥問道:“大哥,不知還有沒有空房間,月丫頭今年已經十歲,和我們住一間并不方便……”
程青彥猶猶豫豫道:“妹夫,這,這個先過兩天再說吧,還要騰地方……”
葉昊天知他不肯答應,只得無奈道:“麻煩大哥了。”
程青彥不敢再留,說了句:“前面店鋪現在沒人看着不妥,我先去照顧生意了。”就匆匆離開。
葉昊天環視室內,程青蓮已經去院子裏打來水,開始擦除床上、桌椅上的灰塵了,他便也卷起袖子幫起忙來。
葉昊天身為大夫,深知保持身體清潔可預防許多疾病,加之程青蓮也是喜愛潔淨之人,因此雖然住在鄉間,五月卻是習慣每日洗漱的,除了冬日特別寒冷的日子外還要每天洗澡。為了來舅舅家,在路上奔波了這麽些天,沒有洗過澡,五月覺得身上到處癢癢的。
幫着娘親把房間擦淨,再把床褥被子鋪好,大致安頓下來之後,五月便想去舅舅家的浴室洗澡。
程青蓮去廚房燒了些熱水,五月自己加入涼水,調好水溫,脫去衣物,跨入浴桶。許久未洗澡,坐入溫熱水中的感覺真是舒服極了,雖然水并不多,只浸沒到她的腰部。
洗着洗着,她注意到自己胸口有塊印子,白乎乎的怎麽擦洗也洗不掉,塗上胰子搓洗,再用水沖掉,那塊印子卻一點沒變化。她絞幹毛巾吸去皮膚上的水珠,細細一看,這塊印記在她胸口正中,有鴿蛋般大小,比她的膚色稍淺,形狀彷如一個彎彎的月牙兒。
五月皺起了眉,她身上本無胎記,何況胎記往往深于膚色,這塊印記卻是發白的,前幾天在家洗澡時還沒有呢,自然是這幾天剛剛出現的。
這幾天……五月突然想到那塊離奇消失的玉佩,玉佩中間的月牙兒也是這般形狀!
莫非那塊玉佩并非消失,而是到了她的身體裏面?
這也太奇怪了,五月害怕地摸了摸胸前的白色印記,再按了按,此處肌膚與其他地方的肌膚一樣柔軟,除了顏色之外,并無其他變化。那玉佩進入她的身體,會去了哪裏?
她匆忙洗完澡,腦子裏晃來晃去全是這玉佩莫名進了自己身體的念頭,連浴室也忘了收拾,胡亂穿上幹淨衣服,就急急忙忙地朝暫住的小屋走去,想要問問爹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對,爹爹應該知道,這不是葉家的家傳玉佩嗎?
五月心中有事,走得又急,剛跨進西廂就迎面撞上個人,額頭正好敲在對方下巴上。她捂着疼痛的額頭,連忙道歉:“抱歉!”
眼前那人個子比她稍高,是個細瘦的少年,五官清秀,與程青彥有着幾分相像,此時卻扭着臉,咧着嘴,捂住自己的下巴,恨恨地說道:“你怎麽不好好走路!”
五月上一世已經見過他,自然認得,便再次輕聲道:“抱歉,表哥,我走得太急,沒看到你。”
這少年便是程青彥與丁小花的寶貝長子,程納福,今年十三歲。程青彥自己名字不俗,卻給兒子起了個大俗的名字,倒是讨喜吉利,卻讓程納福抱怨不已。他時常吵着要程青彥給他改個名字,丁小花聽見了便一瞪眼,這名字哪裏不好了?納福進門,一輩子有好福氣。原來這名字還是丁小花給出的主意。
程納福對自己親娘也是沒辦法的,不敢再吵着改名,只是暗下決心,到了二十歲時要給自己取個好聽又不俗的表字,決不再用這個土裏土氣的名字了。
今日早上,他借口不舒服,就賴在了家裏不去私塾,程青彥知道他憊懶,催他去上學,丁小花卻寶貝兒子,一聽他不舒服,立刻好吃好喝地供着,還罵程青彥不懂疼惜兒子,程青彥無奈搖頭,趕緊躲到店鋪裏去。這會兒程納福聽聞姑姑一家來了,還帶來一個表妹,心道自己今天逃學真是逃對了時機。他見丁小花去忙別的事,就偷偷溜出房,過來看看姑姑一家,特別是看看表妹是個什麽樣子。
他去了西廂房後面的小房間,卻沒見表妹,和姑姑姑父聊了幾句,失望地出了房間,卻不料還沒出西廂房,就被人猛地撞了下巴,疼得他連退兩步,龇牙咧嘴外加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在家裏是驕縱慣了的,不等看清先責怪起對方來。其實他在屋裏,五月從院子裏進來,屋裏光線較暗,沒看見他,他在屋裏卻應該能看見五月的,怪只怪他自己沒有看前面好好走路。
等五月說了第二句抱歉,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撞了自己的就是從未謀面的表妹葉五月了。勉強睜開眼,視野裏卻淚蒙蒙的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再瞧,表妹已經進裏面去了。
五月道歉了兩次,見程納福不再說話,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她心裏想着玉佩的事情,急于去問葉昊天,何況上一世的經歷讓她對這位表哥也無甚好感,不想和他多說什麽。
程納福卻讪讪地跟了過來,在五月身後說着:“表妹,我不知道是你。”
五月心想,這家裏還能有幾個人,表妹納喜才五歲,他們家又是一直住在東廂,像她這般身高,能撞到他下巴的也就自己一人了。
煩人的是,程納福一直跟着進了屋,她就沒法問爹爹玉佩的事情,只好幫着爹爹把書分類放上書架,書理完了,見程納福還沒走,便取了本醫書,找個椅子坐下來看。
☆、殘羹冷飯
程納福端詳着五月,覺得表妹長得真是好看,但以他肚子裏那點有限的學識,搜腸刮肚抓耳撓腮了半天,也只找得出一個“明眸皓齒”的詞來形容表妹。
他有心親近,見五月開始看書,心想自己在私塾讀了這麽多年書,雖然不甚用心,但表妹才十歲,怎麽也不會比自己多認識字的,這正是顯擺自己的大好時機,便熱心地說道:“表妹,你有不認識的字盡管問我,我教你。”
五月本不想讀書,找本醫書來看只是想讓程納福識趣快些走開,随意地翻了兩頁,其實并未用心去讀,沒聽到程納福走開,眼角餘光卻始終能瞧見程納福深棕色的衣袍晃來晃去。她擡眼一看,程納福一付熱切的表情,似乎很期待她提出問題。
好吧,她本不想讓他難堪,但不這麽做,他卻不會自己離開。
五月将手中的書轉了個向,面對程納福,手指上面一字——厥:“這個念什麽?”
程納福順着那纖細小巧的手指看過去,見她指尖所點的是個十分繁複的字,它可能認識他,他卻絕對不認識它,頭上這就開始出汗了。他猶豫了一陣子,心想表妹反正也不認識這個字,就胡謅一個好了,要是表妹之後再去問姑父的話,他就說是表妹記錯了好了。看着這個字裏面有個欠字,于是他胡猜着說道:“啊,這個字啊,确實很難,難怪表妹你不認識,這念‘欠’。”
話剛出口,卻見五月“嗤”地一笑,輕輕說道:“這個字明明念作‘厥’,昏厥之厥,表哥是不是記錯了?”
程納福羞愧得滿臉通紅,急忙說道:“是啊是啊,是念‘厥’,不是我記錯了,是沒看清楚,最近讀書太用功了,眼睛都有些模糊了,所以今日才請假在家沒有去私塾。”
五月輕笑道:“眼睛不好可不行,就算再有學識,也難考功名,不如讓爹爹給表哥看一下吧?”
程納福更加慌亂,雙手連擺:“不要緊,不用讓姑父看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我去休息了。”邊說邊匆匆向葉昊天程青蓮道別,離開了小屋。
葉昊天等程納福離開後,笑道:“月丫頭,你怎麽這麽調皮,戲弄起表哥來了?”
五月心道這表哥又不是個好的,上一世她和娘親住在舅舅家,程納福一開始倒是對她們挺好,但丁小花時時念叨她們白吃白喝,又說她們是克夫克父的災星,叮囑程納福不要多和她們說話。程納福便也開始冷眼對待,後來更是幫着丁小花欺淩她們母女。
娘親洗幹淨的衣服,晾在院子裏,有時沒刮大風就會莫名落在地上,濕衣服沾了灰又要拿去重洗,且落下的總歸是她們娘倆的衣物。五月清掃完的房間,他還會故意去弄弄亂弄弄髒,實在讨厭得很。何況她此時要和爹爹所說的事極為重要又古怪,不能被程納福聽見。
五月喊了聲:“爹……”正想和他說玉佩和胸前印記之事,門外突然傳來丁小花的尖銳聲音。
“哪個懶惰胚子,洗個澡弄得滿地都是水,洗完澡水也不曉得倒掉,髒衣服丢着不知道洗,是放着等老娘來收拾?明明是鄉下姑娘,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吃個飯洗個澡都要人伺候的?這家裏有人伺候你?”
葉昊天本來微笑着看向五月,等着她說出有什麽事,卻突然聽到這刺耳的聲音,臉色就沉了下來。就算五月有什麽疏忽,丁小花這麽說也太過分了。
程青蓮也皺起了眉頭,但她心裏埋怨的是自己,明知道五月去洗澡了,只因行李物品裏有不少被那些兵士摔壞缺損,她一邊整理,一邊想着怎麽修補,一時就忘了去浴室收拾了。她匆忙起身說道:“我去收拾一下。”
五月聽見舅媽不指名道姓地嘲諷,這才想起自己洗完澡就匆忙出來找爹爹,忘了收拾浴室了,她只得暫時放下玉佩的事情不說,愧疚地說:“娘,是我不好,我這就去收拾。”說完便搶在程青蓮之前奔出了門,向浴室跑去。
只見丁小花站在浴室門前,雙手插在兩層肥肉中間,也就是她胸以下,臀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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