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病

醉蟹蒸熟之後, 依舊香味撲鼻,雲蒹是第一次吃螃蟹, 不太會扒,螃蟹擺在前頭,只覺得圓頭圓腦,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以前基本是師父做什麽她吃什麽,師父比較懶,他們菜譜上的水生生物就是他自己釣來的魚,別的什麽都沒有,所以這也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見到螃蟹。

于是,她側過身子, 偷眼去看隔壁。

林雪遇和則垣都不是第一次來這家館子了, 餐館提供了蟹八件, 少年動作熟稔的把螃蟹分開, 雲蒹沒鬧明白他是怎麽使用那些工具的,蟹黃蟹白就都已經被分出來了, 螃蟹殼都沒破損什麽。

雲蒹手不太靈巧, 她手忙腳亂,弄得自己手上都糊了蟹汁, 半天也沒拆開一只。

她只能偷眼看他們兩扒好的螃蟹,眼巴巴的,大眼睛都黏糊在鮮嫩的蟹肉上了,就差直接伸筷子給夾自己碗裏來了。

則垣看不下去, “不會去殼, 那你直接咬開,反正都是吃。”

雲蒹不服氣,“那你們怎麽不咬。”

“因為我們會用工具啊。”則垣挑眉, “你不知道,有句話說,從猿進化到人的标志就是會使用工具嘛。”

雲蒹,“……”她好氣,她原身又不是什麽猿,是一顆草!手腳不靈活又怎麽了!草又不需要手腳。

林雪遇忍不住笑了,笑得很好看,拿一旁餐巾把手擦幹淨,“我幫你扒吧。”她只用負責吃就好了。

小姑娘眼睛一下亮了,過了一會兒,她咬着筷子,又搖頭,“你再扒一遍給我看好嗎?我自己來學。”

林雪遇動作頓了一下。

則垣幸災樂禍,就差現場嘲笑他了。

這小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沒想到居然還挺有分寸,不是随便來個人就能哄走的。

雲蒹學得很快,她興高采烈,眼睛放光,到後期,比起吃螃蟹,如何完整的把蟹黃蟹白扒出來似乎更讓她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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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遇飯量很小,一會兒就飽了,剩下則垣,和她兩人像是比誰吃得多一樣,面前殼子越堆越多。

則垣問,“喝酒嗎?”

林雪遇,“我不喝。”

雲蒹正想接過,不料半路則垣又把手收了回去,慢悠悠說,“我忘了,你們現在還沒高考,還是高三生,那就不要喝酒了,注意點影響哈。”

林雪遇,“……”則垣保送後就懶得來學校了,其實也就比他大半年。

雲蒹不高興了,她吃得好像有點兒撐,搖搖晃晃站起來,心裏還惦記着之後和陸青熒約好的事情,她說好了下午去找他的,不想失約。

而且如果她再失約,他估計要更加不高興了。

林雪遇見她這樣子,擔心的問,“是不是空調溫度太高了?吹的不舒服?”

他見雲蒹臉色通紅,她原本皮膚白,所以紅起來格外明顯,都快趕上蟹殼顏色了,也不像醉酒,醉蟹蒸過一之後,根本沒什麽酒精含量了,吃一點不至于。

雲蒹站穩了,穩穩當當的說,“應該是的,我有點兒熱。”

林雪遇去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好點了麽?”

雲蒹把外套脫了,她裏頭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米白長衛衣,下面是打底褲,怎麽也不算很厚的穿着,林雪遇看着有點兒擔心。

但是他覺得關系不到,去随便探女孩子額頭很失禮,所以也只是擔憂看着,不好怎麽說。

則垣很無語,他低聲對林雪遇說,“你這樣,一輩子和她關系也近不起來。”

林雪遇苦笑。

“你下午還有事麽?”則垣扭頭問她。

雲蒹腦殼還是很暈,搜尋了一下記憶,“去,去外頭寄個包裹,然後,和人約好見面了。”

則垣,“……”

他替林雪遇問了,“男的還是女的?”

雲蒹不高興的看着他,她還記得他之前怼她是猴子呢,沒好氣的說,“不告訴你。”

則垣,“……”

有時候覺得這小姑娘老氣橫秋的,對什麽好像都很淡定,有時候又覺得她像個幼稚的小孩兒。

林雪遇覺得她這副模樣很可愛,給她遞過餐巾擦嘴,溫聲說,“你去吧。”

“覺得今天吃得好的話,下次有什麽好吃的,再叫你。”

雲蒹,“謝謝。”她對林雪遇很有禮貌,一點不像和則垣說話的态度。

林雪遇送她出飯店,則垣留在包廂裏。

就在這時,林雪遇擱在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則垣替他看了一眼,來電顯“悠悠”,他不喜歡白悠,也沒提醒林雪遇,也沒去接,就讓手機這麽震動了下去。

白悠不死心,一個接一個,足足打了三個,林雪遇還沒回來。

則垣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想,這女人還真夠堅持,就是不知道,被她發現林雪遇的心思後,會整一出什麽戲來。

豪門狗血三角戀?

則垣他媽之前瘋狂迷戀過一段這種電視劇,他每次路過客廳,聽到聲音就腦殼疼,他們種族也不興這套啊,還三角戀,回來聞到身上氣味不對,估計直接門口開幹了,鬧這麽多呢。

終于離開了空調房,站在冬天的大冷風裏,雲蒹被吹得差不多清醒了,随後,就是覺得不對了,又開始冷了起來,還是如墜冰窟的那種冷。

她把外套裹上,也沒什麽作用,腦子也越來越暈,走路都像是走在棉花上。

但是她還是記得,和陸青熒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其實,好吧,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有點怕他不高興,再也不笑了,不和她一起玩了,雖然她朋友也不少,但是,他似乎總有些特殊之處。

第一見面開始,她就很喜歡他。

她給陸青熒發了個定位,“我到了,在這裏等你。”

陸青熒沒回複。

雲蒹想,确實,她什麽時候吃完飯也沒個定數,外頭這麽冷,不可能讓他站在風頭上一直等她,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也沒有誰可以一直等誰。

她咳嗽了一聲,站在路燈下,準備就這麽等下去了。

不料,她一回頭,就看到了陸青熒,他手裏還拿着手機,可能是一路跑過來的,在她跟前站定,微微有些喘,他把連帽衫帽子掀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俊俏的面孔。

“我看到你出來了。”他輕聲說。

見到了她去赴約,也看到了那個男的送她到了門口,一直到她離開,還戀戀不舍地一直看着她。

雲蒹,“……”所以說,他趕過來見她,比她發消息給他還早麽。

“你之前在哪呀?”雲蒹問。

他抿着唇,指了指身後那幢大廈,“在十樓,上課。”

雲蒹也沒追問他上什麽課,她說,“那你早告訴我,我們可以一去吃午飯呀。”

“今天吃了螃蟹,很好吃。”雲蒹聲音軟軟的,“我學會扒螃蟹了,還練習了好多次呢,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下次我們一起去吃,我學會了,可以扒給你吃。”

她的意思藏在話語裏,想和他和好,當作昨天的不愉快全未鬧過。

女孩白皙的面頰上透着少見的暈紅,微揚着臉,眸子亮閃閃的,專心致志的看着他。

于是,他臉也一分分紅了。

他沒有過任何戀愛經驗,以前也很少接受過別人對他的好,眼下兩處相加,他根本無法抵抗,之前那些因為嫉妒生出來的陰暗想法,這時似乎一下都可以被撫平。

雲蒹也很喜歡他好哄,如果要一直和她生氣,她可能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她一貫不是個會對處理人際關系花費很多精力的人。

于是雲蒹也高興起來了,“下午,我們繼續一起出去玩吧,你想去哪?”她拉過他的手。

少年身子一僵,但是,很快,小心的,拿手回握住她的手。

他手很大,比她的小手足足大了一圈,手指很長,骨節分明,雲蒹第一次見面時,就覺得他手生得很完美,和人一樣好看,不過……此刻,和她的手比起來,居然是她的溫度更高一些。

陸青熒比她更快發現這個事實。

“……你怎麽了?”他臉恢複了蒼白,伸手掀開她額發,一探她額頭,雲蒹看着上方,覺得他手指好漂亮,而且涼涼的,貼着她額頭很舒服。

“沒關系。”雲蒹往他手上蹭了蹭,含糊的說,“繼續出去玩吧,我可以堅……”

她還沒說完,他已經把她打橫抱了起來,這裏是中心城區,醫院很好找,對面就有一家。

好像是第二次了……靠在他懷裏,雲蒹迷迷糊糊的想,倒是看不出來,他力氣這麽大。

還有點不好對付,不知道,她能打的過他麽?

肯定能的吧,畢竟,他就是個普通人類。

雲蒹腦子一亂,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都一起冒出來了。

在醫院一量體溫,她燒到了38度5,雲蒹不懂醫療,覺得沒什麽,掀開被子就要回家,被醫生和陸青熒一起攔住了。

他抿着唇,垂着長睫看着她,也不說話,沒什麽表情,和平時很不一樣。

雲蒹眨了眨眼,嘀嘀咕咕,只能回到了病床上。

醫生說是要打退燒針。

雲蒹一開始還很無所謂,等醫生拿着針頭過來,她看清楚後,哭聲差點沖破走廊,和隔壁兒科被紮針的孩子交相輝映了。

“我不要,這打下去,我要死了,我肯定會死。”她眼睛都紅了。

拼命往一旁少年懷裏紮,恨不得雙手雙腳都挂在他身上,此刻,她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純粹就是想拿他當擋箭牌。

她怕死了,怕那個東西紮進她身體裏,砍她一只手她都絕對不會有這麽怕。

醫生也驚了,“小姑娘,就紮個針而已,不疼的。”

“小夥子,你摁着點兒她。”他授意一旁少年,知道小姑娘嬌氣,也少見這麽怕針的。

他被她緊緊抱着,少女柔軟的面頰緊緊貼着他胸口,眼角紅紅的,就差掉眼淚了,就是不願意下來。

他體溫也一路升高,一時竟然少見的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這具殘破的身體經常出問題,但是都是自己扛過去了,過程很痛苦,他能忍,但是也知道生病的難受,所以不想讓她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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