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鹹宜公主府。
廊下,于夜風坐着輪椅,守着身後那間屋子。屋子門窗緊閉,白日裏也不透一絲光亮。
屋內躺着依然昏迷的顏宜語,已經一個月了。
太醫說公主不能見光,不能被打擾,他便一直守在屋子門前,從他被救回來的那一刻起,一直守在門前。他已經武功盡失,手腳癱軟,他能做的,只剩下這般靜靜地守着她。
四下一片寂靜,唯有秋風掃着落葉,發出一點簌簌的響聲。
黃昏日落,又是一天快過去了,突然屋子裏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于夜風先是一愣,然後猛然一喜,激動中他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便大喊道:“來人,來人!”
院外有人把守,聽到喊聲沖了進來,于夜風甚至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快,快,推我進去,公主好像醒了!”
于夜風進了卧室,正好看到顏宜語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主人!”于夜風忙喊了聲,“主人!”
“阿風……”顏宜語見到于夜風,先是松了口氣,可看到他是被人推進來的,又皺了皺眉,咳嗽着問:“阿風,你怎麽了……”
“屬下沒事,主人,您終于醒了!您快躺下。”于夜風被推到床前,這麽多天他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朝推他進來的人道,“快去請太醫。”
顏宜語躺回床上,搭着于夜風的手,“謝天謝地,他們把你救回來了。”
說道這個,于夜風心裏的愧疚又泛了上來,“主人,屬下失職,罪該萬死。”他已經聽說了顏宜語受傷的的經過,雖然不是他的錯,他卻忍不住深深自責。
顏宜語無力地笑了笑,“阿風,我才剛醒,你就跟我說這個……對了,我昏睡了多久?”她還抓着于夜風的手,說話間咦了聲,“阿風,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于夜風的眼神暗了暗,他想把手縮回來,可又怕顏宜語看出不妥,掩飾道:“沒什麽,剛剛在外面吹了風,現在已經是八月份了,主人,你昏睡了一個月了。”
顏宜語盯着于夜風不說話,盯得于夜風有些發慌,他從沒對顏宜語撒過謊,堅持不住只能說了實話,“他們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廢了……我的武功。”
“阿、薩、辛!”顏宜語狠狠捏緊拳頭,怒火攻心激的她又猛烈咳了起來。于夜風忙道:“主人,您的身子要緊,不必為屬下擔心。太醫已經替屬下接好了筋脈,再過一段日子,正常走路應該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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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宜語悔恨地閉上眼睛,“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派你去的……”
于夜風無奈搖頭,“主人別這麽說,主人這麽說,屬下就更自責了……”
顏宜語捏了捏眉心,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轉而問道:“現在外面情況怎麽樣?”
“主人……現在最重要的您的身體,其他的事還是等您身體恢複了再說吧。”于夜風吞吐着不肯說,顏宜語猜到估計情況不大好,卻堅持要知道,“別擔心,幸好你還活着,其他的事,我承受的住。”
于夜風微微一愣,拗不過她,“呃……紅衣教添油加醋地公布了主人的身份,我們也揭露了紅衣教的真面目。皇上撤了李府主的職,把他軟禁在家裏。還有就是……”于夜風頓了頓,“還有就是,前幾天五王爺來過了,說……皇上讓他接管淩枭閣。”
“什麽……”顏宜語面上滑過一絲嘲諷,“看來父皇是不再相信我了。”
“主人別這麽說。”于夜風勸道,“皇上也許就是想讓您好好養病,再說淩枭閣是您一手創立的,屬下等只聽您的命令。”
顏宜語望着帳頂良久,倏爾勾唇一笑,“你說的對,淩枭閣是屬于我的。況且……父皇讓五叔代管,情況也不算太壞。”
于夜風解釋:“聽五王爺說,皇上原本是想讓楊國忠接手的,是高總管勸了幾句,皇上才改派了五王爺。只是屬下想不通,高總管為什麽要幫我們。”
顏宜語搖頭,“他不是幫我們,高力士雖為權宦,人還算正直,分得清大是大非。這些年楊國忠把持朝政以權謀私,楊家雞犬升天禍國殃民,想來連他也看不下去了。”(注一)
“可惜啊,父皇被迷昏了頭,”顏宜語接着嘆道,“前幾個月就聽說李林甫病得快不行了,他一死,我恐怕父皇會讓楊國忠出任宰相,國之不幸啊……”
于夜風開勸,“主人別想那麽多,養好您的傷才最是要緊。”他不懂什麽國家大事,只知道守着眼前這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顏宜語感受到于夜風注視的目光,猛地轉頭對着他,雙手抓着他的手,“阿風……”她正要說什麽,突然門外有人通報,“公主,太醫來請診了。”
顏宜語只得止住話頭,收回了手。
※ ※ ※
昆侖,小遙峰。
昆侖山終年冰雪覆蓋,唯有小遙峰綠意盎然,就如一塊嵌在冰天雪原的翠玉,那是造物主不小心遺落人間的仙境。
小遙峰周圍長着許多翠竹,最高的一根竹子上,竹尖兒站着兩個人,正是阿薩辛和牡丹。這些日子江湖上除了些流言蜚語,倒也沒什麽大的風浪,二人左右無事,阿薩辛便帶牡丹來此地游玩。
“夫君,這裏好美啊,咱們在這多住些日子吧,反正這裏離龍門也不遠。”牡丹靠在阿薩辛懷裏,肆意地飽攬風光。他動來動去,若不是阿薩辛功夫好,二人就得從竹枝上掉下來。
阿薩辛一邊牢牢抱着他,一邊還要控制腳下的力度,聞言笑着舔了舔他的耳垂,“好,只要你喜歡,咱們就一直住在這。”
小遙峰原本是昆侖派前任掌門楊寒月的隐居之處,數年前不知為何,楊寒月突然離了此地,加上這裏十分陡峭,因而少有人來,這倒方便了阿薩辛和牡丹,小住一段時日自然沒有問題。
牡丹轉頭親了親阿薩辛,甜魅地笑着。竹枝微晃,搖曳笑顏生姿。阿薩辛看得有些醉了,摟着牡丹的腰的手緊了緊。
“那裏的花好漂亮,我們去那裏。”小遙峰中央有一片嫣紅的花樹,牡丹朝那裏指了指。
阿薩辛摟着牡丹縱身一躍,竹枝還在顫動,二人身影一滑,已經落在花樹之下,花瓣随風飄落,落在牡丹的發梢肩頭。阿薩辛微微傾身,含着他肩頭一片花瓣,輕輕一吹,“寶貝兒,繁花再美,及不上你一颦一笑。”
牡丹媚眼一橫,埋在阿薩辛肩頭,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也很好看,丹兒看到大人的第一眼,就覺得大人俊朗非常。或許那個時候,丹兒就喜歡上大人了,只是自己還不知道……”
牡丹輕聲軟語,娓娓憶訴過往,阿薩辛一直摟着他,二人靠得極近。牡丹身上有淡淡的體香,混合着微風送來的花香,萦繞在阿薩辛的鼻尖,讓他情不自禁地蠢蠢欲動。他忽然有個想法,在這綠茵地上,嫣花樹下,幕天席地一番,一定分外唯美。
阿薩辛拉開牡丹披着的大氅,輕輕一推,大氅向後落下,鋪在地上。牡丹疑惑地看着他,阿薩辛不等他反應過來,抱着他倒在大氅上,邊親吻邊解他的衣帶。
牡丹吓了一跳,忙伸手推拒,“大人,別!這裏,萬一有人來……”
阿薩辛握着他的手,親吻他惶惑的眼睛,“別怕,不會的,本座怎麽會讓旁人看到你最美的樣子呢。”阿薩辛的吻太蠱惑,牡丹猶豫了片刻,漸漸松開手,轉而抱住阿薩辛。
“真乖。”阿薩辛在他耳畔輕呵。牡丹本就緊張,又被阿薩辛弄得有些癢,整個人縮在他身下。
阿薩辛一邊欣賞他與往日不同的神态,一邊故意逗他:“寶貝兒,放松點,本座卡住了。”
牡丹臉色緋紅,比那花兒還豔麗幾分,惱羞地在阿薩辛肩上咬了一口。阿薩辛任由他咬着,趁着他轉移注意,一舉而下。牡丹驚呼一聲,又忙壓下聲音,松了嘴大口喘氣。
阿薩辛太熟悉牡丹的身體,很快就讓他沉醉其中,顧不上緊張了……
二人正濃情蜜意,阿薩辛突然神色一頓,快速抽身。牡丹還有些迷茫,被他用大氅一裹,二人瞬間躲到一塊山石後面。“大人……”牡丹慌張地抓着阿薩辛,阿薩辛忙捂住他的嘴,做了個噤聲的眼神。
阿薩辛将牡丹壓在懷裏,微微探頭運起目力看去,只見兩名女子緩緩朝這邊走來,看打扮應該是主仆兩人。阿薩辛微微皺眉,那主人模樣的女子有些眼熟,正疑惑間,聽那仆人道:“小姐,咱們偷偷跑出來,教主不會怪罪吧?”
小姐搖頭,“不會的,該安排的事都已安排好了,我都一年多不曾出來了,父親不會說什麽的。”
仆人接着問:“教主要去中原,小姐也會跟着去嗎?”小姐道:“父親此去有要事,命我留守總舵。”
那仆人應當是與小姐親近的,聞言抱怨道:“留下來啊,我還以為能跟着小姐去中原逛逛呢。”
小姐嗔怪道:“你急什麽,我們總是要回去的,還怕以後沒有機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說這些了,去天池那兒看看,收些泉水回去給父親釀酒。”
二人漸漸走遠,直到再聽不見聲響,牡丹才松了口氣,胳膊用力撞開阿薩辛,緊緊抓着大氅包住自己,不理人了。阿薩辛掩嘴忍笑,重新把他摟在懷裏,哄道:“都是本座不好,別生氣了,先把衣服穿上,嗯?”
牡丹聽他語意含笑,更加惱怒,捏着拳頭要捶他,阿薩辛抓住他的手親了口,“好了不鬧了,知道剛剛那人是誰嗎?”
牡丹鼻孔出氣,“哼,誰啊?”
阿薩辛眼色一眯,正色道:“明教的聖女,陸危樓的女兒,陸煙兒。”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一)歷史上的高力士并不是後世很多人認為的那樣,是個奸佞小人,相反,他也算是個賢宦吧。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被後人曲解,難道是因為李白?李白讓他脫靴那事真心做的不地道,太監也是人啊,權貴也不一定都是奸臣,好端端地幹嘛要侮辱別人嘛。
我昨天做夢又夢到牡丹姐姐啦,我還拉着他的手,還抱了他一下,啊哈哈哈
然後我今天在幫會群裏說了這事,我的前師傅說,沒把你毒死麽……
毒死麽……死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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