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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宿死死盯着平子, 沒有說話。
倒是平子,輕輕笑了下,将視線從姜阮身上移到他身上, “認識,怎麽能不認識,我跟司公子不單單是一面之緣,還是很熟很熟的熟人, 我們是——”
司宿一驚, 立馬打斷他的話, 看着姜阮, “我們曾是同窗。”
平子淡淡一笑,“對, 同窗。”
姜阮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司宿眼神中滿滿的警惕,好像只有人要偷他蛋的老母雞,坐緊了窩, 仿佛下一刻就能飛上前啄偷蛋者, 反觀平子,他輕輕松松, 甚至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久不見,司公子。”
同窗嗎?
感覺不太像啊。
但現在要緊的事不是這兩人究竟是什麽關系, 而是平子拿着票來找她是什麽目的。
姜阮使了個眼色, 鄭樟點了點頭, 出去了。
她又看了眼司宿, 司宿抿着嘴唇, 搖搖頭,那意思是不想出去。
???
這位員工, 怎麽不服從上司的指令呢。
姜阮板起臉,“你先去忙。”
四目相對幾息,司宿先敗下陣,悶悶地“嗯”了一聲。
等他出去,平子輕輕笑了下。
司家下任家主司宿——商戰奇才,手段雷厲風/行,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對一個女人“俯首稱臣”,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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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阮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神色悠閑,一點沒有方才看到門票時被驚到的樣子,“你是何意?”
七哥是六條街的乞丐頭子,來人不知怎麽發現了誰是雇傭他們的背後之人,獨身前來,看來是沒有告訴七哥,不然,來的就不是他自己了。
那,拿着票來是要做什麽?威脅她?勒索錢財?還是有其他什麽目的。
在姜阮觀察他的同時,平子也在看她。
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的年歲,容貌傾城,手腕厲害,其他的——見她穿着的衣物還有周身的氣場,他覺得對方不是某家的千金,或者,不是自己的同類人,她身上沒有那種富家千金的氣質。
背後并無家族依靠還能創下這番家業,不管是否有運氣加成,她肯定不是個笨人,和聰明人講話,那就不必拐彎抹角了。
“姜掌櫃請不要誤會,我來并不是以此作為要挾,只想謀一份差事罷了。”平子道。
這還不算是要挾?
呵!
姜阮壓着火氣,淡淡道,“你想謀個什麽差事?”
平子卻不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道,“昨夜我看到紙上的內容心裏大約就有了猜想,他們議論說是某家公子哥為捧名角花了十兩銀子當了冤大頭,但我卻不那樣認為,誰家的公子哥幾番周折能想出這樣的“捧場”法子?不若直接來到聽音樓扔銀子還能聽個響。”
“臺下桌椅擺設,每排都有一桌空着的桌子,您說巧不巧,我們五個正好坐到那幾個位子上,且周圍皆是真正的客人,有說有笑……”
他每說一句,姜阮就震驚一分,神色也更加外露悠閑——這樣細致入微的觀察本領,到她這兒來做什麽,還不如上衙門裏當捕快查案子,比在越時有前景多了!
分析了一通,最後,他笑着問,“姜掌櫃,你看我能謀個什麽差?”
姜阮拍拍手,笑了笑,“你說的全對,但,到越時來是否屈才了?”
平子笑而不語。
姜阮沉默幾瞬,說道:“今日散場後去三條街越時娛樂行會找我。”
平子心知這事兒八成有譜了,也不想繼續叨擾人家,“在此多謝姜掌櫃了。”他看了看桌上的門票,道,“這東西便留給姜掌櫃了,算是我的誠意。”
等人出去了,姜阮面色古怪的看着這張門票,她能理解對方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将這作為證據的特殊票據留下,說明他手裏唯一的底牌還給她了,但是,七哥他們那裏還有四張呢啊,不也能當做證據嗎?!
搞不懂古代人的腦回路。
後院和前頭演出場地間有段長廊,司宿站在一根柱子邊愣神,待看到了平子,他迎面走去。
“你要做什麽?”司宿冷冷問道。
平子挂上慣常的笑容,“靠自己的本事賺點銀子,想再茍活一陣子。”
司宿:“缺錢可以找我要。”
“向你要?是借還是送吶?”
“送,不需要你還。”
“能送多少?将司家三百六十間鋪子都送給我?”平子笑出了聲,片刻,又猛然收回笑意,正經道,“司家不欠我蕭家任何,你司宿更不欠我,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江南有兩大齊名的經商家族,一個是司家,另一個是蕭家。司家為皇商,名氣在大周範圍乃至周圍鄰國間更加出名,蕭家沒有皇商的名頭,但要真按真金白金的算,要比司家的家産厚一些。
四年前,司家将要定下家主繼承,幾兄弟争得不可開交,司宿不屑于争蠅頭小利,相反,他跳出司家圈子,做了個大動作,使商計在五月內吞并了蕭家所有店鋪,此舉一成,轟動江南乃至全國,司宿名正言順的被老家主定為繼承人。
蕭家沒了商鋪,兩條胳膊兩條腿一下子斷了三條,但豪商也不是光說着好聽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最起碼家裏的財産也能算是一條腿吧,沉下心好好經營未必不能在下一代再創輝煌,可壞就壞在,蕭家家主,也就是平子的老爹,人到中年本是将要享福的時候卻被一個十來歲的黃毛小子算計了,他心中郁氣難疏,咽不下這口氣,讓恨意迷失了心智,跑去底下錢莊借了利銀,想在短時間內奪回家財,未想,被司宿又打回了原形,還欠下了一屁股爛債。
蕭家家主自那日起開始以酒消愁,最後喝得口吐血死了,他是解脫了,可還有一筆令人咋舌的欠款沒有還上,能放利銀的哪裏是好相與的人,他們搶完了蕭家所有值錢的物什,還将蕭家不到四十依舊風韻猶存的蕭母和年僅十歲的蕭家小姐賣進了紅樓,蕭母養尊處優半輩子,堪堪幾日就無法忍受上吊自殺了。
平子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出了妹妹,帶着她一路向北逃亡,一路躲躲藏藏,臨了臨了将要入京,他們卻被那夥人追到了,妹妹不知又被賣去了哪裏,平子逃出後便一直在找,直到上個月在京城青樓街尋到了她的消息。
司宿不殺蕭家,蕭家卻因他而家破人亡。
他那時剛穿來不久,腦中混沌,似乎連記憶都像回到了十五歲一般,幼稚、思慮不周,當時的司家三房處于劣勢之态,大房不能容人,三房在宅內的生活艱難,他每日還要受到幾個兄弟的譏諷挖苦,或許是年輕氣盛,他急于做出成績,便挑了蕭家,收攏蕭家商鋪後,他如忽然清醒,可事到如今也無法将鋪子還給人家了,商場如戰場,豈能兒戲,他沒有“趕盡殺絕”,收了手,沒想到蕭家家主會以命相搏。
蕭家出事的時候他正在鄰國談生意,等月後回來,發現蕭家已是物是人非,他派人找過蕭家幸存的兩個人,只是一直未尋到蹤跡,沒想,今日碰見了。
司宿垂着眼眸,深深道,“抱歉,有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
平子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那就謝謝了。”
蕭家剛剛敗落時,他心裏是恨的,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沖進司家咬死司宿,沒過多久,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妹妹在紅樓裏生不如死,他那時的心思只剩如何救出唯一的親人,沒有餘力去恨別人了。
逃亡的第一年,每每深夜,平子總會想,蕭家淪落至此,起因是司宿,但根本原因是他嗎?不是。
父親經商三十餘載,被十五歲的司宿一舉奪財,對方陽謀陽路子,蕭家落到此番境遇,不過是技不如人,又或是常年的疏于管理,蛀蟲早已啃食了大半梁柱,才會被人一推就倒。
事已至此,兩個男人之間也沒什麽可聊的了,臨分別時,司宿輕聲說了句,“請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訴姜阮。”
平子詫異一瞬,随即笑起來,“她不知道你是誰?哈哈哈。”
“不知道。”
平子笑得很大聲,“江南司家下任家主,坐擁金山銀山,江南想嫁你的千金從城東排到城西,可你竟是被京城的一個小掌櫃勾了魂?!”
司宿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沒想到司公子你也有今天——安心吧,我覺着有趣的很,只想看戲,不會多嘴。”平子朝後揮了下手,然後慢悠悠地走回到了坐席中。
後院中的姜阮叫了鄭樟過來,她寫了一組號碼,讓鄭樟将這個換進抽獎箱子,并說了之後如何暗箱操作。
他疑惑道,“掌櫃,咱們不是只抽一組二十兩銀子大獎嗎,怎麽又加了一組?”
姜阮勾起嘴角,笑了聲,“臨時加一個,從我口袋裏掏,慶祝咱們今日的旗開得勝。”
鄭樟:……
買點豬肉吃不香嗎?!
姜阮抱着胳膊,冷冷笑了幾聲,“沒人能要挾我,既然解決不掉,那就讓他難受一下。”
仔細考慮一番,那人的聰明勁兒利用好了将收獲一大筆財富,況且,她一個老板,總不能到處都親自跑,手下總得有個得力幹将吧。
姜阮逗着兩個小孩玩了會兒,又去找病美人聊了一會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走到隐蔽的角落裏,觀看抽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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