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回到家時間還早。打開燈環顧了一下客廳,銀時覺得出現了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飯桌上放着一個飯盒,花花綠綠的盒身奪人眼球,讓人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

銀時走向飯桌,看到飯盒的下面壓着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一行娟秀的字體。

「中元節快樂,阿銀帶十四郎去逛廟會了嗎?這是一點心意,請享用吧。」

就算沒有署名,銀時也可以肯定送出這盒東西的人是阿妙了。至于盒子裏等待着被享用的東西銀時也猜到了個大概。

“這是什麽?”土方湊了過來。

“啊啊,不用去管它。明天出去扔掉好了。”銀時把紙條随意往桌上一放。

土方滿腹狐疑地拿起紙條,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句很短的話,但每一個字都散發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把它扔掉的話就殺了你們喲(笑)。

阿妙上」

“什麽啊,恐吓信麽?”土方好奇地打量着紙條邊上顏色豔麗的盒子,“所以說這裏面是炸彈?”

“背面竟然還有字啊!這種暗黑系發言是怎麽回事啊?阿銀都快被吓哭了啊混蛋。”腦補一下阿妙看到自己做的東西躺在垃圾桶裏時的反應,銀時的臉便黑了三分,賭氣一樣地把盒子打開,“這種東西是給人吃的嗎?!”

盒子裏躺着一堆黑色的不明物質,下一秒焦糊的氣味便在客廳裏彌漫開來。

而真正讓銀時覺得世界崩壞的是正在對着暗黑物質擠蛋黃醬的土方。

“笨蛋,你想幹什麽啊?”銀時一把抓住土方的手臂。

“你看不見麽,當然是要把他們吃掉了。”土方掙紮了幾下,無奈力氣拼不過銀時,只能狠狠地瞪着他,“阿妙送過來的不是麽?”

“你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跟她感情那麽好了?”銀時覺得心很累,“你根本不知道那東西的殺傷力才會這麽說的,吃下去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啊!”

“這可是向你證明蛋黃醬的魔力的絕好機會,我是不會罷休的。”趁着銀時手裏力道的放松,土方把手臂從銀時的手裏掙脫,“別啰啰嗦嗦的了!你阻止不了我的!”

“十四郎君,這可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喔,發生什麽事的話不要來找我喔,一定要記住喔。”銀時往後退了幾步,走到茶幾旁邊拿起了遙控器,“黃金檔電視劇可是絕對不能錯過的啊。哈哈。”

“莫名其妙的家夥,有必要搞得這麽誇張嗎?”土方對着銀時的背影用鼻子發出輕蔑的哼聲,然後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被蛋黃醬包裹的暗黑物質就往嘴裏送。

電視裏正在播送着廣告,銀時心不在焉地換着臺,時不時地回頭看看。

土方還在吃着阿妙送的東西,看起來似乎一點事都沒有。

這已經不是味覺白癡的程度了。這家夥根本不是人類。

前不久銀時和土方很意外地發現是兩個人喜歡的電視節目是同一個類型。土方說起自己小時候只看過黑白電視,後來出來流浪之後常常會在賣家電的商店前停下來偷偷看一會兒電視劇,但是沒過多久店主就會出來趕人。

今夜也是一樣,兩人之間難得的和平就出現在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連續劇的時候。土方拆開胡亂放在沙發上的仙貝,邊看着電視邊咬下一口。

“喂!那個已經過期了……”土方已經把半塊仙貝吞下肚子之後,銀時才開口。

“啊?”土方轉過頭瞪着銀時,“那種事情……你早點說啊。”

“你好像有點不對啊。”銀時從土方微弱的聲音聽出了一些端倪,“沒有哪裏不舒服吧?就算是過期的東西也不至于一吃下去就變成這副樣子了啊。”

“我才……沒有那麽弱。”土方說完之後把剩下的半個仙貝放在茶幾上,然後蜷縮成一團。

“肚子痛?”銀時湊近土方,“是的話就點點頭。”

土方點了點頭,然後緩慢地擡起頭看着銀時,“稍微……”

那張臉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臉色是比蒼白更甚的鐵青色。

土方按着肚子,說不出話來。

“肚子痛就早點說啊,一個人憋着幹什麽啊笨蛋!”銀時跳下沙發,“麻煩了啊,家裏不知道有沒有止痛藥,你在這裏忍一會兒。”

銀時在房間裏翻箱倒櫃,除了一些治小感冒的藥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藥。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之後,銀時跑出房間,然後把在沙發上痛苦地縮成一團的土方橫抱起來。

“沒辦法,只能送去醫院了。”給土方披了一件外套後,銀時抱着他跑出屋子下了樓,“能聽見我說話嗎?”

土方發出細弱蚊蠅的嗚咽聲。

“再忍一會兒,十四!”銀時把土方放在小綿羊的後座,“抱好了,小心掉下去。”

土方只是稍微挪動了一下手。

“可惡,沒有力氣麽?”銀時把罩在土方身上的外套袖子拉過來在自己在胸前打了個結,“坐好了喔。”

一陣煙塵揚起,小綿羊駛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

把土方送進急診室後,銀時坐在走廊裏和護士大眼瞪小眼。

“你問吃了什麽?”銀時思忖片刻,然後回答道,“啊啊,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那種東西。大概就像發生了某種化學反應生成的奇怪物質吧。”

“我說你也稍微負責任一點啊,你不說清楚的話我們無法是做出準确診斷的。”護士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個,非要說的話……就是疏松的黑色固體吧。”

“類似濃硫酸和蔗糖反應的産物?”護士的眼鏡泛過詭異的白光。

“不要說那麽可怕的話啊護士小姐!更重要的是我完全不知道你說的那是什麽啊!”銀時整個人簡直快要斯巴達了,“不要問了趕緊給我去讓那小子恢複活蹦亂跳可以随時炸毛的狀态啊混蛋!”

“先生,在醫院請保持安靜遵守文明。”護士推了推眼鏡,沒有任何表情,“醫生已經在給病人洗胃了,你完全不需要那麽着急。”

“我說小姐啊,你完全長了一張殺人而不是救人的臉啊。”銀時吹了吹沾在小指上的耳末,“那家夥的臉都發青了你讓我怎麽不着急啊喂。”

護士的表情終于起了一絲波瀾,鏡片後的鳳眼中蹿起兩簇火苗。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把你趕出去,先生。”

“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來這裏,小姐。”

看到護士的臉漲成難看的豬肝色,銀時才意識到跟女人較真根本不是平常的自己會做出來的事情。可關鍵是這位護士一直攔着他不讓他進急診室,說什麽不能去妨礙醫生動手術。

雖然知道并不是那麽嚴重的事情,但自己就是無論如何都安定不下來。

走廊的盡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銀時轉頭看見阿妙正向着這邊小跑過來。

“阿銀,十四郎怎麽樣了?”

因為跑了一段不短的路程,阿妙的臉微微有些泛紅。

“這位護士小姐告訴我不會有事的,考慮了一下我還是決定相信她。”銀時用大拇指往後指了指護士,臉上的神情與平日調侃時的半不正經全然不同。

這麽認真的表情在銀時的臉上露出來,讓阿妙覺得很陌生。

“對不起,是我的炒雞蛋讓十四郎他……”

“你也知道的吧,那種東西根本不能吃。”銀時從長凳上站起來,聲音雖然平靜得像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湖底下卻隐隐泛動着暗潮。

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不知道要怎樣說阿銀你才能相信我……”看着銀時暗紅色的瞳孔,阿妙突然找不出什麽話來解釋。

即使自己在陳述的是事實,在這個人面前似乎也會變得像是謊言。

“說真的,如果你讓我吃下去,我不會有怨言。但吃下那東西的是十四,他因為感激你的照料,美美地吃下去了啊,一點都沒有剩下。”

阿妙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于是立刻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失聲哭出來。

“十四郎他……”

“那家夥啊,就算痛得快要死了也完全沒有向我求救。他的臉都……”

“不要說了,阿銀,十四郎他會沒事的!”阿妙無法看着銀時眉間的失落感變得越來越重,趕緊打斷了銀時。

“我這樣也算是一個有能力照顧別人的男人嗎,阿妙?”

只要一想起土方毫無血色的臉和那雙緊緊盯着自己,分明在說“肚子好痛,銀時”的眼睛,銀時就會覺得左胸一陣抽痛。

阿妙望着銀時緊鎖不開的眉宇,緩緩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認識阿銀你這麽久,我從沒有見過你因為一個人這樣認真。”

仿佛心中的某個部分被直接擊中,銀時盯着阿妙,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詞窮。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急診室的門打開,醫生推着土方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孩子的監護人是哪位?”醫生詢問道。

“是我是我!”銀時應道。

“已經給他洗了胃所以沒有什麽大礙,請您放心。還有給他吃東西的時候要小心點,這孩子的胃本來就不好,這下子連原本積着的一些小毛病也一起上來了。”醫生用略微帶着些責怪意味的眼神看着銀時,“他經常胃痛吧?”

“胃痛?我不記得他說過。”

醫生搖了搖頭,指揮助手把土方送到普通病房去,然後從銀時的身旁走過。

不是沒有過,只是從來沒說過。

“我沒打算讓你操多餘的心,你也沒有為我操心的理由。”

要是自己問他的話,他也一定會這麽回答的吧?

因為打了麻醉,土方現在正躺在病床上睡覺。銀時在病房裏陪了土方幾個小時,雖然此時已是深夜,銀時一點困意都沒有。

“別擔心了,阿銀。”一旁的阿妙勸解道。

“沒事,我沒有在擔心。只不過是洗了個胃而已,又不是什麽要命的事情。這小子也沒有這麽容易就被打垮,我只是在等他醒過來而已。”銀時淡淡地說道。

“今天你就先回家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十四郎。”說完之後,阿妙看銀時沒有要接受這個提議的意思,又補充道,“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事情,等明天下午十四郎可以回家了你再來接他吧。”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過了一會兒阿妙又開口,“你今天,心情不好吧?”

“女人就是太敏感了,阿銀我心情好得很。”銀時抓了抓頭發,然後從阿妙身旁走過去,“既然你這麽要求了,那阿銀我就乖乖回家吧。十四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路上小心。”

銀時走出病房,順便把門帶上。

狹窄幽長的走廊裏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藥水味,銀時覺得一陣頭痛,于是一路小跑離開了醫院,騎上了自己的小綿羊。

今夜原本是一個溫和宜人的夜晚,銀時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時針指向數字2的時候,土方從睡夢中醒過來,看見阿妙正趴在床邊睡着。

土方原本不打算叫醒阿妙,但是只是挪動了一下身體,阿妙便醒了過來,看到他的臉恢複了血色之後揚起了嘴角。

“十四郎睡飽了啊。”

“你……一直都呆在這裏嗎?”土方輕聲問道。

“是啊,我勸阿銀回去了,他今天精神狀态不是很好呢,說來真是少見啊。”阿妙無奈地笑笑,“他很關心你喔。”

“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啦。”土方面露尴尬之色,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對了,你認識一個紅頭發的女人嗎?大概跟銀時差不多年紀,瘦瘦小小的。那個,我只是随便問問,你不回答也沒關系。”

阿妙詫異地看着土方,然後正色問道:“你怎麽會問起這個,在哪裏見到了她嗎?”

“啊,在廟會上見到的。銀時把她撞倒了。”

“怪不得阿銀他……”

阿妙猶豫了一會兒,見土方一直在盯着自己,明白還是他是真的在意這件事情,于是重又開口說道:“她叫結野克莉絲特,據我所知她大概是阿銀的初戀。”

土方的瞳孔突然放大,“……初戀?銀時的?”

在他的印象中,“初戀”這個詞語永遠不會和那個廢柴天然卷挂鈎。

另外提到“結野”這個姓,他終于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女人有些眼熟。沒有記錯的話,銀時每天早晨都會定時收看的起床電視臺的主播就是姓結野。

“十四郎,你聽好,”阿妙輕輕按着土方的肩膀,注視着他慢慢地說道,“千萬不要在阿銀的面前提起那個人,否則阿銀就會變得不像阿銀。”

“發生了……什麽?”土方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想一下,土方确實記得銀時偶爾會有沉默得過分的時候。那種時候他就會覺得非常不安。

“他們在一起有好幾年了,感情也很不錯。阿銀雖然表面上那個樣子,我想你也一定了解,其實他骨子裏是個非常體貼的人。但是那個人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向阿銀提出分手,然後和別人閃婚又閃離了。”

土方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自己聽到的這些事。這種連續劇裏的慣有情節怎麽可能會在這個天然卷的身上上演。他一看就是那種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喜歡過一個人的家夥吧,那個又自我中心又小氣的家夥。

土方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像你這種沒有責任心又誰都不想去保護的男人,沒有人會願意把終身托付給你的。’”阿妙接着說下去,“這就是結野對阿銀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想阿銀已經不記得他曾經告訴過我這件事了。當然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态下。”

土方突然明白了一件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答案的事情。

往事真是非常沉重的東西,不管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都一樣,一旦在意起來,那些事就會像一塊大石頭壓在自己的心髒上,讓自己壓抑到說不出話來。

“自那以後阿銀從來不會拒絕對自己投懷送抱的女人。”阿妙說完之後看到土方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微微笑着,“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阿銀他不是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每一次的交往他都非常認真,即使并不喜歡對方,也盡量表現出對對方關心的樣子。他從不會抛棄別人,每一次都是被對方抛棄。他一直都想要證明自己不是結野說的那種男人,雖然他沒有說出來過,但我知道的。”

“可以了,我了解了。”土方鑽進被窩裏,翻了個身背對着阿妙,“抱歉,讓你說了這麽多。”

“別在意。好好休息吧,明天下午阿銀就會來接你回家的。”阿妙替土方把被子掖好,然後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會在意這種事情的自己已經根本不像自己了。

可盡管是這樣,還是阻止不了自己去了解有關他的一切。

想要離他更近一些,卻發現自己與他的距離遠到無法逾越。

為這種事情苦惱的自己,真是不能再傻了。

他一直相信的,一旦重視起一個人,就要承受更多倍的難過。當有一天失去那個人的時候,絕望定會把自己壓垮。

所以他不會允許別人對他溫柔,不然到最後難過的一定會是自己。

從那個人去世之後,土方就一直這麽相信着,然後一個人生活了過來。

***

天氣忽晴忽雨,整個夏天都是這樣。昨天還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今晨陰雨卻不期降臨了。

銀時上午接了個幫別人搬家的工作,拿到報酬時已經是下午。

做完這麽大工作量的力氣活,銀時覺得有些腰酸背痛。在家裏小睡了一會兒,看看牆上的鐘顯示五點鐘,于是銀時打算動身去醫院接土方。

既然拿到了一筆錢,今天晚上就請他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吧。

想到自己即将要去做的事情,銀時的心情一下子放晴了不少。

雨在中午的時候就已經停了,路面仍然是潮濕的。銀時騎着小綿羊行駛在路上,輪胎碾過水塘的時候濺起零星的水花。

在過一個紅綠燈的時候,銀時感覺到頭頂一片冰涼。擡頭看看雨竟然又降了下來。

幾滴小雨點很快就發展成了豆大的雨珠,從鉛灰色的空中不間斷地砸下來。

“忘記帶雨衣了,這下可麻煩了啊。”

銀時苦惱地望着紅綠燈上顯示的紅色數字越來越小,砸到自己頭頂上的雨珠突然被什麽東西阻擋住了。

一把淡黃色的傘在銀時的頭頂撐開,銀時轉頭一看,朱紅色短發的女子正把手裏的傘舉到他的頭頂,自己站在雨中。

“你啊……”

“又見面了呢,銀時。沒什麽急事的話,去哪裏避避雨吧?”

周圍是雨的世界,而那傘下卻是涼爽的陰天。

銀時注視着結野的笑容良久,末了終于點點頭。

“小姐,這裏來一份巧克力巴菲。”結野對着服務員微笑着說道。

兩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面對面坐着。

銀時只是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一語不發。

“已經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坐着吃甜品了?”面對銀時刻意的冷淡,結野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

“記不清了。那種事情我怎麽可能記得。”銀時不鹹不淡地回答道。

“你有好好看我的天氣預報嗎?我說了今天是會下雨的喔。”結野輕松地開着玩笑。

“我只是忘記帶傘了啊。”

“你啊,還是這麽粗枝大葉的。”

銀時轉頭看着結野,眼神深不見底。

事到如今為什麽還要做出一副很關心自己的樣子,都已經結束了不是麽。當時自己那般挽留她都沒有回頭。

巧克力巴菲端上來,銀時低頭吃了起來。

結野注視着吃得滿嘴奶油的銀時,良久,終于緩緩開口:

“對不起,銀時,那時候真不應該對你說這麽重的話。”

“不要去提了啊,我都已經忘記了。”銀時很快回答道。

結野無奈地笑笑,試探着問道:“那以後……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你也太小看阿銀我了吧,就算當初我出現返祖現象只會圍着你轉,但圍着我轉的女人也不在少數。我的魅力可是很大的,你沒有發現真是太可惜了啊。”銀時埋頭拼命扒着巴菲,說話的時候看都沒有看結野一眼。

“不,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非常好的人。應該說根本好得過頭了。”

“被你這麽誇獎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

銀時終于停下手裏的動作,擡起頭半垂着眼皮看着結野那張一成不變的笑臉。

“一般莫名其妙就被甩了,不都會記恨對方的麽?”結野的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湖藍色的眸子像是風平浪靜的海面一樣溫柔,“可是你完全沒有,你就連分手的理由都沒有問。”

“被甩了就是被甩了,還硬要去問什麽理由那不是太可笑了嗎,結野主播?”銀時生硬地勾起嘴角。

“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結野臉上的笑意似乎減退了一些,重新開口的時候,銀時聽得出她的聲音在顫抖,“銀時,從我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麽,我們都不可能回去了。”

“誰還會傻兮兮地抱着破鏡重圓的妄想活下去啊,傻瓜。”銀時自嘲地笑道。

互相沉默的時候,銀時肯定今天吃到的巴菲甜味有些太淡了。

“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沒有背叛你,就算到現在我最牽挂的人也依然是你。”

挂在店門口的風鈴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與雨聲混雜在一起,漾開了夏日雨天的清涼氣息。

“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下去。”那笑容像是在做道別,“要一直笑着生活下去哦,不要輸給風和雨。還有每天的天氣預報也要準時收看啊,天秤座的天然卷先生。”

銀時放下勺子,看進結野的眼睛深處。

你現在是否依然……

銀時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還是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沒什麽。你也一樣,好好生活下去。”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我沒能留住你的笑容,這是我自己的錯,不怪任何人。

我明白當初你那樣做也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得不背負的東西,為了它放棄另外一些東西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這些話即使我不說出口,相信你也能聽得見。

“愛情真是脆弱的東西啊。”

結野離去之後,銀時獨自坐在窗邊喃喃自語。

即使是在店內,也似乎能聞到夏風潮濕的氣味。

天氣和人的心情一樣,忽晴忽雨,變幻不定。想要永遠留住太陽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但只要不自己主動去制造烏雲,那應該就會一直快樂了吧?

銀時笑笑,看着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突然覺得心裏輕松了許多。

自己一直在等的,其實只是一次認真的道別。

時間讓原本尖銳地紮傷自己的一切都變得不再有棱角。

祝你幸福。

你也是。

這樣就足夠了。

***

從甜品店出來的時候雨終于停了。銀時在路上耗費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臨近六點半。銀時剛吃了一份巴菲,現在肚子還是餓的,更不要說在等着銀時去接他回家的土方了。

銀時懷着歉意走進土方的病房,看見他正坐在椅子上,透過窗望着下面的街道發呆。

“今天有些事情,抱歉來遲了。能原諒我嗎,十四?”銀時走向土方,伸手揉了揉他散下來的頭發。

土方像往常一樣躲開銀時的手,說話的時候沒有轉頭,“你在忙些什麽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你也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因為尚且年少,性格中有太多棱角。

自己從來沒有專心地等待過一個人,如今卻滿懷着希望期待着能在那街道上看到那人來接自己回家的身影。而對方卻撂了他這麽久,其中的理由自己也大概清楚。

認為會被他重視的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已經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都是這個叫坂田銀時的家夥的錯。

“我也不是那麽沒用的人,就算沒有你來接,我自己也知道要走出醫院。我只是在等雨停而已。”土方的聲音透着比往常更甚的清冷。

“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啊,你的年齡已經過了會因為父母忘記了接你放學的時間而賭氣的那個時期了吧。稍微成熟一點啊你。”銀時無奈地說道。

“別一副自己什麽都懂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對着我說教!”土方轉過頭,氣憤地瞪着銀時,“還來醫院跑一趟真是麻煩你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我也會找個地方過夜的。”

銀時愣了愣,繼而又哭笑不得地說道:“開什麽玩笑啊,你和我要回去的地方是一樣的吧?”

土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色正在變得越來越難看,眉目間的失落明顯地流露出來,“為什麽你能這麽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話啊?我早就說過了吧,雖然很感謝你的收留,但我遲早有一天會走。現在我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你決定照顧我的理由了,所以我也要離開了。”

“就說了理由那種東西就連我也不知道啊。”銀時收斂起了笑容,對着土方正色道,“你最好不要再這麽說話了,阿銀的脾氣也并不是很好的。”

“覺得不爽的話就不要冒着這麽大的雨像個白癡一樣淋成落湯雞跑到醫院裏來啊!”

“你以為阿銀我是為了誰才來的啊臭小子!”

銀時毫不示弱地吼回去,在看到土方的表情之後又一陣後悔。

土方轉過身,背對着銀時,“沒有人拜托你這麽做。”

“那是我自己的意願,所以十四你不用在意。”銀時的語氣溫和了不少。

“我說過你根本沒必要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們原本就沒有任何關系,我也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你。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是我的原則。”土方繼續冷冷地說着,頓了一頓之後,心中壓抑已久的不滿終于爆發出來,“可是現在,卻被你這混蛋完完全全地打破了!”

銀時終于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遲到會引起土方那麽大的不滿。而且有什麽東西似乎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在向着錯誤的方向發展。

不馬上阻止的話,列車開錯路線可是難以挽回的事情。

“吶,十四。阿銀我可是非常重承諾的男人。我早就跟自己還有阿妙約好要一直照顧你,諾言是不能随随便便打破的,就跟你口中的原則一樣。”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銀時知道土方在跟自己賭氣,于是耐心地說道:“所謂原則,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按着自己所期望的樣子活下去麽?難道肚子餓的時候沒有吃飯的地方,下雨天的時候沒有躲雨的地方,你所期望的就是這種樣子的生活?放下你那漫畫版權般的自尊心才能過上安定的生活吧。”

“自尊心?聽到這個詞從你的嘴裏說出來我還真是覺得反胃。只有在面對女人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的自尊心根本一文不值。要放下的根本就是你那可笑的執念吧?”土方轉過頭冷笑了一下,而那笑容藏不住酸澀。

聽到土方這麽說,銀時覺得自己的冷靜也在被這家夥一點點地攻陷。

“我只說一次,不要再說下去了。”

“人家已經毫不猶豫地把你抛棄了,你還這樣一直惦記着她也太卑微了點吧?你告訴我這樣做的意義到底在哪裏啊!”土方全然不顧銀時的制止,自說自話地繼續了下去。

“住嘴,土方!”

銀時舉起拳頭對着土方的臉直直打下去。

土方的冷笑僵在了嘴角。沖擊力讓他往後一個踉跄撞在牆上,然後左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痛,緊接着眼睛一陣酸澀。

無法想象自己現在的表情,土方只知道自己最不願表現出來的一面已經完全曝露在了銀時的面前。

所以他只能用大吼大叫來掩飾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來的脆弱。

“如果還惦記着她那就幹脆地去找她然後說出來啊!你這樣獨自一個人扛着難過算什麽啊!像個笨蛋一樣……”

“把那種東西強加到別人身上,你不也一樣做不出來麽?”看着紅了眼圈的土方,銀時心頭一緊,卻無法說出安慰他的話來,“我不管你是從哪裏知道那些事情的,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跟現在的你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有了。”土方說着意味不明的斷句。

“什麽?”銀時有不好的預感。

“沒有以後了。”土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背對着銀時,“你說夠了的話就讓我出去。至于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天空仍舊是壓抑到極點的鉛灰色。一團濃重的積雨雲飄到樓房的上空,一場傾盆大雨即将來臨。

銀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從背後緊緊地抱住土方。

“怎樣都好,你就是不要走出這間屋子。”

在強烈的情感沖擊下,土方定在原地良久才對着銀時氣極地吼道:“幹什麽啊你,趕緊放開我!”

“十四,抱歉,”銀時湊在土方的耳邊低語道,“我只是……”

“放開我!”

土方對着銀時的腹部來了一個狠狠的肘擊,在那雙手的力道放松的時候,他立刻沖出了病房。

頭好痛。面對這家夥的時候,自己就……

銀時站在原地,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緊鎖的眉頭似乎再也不會舒展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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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