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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受了土方打在他腹部的那一擊,銀時心中有些冒火。再加上他也不是那種看到小孩子鬧脾氣離家出走就會不顧一切追出去的笨蛋大人,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土方橫沖直撞地出了病房。

“剛才阿銀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吧臭小子。”銀時用沾着穢物的手指在衣服上抹了抹,望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發呆片刻,然後走出了寂靜空曠的病房。

我不想讓你離開,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啊。

“晚餐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阿銀才懶得管你。”

長廊裏回蕩着紊亂的腳步聲,傳達着主人煩躁不安的心情。

過了七點,天色才幾乎完全暗下來。銀時窩在沙發裏不停地調着頻道,似乎沒有一個節目可以勾起他的興趣。

茶幾上放着已經冷掉的泡面,白天工作的報酬孤孤單單地躺在邊上。

沒有空調,即使是較白天已經降溫許多的晚上也悶熱難耐,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間或響起的悶雷更是讓人心煩意亂。

銀時按下遙控器關掉電視,然後站起身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客廳裏來回地走,持續這種狀态五分鐘之後銀時終于忍耐不住“啊啊啊”地叫喚了幾聲,然後把自己的頭發抓得亂成一團糟。

“可惡!讓我靜下心來看個電視都不行嗎臭小子!”銀時快步走向平時“工作用”的木桌,然後抄起放在桌角的電話,迅速地撥下一串號碼。

聽筒裏傳來一個機械化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接着是嘟嘟嘟的忙音。

“這種時候怎麽連那女人都不在啊!”銀時狠狠地砸下聽筒,然後換上靴子出了門。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稀客啊,旦那你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我這裏了。”牢騷屋老爹淡淡地笑着,與一臉急躁的銀時形成強烈的反差。

“一般吃飯都會去定食屋的吧老頭。”銀時毫不留情地回應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發牢騷的,我是想問你,你有沒有看到……”

“旦那,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啊。”老爹稍稍收斂了笑容,問話時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怎麽了,發生什麽嚴重的事情了嗎?”

“……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只是出來找個人而已。”

“旦那,我這裏是牢騷屋,可不是萬事屋啊。”老板別有深意地看了銀時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洗盤子,“自己弄丢的東西只能自己去找回來了。”

銀時猶豫片刻,忍住想要繼續追問下去的沖動,然後說道:“不可以對小鬼過分溺愛,不然他就會過于依賴你,然後總是長不大的。”

“但是再獨立的孩子有時候也是需要大人的安慰的,不管是什麽樣子的小鬼歸根結底都是小鬼嘛,你說是不是,旦那?”老爹擡起頭對着銀時笑笑。

“他往哪個方向去了?”銀時緊緊地盯着老爹,認真地問道。

老爹指了指街道的盡頭處,拐彎處的一家店鋪門口挂着大紅色的燈籠。

“沿着這條街走,在紅燈籠的地方拐彎,再往前走兩條街右轉過橋,橋頭處有一座小宅子,那孩子應該就在那裏面。”老爹轉頭看着銀時,眼角的皺紋又加深了一些,“旦那你還不知道吧?前幾天我聽一個老朋友說一直撫養那孩子的人前幾年去世了,之後那孩子就一直過着這樣的日子。他似乎一直無法從失去親人……應該說是比親人更親的人的悲傷裏走出來,常常一個人走一大段路從街道上回到宅子裏。可那裏面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那孩子回去幹什麽呢?”

銀時一言不發地聽着,神情平靜如沒有波瀾的湖面。

“旦那,雖然你不是萬事屋,就算是代替已故的人,我也想委托你一件事。”老爹一本正經地看着銀時,頓了頓,眉眼又溫和地彎了起來,“那孩子哭泣的時候,請為他拭去眼淚吧。”

“一把年紀了真肉麻啊老爹。”銀時嘲笑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向前走,朝着身後揮了揮手,“安心,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等下帶着那孩子來這裏吃飯怎麽樣?”老爹對着銀時的背影問道。

“我可是要賒賬的喔,老爹。”

銀時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然後加快了步伐向着紅燈籠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

雨已經停了,帶着濕潤氣息的風裏可以嗅聞到夏夜的清新氣味,一輪水汪汪的月亮從雲層後面探出頭來。夜雨之後連月光也變得愈加皎潔透亮,灑滿了青石橋面。

下了橋之後可以看到一座破舊的單層小宅。由于歷經的年歲太久,圍牆上的水泥已然剝落,深深淺淺的灰色在月光的掩映下顯出斑駁的樣子。深綠色的藤蔓攀在院牆上,其中生命力最旺盛甚至已經長到高過了院牆。

銀時踩在紛雜的長草上,撥開擋住去路的枯樹枝,然後推開露出一道縫隙的木門走了進去。

一條石磚鋪成的小徑在銀時的腳下鋪展開來。由于長久沒有人打理,小徑兩旁的樹木死了大半,只有一些生命力頑強的雜草還在肆無忌憚地生長着,影子投映在小徑上,配合着清冷的月光與月下的風,四周的環境讓銀時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雖然并不知曉那些枯死的樹木的名稱,銀時也不禁在心裏暗暗地想,生前居住在這裏的家夥還真是有耐心啊,竟然養了那麽多植物,就算過了那麽些年還是能把不小心走進來的家夥吓一跳。

而一路走過來,除了死氣沉沉的植物之外,銀時沒有看到其他東西。在銀時的印象裏,多數人家的宅子裏都會有石獅子或是石凳這樣的陳設,由此也可以看出曾經居住在這裏的人過的是十分拮據的生活。

小徑終止在一個圓形的門洞前,如同進大門時一樣,叢生的雜草擋住了銀時的去路。

似乎已經料想到了再往前去會碰見誰,銀時小心翼翼地撥開雜草,盡量不弄出太大的聲響,最好讓對方以為是夜風在作祟。

沒有了雜草的阻擋,銀時的視線豁然開朗。從門洞裏望進去,銀時一下子便捕捉到了那個身影——土方正坐在離銀時不遠處的臺階上,出神地望着眼前一株枯死的藤花樹。月光碎在他青色的眸中。

土方披着一身清冷的月色,腦後的馬尾在夜風中輕輕飄揚着。黑色的浴衣襯托出他膚色的白皙,漂亮的鎖骨在月光下形狀更加分明,而他緊抿着嘴唇,眉眼亦低垂着,視線定在一處,低頭時莊重的樣子像是在悼念着什麽。

銀時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細細地看過土方了。比起春天的時候,土方的頭發長長了不少,臉部的棱角更加分明,個子似乎也長高了一些。和他一起走過了三個季節,每天他都在發生着細小的變化,而見證這一切的人就是自己,銀時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其實真正照顧起一個人來确實是很麻煩的事情,要讓他吃飽穿暖,還要應對他不穩定的情緒,這一點在土方的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而不巧銀時是最怕麻煩的人,其實這些日子裏跟土方唇槍舌劍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有“這小子真不好相處還是趕他出去比較好”的想法,可種種原因讓他沒有付諸行動。

“他是一個正直的好孩子。”

“貓咪一旦撿了回來就要好好照料它到底。”

那兩個家夥這樣認真說出的話,又讓他如何打破最初的約定。

而随着和土方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約定”也漸漸成了次要原因。

土方是個極不坦率的人,無數次地對銀時說出“我不會依賴任何人,包括你”這樣的話,卻會在冷得直打哆嗦的時候迷迷糊糊地鑽進銀時的被窩,做好了晚飯從來不會在銀時回來前就自己開動,試膽大會時會害怕得撲向銀時,肚子痛得無法忍耐時會向銀時投去求救的眼神。

把這些行為和他那副別扭到死的樣子聯系起來,銀時忍不住發笑。

歸根結底他還是個孩子啊,容易賭氣離家出走也容易哄回家的孩子。

銀時跨過門洞,輕手輕腳地向着土方走去。

那株藤花樹占據了他的大半視野。它依附在木架子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纖細的枝條早已失去了水分,宛如垂死老人的手一般無力地垂下來,幹癟而枯瘦,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沒有一絲生氣,讓人的心都跟着墜落下來。

近距離看土方,會發現他的眼圈微微發紅,表情難看得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似乎已經忍耐了很久。

“我說你啊,幹嘛一個人在這裏傻坐着,像是笨蛋一樣。”銀時學着土方罵人的方式,聲音卻溫和得很,“連有人來了都沒發現,還真是無防備啊。”

聽到銀時的聲音,土方渾身一個激靈,然後騰地一下跳起來,“你……你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裏?”

“你幹嘛那麽大反應啊?瞳孔都擴大了哦。”銀時看着土方哭笑不得,“我只是散步路過這裏,覺得好奇就進來看看了。”

“我警告你,你趕快給我離開這裏。”土方舉起上次得到的刀對着銀時,“我不想在這裏鬧出什麽事來。”

“打算鬧事的明明是你自己吧?”銀時絲毫不為之所動,“還有,你已經回家過了?那把刀。”

“我只是去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土方冷冷地挑眉,“要我說幾遍,你趕快給我離開這裏!”

“怎麽,以為聲音稍微大一點就能吓住我麽?”銀時挑釁似的問了一句,然後握住刀鞘,“要是覺得你能打贏我你就來試試看啊臭小子,我把這刀鞘拔去的時候真正的厮殺就開始了喔。”

土方怔了怔,然後把刀連同刀鞘一起從銀時的手裏奪回來,“我說過了,我不會在這裏動手……痛痛痛!”

還沒等土方說完,銀時就對着土方的腦袋瓜狠狠地敲下去。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中二症小鬼!你只用木刀砍過人吧?而且一定是那種不上臺面的小孩子打架。我也說過了,阿銀我是很可怕的,要是動起手來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銀時氣沖沖地用拳頭鑽着土方的頭,“重點是你竟然一本正經地拿刀對着我,我可真的被你傷到了啊混蛋。”

認定對方不會當真,銀時才沒有顧忌地開了這樣的玩笑。

回應他的是一段沉寂。夜風吹過的時候藤花樹的枝條略微動了動,影子映在地面上裏,看上去像極了瘦骨嶙峋的老人。并不是行将就木的,而是已經去世卻無法得到安置的老人。

和人一樣,不管現今是何種頹敗的模樣,每一株植物都有繁盛的時候。

土方在小的時候和爺爺一起種下它,又一年一年看着它成長,發芽,然後在某個陽光燦爛的盛夏開出滿枝頭的花。

那一瞬間的快樂是最難忘記的,因此相應地,失去它時的難過更是沉重到難以承受。

說什麽花相似而人不同,不要說是人,如今連花都不複當年的爛漫了。

土方低着頭,良久才做出回答,聲音卻在一點點地小下去,“……像個老媽子一樣。要不是你啰啰嗦嗦的我哪會動手啊。拿刀指着你是我……”

“好了,別說了。”銀時開口制止道。

“是我的不對,但是你……”

“別說了,說出‘是我的不對’這種話已經完全不像你了。”

“但是你看到了我這麽不堪的樣子,我當然會……”

“笨蛋十四。”銀時低低地念了一句,然後将土方一把擁入懷中,然後把他的臉按在自己的胸膛,“好了,我不會說什麽的,也不會笑話你。”

懷中的人掙紮了幾下,接着便安分了下來。

“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沒有人會看到的。”

耳邊溫柔的低語讓土方終于卸下心理防線。他把臉深深埋進銀時的懷裏,發出幾聲沉悶的嗚咽,接着銀時便覺得胸口一陣溫熱。淚水滲進單薄的衣料沾濕了皮膚。

銀時輕輕拍着土方的頭,沒有言語。

在世間行走,人人都是羁旅客。該來的時候來,該走的時候總是要走,沒有理由耽誤行程,人總要踏上歸途。

如果你堅持不與任何人同行,你就一生都只有一個人在旅行。而如果你與他人結伴行走,即使有一天你們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你至少有資格對自己說我曾經不是孤身一人。

而那個結伴而行的人,你也從沒有失去過。只是在不同的地方遠遠地思念着,你也一樣,他也一樣。

雖然你擁有的一切總會有失去的時候,也不要因此不敢去珍視任何東西。我們離去的時候都是孤身一人,但即使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只要彼此思念着,也一定會在下一個路口重逢。

即使沒有言語,一切也可以通過夜風順利傳達。

月光從日光那裏借了溫暖,愈加明亮柔和起來。

那一瞬間黑夜明亮如晝。

***

“這是爺爺的祖宅,不要看它現在這個樣子,聽爺爺說他年輕的時候這裏也是非常氣派的。”土方坐在臺階上,平靜地說着,“爺爺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富農,但是老了之後財産全部被兒女們瓜分,自己只剩下了這一座房子。”

銀時坐在一旁,挖着鼻一語不發地聽土方說着。

“我是被爺爺撿回來的,那時候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土方看着牆角在夜風中搖曳的長草,忽然覺得心安,表情也柔和了起來,“除了我之外,爺爺還領養了另外兩個家夥。不過現在他們已經不在這裏了。”

銀時轉頭注視着土方,張了張口,然後把“那為什麽只有你這小子還留在這裏”這個問題咽了回去。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吧,這小子舍不得走。

“那個啊,十四,我們回家吧?”銀時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回頭看着土方,嘴角微微上揚着,“離家出走這種事情只有不懂事的小鬼頭才做得出來。”

“誰是不懂事的小鬼頭啊死天然卷!”土方也站起身,指着銀時罵道。

“就是在說你啦,你。”銀時一把攬過土方的肩膀,讓他貼近自己,“這一次阿銀就原諒你,下一次再這樣我就朝着你扔鼻屎炸彈喔。”

“別說那種惡心人的話啊!搞得我胃口都沒了……”

土方的肚子突然很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再給我繼續嘴硬下去吧。”銀時得意地笑着,“走了,去吃晚飯。”說完便強行拉着土方走向門洞。

“放開我啊,我自己會走!喂!”

“你再逃掉的話我不是還要再找一次嗎?走這麽多路到這裏阿銀很辛苦的啊。就算阿銀不辛苦阿銀的小綿羊也是很辛苦的啊。”

土方又繼續罵罵咧咧了一會兒,在走出宅子大門的時候終于安靜下來,然後不由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要跟這個家夥在一起,心情就會變好很多。

至于要不要原諒他,就晚點再考慮吧。

唯一不爽的是……自己竟然聽話地讓這家夥抱了啊。

如水的月色下,一輛小綿羊在寂靜的道路上行駛着。

“吶,十四,今後我會代替老頭一直照顧你的。”

駕駛的男人輕聲說道。

“哈?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後座的少年大聲問道。

“我說抓牢了小心掉下去!”

“啊?噢噢。”

少年愣了愣,然後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腰,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背上安然閉上了眼睛。

他還記得小時候有人告訴過他,無論你出于什麽理由離開居住的地方,若雨水降下的時候你想念那裏的屋檐,黑夜降臨的時候你想念那裏的小燈,難過的時候會想起在那裏的某個人,那就趕快回家吧,不要懷疑,那裏一定有一盞燈正在等着你。

***

“老爹,來一壺清酒。”

土方在吃面的間隙對着牢騷屋老爹豎起一根手指,接着腦袋便挨了一擊。

“小孩子不要喝酒,給我記住啊混蛋。”銀時威脅似的晃了晃拳頭。

“誰怕你啊!老爹,給我清酒!”土方毫不示弱地對上銀時的視線,惡狠狠地瞪着他。

老爹端着一壺清酒走過來。

“老爹,要是你把酒給他的話我就永遠不把賒的賬還上,好好考慮啊喂!”銀時用手掌抵着土方的額頭,轉過頭慌張地對着老爹說道。

“旦那,反正就算我不給十四郎酒,你也不會付賬的。”老爹調侃道,“所以還不如滿足一下十四郎,他畢竟是個孩子嘛,難得的機會旦那你也同意他喝點酒好了。”

“老爹你可不要用錢來玷污我們之間的友誼哦。啊啊,真拿這小子沒辦法啊。”銀時松開手,嘆了一口氣,“只允許你喝一小杯喔,一小杯。別貪杯了啊小子。”

土方完全沒有理會銀時,從老爹的手裏接過酒,給自己倒上,然後一口氣灌進喉嚨裏。

“嗚哇,好難喝……”土方咳嗽了幾聲,然後立刻喝了幾口面湯來沖走舌頭上酒的味道。

銀時一臉壞笑,擡手揪了揪土方的辮子,“我說你還嫩吧。沒有達到男人的境界就不要給我逞強啊,真是太難看了。”

“逞強?沒有的事!”土方皺起了眉,然後咬咬牙,又倒上一杯毫不猶豫地灌下,“這東西好喝的很!”

“喂喂,我說了你只能喝一杯的!”銀時抓住土方的手,“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不行不行,我口渴,再喝一杯,一杯就好。”土方死死地盯着酒壺,眼神表露出對它的強烈渴望。

“你自己說的,最後一杯了啊。不要做只會說狼來了的小孩啊,鼻子會長長的。”

“那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故事了吧?”

……

“喂!十四!清醒一點啊!”銀時扶起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土方,用力扯了扯他的臉,“手感不錯……不,那個,趕快給我恢複正常啊臭小子,你這樣我怎麽帶你回家啊!”

“旦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看來十四郎酒量不好,也只能辛苦你了。”老爹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真是麻煩死了啊。”銀時站起身,把土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後把他背起來,“我的車就暫時寄放在你這裏了,還有錢我不打算還上了。再見了老頭。”

“旦那,要小心你的○○喔。”老爹挂着一臉笑容,對着銀時揮了揮手。

“對了老頭,剛剛就想說了,萬事屋聽起來很能賺錢的樣子。”銀時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轉頭,然後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等什麽時候我就開給你看吧。”

“那你可要加油了啊,旦那。”老爹報以同樣讓人舒服的笑臉。

銀時背着爛醉如泥的土方走在熱鬧的街上,店家門口七色的霓虹燈像是晴朗的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你說誰是青光眼啊混蛋!”

“死天然卷你不想要你的○○了嗎?”

“痛死了!都說過別扯我的頭發了!”

“好好好,我不扯你的頭發,你也別扯着我的頭發不放啊。”銀時哭笑不得,“笨蛋。”

“謝謝你,銀時。”

土方說這一句的時候聲音并不像剛才那樣飄渺,以至于讓銀時分辨不清是酒話還是真心話。

空氣中浮動着濕潤的青草氣味,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

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他的睡顏,微微彎起的眼像是明亮的燈。

***

日光由春天的和暖升溫成了夏日的熾熱,又漸漸轉入深秋的缱绻,最終被深冬的冷空氣隔離了熱度。然後又是另一度的輪回,四月過後迎來了初夏,太陽像是鑲嵌在清爽天空中的寶石。

年歲栖居在日歷裏,被一張一張地翻過去。

卧室裏射進兩三方斜斜的陽光。土方伸了個懶腰之後掀開薄被子起身,光着腳走出卧室。

土方對着牆壁打了個哈欠,眼睛完全睜開之後,看到挂歷上的日子,眼神微微閃了閃,随後又如微風剛過的湖面一樣重新平靜了下來。

5月5日。自己在這個地方已經呆了将近一年半了。

土方還記得去年夏天跟銀時談及過生日的事情。那時候的自己覺得生日并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日子,對方卻說了“就算你不覺得高興,也總有人會覺得高興的”這樣的話。

時隔不久,自己的想法雖然沒有改變多少,但卻沒來由地多了一種期待。

“今天起得還真夠早的啊,那家夥。”

夏日和煦的微風從半開的窗中吹了進來。今天是個難得的晴朗日子,既然家裏沒有什麽人在,偶爾出去走走也不錯。

這樣想着,土方走回卧室換下了睡衣。

屋子後面有一塊空地,盡管它一直都在那裏,引起土方的注意卻是不久前的事情。

冬天的時候土方和銀時因為打游戲的事情吵鬧了一場,争執以兩人一沖動把一紙箱的游戲都從窗口扔下去劃上休止。外面很冷,開始時兩人誰都不願意妥協下樓去把東西撿回來,但最終土方在銀時“這周給你提供雙倍的蛋黃醬”的讓步以及死皮賴臉的一句“不下去撿的話阿銀就每天晚上都揪你的頭發哦”下非常不情願地跑下樓去。

冬天的晴日是值得人格外珍惜的。土方裹着外套繞到屋子後方,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寬闊的空地,從樹上落下來的灰黃色葉子鋪了滿地,踩上去發出畢畢剝剝的幹脆聲響。

暖意從淺藍色的空中傾瀉下來。陽光在土方的背脊上慢慢地攀升,讓土方産生了些許的困意。

土方在紙箱旁躺下,背部貼着厚厚的落葉,沒有與地面直接接觸時的鈍痛感。整個人窩在保暖的大衣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冬日過後夏日再臨,如今地上的落葉已經被繁密的青草取代。土方在草地上緩緩地走着,時不時有綠色的葉子被風從枝頭吹下,然後靜靜地落在他的腳邊。

有的時候土方也會想要說一聲謝謝,不明确對象也沒有關系,反正除了自己以外也沒有人會聽到。

五月的陽光溫暖而不耀眼,要是這樣的季節可以一直延續下去也不失為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繞過一個矮矮的土坡,土方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嵌在這樣的景致裏顯得有些突兀的身影。

那人正拿着鐵鎬鏟着土,似乎是打算埋什麽東西進去。

難得想一個人到外面散散步,這麽好的興致又被這家夥破壞了。

“我說你啊,在這裏破壞綠化麽?”土方走到銀時背後,陰沉着臉問了一句。

“綠化?阿銀可不知道那種東西。這裏是我家的後院,所以在這裏做什麽都随我啦。”銀時理直氣壯地應答着,手裏的工作絲毫沒有懈怠。

“這裏确實是一塊沒有開墾的地皮但誰也沒有說這就是你這混蛋的地盤啊。”土方覺得有些冒火,“我還在想為什麽今天你起得那麽早,原來是要埋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麽?比如說不能被未成年人看見的工口讀物這種東西。”

“喂喂,未成年人,你的思想也太肮髒了一點吧。不要用你那肮髒的腦袋來猜想阿銀我正在幹的事情啊,不然連即将被種下去的那家夥也會變得肮髒的啊!”銀時把鐵鎬往土裏一插,然後手撐着柄轉身對着土方不滿地喊了幾句。

“那你倒是說明一下你現在正在幹的事情啊!打算種什麽奇怪的東西啊你。”土方滿腹狐疑地盯着土坑。

“就是那種東西啦,也沒什麽特別的。”銀時擡頭望着頭頂上呈細長條狀的白色流雲,淡淡地說道,“是藤花啦。”

土方怔了怔,懷疑自己聽錯了,“哈?你說……藤花?”

“就在那邊那個袋子裏,自己看吧。”銀時指指幾步外的一個塑料袋。

土方半信半疑地看看銀時,然後走過去撿起袋子,把它打開,接着從裏面掏出了一根纖細的枝條。

枝條看上去尚且新嫩,覆蓋着一層暗黃綠色的柔毛,像是尚在幼年期的孩子,沐浴着夏日的陽光,向着陌生的世界四處張望。

雖然土方已經忘記了年幼時種下藤花的情景,此時的他卻無法對手中的枝條産生懷疑。

土方擡起頭的時候,目光觸及銀時爽朗的微笑。

他一手撐着鐵鎬的柄,一手叉着腰,深藍色的工作服讓整個人更顯出了幾分沉穩可靠。陽光斜斜地灑下來,在他淺色的皮膚上鍍一層淺金,銀白色的卷發在微風中輕輕躍動着,發梢像是沾染了晶瑩透露的水珠一般,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吶,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那種……那種日子虧你還記得啊。”土方把頭轉到一邊,說話間有些無措。

“啊啊,是啊。去年是你到這裏來的第一年,沒有給你慶祝生日我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銀時放下鐵鎬,走近土方,“喂,你臉紅了喔。”

“笨蛋!那是陽光啦……”

“喂喂,越說越紅了啊。”銀時調侃道。

“那是光線越來越強的緣故!不……不知道臨近中午的時候太陽光會越來越熱嗎你這沒常識的家夥!”土方有意避開銀時的視線,顯得極其不自然,只差沒有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了。

“總之這樣你就不會再認為我是在破壞綠化了吧,環保主義者的少年?”銀時摸了摸土方的頭,頓了頓,然後緩緩地開口,“所以說啊,就是那個……生日快樂啊臭小子。啊啊,真是的,果然一說出來就覺得好惡心。我真是太惡心了啊。”

土方把頭轉過來一點點,看着銀時緊鎖的眉頭和下垂的嘴角,突然有點想笑。

“還真是難得啊,聽到你這麽說自己,惡心的天然卷。”土方覺得輕松了一點,然後仰起頭對上銀時的視線。

風吹得人心都柔軟了些。

“不管怎麽樣,還是……”土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開口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點,“謝謝你了,銀時。”

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加深了雙頰的緋紅。光線下幾近透明的瞳孔中漂浮着細小斑斓的斑點。

銀時看着土方雲淡風輕的笑容呆了還一會兒,手心開始陣陣發熱。

可惡……這小子真是可愛過頭了啊!

“這家夥長大之後還要給它搭個架子,可真是麻煩啊。”銀時蹲在嫩枝旁,把它周圍的土墊墊結實,“雖然用的是扡插法,聽人家說這東西開花也要等上三五年,你有這個耐心麽?”

土方盯着銀時看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銀時笑笑,然後用粘滿泥巴的手胡亂地抹了抹額頭上冒出的汗,“那就做好在這裏呆上三五年的準備吧。”

“區區小事而已。”

“啊啊,果然自尊心強的小鬼就是容易被繞進去……”

“不要以為我沒聽見啊死天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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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