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

夏天跟着合宿邁向了終結，現在已經是風吹過來會讓人感覺冷的季節了。雖說高三學生已經在過着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學期，氣氛卻跟以往沒有什麽差別。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之後不久，教學樓的頂層就聚集了不少學生。

“金時你要的草莓牛奶已經賣完了啊哈哈哈哈。”坂本黑色的毛球頭在從天空裏吹來的風中有節奏地抖動着。

“你在高興些什麽啊我說。”銀時靠着牆壁坐着，擡頭望着秋季高爽的藍天，“啊啊，這下糟糕了，沒有草莓牛奶我要怎麽熬住這個下午啊。兩節英語課，兩節啊喂。”

“別說得好像草莓牛奶是上英語課的必備品一樣，沒幹勁的天然卷啊。”

“我——說——啊，土方，”銀時無精打采地托着下巴，偏過頭看着土方，“為啥你的設定加上了愛針對我吐槽這一條啊？讓人很不爽啊，特別是你那副‘我剛剛什麽都沒說過’的表情，還真像那麽回事。是吧，阿八？”

“不，這跟我完全沒有關系啊，我又不會有‘不好土方同學在搶我的飯碗’這種想法。”新八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荞麥面、雲吞面、烏冬面、咖喱飯，”靠牆站着的桂小太郎正在專注地掰着手指，“烤山羊肉丸子、鲑魚刺身……”

“忘記帶便當過來了所以在意淫麽？”銀時把嫩黃色的小蛋卷放進嘴巴裏面誇張地咀嚼着，“還有烤山羊肉丸子是什麽東西……哪裏來的少數民族麽你。”

“早上起床晚了所以只來得及做伊麗莎白的份。我真是對自己太放松了，所以我決定明天開始把鬧鐘調早一個半小時，伊麗莎白負責監督我。”桂舉起拳頭正色道，制服袖口上的一粒紐扣突然掉了下來。

“假發你的紐扣掉了啊哈哈哈哈……”

坐在欄杆上往嘴裏塞甜點的謎樣生物轉了過來，很配合地舉起寫着「包在我身上」的标語牌。

桂嘴角上揚，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用了，你放心吃吧，我暫時還沒有食欲。”

“誰也沒有說要跟你分便當吧桂君……”這句話是新八說的。

「便當的味道很好，謝謝款待，Ka……」

字寫得太大超出了牌子，于是伊麗莎白又從身後掏出來一塊新的牌子。

「zura先生。」

“不是假發，是桂！”被觸了弱點之後桂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寵物，“而且第一句話明明可以寫得下的啊，為什麽啊，伊麗莎白？”

“真是的，大家都适可而止一點吧，這樣子桂君太可憐了。”新八息事寧人，拍了拍桂的肩膀之後遞上去一個大紅色的盒子，“這是我姐姐早上做好的雞蛋燒，不嫌棄的話請用吧。”

“新八君，感激不盡。”桂含淚接過盒子，滿心激動地打開，看到盒子裏躺着的暗黑物質之後整個人石化了。

“喔，我想起來今天家裏給我做了兩塊豬排呢。假發你要來一塊嗎？”坂本從包裏掏出另外一個飯盒，笑容一如既往的清爽。

“果然土豪就是出手大方啊。”銀時調侃着，擡起眼皮看向桂，“放學請阿銀喝草莓牛奶的話，阿銀就把澱粉分給你一點怎麽樣啊。”

桂的臉色變了變，被纏繞着深重怨念的飯盒打擊到的心髒一下子變得強勁而溫暖，擡起頭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你們……”

坂本推了推墨鏡，一手叉着腰壓低了聲音說道：“事實上……我昨天做了長着嬰兒臉的小豬從我的被窩裏鑽出來這樣的夢，啊哈哈哈哈……”笑聲的音量卻沒有減。

“噢噢，十四今天做了煎蛋卷呢，我嘗嘗。”近藤把筷子伸進土方的飯盒裏，夾起一塊黃色的蛋卷以後塞進嘴巴裏，潦草地嚼了幾下後心滿意足地咽了下去，“手藝進步真大啊！十四越來越可靠了。”

“近藤桑，自己有便當就不要吃人家的東西啊。”土方用筷子指了指近藤顏色缤紛的飯盒，話語間卻沒有不快的意思，“今天也做了甜點麽？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呢。”

得到了贊賞後近藤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了幾聲，顯得有些笨拙。

“在土方同學的眼裏好吃的就只有蛋黃醬吧？”總悟咬着章魚小香腸含糊不清地說道，“我覺得土方同學一日三餐只吃蛋黃醬就夠了呢，所以把小蛋卷都給我吧。”

土方頗有自信地勾起了嘴角：“還真是了解我啊總悟。不過想要食物的話就自己過來搶啊。”

“那麽就下地獄去吧土方你這混蛋！”總悟抱着飯盒站起來向土方撲過去。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近藤的背後探出來：“我好像聽到猩猩會做甜點？來來讓阿銀嘗嘗~”

“說出失禮的詞語了啊，天然卷坂田。”

“你以為阿銀不想要一頭清爽的直發嗎？可惡，糖分攝取不足頭發就會變得更卷啊啊……”

空腹感是最好的調味料。銀時夾起一塊三角狀的巧克力蛋糕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塞，黑色的巧克力醬糊滿嘴巴的樣子全然不像一個正經的高中生。

教學樓的頂層彌漫着各種食物的味道，辛辣的還有清淡的，全都被風收集起來吹向更高處。

下午渾渾噩噩地過去，經受了兩節英語課折磨的學生如願以償聽到了放學的音樂鈴。從校門口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要暗下去的意思了，畢竟秋天不像夏天。

近藤遞給土方一個透明的飯盒，裏面裝的是他在家政課上做好的便當，米飯上面用海苔文字寫着“希望為五郎大哥早日康複去死吧混蛋土方”。

“近藤老大，我沒猜錯的話後面那一句……”土方用不放心的眼神看着可憐的白米飯。

“噢，你放心好了十四，總悟參與的也只有那一部分了。”

土方跟銀時在第一個紅綠燈前分道。銀時徑直回了家，土方騎車去了隔過一條街道的醫院，把飯盒交給了熟悉的護士小姐，回到家的時候夜色已經像幕布一樣蓋了下來。

整理衣櫃的時候，土方看見了哥哥已經很久沒有穿過的那件舊西裝。

他記得為五郎在工作了五年後穿的還是面試時那件西裝。那個人每天下班回來都會給土方帶點心，也愛隔三差五地送土方小玩具。終于有一天土方忍無可忍，告訴為五郎不要再買東西給他。現在想想他自己也不明白當時在生氣些什麽。

那一年土方收到了爺爺奶奶那邊寄過來的壓歲錢。他把小豬撲滿倒了個空，去樓下的小賣部兌了幾張小面值的紙幣，一股腦塞進了為五郎瘦瘦的錢包裏。

結果為五郎又買了什麽送給自己呢？土方已經記不清楚了。他從哥哥那裏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他覺得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于是在昨天剛剛曬過的床上躺了一會兒，陽光的氣味好像到現在還能聞得到。

[3]

“太陽好大，這種溫度已經不是十月份該有的了吧。”銀時卷起運動褲的腳管，伸開颀長的雙臂，整個人懶懶散散地躺在田徑場旁邊的看臺上。

“是你那頭卷毛比較不容易散熱啦。”土方擰開礦泉水的瓶蓋遞到銀時面前，“要不是今天忘帶硬幣了我才懶得幹這種事。”

銀時擡手慢慢悠悠地接過瓶子仰頭大喝起來，喉結随着咕嘟咕嘟的聲音上下滾動着。幹掉了半瓶水之後，銀時暢快地吐了一口氣：“啊，真舒服。對了，你會參加運動會的接力跑吧？”

“接力讓總悟他們跑就行了，那小子跑起來可是很快的。”

“诶？你不是田徑部的麽？”

土方一拳敲在銀時彎曲起來的大腿上：“說過多少次了我是劍道部的！”

“下手太重了會殘廢的啊喂！”銀時吃痛地叫了一聲，揉了揉受到沖擊的部位，随意地說道，“嘛，反正這學期高三學生的社團活動都已經取消了，別在意這些啦。”

就是看不慣這家夥潦草的态度啊。土方的鼻腔裏發出輕蔑的哼聲。

秋季運動會在十月份剛剛進入中旬的時候開展。因為坂本要參加400米和800米的比賽，在那之前的接力跑只好由銀時來代替。

“你這家夥明明長着一臉跑得很快的樣子，從初中到高二卻竟然只參加過一次三級跳，搞什麽啊。”土方诟病道。

意外的是這一次銀時沒有找各種理由來搪塞過去，只是盯着坂本的號碼牌看了一會兒之後來了句“這數字跟阿銀很有緣啊”就接受了下來。原來“最後一次運動會了再不參加就沒機會了”這樣實在的想法也會在這個沒幹勁的天然卷腦子裏出現啊，土方這樣想着。

離接力跑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土方帶着兩罐可樂從小賣部跑過來，把其中一瓶抛給銀時。

“上次欠你的。”

銀時伸手輕松地接住，然後對着土方揚起嘴角：“礦泉水換可樂，你還挺實在的嘛。”

“你占便宜的那部分……咳，就當做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吧。”土方尴尬地撓了撓臉頰。

銀時用了幾秒鐘才明白過來土方想說的東西。灼熱的陽光照在他後腦勺上，讓他臉上的笑意更加粲然。

“是嗎，阿銀收到了喔。”

離比賽開始還有10分鐘，站在看臺旁邊做熱身運動的只有銀時、土方、近藤以及過來打氣的坂本和新八。廣播裏念出了參賽學生的名字，念完最後一個的時候人還是沒有到齊。

青黃色的草末在秋風中飛起來。穿着一身大紅色運動裝的桂穿過籃球場跑向看臺。

“銀魂高校跑步健将人稱逃跑小太郎的假發……不是假發是桂小太郎，參上！！”

“假發你承認了啊哈哈哈哈。”

“咳。其實我原本不想穿大紅色的，但是伊麗莎白認為這樣穿可以提高士氣……”

感受到周身的空氣驟然變冷，桂搭上身旁兩人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噢噢！我感受到了Runners’ High！燃起來吧諸位——”

“沒、沒錯！Runners’ High!”新八配合着喊起來，“寺門通親衛隊隊長的熱血可不是冰冷的顏料啊混蛋！”

“不愧是我弟弟啊！Runners’ High！”

“誰是你弟弟啊！Runners’ High！”

“每一個都是熱血笨蛋哪。”土方哭笑不得，“雖然很白癡，但總覺得應該會贏吧。”

“我聽到了喔，你的熱血宣言。”銀時與土方四目相接，前者惡作劇一樣地眨了眨眼睛，“意外冷靜的Runners’ High啊。”

兩人說話的間隙，總悟從看臺後面的操場上悠哉游哉地晃悠了過來。

“真遺憾啊，還沒來得及找到能粘在土方同學鞋底的口香糖之類的東西，比賽就要開始了。”

“別把作案未遂這種事情說得像是丢了一塊橡皮一樣啊！”土方回頭想給總悟一拳卻打了個空，在看到抱着羽毛拍小跑過來的家夥之後心裏愈加煩躁起來，“還有山崎竟然跑去打羽毛球了啊你！在這種急成一鍋屎的時候——”

比賽前五分鐘，參加接力跑的男生小分隊互相勾着肩膀，在跑到旁邊開短暫的作戰會議。

以Leader自居的桂首先開口：“那麽，我們就先用猜拳的方式來決定跑第一棒的家夥吧。”

近藤附和道：“不錯的提案啊。那是贏的人還是輸的人跑呢？”

桂思忖片刻後眼睛一亮：“這個……我們也來用猜拳決定吧！”

土方終于沉不住氣了：“有完沒完啊？！”

預備的哨聲響起來。他們看見了彼此眼中躍動的橙紅色光芒。

“Fight On—、On—、Fight、Fight on Fight！”

響亮得直穿雲霄的呼喊聲。

“我們就是腐爛的橘子！”

……什麽啊這種漏氣的口號。

“各就各位——”

裁判高舉起手臂。

“預備——”

凝神屏息。

“跑！”

發令槍打響，白煙迎風飄散。

沖田總悟握着接力棒第一個沖出起跑線，把其他組的男生甩開相當一段距離之後在彎道處用接力棒狠狠打向土方十四郎的手心。

“接力棒拿反了啊總悟！”

“少啰嗦快跑！”總悟用力把土方往前推，然後站在屬于自己的跑道上彎下腰重重喘着氣。

隔壁班的伊東鴨太郎從後面追了上來，腳步聲不斷逼近，土方拔開腿向前沖過去，身後的家夥卻怎麽也甩不掉。

還有50米、30米、10米……

“銀時！”

把接力棒精準無誤地塞到坂田銀時的手中，土方擦了一把汗，然後跟旁邊的伊東對視一眼，同時爆發出幹澀而響亮的笑聲。

直道跑起來簡直亂輕松一把的。銀時自信地揚起嘴角，風灌進他及膝的白色運動褲裏。

“假發——可別在這種時候天然呆啊！”

“不是假發，是桂！”

黑發在秋風中飛起來，像朔風中獵獵飄揚的旗幟。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第一名是我們組的了——”

将第二名甩開20多米，桂小太郎摔過了終點線。

贏了。毫無懸念的第一名。

緞子一樣平滑的綠草地在涼爽的秋風中泛起陣陣漣漪。少年眼睛裏熾熱的紅光漸漸清涼起來，青草的氣味彌漫在鼻間。

把易拉罐用力地砸在地面上，未完全喝盡的水珠像是抗議般地飛濺到他們的臉上。熱血笨蛋們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和瓦藍色的天空下一直笑到喉嚨發疼。

[4]

從土方的飯盒裏夾了一個肉丸子，銀時在土方發怒之前先自然的開啓了話題。

“沒記錯的話土方你下午還要跑1500米對吧？”

“……啊。”被他這麽一問都不知道該怎麽生氣了。

“換成是我的話，那種累人的事情我才不願意去做啊。”

土方別在衣服上的號碼牌被風吹得鼓了起來。

“哼，沒有幹勁的家夥就在旁邊參觀吧。”

對于沒有報名任何一個項目的銀時來說，整個下午都是用來休息的。一點多的時候，太陽躲到了雲層背後，天空是淺淺的灰白色，看樣子一場雨就要來了。

銀時坐在看臺的最高處，吃着仙貝漫無目的地看着田徑場。

神樂把實心球扔到了隔壁初中部的圍牆裏面。桂在跳高，似乎在争吵頭發有沒有過去的問題（那根本是你的主觀臆斷吧）。新八在跑200米的時候眼鏡掉了下來，把旁邊的近藤一起撞離了自己的跑道。

真是不着調的運動會啊。銀時掏着耳朵在心裏感嘆道。

時間一點四十分，廣播裏響起了1500米組的運動員盡快去檢錄處檢錄的通知。銀時的目光在全場搜尋着，終于在人群中把那一頭清爽的黑色短發翻出來。那個人在草地上壓了幾下腿，然後蹲下來捏了捏自己的腳踝處。

大概是錯覺吧，銀時在盯着他看的時候發現他好像也在擡頭往看臺這邊看。

銀時誇張地做出“加、油、喔”的口型，土方就在這個時候把頭轉了過去，然後向着操場一路小跑過去。

報名長跑的人很少，所以是高一到高三三個組混在一起跑的。因為1500米跑起來很辛苦，所以只要不跑最後5名就可以得分。這個笨蛋明明體力并不出色卻還是參加了。

“真是的，明明還比我少了一千克肌肉。四圈的距離可不是鬧着玩的。”銀時低聲說着，然後把吃空的包裝袋放進班級公用垃圾袋裏，繞到臺階處不緊不慢地走了下去。

□□處擠滿了人，矮小得不像高中生的還有高大得像是拳擊比賽選手的都有，一眼看上去就是魚龍混雜的組合。土方站在最外道，表情跟平常一樣冷靜，似乎連因緊張而呼吸加快這樣的表現都沒有，只是看上去并不怎麽高興。

這家夥經常擺着一張撲克臉但自己偏偏能看出來他的心情好壞是怎麽回事啊。銀時站在草地上準備好加油吶喊的人群中，雙手叉在運動褲的口袋裏。

土方用力甩了甩左腳，然後擺好了起跑姿勢。發令槍打響前緊張的氛圍在田徑場的上空彌漫開來。

槍聲幹脆利落地響起，黑壓壓的人群開始向前移動。土方跑在隊伍的中間偏前一點的部分，應該是打算采取先保存體力後半段再加速的戰略。

跑了一圈之後土方的速度慢了下來，被後面矮個子的家夥反超了。

喂喂，不至于吧，才跑了400米就體力不支了？

銀時皺起了眉，看着土方從自己面前經過，注意到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出汗量好像不在正常的範圍內。

跑了600米以後，土方幾乎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銀時抄近道跟上去，看見他咬着牙，非常辛苦的樣子，拖動左腳的時候有些吃力。

可惡，偏偏在這種時候……

“腳出了問題吧？”銀時沿着草地的外圍跑在土方的身邊，“抱歉哪，阿銀是不會去向裁判要求中途把你換下來的喔。”

“誰都沒有……”拜托你這麽做啊。

土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沒有多餘的體力用來說話。

“啊啊。沒關系，你不用說話。”銀時輕松地說着，然後拔高了聲音，“你只管向前跑好了，土方，其他什麽都不要管。就當前面的家夥都不存在好了。”

這家夥總是在這種關頭意外地正經啊。土方偏過頭冷笑着看了銀時一眼，然後專心向前跑。身旁的腳步聲一直沒有消失，也沒有落後。

第二次跑過□□線。還有一半，必須咬牙跑過去。

“土方同學該不會是電量不夠了吧？真差勁啊。”耳邊突然多了一個清冷又懶散的少年音。土方不用轉頭也知道挖苦自己的是誰。

“十四，這點小事情對你來說沒問題的吧？”近藤爽朗又昂揚的聲音。

“400米和800米連起來跑真是累死我了啊哈哈哈哈。”

一陣塵土飛揚起來，緊跟着響起來的是女生充滿元氣的喊叫聲：“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在我的國家可是有着‘一直向前跑就能看到神明醋昆布是最好吃的食物’這樣的格言阿魯！！”

“看到神明并不是什麽好事情吧小神樂？”新八邁開步子跑才能勉強跟上這群同樣是抄近道的體力白癡，“土方同學，加油！”

土方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握緊了拳頭喊道，“喂——你們這群混蛋明明體力都這麽好為啥只讓我一個人參加長跑啊！！”

“噗噗！你這不是很能跑嗎十四！”

“還有力氣大聲說話你就幹脆一口氣沖到終點吧土方同學，那邊可是有你一直想看的彼岸花呢。”

“沖田同學，誰也不可能有那種暗黑系的願望吧……”新八的鼻梁上架着支腳被撞歪的眼鏡。

厚重的雲層被一陣強風吹散，太陽探出了身子，秋日下午的光線柔和得很。土方覺得眼前一下子變得明亮，白色的天光鋪天蓋地而來。

跑在最後第六位的男生被突然出現的謎樣生物用嘴炮幹掉了。土方踩着最後一個可以得分的位置跑過了終點線，然後被近藤和總悟在兩邊架着回到了看臺上。

“十四，等你體力恢複一點了老師就帶你去醫院做檢查，先堅持一下可以吧？”

“一點問題都沒有啊，近藤桑。”

“根本不是沒有問題的吧。老實說，這幾天你鍛煉過頭了吧？”近藤嚴肅起來。

“只是稍微比平常的運動量多一點罷了。”土方輕描淡寫地說着。

“……傻小子。”

不想讓自己輸，不想讓自己所在的團隊輸。你總是最拼命的那一個。

銀時吹着口哨從土方的身邊經過，一直往上走，最後在看臺最上面一個臺階停下來，轉過身看着後面的操場。

一棵銀杏樹立在操場邊緣，風吹過的時候挂在樹梢的一片葉子搖晃了幾下，銀時原本以為它會就這麽飄下來，事實上這片金黃色的葉子卻扔掙紮着不松開拉着枝頭的手，依然像一片亮色的蝴蝶翅膀一樣立在樹梢。

——再熟悉不過的倔強啊。明明很煩那種再辛苦也要堅持下來的想法，卻又忍不住覺得這種執念十分可愛。

[5]

似乎是因為最近運動過量，左腳承受了過大的壓力所以做劇烈運動的時候會疼。醫生說好好休息幾日就能恢複了。

土方用右腳支撐着身體大部分的重量走出醫院，外面的天空一片橘紅色。

銀時坐在自行車上，一只腳踮在地面上，被黑色校褲包裹着的腿顯得十分修長。

“比我想象得要快啊。”銀時挑了挑眉，然後指指自行車的後座，“勉為其難地讓

你上來好了。”

“……誰都沒有拜托你這樣做吧。”土方板着臉看着銀時的自行車後座，“那種地方還是留給你暗戀的女生比較好。”

“不存在啊，那種家夥。”銀時撓撓後腦勺，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好啦快點上來，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一樣。”

“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你給我忘記今天的事情。”土方扯了扯右肩上的書包帶子，然後極不情願地坐上了銀時的自行車。

“銀醬一號出發——”銀時調轉了一個方向，大大咧咧地喊着，“回家吧土方！”

“……白癡啊你！”

即将從醫院大門口出去的時候，土方轉過頭，仰起臉往上看，可惜住院樓被前面一幢大樓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他被載着離開了這條街道，然後看着自行車緩慢地爬山坡，上了兩旁種滿樹木的林蔭道。

樹上的葉子盡情地綠了一個夏季之後終于在秋風裏飄落下來。枯黃的葉子堆積在路面上，輪胎駛過的時候發出脆生生的響聲。頭頂似乎離夕陽更近了一些，高高伸出手會有一種自己打翻了顏料盒的錯覺。

下坡的時候土方控制不住撞在了銀時的背上，對方卻依然若無其事地哼着走音嚴重的小曲。土方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像是在被某個東西強烈地撞擊着。

——該死的，心髒是怎麽了，突然變得這麽吵。

這個時候自己的臉緊貼着的背脊，是屬于那個每天都跟自己一起上學放學的人的。他的氣息和溫度，自己應該早就爛熟于心了。

“到處都是老太婆一樣死氣沉沉的樹啊喂。果然比起秋天，阿銀還是比較喜歡夏天啊。”

一定是夕陽太好，惹人誤會。

[6]

在家裏煮面的時候，客廳裏的電話響了起來。土方放下湯勺，單腳跳着到了客廳裏面，看到來電顯示以後眼神變了變，然後接起了電話。

“十四郎嗎？”男人低沉而溫厚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

“啊。是我。”土方笨拙地回答道。

“我聽護士小姐說你今天下午來醫院了，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土方遲疑了片刻，“……沒什麽。班級裏一個男生被排球砸到了腦袋，所以陪着他過來檢查一下。”

“被排球砸到了腦袋？那還真是……那孩子不會是銀時吧？”那邊的擔憂依然沒有減少。

“咳，不是那家夥。”土方突然有點想笑，“不過說的也是，他就是會被排球砸到腦袋的那種笨蛋呢。”

聽筒裏漏出來幾聲的輕笑，聲音的主人好像松了一口氣：“你們兩個關系還是這麽好呢。”

“沒……沒那回事。你是怎麽得出來這個結論的啊。”

“真是傻孩子啊。對了，上次的便當味道很好，有好好地替我向阿勳道謝嗎？”

“噢、嗯。當然好好地道過謝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十四郎你……什麽時候會再來看我呢？”

土方把聽筒換了一邊，裝作沒有聽到剛才的話：“你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就跟我說，我給你帶過去。”

那邊完全沒有在意，似乎已經習慣了弟弟的避而不答：“嗯……那我想吃麻辣燙。放很多很多豆腐的那種。可以嗎，十四郎？”

“開什麽玩笑，你絕對不能吃辣的，醫生強調過了。”

“那麽十四郎就來看我。在我醒着的時候。”不作退讓。

土方怔了怔，聽到哥哥類似耍賴一樣的要求覺得很不習慣。總覺得這家夥越來越孩子氣了。

“明白了，我會來的。”土方無聲地嘆了口氣，“時間不早了，你看會兒電視就睡吧。”

“好，我很快就睡。”為五郎爽快地答應下來，“在那之前……我想了一個新的鬼故事，十四郎要聽嗎？

“……保重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