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1]

“銀時,起床了喔。”

聽到舅媽的聲音以後,銀時刷地一下從溫暖的被窩裏面豎起來。

——糟糕,明明以前都為了不麻煩舅媽來喊自己起床而早早地爬起來的,今天真是大失策了。

“今天給你做了烏冬面喔。快點來吃吧,稍微慢一點它就會冷掉了。”

“啊是是,馬上就來。”

銀時煩躁地揉了揉又卷又亂的頭發,強迫自己清醒起來,然後快速換好衣服疊好被子走出房間。

洗手間的窗子上面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銀時擡手抹了抹玻璃,掌心一片冰涼。他拍了幾下自己的面龐,睡意漸漸被趕跑。

在牙刷上擠上半透明的橘子味牙膏,上上下下刷出滿口的白沫之後噗地一聲噴到鏡子上面去——這個早晨也與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洗漱完畢之後,銀時走進餐廳,在舅舅的對面坐下來,簡單地響應了舅舅道的早上好之後開始埋頭吃面。舅舅盛了一碗醬湯放到他的面前。

“外面冷得很,喝點醬湯暖暖身子。”

“……謝謝您。”銀時遲疑了一下,接着生硬地道了謝。

“都說銀時你不用這麽客套了。用敬稱還不如說‘你這家夥’來得舒服。說起來,‘混蛋”這個詞我在學生時代經常用不過後來就幾乎沒說過了,想想真是懷念啊。”舅舅以一個嚴謹可靠的成年男子形象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喂喂,誰也沒有說‘混蛋’吧?”銀時不假思索地吐槽了面前的成年男子。

“這就對了,小鬼。”舅舅擡手拍了拍銀時的腦袋,“來,喝湯吧。”

銀時愣了愣,然後低頭快速把碗裏的面掃空,再端起碗把熱湯灌進去。溫熱的醬湯順着食道滑下去,落在胃袋裏面,渾身上下立刻變得暖了。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剛才自己說話的态度雖然自然了很多,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啊。

——嘛,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啦。這樣想着,銀時舒舒服服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吃飽了。”銀時放下筷子,然後離開餐桌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書包,快步往門外走。

“啊,銀時等一下!”舅媽從後面追上來,把飯盒遞到銀時的手裏,“我多做了一些丸子之類的東西,中午跟十四郎分着吃吧。別一個人全部吃光了啊。”

“明白了。分給土方就好了吧?”銀時把飯盒塞進書包裏,“那麽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舅媽站在門口對着沖下樓梯的銀時的背影揮手。

銀時騎車過了一條街,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于是從北門騎進土方居住的小區。

花壇裏種着小葉黃楊,南天竹的枝上綴滿了鮮紅色的球形漿果。在當下時節,這裏大概是周邊環境能看見最多綠色的地方了。

沿着幹淨的過道一路騎過去的時候,銀時看見早起的老人在廣場上活動筋骨,石凳上放着一壺熱茶。

快要接近西門的時候,銀時看到有人推着自行車等在那裏。那人在不遠處看見銀時之後便跨上自行車騎出了小區。銀時聳聳肩,然後加大了蹬踏板的力度追上去,出小區的時候跟門衛後藤先生問了聲好。

銀時在第一個紅綠燈處追上土方。他不動聲色地停在土方的旁邊,修長的腿垂下來,單腳踮在路面上,然後輕輕松松地跟土方打招呼:“喲,早上好。你又比我早啊。”

“……早上好。”對方除此之外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紅燈跳轉成路燈。兩輛自行車跟在車流的後面并排行着。

[2]

短暫的寒假告一段落。二月份來臨,冬天雖然還沒有完全過去,太陽已經稍稍變得有些暖了。

陽光從窗子外面進來,照射在3年Z組的家夥們低下去的腦袋上。在明亮的光線中,那些腦袋映現銀白色、黑色、茶色和朱紅色的光澤。

“這星期之內給我跟老爸老媽商量好該怎麽填這張表,下周一全部交上來。”

老師把進路表傳下來,按照慣例啰嗦了幾句之後開始了講課。

Z組的學生們盯着白得發亮的進路表,一本正經地把萬葉集念串行。

“哦對了,下周二學校組織全年級大體檢,在那之前別弄出什麽麻煩的毛病來啊。”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老師繼續板書。

高三學生迷迷糊糊開始過最後一個學期。對于Z組的學生來說,排除極個別學習刻苦成績拔尖的異端,姑且不論能不能考上什麽一流的大學,就連能不能升學都是個大問題。原本以為開學第一天還能元氣滿滿地度過,事實上內心深處已經有什麽東西開始潰退了。

“什麽進路表啊,我填想集齊七顆龍珠拯救世界行不行啊?”

“真傷腦筋,家裏的老媽大概比我還要不清楚這東西要怎麽填吧……”

“算了算了,放棄了,畢業以後就聽老爹的話在豆腐店裏幫忙吧。”

到處都是這樣消沉的聲音。

周一到周五像翻書一樣刷拉拉地過去,眼看周末到來,大家的進路還沒有個着落。

周六早晨的太陽很好。吃完早飯以後土方騎車去了綜合病院,在對面的花店抱了一盆薄荷草。

土方一路搬着植物走進醫院,順着門診樓旁邊的小徑向住院樓走過去,路過涼亭的時候看到有男孩子繞着石頭做的小圓桌玩耍。早晨的風帶着點水氣,涼涼地沁進皮膚裏面去。

進到室內以後土方感覺周身愈加冰冷起來。醫院本就是不受外面天氣的影響,自顧自地日日低溫的場所。

整個一層樓都安靜地讓人發怵。土方找到為五郎的病房,慢慢地擰開門把手。靠近門的病床空着,裏側的床上有個人面對着窗子在睡覺。

土方把薄荷草放在床頭櫃上,走到窗邊把百葉窗拉開讓陽光照進來。臉上突然襲過來一陣涼意,土方停下手裏的動作,發現窗露開了一小條縫隙,風透過它從外面偷偷鑽進來。

一定是護士昨天粗心沒有關好窗,不知道那個人晚上有沒有受涼。

土方把窗子關嚴實,眉頭不快地皺起來。

自己是特意選在大早上來這裏看為五郎的,他還睡着這件事情在自己的意料之內。倒不如說,還在睡着其實更好。

心裏面有猶疑得不到解決,從哥哥這裏也得不到有實質性意義的建議,因為這個人從來都是由着土方的性子來。他一定會說未來的路就由十四郎你自己來決定吧,我總是支持你的。

土方沒有可以與之商量前途的老爸老媽,他唯一的親人就在這裏。

雖然為五郎不會給土方規劃人生的建議,但土方總覺得只要在他的身邊呆一會兒,就會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昨晚熬了夜,今天又起得早,土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他走回床邊,在凳子上坐下來。

“哥哥,我有點困了,讓我在這裏睡一會兒。不要……突然醒過來啊。我還沒有想好要對你說什麽。”

輕輕地說着,土方趴着床沿閉上了眼睛。

薄荷草清涼的氣味搭乘着流動的空氣,在病房裏彌漫開來。早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零零碎碎地灑進來,在木質地板上鋪開一層淡淡的金色。

土方做了一個短暫又模糊的夢。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八點,再睡下去估摸着哥哥也該醒了。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整理了精神以後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

土方正打算擰開門把手的時候,有人從外面比他先一秒開了門。他立刻往後退了幾步,門被打開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名黑白發各參一半的中老年婦人,面容中透着不容人忽視的嚴厲。

這張臉并不經常能看到,土方卻不覺陌生。

婦人面無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土方。土方向她鞠了個躬然後加快腳步走出去,之後那婦人的表情他便無心去知道了。

這個人是他的祖母,僅僅從血緣關系上來說。

土方從小受到的冷眼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她。她似乎是思想格外保守的那一類人,對于私生子這一類人很難接受。

盡管跟着為五郎生活以後,他很少再見到與自己流着同樣血液的那一些人,但偶爾碰見還是會覺得不快。長得再大,心裏那一塊土地也依然難改荊棘叢生的樣子。

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用怎樣的态度面對他們才不失當。不受珍視的人似乎做什麽都錯。

——并不是不想見你啊,哥哥。

土方在心裏這麽說着,然後開始嘲笑自己的不幹不脆。

臨近中午的時候婦人從為五郎的病房裏離開。護士進來給他送午餐。量體溫的時候,護士低頭微笑着,“為五郎先生,您弟弟剛剛來過。這盆薄荷草就是他帶來的。”

為五郎愣了愣,然後露出“我想也是”的表情,輕松地笑了起來:“是嗎……十四郎又挑我睡覺的時候來看我了啊。他一定在這裏坐了很久吧?”

“真搞不懂你們這對兄弟呢。”護士無奈地嘆了口氣。

[3]

“志願竟然還有人填‘想要成為海賊王’的。我說,到底是哪個混蛋這麽幹的啊?!”

周一收到Z組學生交上來的進路表以後,老師在班會課上開啓暴走模式。

“報告老師,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成為工廠長阿魯!”

“其實我的理想是把班上某一位女同學娶回家噗噗!”

“不需要填什麽表啦,理想什麽的,對我來說只要土方同學□□掉就什麽都好了。”

“老師,我的理想是迎來東京的黎明!”

班主任的咆哮不僅沒有起到威懾效果,自以為能大傷學生HP的必殺技反而帶上了反噬效果,把老師自己打得幾乎回城。于是學生們看到吞了蒼蠅屎的表情在老師的臉上持續了整一節課。

這、這幫家夥根本不是菜鳥的水平,自己面對的其實是一群BOSS啊啊!

“我說你們這幫○○——!!不好好填進路表以後會沒米吃的喔!老爸的頭會更禿的混蛋!還會被喜歡的女生用PONTA灌腸!你想弄死的人說不定将來會反過來虐殺你,還有東京的黎明每天都會好好到來的不需要報曉的公雞啊BAKA!即使這樣也沒關系嗎你們?!”

“老師,先把節操撿起來放回兜裏再進行動員演講啊拜托!”班長志村新八忍不住提醒道。

BOSS組的一部分成員開始躁動,老師的輔助技能對他們施加了暫時的虛弱效果。

“真、真的嗎?爸比的頭會禿得更厲害嗎?我不要阿魯……”

“阿妙小姐,你、你不會那樣對我的吧?用筷子插鼻孔我姑且還能挺住但灌腸稍微……”

“誰會灌你的腸啊惡心的猩猩。”志村妙在後面把近藤的凳子一腳踢翻,翹着二郎腿外加雙臂環在胸前的架勢與“大姐頭”的身份契合到了極點,“不過,淪落到社會底層的話會被其他女人灌腸也不一定喔。”

“什、什麽?老師您說長發禁止?”

除了某個神游外層空間的家夥,剛剛還站在隊伍最前線向老師發射沖擊波的BOSS們漸漸有了被洗白的趨勢。

“沒有說長發禁止啦。總之,你們都給我回去重填進路表,明天全員上交,再胡鬧就不會有修改機會了。土方同學除外,你的那份老師收下了。”

“明白了。”土方低聲應道。

土方向來都是認真的人,有時卻也會覺得能像這幫笨蛋一樣沒心沒肺地插科打诨,其實真的不壞。

只是他沒有用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的資本,所以只能腳踏實地向前走。

回家的時候,銀時和土方兩人一路都沉默。快要到土方居住的小區的時候,銀時放慢速度首先開口。

“土方,你報考的是京都的大學吧?”

“啊。”土方淡淡地應着,“我只是随便問一句……在進路表上填‘想要成為海賊王’的,不是你這家夥吧?”

“哈?怎麽會呢,就算要填我也會填‘想要成為武士王’吧。”

“不要把自己漫畫裏的梗扯到現實生活中裏來啊,廢柴準漫畫家。”

“說什麽呢,你太擡舉我了吧土方。漫畫家這種東西啊……”銀時頓了頓,然後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其實我沒有打算升學。我打算畢業以後就去工作。”

土方把在小區門口停下,從自行車上跨下來,轉頭認真地望着銀時:“不打算升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時那麽強烈地想成為漫畫家的是誰啊?就算是要放棄理想,也說得太過輕描淡寫了吧?!

銀時偏着腦袋,牽扯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土方喲,你以為誰都像你腦袋這麽好使麽?”

“坂田銀時,你這家夥的青春只要這樣就夠了麽?”

一下子想要狠狠地揍上去。

“嘛,我只是換一條路走而已你幹嘛這麽認真。別在意啦,你考上你喜歡的大學就可以了。”

銀時擡起手臂搭在土方的肩膀上,被土方幹脆地拍下去。

“沒有人在擔心你的事情。”土方一邊說着,一邊推着車走進小區,“今天就到這裏了。”

“那麽明天見了,土方。”銀時站在門口對着頭也不回向裏面走的土方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然後嘆了口氣,擡腳踩起了踏板,逆着傍晚的風一路向家的方向騎過去。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跟你一樣埋頭向前沖。但是沒辦法啊,我原本打算走的路已經被堵住了。

土方把自行車停好,然後走上樓,把屋子的鑰匙旋進孔裏面。打開門的瞬間,冰涼的空氣撲面而來。

寫完功課以後土方在客廳裏看了會兒新聞,中間插播的天氣預報說明天是個好天氣。土方想着明天出門前該把被子和枕頭抱到外面去曬曬。哥哥的那一床也順便曬一下,指不定他哪天就會回家來。

在那之前他要一直往前走,成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負擔起哥哥的一切的男子漢。

久久鹄立着盼望未來到來,直到自己和日子都布滿了灰塵——

這樣的生活絕不是土方的選擇。

[4]

對于三年Z組的學生們來說,按照老師制定的升學考魔鬼複習計劃來學習,就如同在爛醉如泥的狀态下以兔子跳登上巴比倫塔。男生們說着“啊還是算了吧,太辛苦了根本堅持不下去啊”卻還在死命記着英語單詞和數學公式,女生們沒有停止聊漫畫聊八卦,卻總有人在話題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提醒“糟了下節國語課要默寫,快去看書吧大家”。大概一切都是神奇的高三效應引起的現象吧。Z組的學生開始認真,老師會有種磁場被太陽風暴擾亂的誇張錯覺。兩個星期就這麽忙碌又暈乎乎地過去。

早春的太陽是被嚴寒凍出來的。銀時和土方騎車去上學的時候路過公交站牌,時間是6點20分,第一班去學校的公交車還要遲10分鐘再來,卻已經有人等在那裏了。

女孩子圍着粉色的面棉圍巾,把手縮在冬季校服的袖子裏瑟瑟發抖。風有些大,吹亂她一頭朱紅色的頭發。

“喲,神樂,今天意外地很早吶。”銀時停在神樂面前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銀醬,還有蛋黃醬星人!”神樂邊熱情地說着,邊蹦了幾下打算暖暖身體,“爸比叫我早點去學校看書阿魯。不能成功升學然後好好賺錢我和爸比很快就會連醋昆布都吃不上了。”

不是趕早去抄作業就好啊這個中華丫頭。

土方的嘴角微微揚起來,說了句“那麽加油了”然後踩起腳踏板繼續往學校的方向騎。

“學校見。”銀時向神樂比了個V字後加快腳下的速度追上了土方。

教學樓樓頂的風大得很。午休時間,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站着一個人類和一只謎樣生物。

桂小太郎背對着伊麗莎白逆風站着,長長的頭發被吹起來。兩人互相不語,好一會兒之後桂才鄭重地開口。

“伊麗莎白,對不起哪,今後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陪你去散步了。”

說完之後,桂回過頭看見伊麗莎白舉起的标語牌。

「為什麽呢,桂先生?」

“升學考很快就要來了,不拼命學習的話我就沒辦法跟你一起締造東京的黎明了。”桂揚起嘴角,對着伊麗莎白豎起大拇指,“所以,我們兩個一起加油吧。”

「所以說,東京的黎明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伊麗莎白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我已經給你解釋過了,伊麗莎白,要好好聽我說話啊。所謂東京的黎明……”

“喂,桂,說了不要把寵物帶到學校裏面來!”

“糟糕,風紀委員會的人來了,快躲起來,一會兒我再跟你說!”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近藤勳在種滿兩排樟樹的過道上叫住了前方的阿妙。

“那個,阿妙小姐!”

阿妙站住了腳步,回過頭露出帶點攻擊性的笑容,“嗯?”

“那個……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近藤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開口。這話一旦問出來,若不獲得一絲希望,便是徹底的無望了。坦率如他,在這時候也猶豫了起來。

“忸忸怩怩的可不像是男人喔。”

阿妙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她并沒有發脾氣,只是平靜地站在幾步遠處等待近藤開口。

“那麽,還請阿妙小姐原諒我問出這麽失禮的問題!”近藤向阿妙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後擡頭堅定地望着她,“如果我考上了不錯的大學,阿妙小姐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接受我的心意?”

阿妙聽完後臉上倒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似乎是料到了近藤會說這樣的話。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地看着近藤,聲音裏卻沒有愠怒的意思:“你什麽時候有禮貌過了啊大猩猩,竟然還擔心失禮這種事情。”

“抱歉吶,阿妙小姐。我明白一直那樣是行不通的。”近藤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但請你相信,我對你絕對絕對是認真的。”

阿妙沒有理會近藤如家常便飯一樣的告白,轉過頭繼續向前走。近藤目送着她離自己愈來愈遠,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自己也該習以為常了。

心裏殘存的希望一點點湮滅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回過頭。

她像是在笑,然後開口說了一句什麽。接着她的背影就越來越遠了。

近藤站在大風裏,耳邊響着阿妙剛剛說過的話,讓他動彈不能。

“嘛,誰知道呢。”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後面的人聽到。

下午的體育課上,3年Z組的學生正在為即将到來的體質測試集體練習長跑。

少年少女們在暖暖的陽光裏出了一身薄汗,跑道上瀝青的氣味鑽進鼻子裏。大紅色的山茶向着牆角開放,茂盛的綠草鋪滿空曠的場地。

銀時靠着器材室的門休息,低頭重重地喘了幾口氣之後擡起眼看向對面,一瞬間竟有些分辨不清山茶和周圍草的顏色。他按了按太陽穴,眼睛裏的色彩終于清晰了一點。

坂本小跑過來遞給他一瓶蘇打水。他仰頭灌了幾口冰涼的水進去,然後盯着地面對坂本說道,“吶,辰馬,稍微在這兒坐一會兒怎麽樣啊。”

“怎麽金時,又碰上煩心事了?”坂本在銀時的旁邊一屁股坐下來,然後拍拍他的肩膀。

“老實說我啊,一下子困惑起來該朝哪個方向走了。”

坂本曾很多次對銀時提起他的夢想。在別人看來因過于遠大而顯得荒謬的想法,僅僅在銀時的口中能得到承認。而坂本幾乎從未聽銀時說起他對于未來的打算,但他知道這個男人必然是會向前進的,他的眼神這麽告訴他。

然而此刻銀時的眼神讓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啊哈哈哈,是覺得理想太遠大不容易實現嗎?”坂本望着天,大大咧咧地說着,“如果是那樣的話完全不用擔心,是你的話毫無疑問可以做到。”

“跟你這樣的呆瓜果然是沒什麽話可以說的啊。”銀時一拳擊在坂本的胸膛上,然後同樣仰起頭看向蔚藍的天,“要是仰望天空能解決一切就好了,可哪來那麽容易的事情啊。”

“困擾你很久的事情突然很容易就被解決了,像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金時。”

“你這家夥絕對是樂觀過頭的笨蛋啊喂。”

打趣着對方,心情慢慢變得高漲起來。

“其實啊,我剛開始以為困擾你的是另外的事情。”坂本轉頭看着銀時,別有深意地說道。

“阿銀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生,哪來那麽多煩心事啊。別想多了啊你。”

器材室側前方有個小小的山坡。山坡上面種滿了高大的樹,上體育課的時候常常有學生在樹下面鋪起墊子躺下休息。從銀時和坂本所在的地方看出去,剛好能看到山坡的左半部分。在離器材室最近的一棵大樹下,土方正背對着這邊睡着。總悟在旁邊的一張墊子上面朝天空躺着,一會兒後又轉過身對着土方的背部。

校服外套從土方的身上滑下來,總悟環顧四周确認沒有人在關注這邊之後,把外套撿起來給土方蓋上,然後翻了個身與土方背靠着背。

坂本伸手指了指那一邊,側頭看銀時的反應。

銀時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只是淡淡地開口:“沒想到沖田這家夥也有細心的時候嘛。”

“金時你啊,有時候真的不坦率過頭了。”

“這種事情根本無所謂啦。”

只要有個人能挂心他的冷暖就行了,管他是誰呢。今後也有這樣的人存在他的身側,就行了。

[6]

兩個星期以後。

昨夜下了一場雨,好不容易有些回升的溫度又因冷空氣降了下來。初春的早晨起了薄霧,院子裏的花上沾着露水。

新八迷迷糊糊地起身,在浴衣外面加了一件外套上去然後移開門向外走。

風從走廊的那一頭穿過來,吹得他背上一陣發涼。

四周安靜得很,除了醒竹敲擊石塊的當當聲外幾乎沒有聲息。

平時這個時候父親應該早就在院子裏面揮木刀,今天卻連影都不見。

新八走了幾步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踩上木屐,回過頭的時候脖子卻酸痛得像快要折斷。

他好像在某種力量的操控下赤着腳向前走,經過阿妙房間的時候看到房門還關着。他停了下來,把門移開一點打算叫她起床。平時她不該起得比他晚的。

門打開之後,新八看見裏面只有整整齊齊的床榻。房間裏面幾乎沒有多少對象,甚至連有人生活的氣息也微弱得很。

新八有些慌了,從阿妙房間裏面退出來後他開始沿着走廊一路奔跑。

跑遍走廊上的房間,又把道場和屋子後面的倉庫找了一遍,都沒有看見人。如果光是這樣還好,說不定父親和姐姐臨時有事出了門,但這座屋子裏面沒有人活動過的痕跡,神像也久沒有人供奉,房間裏面的擺設是很早之前的模樣。

新八覺得自己陷入了意識和肉體分離的狀态。他想要出門尋父親和姐姐,卻慢慢地走向廚房,從冰箱裏取出食材開始做起早飯,然後一人坐在桌邊開始進食,把兩個荷包蛋和一碗醬湯解決完以後他收拾起了碗筷。沖洗餐具的時候嘩嘩的水聲聽起來有些遠。

明明家裏除了自己以外突然之間沒有了別人,該驚慌失措的時候自己卻像早已習

慣了這樣的生活一樣,不緊不慢地進行着日常活動,就好像已經過了很久這樣的日子了。

不會感到寂寞嗎?起床之後見不到別的人,日複一日過只有自己一人的生活。

新八像詢問別的人一樣在心裏頭說着。

他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喊叫出一聲“姐姐”,然後從荒唐的夢境裏面醒了過來。

“做噩夢了嗎,小新?”阿妙坐在他的床榻邊上,正在洗臉盆裏浸濕毛巾,“沒事了,姐姐在這兒喲。”

“姐、姐姐……”新八睜開眼睛,隐約看見阿妙表情柔和的臉。

“換季的時候不注意身體就會感冒的。真是的,小新你太不小心了。”阿妙把絞幹的冷毛巾覆蓋在新八滾燙的額頭上,“還好今天是周末,我能在家照顧你。”

“姐姐。”新八開口,認真地看着阿妙,“我夢到……我起床以後在家裏面找不到父親和你了。”

“還是個孩子啊你。沒關系,放下心來,我們哪兒也不會去的。”

“是,我知道的。只是事情如果真的發生的話……根本無法想象啊。”新八有些後怕。

在這個世上陪伴自己的僅有的人也消失,自己不得不習慣于孤身一人度日。

每一天都只能孤單地迎接黎明,夜幕降下時孤單地入睡做夢。就連做了噩夢也沒有人拍自己的背,牢牢握住自己的手。

就像身處夢中的那條走廊,很長很長,不見盡頭。

“小新,你要記住了。即使有人在某天離開你,也一定會再有人從你的後面追上來,陪你走之後的路的。”

阿妙說完這話的時候,新八有種強烈的不安。而這種負面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阿妙的笑給抹平了。

“不過你不需要擔心。姐姐永遠都在。”

周一的早讀課之後,神樂趴在桌子上,雙臂無力地耷拉在前座人的椅背,黑眼圈又明顯加深了。

“小神樂,快打起精神,下節是重要的數學課啊。”

神樂艱難地側過頭,對着旁邊的新八含糊地念叨着,“唔?你說那道光那邊?是有一片花海阿魯。”

“快活過來啊小神樂!別跟你看到的家夥走了!那裏沒有醋昆布!”

新八後排的近藤正苦着一張臉向土方發牢騷,“吶十四,你看,我嘴巴邊上都長痔瘡了。偷偷告訴你,昨天我還便血了……”

用這種音量說話算是哪門子的偷偷告訴你啊。連好想告訴你都不能算了。

土方露出被咽住的表情,吞了口唾沫之後,他神色僵硬地開口:“近藤桑,痔瘡不是長在那裏的。不過你長的可能确實是痔瘡。還有,你這樣子不是導致角色重複了嗎?說起來那個屬性原本到底是誰身上的啊……”

周一的早晨,Z組的學生依舊是沒精打采的模樣。

[7]

銀魂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在星期二的早晨餓着肚子去醫院參加體檢。巴士要準備出發的時候,各班的班長開始清點人數。一般這種時候總有人缺席。

就比如這個家夥,不知道是睡過頭了還是送臨盆的孕婦去醫院所以遲到了。

“坂田銀時?”

“報告四眼,銀醬不在阿魯!”身旁的座位空着的神樂舉手說道。

“都說不要叫我的設定了,叫名字啊名字!不過喊班長也沒問題啦……說起來阿銀上哪去了?遲到了嗎?”

神樂後座的坂本接話道:“一大早的就不見人影哪,不會是騎車開小差翻進坑裏面去了吧啊哈哈哈哈……”

“拜托,高中生哪會犯那種錯誤呀。嗯……不過換作阿銀的話也說不定……對了,土方同學知道些什麽嗎?在重要的體檢日遲到也實在太不象話了。”

“我也沒見到那家夥。”

今早出門的時候土方在自己住的小區門口沒有見到銀時。他看時間緊張也便不再等他,于是就一個人來了學校。本想着他一會兒應該就會跟上來的,結果現在都沒見人影他是想鬧哪樣啊。

新八低頭匆匆看了看表,焦急地向車窗外面望去,只望見已空無一人的操場。

“馬上就要發車了,怎麽辦才好……”

“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土方說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們先出發,一會兒我帶着他來找你們。真是的,那混蛋淨會給人添麻煩。”

土方快步走下巴士,向自行車棚一路小跑過去。

跨上自己的車以後,土方快速騎向銀時的家。

這種時候缺席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一次集體體檢得到的資料将會填寫在升學時要遞交的學生檔案上面,如果這一次不參加,單獨補測會非常麻煩。

不重視升學到這個地步那個天然卷到底是想怎樣?!明明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等事情結束以後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這樣想着,土方在自己家所在街道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每次看到銀時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發呆,土方就會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喂,我說,你又在發什麽傻啊?”

銀時聞聲擡起頭,看見正滿臉怒容向着自己走近的土方,略微顯得驚訝:“啊咧,這不是土方嗎?這個時候你應該在體檢吧,怎麽,太無聊所以想來找阿銀玩了?”

“瑪麗隔壁的都這時候還開毛玩笑啊啊!老子都暫時脫隊來抓你進隊伍了,快給我去醫院參加體檢,你的解釋和忏悔我一會兒再聽。”

銀時打了哈欠,不緊不慢地說着:“辛苦你特意跑回來了,與其在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快點去參加體檢,不要以為漂亮的醫生小姐會一直等你啊混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人火大。

“先說了我并不是擔心你的事情,只是見不得那幫人因為等你而耽誤時間。我……”

“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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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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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