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
不着這麽關心我啊,土方。”銀時慢慢地站起身,往前走一步,與土方近到幾乎鼻尖相觸,“別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我說過了,走好你自己的路就可以,吶?”
“……當初信誓旦旦說要當漫畫家的到底是誰啊?!”見銀時歪着腦袋帶點調侃意味地對自己笑,土方一下子怒火攻心,揮拳打在銀時的鼻梁上,還沒等銀時作出響應就接着吼道,“輕易抛棄夢想的家夥還算是男人嗎?頂着一張廢柴的臉就理所當然地廢柴下去你TM是個什麽心态?體檢缺席就像天然卷一樣與衆不同有很高貴麽?擺什麽姿勢啊混蛋。就說了,你畫的漫畫我看過,我……我其實有那麽點兒喜歡啊!”
一口氣把心裏積壓的話都傾倒了出來,罵人罵得太順暢一不小心把本不該說的也說出了口。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土方立刻意識到失語。他咳嗽了幾聲,臉一下子漲紅起來。沒法把話收回去,所以只能用怒斥來掩蓋掉剛才的尴尬。
“……豈可修我是你老媽麽!”
銀時捂着受了重創的鼻子,“嘛姿勢倒是不錯……不過這些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罵人啊,土方君喲。”
銀時全然沒有生氣的樣子,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發洩了一通之後,土方的氣消了大半。
“少啰嗦!”
“吶,土方,謝謝你能這麽說。阿銀已經滿足了。”銀時伸手揉了揉土方的頭發,土方躲開後,他又毫無芥蒂地勾上土方的肩膀,“不去參加體檢的原因……說起來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啦。”
本沒打算向任何人提起自己正在困擾的事情,卻沒法不被他亂來的真誠影響,不計後果地想要把內心所想合盤托出。
“我是紅綠色弱,只有單色識別還算準确。雖然這個對畫漫畫沒有太大影響……但幾乎每一所美院都有規定不能招收這樣的學生的。”
土方只是面無表情地聽着,不發一言。
“我啊,除了最初選擇的這條路,就不會再想挑別的路走了,可是現在它走不通了啊。我不清楚該往哪個方向走,所以我就幹脆不走了,很聰明的辦法吧?”
“你哪來的自信啊?這大概是最傻的辦法了吧。”土方毫不留情地诟病道,“不管怎麽說,往前走走看總比站着不動要來得好吧。總之先走,辦法總會有。”
銀時愣了愣,縮回了搭在土方肩膀上的手。
土方認真地看着銀時:“銀時,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銀時愣了愣神,然後木木地點頭。
“……明白了明白了。”
--每一次你叫我的名字,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簡直都在叫嚣。
[8]
“一會兒醫生要是因為我鼻梁塌了而在體檢表上寫什麽不好的東西,你可要負全責啊。”
銀時壞笑着,血從他的指縫裏面滴下來。土方皺眉,猶豫了一下之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餐巾紙扔給銀時。銀時騰出一只手抽出一張,卷成小棒以後胡亂地塞進鼻孔裏止血,用嘴巴誇張地呼吸着,那樣子可笑極了。
“來吧,土方,阿銀載你去學校!“
“搞什麽飛機啊你!都留鼻血了還逞什麽強,時間來不及了,叫出租車才比較科學吧。”
“啊啊不管是出租車小綿羊還是板車,總之快走就對了吧?“
“雖然沒有人說小綿羊和板車……不過還是,算你對好了。”
銀時跟土方兩個人下了出租車,在底樓的大堂詢問了導醫自己班級隊伍的所在之後,三步并作兩步奔上了三樓。
新八剛剛接到土方的電話之後就一直在樓梯口等候兩人。見到他們之後,新八把體檢表發給他們,壓抑着責怪銀時的沖動,推他趕快去填滿表上的空格子。
“我就知道是土方同學的話,就一定能把阿銀帶過來的。”新八對着土方無奈地笑笑,“辛苦你了,也請快去體檢吧。”
土方面無表情地打量了新八一會兒,看得新八一下子心虛起來。
“請問……請問我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嗎?”
“沒什麽。”土方轉頭看向一側的視力檢測室,“我只是覺得,志村你有時候說話是不是太客氣了?特別是……”
特別是在跟我說話的時候。這樣會讓我有些不自在。
覺到這句話的失當之處,土方把後半句及時收了回去。
“這個……面對土方同學的時候,沒辦法用随意的态度說話啊。嘛,不過話說回來近藤同學他們就沒問題,還有阿銀……”新八倒是坦率,興許是覺得土方像這樣跟他說話難得,說着說着話更多了起來,把催促他去體檢的事情也暫時抛到了腦後。
“我只是随便一說,你不用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土方的聲音聽起來比往常溫和一點,說着他便從新八的身邊走過去。
“啊,一下把正事忘了,真是的……”新八拍了拍腦袋,然後跑到別處去重新忙碌起來。
大概自己本身就讓人有種距離感吧。說起來自己沒頭沒腦地想這些事情幹什麽啊?
土方按了按太陽穴,驅走腦袋裏繁雜的思緒,然後走進臨近的體檢室。
這裏排隊的人不多,所以不用等太久。土方站在隊尾,擡頭看見發着白光的視力表。他閉起一只眼睛,試着辨清表上字母E的朝向,剛看了幾個,一頭紮眼的銀發便闖進他的眼中。
土方覺得自己的視力絕對是出了問題,連這麽出衆的銀色天然卷都沒能一下子發現。這絕不是能用“出于主觀意願而屏蔽了他”這種僞科學來解釋的。
銀時站在土方前面第四個人的位置,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頻繁地轉頭看上看下,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土方想起來視力和色彩識別是在同一處測的。這個笨蛋……幹嘛第一個就要選讓自己困擾的東西啊?而且發現不對勁了竟然還不打算逃跑,在這種時候逞男人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吧?
在心裏吐槽的同時,土方也變得煩躁起來。他啧了一聲,然後碰了碰排在前面的男生的背。
“喂。”
男生回過頭來,看見土方的眼神的時候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說着“請、請”,慌忙退出了隊伍。
再前面的一人看見同伴退到了隊伍外面,以為體檢的安排發生了什麽變動,也退了出去。剛才那位男生神色尴尬地拉着同伴走了。
剛剛因身高不及後面兩人而被擋住的人現在就站在土方的前面。他回過頭,看見土方的瞬間,朱紅色眼睛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喲,這不是土方同學嘛,還以為你一定趕不回來了。”
“總、總悟?”土方像是被看穿了什麽一樣,略有些慌亂起來,一時間竟然下意識躲避了總悟的目光。
“真掃興,一副無精打采的死樣子。”總悟晃了晃手裏的體檢表,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面悠哉悠哉地向門口走去。
土方莫名地感覺自尊有些受傷。自己跑下車去找銀時這個行為……似乎有點過頭了?
當時自己頭腦發熱做出的事情現在被拿來當作了笑柄。雖然總悟并沒有明說,他話語裏的嘲諷意味卻是很容易聽出來的。
讓土方難堪的罪魁禍首此時就排在他的前面。更前面的一個人完成視力檢查之後走出了房間,坂本進來了。
“下一位,坂田銀時。”
[9]
銀時被叫到名字以後,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看着面前色譜上面糊成一團的紅色和綠色,眉鋒開始不停抽搐,整個人焦躁到了極點。
“啊哈哈哈哈,土方你果然把金時帶回來了啊。”
銀時聽到熟悉的笑聲以後條件反射般地轉過身。他看到土方站在他的對面,眼睛看向別處,一手撓着臉頰。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看着土方想要隐藏內心尴尬的笨拙樣子,心裏一下子輕松不少。
“好了,還在看什麽呢,趕緊開始了。”醫生在後面催促了銀時一聲。銀時回過頭,咽了口塗唾沫,然後凝神看着書頁,竭力想要辨認出上面的數字。
他眯起眼睛看,也還是難以辨清。
不行,做不到啊。就說做不到的,最終決定來根本就是因為那家夥……
“……!”
感受到背上的小小沖擊,銀時一下子回過神來。他聽到後面的人刻意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明白過來他的用意。
土方在銀時的背上戳了三下。
“3。”銀時答道。
醫生又把冊子翻到下一頁,在土方做出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他擡起頭,卻對上了一副墨鏡。墨鏡後的那雙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他。他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于是重又低下了頭。
土方趁機在銀時的背上又戳了幾下。
“5。”銀時答道。
“過。下一個。”醫生雖然有些懷疑,但最終還是讓銀時通過了。
體檢表上那一格最讓人在意的空白終于被填上。銀時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間。
——這個笨蛋,需要幫忙說一聲不就好了。
土方回過頭,坂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臨近中午的時候,體檢終于結束。現在是自由用餐時間,銀時在去拉面店的路上找到了土方。
“喂喂,走那麽快幹什麽啊?”
“是你太慢了。”土方不以為意。
“……早就想到你會這麽說了啊。”
“我說,”土方放慢了腳步,“色弱的事情,你是很早就知道了的?”
“啊。國中升學考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銀時話語裏的笑意淡了許多,“就算這一次能混過去,調出國中的檔案也還是能查到吧。”
“……還真是件麻煩事兒啊。”土方一時間找不到話可以接下去。
他覺得自己幫他太過。對方沒有拜托他這麽做,他也沒有非得這麽做的理由。這該是今年他做的最不可理喻的一件事了。
簡直難堪得快要鑽到地底下去……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了啊,十四郎。”
“……都長大了,別用那個名字叫我。”
土方的背部一下僵了起來。他生硬地說了一句,然後轉頭加快腳步往前面走。
“啊咧?想試試看這個叫法會引起他什麽樣的反應,結果比想象中的還要無趣啊……”
銀時聳聳肩,慢吞吞地向拉面館走,前面不遠處蹿出個人拍了拍土方。近藤詢問了土方幾句,然後笑鬧起來。土由他勾着自己的肩,打算繼續走的時候總悟從一旁走出來,說了一句什麽後土方憤憤地伸出了拳頭,最後還是被近藤勸了下去。
“啊哈哈哈,聽說我們常去的那家店今天豚骨拉面減價,可以盡情吃到飽了假發。”
“不是假發是桂。我……我還是比較想去幾松殿家吃荞麥面的。”
“大桶的拉面阿魯!”
“小神樂,照那種吃法老板一定會把你趕出去的啦。”
銀時的背後傳來一陣吵鬧。不用回頭也知道向着他走過來的是那幫笨蛋。
“遲到的家夥請喝飲料怎麽樣啊哈哈哈哈。”
“那可真是抱歉了啊,辰馬。”銀時轉過身,大大咧咧地攤了攤手,“阿銀今天可是一枚硬幣都沒帶啊。”
“早晚都要請客的啦,對吧阿銀?”新八扶了扶眼鏡,爽朗地笑着。
“連你也這麽說啊阿八……你最清楚了,我是真窮啊喂。”
銀時還在打着太極的時候,新八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向拉面館進發了。幾雙運動鞋踩在水泥路面上發出熱鬧的嗒嗒聲響,紅燈跳轉成綠燈,少年們飛快地沖到了馬路對面。
[10]
體檢的結果要等到下星期一才出來,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那其實無關緊要。
星期三放學的時候外面下着很大的雨。這一天是銀時和土方留下來做值日,兩人正好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如果一時間停不下來的話就只能坐公交車回家。
在擦黑板的時候,土方背對着銀時開口,“對了,銀時,從明天起我要參加放課後補習班,就不用等我了。”
“哈?補習班?”銀時挺直腰板,手肘撐在拖把柄上,“真搞不懂你為什麽會去報名參加那種無聊的東西。”
“混、混蛋,說誰無聊呢。我只是在為了升學考努力罷了!”土方差點兒就想抄起黑板槽裏面的粉筆砸過去。
“我說啊,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拼命。”
土方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看着銀時,正色道:“你還有開五金店的舅舅在,以後也不愁吃穿,而我的人生只能靠自己。”
銀時愣了愣,然後咧開嘴沒心沒肺地笑:“什麽時候變成這麽嚴肅的話題了啊。”
“……我跟你這種人要走的路終究是不一樣的。”
銀時的話不但沒起到調劑氣氛的效果,反而讓土方的神色變得更加黯然。
黯然……?該怎麽形容他現在呈現在臉上的情緒呢,銀時揣摩着。他知道這話土方想說很久了,而他自己內心的想法何嘗又不是這樣,但要說出口終是顯得太過疏離。
再這樣下去,兩人的關系就快要崩斷了。在真正的分別到來之前就會形同陌路。
也許此時的狀況事實上并沒有那麽嚴重,但銀時還是無法遏抑地擔心起來。
“喂,你到底在沮喪些什麽啊?”
土方臉上寫着難堪,情緒又被一下看穿。他想反駁,又怕聲音一出來明顯底氣不足,于是就沒有接話。
而銀時的下一句話才使他徹底失語。
“不要小看我,區區補習班你以為我不敢參加麽?”
——如果不得不在某天分道揚镳,至少我還想陪你多走一段。
銀時推開門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飯菜熱騰騰的香氣。飯桌上擺着兩碟菜,舅媽還在廚房裏煲湯。他走過自己房間的時候順手把書包扔了進去,然後進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事情。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銀時。”舅媽邊用調羹攪拌着湯汁邊說道,“啊,對了,幫我打個電話給舅舅說讓他順路帶瓶醬油回來。”
“明白了。”
銀時應了一聲然後走回客廳,拿起聽筒給舅舅撥號。
“喂?”
那會兒小糖分過世後,盡管銀時是感情不外露的人,舅舅跟舅媽兩個人還是看出了他的情緒低落。他們一口氣給他買了兩箱草莓牛奶回家,銀時本想吐槽給糖分只能哄小屁孩,在看着他們的時候卻只是笑着說不出話。
他們實在是太溫柔的人。
舅舅和舅媽一直沒有孩子。因為年少時就常年生活在外,舅舅跟家裏的關系比較遠,因此他和妻子不常跟銀時的父母見面。雖說家人換了兩個,銀時倒是沒有搬過家。他的父母離婚後搬出了這間房子,舅舅和舅媽在接過銀時的監護權後很快就買下了它。雖然已經重新裝修了一番,但銀時的東西都還留着。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為他考慮得這樣周全,現在的一些情況一定不會那麽盡如人意。
銀時一直都困惑于舅舅和舅媽如此善待他的理由,但經過幾年的相處,疑問和不安都漸漸淡了。
吃完晚飯以後,銀時正色道:“那個啊,我大概得跟你們說說關于進路的事情了。”
“嗯,你說吧。”舅舅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以後認真地看着銀時。
“關于上次填的高中畢業後立即就業……嘛,雖然知道很麻煩啦,但還能改嗎?”
“唔,不用改。”舅舅在銀時不解的注視下擺了擺手,“上次我幫你填的就是考東京的美院,就填了這一個志願。”
“老公!你怎麽自說自話啊?這是必須由銀時自己決定的吧?”舅媽忍不住責備道。
“安啦老婆,這不就是銀時自己的決定麽。吶,銀時?”
銀時回過神來:“虧你做得出這種事情啊喂。”
對于一個建議外甥叫自己混蛋的舅舅,銀時已經不知道用怎樣的态度跟他說話才算恰當了。
“要是我進不了美院要怎麽辦啊?喂喂,你不會打算養我到我變成死老頭吧?”
“不用擔心這麽多,銀時。”舅舅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如果你當不成漫畫家,我養你一輩子。”
這個人竟然輕輕松松地說出了具有足以改變一個人人生的重量的話。
銀時驚疑地看着一臉嚴肅的舅舅:“開什麽玩笑啊喂,成年人先生?”
“雖然我們家不算富裕,但稍微省着點用的話,養活我們一家三口還是做得到的。”
“我說,那樣我還能算是個男人嗎!”
銀時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聲音,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對。
用這樣糟糕的語氣對着說話也沒關系的人,如果不是朋友,那麽大體上就是親密的家人了。
舅舅揉了揉銀時的頭發,舅媽在一邊忍不住笑了出來。
銀時盡量掩藏心裏的尴尬:“不過我可能還有地方需要改……”
“非改不可嗎?”舅舅确認了一下。
“算是挺重要吧,第一志願。”
[11]
時間從三月過渡到四月,太陽直射點向北移,東京的白晝開始變長。
下了放課後補習班,已經臨近六點鐘,天色卻沒有完全暗下來。銀時說今天家裏沒人,于是提議跟土方兩個人找一家附近的快餐店解決今天的晚餐,說是正好也有幾個不懂的知識點要請教土方。土方雖然一臉不滿地說着“反正你這家夥又是讓我掏腰包吧”,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漢堡店幾乎滿座,兩人找了一個旁邊擺着假樹的位置坐了下來。
深綠色的塑料葉子打在土方的肩上,他皺起眉,然後往裏面挪了挪。銀時很快就移到了他的正對面。
“我說啊,不要擺出那麽苦惱的一張臉嘛,”銀時舉起手在土方的眼前晃了晃,“我剛拿到這個月的零用錢,這次不會讓你買單的啦。”
“哈?這可真難得啊天然卷。”土方饒有興味地斜睨着銀時,“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你不是有幾個知識點要問我麽?”
“總之先吃飽再說,餓着肚子要怎麽思考問題啊喂。”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補充熱量大腦就缺氧的。”
漢堡上來以後,土方掏出随身攜帶的蛋黃醬在面餅上擠了一堆。銀時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告訴自己只要移開視線就什麽事也沒有,狗糧和蛋黃醬控都是幻覺。
銀時從補習班剛上課的時候就開始思考漢堡的口味。在強烈饑餓感的驅使下,他很快就解決了食物。他喝了幾口熱奶茶之後滿足地舔了舔嘴角,然後懶洋洋地倒在了椅子裏面。土方不緊不慢地吃完,然後一語不發地坐着,等待銀時開口。
“啊,對了,土方,有個單詞的用法……我想問你一下。”
休息了沒多久,銀時便直起身子開口。土方點了點頭,等待下文。
“pretty這個詞……可以當副詞用的對吧?”
“啊。真虧你知道。”
銀時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接着豎起食指:“那麽,它可以這樣用吧——”
土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揚了揚嘴角,然後從椅子裏站起來,彎下腰湊近土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I pretty love you.”
“……!”
銀時呼出的氣息打在土方的臉頰上,一股奶茶味鑽進他的鼻子裏。土方的耳根滾燙了起來,神色一下子尴尬到不行。
銀時卻像是很體諒土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表情的心情一樣,保持着剛才的動作,沒有坐回椅子裏。
“可……可以是可以啦。”土方把臉向一邊挪開,故作淡定地說着。
“喲西,又掌握一點東西了,阿銀自信心滿滿啊。”銀時輕快地說着,然後直起身子,中間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還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土方的臉。
兩個馬克杯裏升騰起熱氣,把兩人淡淡地隔了一層。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街道上的燈陸續亮起來。路燈的光亮周圍鑲了一圈半透明的小水珠,白雨開始洗刷幹燥了有段時間的城市。
銀時和土方離了位置,結賬以後走出店門,冒着雨埋頭騎向了家的方向。
[12]
天氣變暖,高中的時光也随着寒冷邁向終結。三年級的學生們盡量把自己的不安說得輕描淡寫,但背後的東西遠比表像來得沉重。
而升學考沒有留給人充裕的時間去慌忙,它無聲無息中加快了時間流動的速度,然後排開陣勢沖殺過來。
迎接它的時間很長,它來訪的時間卻很短。
四月中旬的升學考試結束之後,銀時和土方騎着單車從兩排種滿櫻樹的林蔭道上穿過去。
水泥路面被陽光切割成晃眼的鏡子碎片。銀時不顧形象呼喊着沖下坡,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幹淨的非機動車道上。
“像個白癡一樣。”土方罵了一句,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看着銀時毛茸茸的後腦勺,土方想,所謂青春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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