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家

空音剛剛醒來，就看到千鶴一副打算出門的樣子。

“姐姐，你要去哪兒？”

千鶴一邊整理着和服的衣襟，一邊轉過頭微笑着答道：“既然到了江戶，我打算去看望下沖田先生，說起來，一會兒還可以回家去看看有沒有父親的蹤跡……”

本來聽說千鶴打算去看望沖田，空音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哈欠，不過，千鶴口中另外的目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回家？！”

空音愣了兩秒，就在千鶴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抓住了她，随後慌慌張張地從被窩裏爬出來：“那個，等一下！我也要一起去！”

說罷，空音便開始翻弄着自己的行李尋找和服，不理會那邊呆住的千鶴，草草整理了一下前襟，便拽了拽千鶴：“好了，我準備好了。”

這麽一下千鶴才總算是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穿戴整齊的空音，無力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被妹妹眼裏的光芒所感染，讓她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雖然理論上來說空音還是應該躺着好好休息，但看她今天從早上開始便神采奕奕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吧……

對空音來說，本來出門的目的就只有“回家去”這一個，她自然也不想繞遠路跟着千鶴一起去看望沖田先生之類的——反正那家夥有姐姐看望就該滿足了，她跟去的話說不定還會被戲弄。

跟千鶴打了聲招呼，在她說出反對意見之前，空音像是早就預謀好的那樣一溜煙跑掉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還不至于連家都回不去。

現今的江戶比起京都來還不算是混亂，空音本着遇見麻煩就跑的原則，再加上多年練就的逃跑功底，她對于平安回到自己家裏還算是勢在必得的。

不過，就算是沒什麽感傷細胞的她，在看到許久不見的家的時候，還是有些許的哀傷情懷。

因為沒有人居住的緣故，這裏早就失去了生活的氣息，不止是她的房間，還有千鶴的房間，就連玄關的地方都布滿了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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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就算是事先知道這些地方很容易招塵，但是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很不快啊。

那是她的家啊，就算是一家人都先後離開，但是這裏也是她唯一的，最重要的家啊。

伸出手碰了碰房間裏的書桌，上面積的灰塵厚得可以用手指寫出文字。空音伸手拉開右邊的抽屜，原本被書塞得滿滿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了歪斜着的幾本。

随手拿出其中的一本書，空音仔細地看了看封面——看起來是當初平助來的時候沒有裝下呢。

千鶴被空音突然的行動弄得一頭霧水，回過神的時候，眼前已然沒了少女的蹤影。

抱怨着妹妹那似乎是在耍她玩的舉動，千鶴也只好默默祈禱空音不要遇到什麽不好的事。

就像她之前所說的那樣，在看望了沖田先生之後，千鶴也趕到了家裏。

她在玄關處看到了空音的鞋子，但是整個房子裏卻安靜得異常。

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了千鶴，她焦急地沖進空音的房間，連門都沒有敲。

房間裏，她找到了正看書看得入神的自己的妹妹——然後千鶴總算是松了口氣。

剛剛真是吓死人了，她簡直以為……

“姐姐？”注意到千鶴的到來，空音合上書，“怎麽了？”

她剛剛就聽到了千鶴從玄關進來的聲音，本以為千鶴是來叫自己回去的，于是也就乖乖地待在房間等着她過來叫，結果千鶴卻慌張地沖了進來。

“出什麽事了？”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啊，不……”意識到是自己的反應太過了，千鶴也不知道怎麽對她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父親的線索嗎？”

空音聽後為難地皺起了眉，從她剛來時的情景來看，這裏完全不像是有人回來過的樣子，雖然不想再看見千鶴失望的表情，但是……她只得遺憾地搖了搖頭。

“是嗎……”千鶴果真微微合了合眼睑，不過立刻又恢複到平時元氣的表情，“那，我們也該走了。”

該走了的意思，大概是以後都沒機會再回來了吧。

空音抿了抿唇，拳頭默默握緊。

如果可能的話，空音并不想離開這裏。

嘛，既然這樣，那就是不能留什麽遺憾的意思了。

空音合上手中的書，然後翻箱倒櫃地一口氣把抽屜裏的書全部搬了出來。

“等等，空音，你這是要……”驚訝于空音的行動，千鶴急忙伸手阻止，卻并未得逞，“喂，空音，你打算把所有的書都帶走嗎？”

雖然這麽問，但看空音的樣子，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了。

“是啊。”空音倒是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把足足兩大摞書本都鼓搗出來後，她吹了吹手上的灰塵，“我去找個包裹。”

千鶴：“……”

等到空音真的拎着一個包裹回來，千鶴的表情不同尋常地糾結了起來。

“空音！”

不過，她到底還是不忍心潑空音的冷水，見阻止無效後，無奈地挽起袖子，走上前幫妹妹把所有的書收好，然後交到她的手裏。

“算啦，既然你這麽決定了……記得不要弄丢就好。”

“平助？”拎着一大包書回去的時候，空音就看見平助正一臉苦惱地揪着衣服上的紐扣。沒了那标致的馬尾，空音差點沒在一群人中認出他來，不過，還是有其它辦法的，比如說，一眼看過去，最矮的那個就是平助沒錯。

“空音，你回來了？”注意到少女手中提着的包裹，平助體貼地伸手接了過去，同時好奇地往裏看了看，“哇，好多的書啊！”

“嗯，因為全部帶過來了，家裏的。”

空音點點頭，然後踮起腳尖，伸出了手去摸平助胸前的衣服：“這個是什麽？平助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揪……”

“诶？”因為少女氣息的突然靠近，平助手忙腳亂地扶住空音的肩以防止她重心不穩，“這個好像是叫‘紐扣’，呃，怎麽說呢，總感覺衣服貼得太緊活動不太舒服啊。”

空音困惑地歪了歪頭：“那為什麽要剪頭發？”

這兩個問題有什麽直接的關系嗎？

“怎麽了，那個，不好看嗎？”

空音聽後，倒是認真地觀察了一番平助的發型，随後才一臉嚴肅地答道：“不是的，平助什麽樣都很好看。”

空音認真的口氣讓平助的臉瞬間變得通紅，話也變得磕磕絆絆：“是……是嗎。”

“是的。”

沉默半晌，平助突然伸出雙臂把少女攬在懷中，右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

“吶，空音，等這邊的事告一段落，我們……”本想說“我們一起回家”這種話，但是話說了一半，平助才發覺，現在他們似乎沒有什麽特別要回的地方。尴尬地撓了撓臉頰，平助低下頭詢問空音的意思：“空音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想去的地方……？”空音皺起眉，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後：“沒有。”

“……”請不要說這麽煞風景的話啊。

“那……”

“留在這裏。”空音開口打斷了平助接下來的話，擡起頭與他直視，“留在……江戶。”

她并沒有什麽到其它地方去的願望，只要能留在這個生她養她的江戶，就滿足了。這裏，有她的家。

“我在家裏，等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平助感動得想哭。

有人願意等着他，有人給他留了“家”的位置。

“就算你不回來，或者回不來，我也等你。”

永遠永遠，都會等着你的。

——“啊，等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