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們錄制的地方本就是郊外,任務裏交代要登的雲松山,離他們住所不遠,大概走十五分鐘路程。
雲松山前兩年發展好,一度被宣傳成網紅景點,但因為這片地帶可供游玩的項目實在太少,從去年開始,就沒什麽過來游玩的旅客,現在成了無人問津的免費山頭,倒是給節目組省了不少事。
司機開車将他們一行人送至山腳,蘇時宛背着登山包,一點不重,他們上山的所有東西幾乎都在江時然那邊,連她裝滿水的保溫杯都被他包攬。
蘇時宛想幫他分擔,每次都被他撣撣手趕到前面去。
這座山山體不高,海拔五百多米,因為沒有石階,爬起來還是有些許費勁。
蘇時宛自顧走在前面,偶爾回頭看看,兩個人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前後距離。
“那個…江、江老師。”
身後傳來實習生結巴的聲音,蘇時宛回頭看去——
那女生站在江時然旁邊,像看天山上遙不可及的雪蓮一樣看着他,那種美好奢侈但不敢探出手去摘的緊張,全寫在她臉上。
後面的話她越說越輕,夾雜在刺耳的風聲裏,幹脆化有為無。
他們停在原地,離蘇時宛有一段距離。
遠遠的,她看見江時然略了眼那女生,眼神慵懶,卻似刀鋒般銳利帶刺,女生縮了下肩膀,退到後面,看得出是真害怕。
江時然一句話沒有,步履不停,往山上走。
擡眼,和蘇時宛撞了個視線。
一陣晚風吹過,有幾分急勁兒,不過眨眼的瞬息,已撫平他眼底的尖銳。
變臉速度不亞于戲班子裏唱戲的。
是因為鏡頭在拍,還是因為她?
蘇時宛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疑惑來,但答案無解。
江時然笑着勾了勾手,頹懶的聲音随即落下,“蘇老師——”
聲音說不上輕柔,但聽着就好像是高山上鋪陳的冰雪,在慢慢地消融。
蘇時宛應他,問怎麽了。
“幫個忙。”江時然背着比她大了一倍的登山包,手裏東西也不少,但他神色輕松,體力也好,跨了幾大步便追上她。
蘇時宛以為他終于肯讓出點行李給她,伸手要去拿,江時然把東西及時甩到身後,笑說,“沒完了?”
“不是你說要幫忙的嗎?”
那個無解的疑惑讓她此時有些許煩躁,幾乎是直接駁回了他的話,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
她低下頭,微惱,卻被江時然一把拉到了身側,蘇時宛趔趄着剛站了穩,江時然及時松手往後看,下巴點着幾個編導在的方向,說話吊兒郎當的,“這下夠好看了吧。”
女編導們的臉色說不上好看,旁邊的實習生倒是松了口氣。
可能是剛才交代給江時然的任務完成了?
“什麽好看?”蘇時宛忍不住問他。
江時然笑了笑,“還能什麽,我們呗。”
“?”
他們爬到山頂,統共花了兩個半小時。
等搭完簡易帳篷,天色早已暗下來,節目組幫忙堆了個篝火,大家吃着泡面和壓縮餅幹,談天說地,其樂融融。
休息期間,一個女編導過來找蘇時宛,她忌憚着看了眼在烤火的江時然,趁他不注意,帶着蘇時宛去了她們的帳篷。
編導們也不廢話,把這兩期他倆錄制上存在的問題跟她攤了牌,“你們兩個互動太不親密了,肢體接觸也不夠多,小宛,你看過我們以前的節目吧,不說甜的像西瓜汁,至少也都是甜味汽水,你倆這個…我說句不好聽的,跟白開水似的。”
蘇時宛嗯嗯兩聲,點了點頭。
編導們知道她乖,也不想說重話,今天點到為止,希望她能有點突破,別再這麽被動了。
至于為什麽單獨找她,而不叫上江時然,純粹就因為軟柿子好捏,就江時然那個性格,說一百次都不帶配合的。
蘇時宛聽完沒有立即走,她努了努嘴,還是把內心想法說了出來。
不時,帳篷外突突地兩聲,像在敲門。
編導喊了進,帳簾被撩起,江時然高出帳篷許多,他低下腰,人沒進來,點了點蘇時宛,“借我搭檔也不說一聲?”
編導們噎了噎,心道: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借。
“沒事我帶走了。”江時然四指并攏,往回勾了勾,蘇時宛看了眼她們,編導笑吟吟地擺出請的姿勢,任她随便走。
出了帳篷外,夜幕黑沉,蘇時宛打開手電,照在兩人腳底下。
“她們找你說什麽了?”江時然忽然停下,插着兜,半轉過身來。
四周很黑,他的五官浸在黑夜裏,眼睫輕扇,像撲翅的蛾子,還挺靈動。
蘇時宛把手電對着他,光圈聚在他胸口,不偏不倚,像鋼鐵俠,她看得有些分心,就笑了出來,“說我們像白開水。”
“嗯?”江時然眉梢一挑,拍了下她光潔的腦門,“被這麽說還笑得出來?”
雖然不是在笑這個,但蘇時宛聽他這麽說,突然認真起來,“為什麽笑不出來,你平時不喝水嗎?”
“……”
看他被噎,實屬難得,蘇時宛輕擡了擡下巴,光影跟着一晃,也掃到他的下颚,“別人是西瓜汁,我們是溫開水,各有各有的好,如果大家都是西瓜汁,這麽冷的天誰能扛得住呢。”
她剛才就是這麽說給編導她們聽的,寡淡的未必不好,至少健康呢。
江時然好像第一次見她這麽理直氣壯,像護食的小屁孩,說起道理來一套又一套。
他輕聲笑着,冷風過耳,倒沒感受到寒意。
“高材生就是不一樣啊。”江時然戲谑地開她玩笑,蘇時宛擰了擰鼻尖,沒接這個話茬,她想到什麽,忽然壞笑一聲,“啊,不過我剛說錯了。”
“嗯?”
“因為像江老師這樣大冬天還喝冰美式的人,可能一年四季還真是不需要溫開水啊。”
江時然哼笑,吸了兩下鼻子,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懶懶的語氣,“這不就感冒了嗎?”
“那還是溫開水好吧。”蘇時宛拍了拍他胸前的光影,擡起下巴看他,臉上挂着笑,眉眼一彎,吞去所有暗沉,炯亮得恍如明媚白晝。
江時然輕嗯一聲,挑挑眉。
好像這話理解成另一番意思也沒什麽毛病。
到了晚上11點,節目組收了設備,在不遠處的地方安劄休息,山上恢複一片清淨,偶而吹來習習涼風。
原本這時候應該卸去一整天的疲勞,早些睡下,指不定還能做個好夢。
可蘇時宛鑽進睡袋,輾轉幾次都難以入睡。
她翻身的動作雖然很輕,還是免不了蹭到帳篷,拉上肆虐的山風一起,呼哧呼哧地響。
又過了不知多久,她被徹底攪沒了睡意,伸手去撿頭邊的手機,想看眼時間,手指觸到屏,晃地一下,亮起斑白的光來,把整個帳篷都填充了。
“還沒睡?”
江時然的聲音從外面來,蘇時宛撐起腦袋,看見帳面上虛晃晃的人影,她還沒應,屏光瞬間熄滅,外面的人笑了聲,好似她醒着被發現又不想和他說話,便匆忙把手機湮滅了似的。
可她完全沒這個意思,也不想被他誤會。
“沒睡。”她扒着睡袋坐起來,偏着耳朵,靜靜地聽外面的動靜。
江時然默了一秒,邀請她,“那出來看星星?”
“好啊。”她輕聲應着,一邊找到外套披上,一邊爬過去拉帳幔。
剛拉開一道縫兒,冷風猛地灌入,由臉及衣領內,激得她一個顫栗,搓着手從裏面出來,輕輕地呵了一口氣。
篝火重新被點燃,哔哔啵啵的幹柴聲入耳,還有周身漸漸升起的暖熱,等火苗大了點,和風智鬥過幾回,終于穩住了勢頭。
江時然扔了手上的枯枝,轉身回了帳篷又出來,他手裏拿了些東西,咻地一聲,扔在蘇時宛懷裏。
她低頭一看,發現是暖寶寶,“謝謝。”收下一個,把其餘的還給他,“給你。”
“不用。”他說着坐下來,兩手撐着舊報紙,兩條長腿無所顧忌地伸展開,人往後微微仰,望向墨藍色的天際。
火光顫巍巍地照在他臉上,橙黃的暖色調,将他的眉眼熨帖上了幾分柔情,和平時很不一樣,但看着他散漫的坐姿,又頃刻間能把這份難得的靜和柔,撚得稀碎。
見他看了許久,蘇時宛笑着移開眼,跟着擡頭向天上看。
然而除了月亮,整片都是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蘇時宛好笑地看着他,“你騙我啊,哪有星星。”
“都一樣。”江時然正了身,曲起右腿,手垂放在上面,低眼看她,補充道:“看星星還是看月亮。”
“哦。”蘇時宛認同地點點頭,她捏着手裏的暖貼,摩挲了兩下,沒想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
空氣忽地靜滞,風喧嚣的勁兒也小了,江時然還是望着天,好像真的在看星河,入了迷似的。
“江老師。”
安靜沒多久便被打破,這樣私密不被鏡頭打擾的時刻,以後應該都很少有了。
這麽寧靜的當下,對蘇時宛來說,其實十分難得,如果只是無言地随時間流逝,那多少有些浪費。
白天竄在她腦海裏的問題,此刻又積極地往外蹦。
蘇時宛心裏有那麽點求知欲在湧動。
“恩?”江時然懶懶地哼出一聲,并沒有看向她。
蘇時宛彎腰撿了根木枝,蹲下身,像兔子一樣跳了兩步,她挑了挑篝火裏的灰燼,挺直白地問,“喜歡——是什麽感覺啊?”
江時然嗤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蘇時宛自顧自玩着火,靜等着身後的男人開口。
靜默了一瞬,他突然笑了,“為什麽問我?”
蘇時宛撂下枯枝,轉頭看他,“因為你說你暗戀過。”
暗戀不就是喜歡不被對方知道。
當然也算喜歡的一種。
江時然點頭,召回了記憶一般,“好像是有這麽回事。”然後反問她,“你沒有?”
“沒有。”蘇時宛說完,忙補了句,“也許是不知道。”所以才想具體問問。
但江時然很敷衍,只回答了她五個字,“沒什麽感覺。”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煙塵,準備去睡,整個一副不想和她分享任何關于情感方面的問題,且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漠然态度。
蘇時宛抿了下唇,或多或少都對這個答案有那麽點失望,她回到篝火邊,話裏也自然帶着幾分失落,“你去吧,我自己再待會兒。”
“行。”江時然真的走了,門簾掀起又被他拉上,十秒鐘的事。
随後,他的帳篷裏傳來換衣服的聲音,大概換了一兩分鐘,緊接着又是滋啦一聲——
蘇時宛疑惑地轉過頭去,簾幔被掀開一角,江時然探出半截身來,他裏面穿的單件黑色圓領衫,看着很薄,再這麽吹冷風,感冒算是不用好了。
她想提醒他這事,反倒先被他攔下話來,“非要知道了你才能睡?”
“啊?”蘇時宛張了張嘴,已經不在之前的頻道上了,但也立即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這麽說吧,今天晚上沒月亮也一樣。”說完,江時然讓她趕緊去睡,也別設鬧鐘,“明天沒日出,你可以睡個懶覺。”
“是嗎?”她來之前還查過天氣,說是不下雨。
江時然出來幫她把火滅了,照着手電催她,“可以晚安了,蘇老師。”
“哦。”蘇時宛半點沒聽出他很困來,但已經淩晨兩點多,确實有點晚。
她進了自己的帳篷,躺下來,睡意很淺,可以說幾乎沒有,但還是閉上眼,準備醞釀一會兒再睡。
一閉眼,腦海裏開始複刻起今天這漫長的一天,一直到江時然剛說的“今天晚上沒月亮也一樣”,畫面戛然停下。
剛才被他引開話題,蘇時宛都沒細問。
這會兒男人的聲音萦繞,淡淡的,帶了點顆粒感質地的音色,時而清晰時而缥缈。
半夢半醒間,她想伸手去抓,然後放到耳畔仔細聽,卻是流失于指尖不見。
抓不到也摸不透。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