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可以嗎?”他低沉地問。

小心髒撲通亂跳着,她整個人軟軟地窩在他懷裏,臉頰滾燙緋紅。

顫動的睫毛下面,一雙漂亮的杏眼像是罩着層朦胧的水霧,看上去楚楚可憐,嗓音也細得像小貓一樣:“就……就這一次。”

一次不是不可以的。她說服自己。只要以後不糾纏,也不算當了壞女人。

更何況到這份上,是停不下來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男人火熱的眸子瞬間變得幽暗無比,勝過他身後那片黑。

這丫頭,要跟他419?

虧她想得出來。

容斐滿身的火,驟然變成了滿腔怒氣。

他摁着座椅邊緣,緩緩起身,眼神複雜地盯了她幾秒鐘,突然推開車門出去了。緊接着用力一摔,整輛車都在雪地裏晃了幾晃。

裏面的明悠被吓了一跳,全然懵逼,實在弄不懂他好端端為什麽生氣。

開始主動的是他,就這麽丢下她出去了。

明悠覺得有點委屈和沮喪。

容斐在外面點煙。

風雪交加,費了好一番功夫沒點上,氣得他把煙和打火機都扔了。力道很大,砸飛一片雪。

零下的氣溫也冷卻不了心裏的煩躁,頭疼得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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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嶼說他腦子有泡,他看明悠那丫頭才是真的腦子有泡。這段時間他這麽明顯的表示,她居然都沒有感覺嗎?

他覺得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他也說不出來。五年前他的尊嚴已經被她踩在腳底了,總要讓他留一層皮吧?

他仰起頭接了一臉雪花,大腦放空了一會兒,強迫自己不再想剛才那操蛋的事兒。

然後拿出手機撥號。

夠晚了,那邊響了十幾聲才接通。

“我車壞了,給你發個地址,過來接人。”

“……不止我一個。”

“少廢話趕緊的,老子要凍死了。”

“嗯,挂了。”

不到一小時,宋嶼開着輛越野車過來。

有的人不知道鬧什麽脾氣,一言不發地坐進副駕駛,明悠只好一個人孤零零在後座享受老板待遇了。

她有點困了,情緒已經不太強烈,只有一層淡淡的愁霧浮在她呼吸的空氣裏。

今天可真夠折騰。

而且還差一點就……

明悠咬咬唇,從座位縫隙朝前看去,只能看見男人寬厚的肩,和放在大腿上的修長手指。

手指微微彎曲,随着車裏音樂的節奏輕叩着,偶爾漏掉一兩下,似乎是無意識。

明悠不由自主的想到剛才,身體變得有些燥熱,她趕緊甩甩頭,晃掉腦子裏少兒不宜的畫面。

宋嶼從後視鏡裏看見女孩靠着車窗睡着了,他叫了聲:“小悠。”

沒反應。

他很快舒了口氣,轉頭睨了容斐一眼:“大半夜的,你倆這是演哪出?”

“不知道。”容斐煩躁地瞥向車窗外,大雪裏模糊的路燈燈光,低咒,“可能我他媽有病吧。”

宋嶼撇唇,“我覺得你應該去雪地裏滾一滾,消消火氣。”

容斐沒理他。

“吵架了?”宋嶼試探着,小聲道,“還是那方面,不和諧了?”

容斐瞪他一眼,“滾。”

不和諧也好啊,至少有發展進步的空間。

26歲,正是男人精力旺盛的年紀,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跟那些花花公子們一樣饑不擇食,有漂亮女人就上,走腎不走心。可他做不到。

不是喜歡的女人,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确切說,不是她。

天知道他夢裏都把這丫頭拆吃入腹多少回了,就在剛才,他以為即将美夢成真,結果……

再這麽來兩次,他估計自己得壞掉。

沒良心的死丫頭,遲早要讓她哭着求他。

明悠下車前,宋嶼對她說:“小悠,你幹嘛不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子啊?家這麽遠,每天上下班路上得多久?”

明悠笑笑:“沒幾天了。”

等工程走上正軌,她的外派任務就結束了。

說着,她下意識看向前座,只見男人微垂着頭,毫無反應。

明悠向兩人都道了別。

宋嶼依舊笑嘻嘻的,容斐沒理她。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啊……

——

第二天,明悠發現沒有業務要向老板彙報,心中頓時松一口氣。

雖然知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可萬一十五他氣就消了呢?

總之先把初一躲過去再說吧。

整整一上午無事發生,結果午休過後,金秘書過來敲她桌子:“容總找你。”

“……哦。”明悠撇了撇唇。

果然她還是想得太美。

容斐辦公室一直比外面稍冷一些,雖然都是中央空調,可能因為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一個人,顯得冷清。

今天體感比以往更冷了。明悠進去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容斐從文件裏擡頭睨她,目無波瀾,“過來。”

明悠也是公事公辦的态度,斂神走過去:“容總找我什麽事?”

男人掀唇,淡淡吐出兩個字:“泡茶。”

“好的。”她點頭。

她有陣子沒給他泡茶了。記得哪次容斐又嫌棄她手藝來着,她一賭氣就罷了工。

那天……他好像陪她吃了街邊的麻辣燙,當然,是厚顏無恥跟去的。

剛濾過茶葉,明悠聽見身後的人說:“突然不想喝了,煮咖啡吧。”

明悠怔怔地回頭,“你不是不喝咖啡嗎?”

“你很了解我嗎?”他反問。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劍拔弩張。

明悠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率先投降,轉回頭低聲道:“好的,容總。”

她自以為了解的是五年前的容斐,而不是現在的容總。

可是五年前的他,自己又确定真的了解過嗎?

明悠煮好咖啡端起來的時候,容斐人站在落地窗前,低頭玩着一根沒點燃的煙。

他不常抽煙,但是會抽。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毛頭小子讨厭得很,故意弄滿嘴煙味再去吻她,結果就是被明悠狠狠撓一頓。

那時候她像只小貓,很愛撓人,但容斐一叫她小野貓她就不高興,總覺得是對壞女人的稱呼。

咖啡杯是燙的,她手指卻發涼,倏爾又碰到另一片溫熱,心顫了顫,一觸即離。

她下意識地擡頭,卻見對方神色毫無波動,依舊長身玉立,望着窗外白皚皚的江景,抿了一口。

“咖啡比茶煮得好。”他随口評價。

明悠默默接受了,不想回應。

他好像也沒指望她回應,又抿了一口,嗓音很低地說:“五年前,容氏曾經瀕臨破産。”

明悠知道。

五年前他大伯容國海一時失察,手下施工隊違規操作,結果出了很嚴重的傷亡事故。本來是可以用錢搞定的,但公關手段又出了問題,導致适得其反,遭到社會輿論一邊倒的抨擊。

後來不光容國海要坐牢,集團信譽也跌落谷底,大部分合作項目被叫停,一堆人拿着合同來要違約金,容氏資金鏈斷裂,負債累累。

容斐垂眸看着杯中褐色的液體,輕笑,“那時候誰能想到,最後擁有這片土地的,站在這裏的人,是我。”

明悠斂着眉,由衷地彎了一下唇角。

這個男人一向從容自信,哪怕當年那麽不可一世,他也有他目中無人的資本。

“咖啡不錯,但我不喜歡。”容斐說着,把剩一半的咖啡遞給她,“倒了,你出去吧。”

诶?

老娘辛辛苦苦煮的咖啡不喝完也就算了,話說一半就趕人?搞什麽?故意的吧?

雖然容氏重振旗鼓的過程跟她沒什麽關系——也不算,或許這裏面該謝謝她當年的成全,可摁不住已經被吊起來的好奇心啊。

她原以為能聽到一段風起雲湧的,精彩絕倫的故事,結果?

明悠忍着火氣把咖啡倒進水池,杯子沖幹淨,重重地磕在杯盤裏。

“再給我倒杯水來,40度。”背後,某人又叫喚。

“……”wqnm。

明悠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用力翻了個白眼。

————

顧清姿突然給明悠打了個電話,叫她去試伴娘服。

明悠答應了,下班後顧清姿的司機在公司門口等她。

她直接坐進後座,一擡眸,車裏除了司機還有人。

居然是容斐。

她故作淡定地斂神,叫了一聲:“容總。”

“嗯。”對方懶洋洋回應,一只手放在車門上,另一只手拎着手機,看她一眼就算招呼了。

最近他對她的态度總是這樣,偶爾愛答不理,偶爾幼稚地無理取鬧,讓人哭笑不得。

看來這最後幾天,是真不打算正常相處了。

衣服在一家私人定制工作室裏,婚紗,伴娘服,還有新郎和伴郎的西裝。

明悠和容斐比約定時間提早了點,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裏面一對男女在說話,頓時腳步停住了。

女聲是顧清姿:“親愛的,領帶你要酒紅色還是紫紅色?”

宋嶼冷淡道:“随便。”

“随便就很難選了诶,要不試試紫紅色?”顧清姿興致高昂,“我覺得紫紅色你肯定能hold住。”

宋嶼沒說話。

“你喜歡這對袖扣還是這對?”顧清姿接着問。

宋嶼:“都行。”

顧清姿:“我好像更喜歡這對,你覺得呢?”

“嗯,那就這對。”宋嶼淺淡的嗓音夾着不易察覺的浮躁,像是在亟待解脫。

顧清姿笑:“我幫你扣吧……”

“不用。”皮鞋聲響,應該是他躲了,随即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男人語氣陡然一慌:“你幹什麽?”

顧清姿嗓音清脆,調子擡高了些,帶着富家小姐的嬌蠻:“不準動。”

空氣裏是男人略重的吸氣聲。

顧清姿咯咯地笑:“宋先生,別忘了你是為什麽答應跟我結婚的哦。”

“……快點扣,別亂摸。”宋嶼妥協裏夾着慌亂的嗓音,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門外的明悠忍不住抖了抖肩,嫌棄撇嘴:“學長怎麽這樣……”

就像看狗血小說裏對女主冷漠無情的渣男男主,她恨不得馬上進去主持公道。

不過她忍住了。

這種情況要真跑進去,就太尴尬了。

容斐見她鼓着腮幫子義憤填膺的模樣,輕笑了一聲,轉過身往院子裏走。

明悠蹙眉,“你笑什麽?”

容斐走到一棵禿樟樹下,才回頭望向她。呼吸間都是白色的霧氣,恍然竟像在夢境裏。

不,是仙境。

今天的容斐穿着一件純白色羊絨衫,半長的駝色毛呢外套,身形修長,面如冠玉,發型理得很齊整,無形中散發着一股仙氣。

把仙氣這個詞用在一個男人身上,明悠自己都覺得荒唐,可是,很貼切。

容斐淡淡回視她直勾勾的打量。

他不介意被她看,甚至十分竊喜,不過心裏的小獸就要按捺不住了,只好勾勾唇,打斷她:“你以為所有人結婚都是兩情相悅,歡天喜地的嗎?”

“也是。”明悠回神,贊同,“像你們這種也挺可憐的,不是和人結婚,是和身份結婚才對。”

“別帶上我啊。”容斐偏過頭,輕嗤,“我不會。”

“哦。”明悠聲音有點悶。

看來傳聞有誤,他挺滿意潘媛媛的。

那前陣子還動不動撩她。

明悠心底除了些許沮喪,居然還有種變态的滿足感。愛過一個渣男的青春,算得上功德圓滿了?

容斐發覺她神色不對,皺眉:“想什麽呢你?”

明悠擡眸,語氣輕松:“沒什麽,時間到了,我該進去了。”

她看了下手機,時間六點半,正好,轉身往小洋樓裏走去。

容斐輕笑着跟上,“是我們。”

明悠扯扯唇。

誰跟你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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