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跳 匕首堪堪已經抵在他心口……

時也堪堪看着季合汗顏地說完了這段話, 心中莫名湧起同情,她其實也沒想到時五找給季合的鐵證是這個。

她突然後悔昨晚承諾的有什麽言論都幫季合壓下去。

小殿下聞言愣在當場。

朝上已有奚柏昔日的門生站了出來, 義憤填膺邊道,“陛下,季郎中這簡直一派胡言,憑空指責奚相爺。奚相向來自持清廉,怎會行如此荒唐之事。”

季合擡手,“陛下,臣并非憑空指責, 相關人證及物證已列于折子之上。”若不是這證據看着确鑿,他膽子也沒這麽肥。

季合悄然擡眼望向前頭的時也, 得到她一個眼神之後心下才稍安。

“嗯,對,是還有人證物證。”小陛下拿着折子的手翻着, 忽然來了一句,“時愛卿,你怎麽看?”

.......時也看着小陛下亮閃閃的眼神,溫馨提醒道, “陛下,何不聽聽奚相爺是如何說的呢。”

奚柏自季合呈上了折子之後便沉默着,時也這話輕輕一提,朝臣們又悄悄将目光投向了奚柏身上。

奚柏他當然不是清白的, 但他顯然也并不準備自己開口。一個眼神過去, 便有翰林的人站出來,“陛下,正如季郎中所言,奚相爺既為百官之首, 面對此等荒唐指責便要出言澄清,此風不可長。”

見這話直接怼上時也,還在都的王初八便出列維護她了,“宗大人這話說得,難不成身為百官之首,就可以胡作非為,他人正義執言都不成了。”

翰林的人被說得一個橫眼過去,卻見王初八面上比他還橫。

“陛下,老臣只是覺得此事老臣被參得荒唐至極。以至老臣一時之間也不知為何季郎中會對老臣有這般偏見。”奚柏終于開了口,“也多謝各位同僚對老臣的信任。”

時也垂眸看地,這人是要開始唱戲了。

奚柏邁着遲緩的步子向前了兩步,“陛下,季郎中既然會參老臣,那肯定也是聽取了線人的一面之詞,或者是被物證所蒙蔽。那此時傳召折子上的人證乃或是物證,定也是指向老臣。”

“老臣行事坦蕩,無懼攻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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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被蒙蔽了,老東西三言兩語想把人證物證都給推翻,恰好她也并不是想就把他怎麽着。

時也于奚柏身後也出列了,“陛下,奚相爺說得極是。”

“奚相爺行事坦蕩,無懼人言。而且這終究也算是難以啓齒的房中之事,擺在明面上來審肯定也是不可行的,暗面上,臣覺得......”時也一頓,便見奚柏回頭,用着頗為複雜的目光看着她。

“暗面上,臣覺得,就算是真,這東西用都用了,再來追究也無濟于事了。”頂着奚柏的目光,時也開口道。

王初八一個憋不住,噴笑得像豬叫。

這下時也可也驗證了一件事,眼前奚柏的臉色會随着她的話變得青白難看,這竟是真的人臉。

那莫非就是人有相似。

殿上除了王初八的一聲豬笑,衆人面面相觑。時也這般講着,奚柏可就辨不清了。有人出了列,“陛下,臣以為時大人此言甚為不妥。”

時也收回打量奚柏的眸光,轉眼看過去。那人是,禦史臺的禦史中丞秦明儀。

她記得,這個人暗地裏,是齊淮的人。上回還彈劾過她在邊城納妾,她可是記仇得緊。

時也皺着眉頭,看着秦明儀肅容說道,“陛下,若是明面暗面都不處理,就算是吾等相信奚相爺的為人。這折子就擺在那兒,說不清,道不明。”

“那秦卿以為如何?”小陛下也皺着眉頭。

“臣以為,應依法交禦史臺,徹清徹查,肅正綱紀。”秦明儀說得一板一眼,“奚相爺本也是上疏告假,離相爺告假歸朝尚餘半月。請相爺寬心在府,禦史臺定還相爺清白公道。”

絕了,這是端着人臉在說鬼話,時也皺着的眉揚了開去。

極好,能讓奚柏回府呆上半個月。

時也乍一拍自己的腦門,“朝自當行朝律彰國法。是臣一時情急罔顧了朝堂規矩,臣自當對奚相爺篤信無疑,便請陛下下旨還奚相爺公道。”

這,唱雙簧呢。季合反應過來,附道,“是臣考慮不周,請陛下聖裁。”

迎風倒便是這般,時也和齊淮的人屆時朝堂上便大半附議,剩下小半未吭聲,小陛下當下也沒什麽為難,“那便準秦卿所奏,此參折移交禦史臺處理。”

散朝,有人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有人神情寡淡,似事不關己。

橫豎對大多數人而言,盡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時也打了個手勢,也自個離宮而去。

昨夜齊淮死乞白賴,在書房用了這麽久的晚膳。乏得她連浴也沒沐,便去床榻上躺着了。

好歹得空,現在對她而言沒有比洗沐來得更要緊的。時也一踏入時府,便扭頭跟身旁時五吩咐道,“阿五,去幫我備熱水,我要洗沐。”

夏兒端着糕卷過來尋時也,也被打發了回去。

雀秧坐在院中曬着日光,未梳發髻。烏發垂下,只用碧藍發帶簡單紮了一股。鬓角一縷發絲散落,風中輕拂,竟是說不出的風流雅致。

夏兒嘟哝着端了點心回院子,雀秧望之一笑,“怎麽,大人不愛吃這甜的?”

“大人愛吃甜的。”夏兒記得可清楚了。

“那昨晚的大人吃了,今日是吃膩了?”雀秧随手撚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

入口即融,軟糯可口,就是他也覺得好像過于甜了些。真有男子會喜歡吃這麽甜的?

“大人一回府就說要去洗沐,打發了我回來。”其實是時五趕她回來的,“沒大人命令,我們是近不得大人身的。”

說罷夏兒滿眼欽羨地看着雀秧,“夫人可真好,能讓大人青睐,盛都可有多少女子想靠近大人皆未如願。”

“是吧。”雀秧輕輕喃道,“可是我也沒靠得很近。”

驀地抓住了什麽重點一般,雀秧反問道,“你們近不得大人的身,那大人洗沐的時候誰去伺候?”

夏兒仔細回想了一下,“大人洗沐的時候,向來也是不要人伺候的。”

聽到這話,無法遏制地,那個荒謬的猜測又浮現了。

雀秧的心下突然一跳。

沒有比這個更直接的機會了。

雀秧自制地壓了壓聲音,“好。坐着久了,我有些乏,要去小憩一會,你且守着別讓人進來擾我。”

院子栽的花開得熱烈,袅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嬌豔欲滴。

風攜花香而至,屋內的缥色帷幔打了下來,水的熱霧在空氣中漫開,氤氲着窸窸窣窣除衣物的聲響。

卸去了通身束縛,秀頸細腰,峰巒弧度,女子的綽态曲線呈露無疑。

皮囊之盛,柔美惑人。猶勝一卷瑤池水墨畫,入水的人便是畫裏最勾眼的仙。

身子整個入了水,再掬幾把水往臉上潑淋。時也懶懶側身趴着,做條魚兒肯定舒服得多。

世間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當下的感受才是真。腦子不想動了,睫毛便慢慢覆合在眼下。

倏忽眼睫輕動。

門外有細碎的聲響,時五低聲道着,“公子,我去看看。”

白日當頭,現在是時府守衛人少之時。這些天雀秧對時府巡防的路線幾乎也摸得差不多,到底時也是對時府的自個人掉以輕心。

束發,換衣,蒙面。輕巧錯開了時府裏能碰得上面的護衛,就只剩下屋門口的時五。

雀秧心裏嘆着,從來沒想過他會為了一個男子隐瞞身份進入他的府邸,這般荒唐。

甚至現在還引開了時五,想方設法連這個男子洗沐都要來瞧上一眼,簡直難以想象。

直至他輕輕匍匐上屋掀開了一絲瓦縫,方知何謂難以想象。

時也很機敏,所以他只敢落在屋頂的旁側。他這掀瓦的角度挑得巧妙,越過了四折曲屏,卻不會将光灑入屋。

只敢掀開一絲瓦縫,但也足夠了。

屋內不甚光明,水中側卧的人卻宛如日影月華,膚白若琉璃,容貌潋滟卻勝所有顏色。

無暇細嫩的嬌臂半遮着身前,其下峰巒似要滴出水來。

皓皓明月色,塵世繁華景,都變得不值一提。

手中的瓦變得太過燙手,熾熱灼人,心忽而瘋狂地跳動起來。

他遽然笑了,卻是轉頭不敢再往下看。

風至,時也睜開了眼。

屋頂上打鬥的聲音傳來,讓她滿眼的迷茫瞬時清醒無比。她踏水而起,抓起屏風上披着的衣服便是一裹。

“公子,屋頂上兩個蒙面人打了起來。”時五在門外自責不已,離開片刻便出現這檔子事。

兩個人,時也心下一沉,“把府裏的弓和弩都調來,當場圍殺,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

屋頂上兩人皆未帶刀劍,身法強硬,腿腳相搏。

也不知另外那人來了多久,看到了什麽。雀秧一手扣住來人腕骨,發現對方是男子之後更是極不留情。

卻被那人利落地甩開手臂,一股勁力帶着狠戾殺氣朝着雀秧而來。他錯身避開之後,又是數十支箭矢破空而來。

尖銳的呼嘯讓兩人再沒時間纏鬥,箭風堪堪劃過他們周身要害。

時也是真想要他們的命,這般厲決,竟真是女子,想到此流淌的血似乎也沸了起來。

另外那個蒙面的人,血氣更沸。按着計劃,今日他也沒去上朝。一切安排妥了,眼見也到了散朝時候,便又想偷溜來時府晃悠。

齊淮想得牙癢癢,這人大白天都有人來窺探于她,昨日還嘲笑他招人。

只是,現在的時也有什麽值得讓人大白天來窺探的。想不明,齊淮心下被這箭雨擾得更煩了些。

身側有劍至,齊淮一個皺眉。

“要命。”立馬齊淮就低聲罵了一句。然後他回身踢開,看着時也毫不掩飾的殺意,也看到了她整齊的衣物之上,那還滴着水的發。

所以,那人是窺探時也洗沐?

齊淮被這個認知一震,差點無法思考。憑着本能拉住了時也握劍的手,迅疾地拉她入懷,低聲便道,“是我。”

這人是流氓嗎,時也跌入他懷裏時便立馬反手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匕首。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匕首堪堪已經抵在齊淮心口,時也咬牙切齒,“你看到了什麽?”

他能看到什麽?突如其來的問話齊淮也沒顧上,“我應該看到什麽?!我一來就看到那人都在這了,你不謝我幫你捉賊......”

謝是不可能的了,時也旋身推開了他,另外的那個人就要跑了。

“殺了他。”時也劍指雀秧,毫不遲疑發出指令。時府這一脈不能在她手上毀了,不然她怎麽對得起真正的時也。

層層的包圍之中,雀秧心神驟緊。

在這之前他就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後果,但是掀開了那片瓦之後,他就格外珍惜這個侍妾的身份了。

他将面上黑巾系得更緊了些。後頭除了箭,追着來的還有一把利劍。足下将屋頂房瓦成片踢掀,身形驟展到極致,片刻便消失在他們面前。

齊淮從懷裏取出一塊令牌塞到時也手中,“我在你府裏呆着,你去調巡城軍。”

言罷便跳下了時也裏屋之內。

頂上的瓦片大半碎落在了屋內,一片狼藉中,那光照着還氤氲着熱霧的水格外搶眼。

所以說,那個蒙面人,真是來窺探時也洗沐的?!齊淮震驚。

盛都茫茫,白日人多且雜。

巡城軍調動了,一時半會也只能躬腰說着必定會逮到此賊人的官話。

所以齊淮坐着等了一會,便見洶洶回來的時也,脾氣極差地将桌上的東西砸了個爛。

只餘下他現在還捧在手中的這個茶杯。

這倒是挺稚氣的。齊淮想着便笑了出來,嘴上倒是安撫着時也,“好了狀元郎,不就是被人偷看了去。我可幫你瞧仔細了,那人是個男子,不是女子,你就安心罷。”

聞言時也簡直想将他手上殘存的茶杯也一起摔了,還得平複下心情道謝,“那得是還多謝王爺了。”

“那人身手不錯。”時也閉眸想了下,還能與齊淮交上幾手。只是那個身法,她一時也想不出盛都之中有誰相似。

“也許等我刺殺了你之後,你也就能知道那人是誰了。”齊淮總有種預感,那個人應該和最近的事多少有些關聯。

眼下恨不得馬上将這些破事處理完,連帶着對齊淮也不客氣上了。時也斜睨着他,“昨夜不是都與王爺說好了,王爺你今日又來我時府是作甚。”

他也不知道,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便想來轉轉。這話齊淮是不可能說出來的,所以他說了句,“我樂意。”

說話語氣之敷衍,面上表情之不屑,時也覺得自個心情更惡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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