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賜婚

聞言,阚欽不可思議的看着楚辭:“你、你今年才多大?你們大周女子出嫁都那麽早的嗎?”

楚辭底底的“嗯”了一聲:“其實,我嫁的也算是晚的了。”

她十五歲的時候,曾被指婚給一個将軍。那個将軍少年英武,在邊疆戍守了三年,屢立奇功,淮安帝為了獎賞他,答應他一件事,無論是金錢權勢,亦或者美人都可以應允,誰知這位将軍什麽都不要,只說希望淮安帝能把十六公主許配給他。而楚辭,剛好排十六。

阚欽也聽說過這件事,但不知道楚辭就是十六公主,他皺眉問:“你這還算大?”

在他們雁北,女子十八才可以嫁人,男子要二十才可以娶妻。

所以他剛來大周的時候特別不适應,特別是淮安帝給他安排娶妻的時候。

楚辭點頭:“之前被指婚過一次,但對方是個薄命的,還沒大婚就死了。”

準确來說是剛指婚一個月,那時候邊關召急,他就又回去了,然後沒幾天死訊就傳來了。

阚欽面露同情:“你好慘。”

這大周人思想都不太好的樣子,一個剛十五歲的小姑娘剛被指婚未婚夫就死了,肯定會被傳出來克夫的。

楚辭點頭:“我也覺得我好慘。”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她自幼跟着母親長到十歲,然後喪母。雖所有人都覺得淮安帝偏愛她,但她知道,淮安帝的偏愛都是有代價的。

阚欽看出她心情低落,也不再說什麽,他只是個糙漢子,萬一那句話說錯了把嬌貴的小公主惹哭了就不好了。

阚欽把楚辭摟緊了一點:“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先睡覺。”

楚辭含笑,眼底一抹幽光劃過,手指微動,心想,雁北王世子真是個老好人啊。

翌日,晨光熹微。山間的早晨很冷,特別是在這草木枯榮的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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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緊皺着眉,不安的朝阚欽懷裏躲了躲,鬓角全是冷汗,嘴裏還模模糊糊嘟囔着夢話。

阚欽就這麽被吵醒了,他睜開眼迷茫的看着縮在自己懷裏的楚辭,大概是做噩夢的原因,她狹長的丹鳳眼竟然沾着淚珠,眼尾微微泛紅,像陽春三月裏開的最好的桃花。

阚欽輕輕喊她的名字:“楚辭?楚辭?”

楚辭猛然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冷冽和警惕。随後飛快意識到如今的狀态,垂着眼睑掩飾自己的眼神,她聲音還帶着初醒的柔軟與沙啞:“怎麽了?”

阚欽并沒有注意楚辭的一系列活動,見她醒了便松了口氣:“沒事,就是你好像做噩夢了,就把你叫醒了。”

楚辭底底“哦”了一聲。

山洞外邊,模模糊糊的幾聲叫喊聲傳來——

“公主——”“公主——”

“世子——”“世子——”

阚欽把楚辭扶起來說道:“有人來找我們了。”

楚辭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嗯”了一聲,什麽都沒說。

阚欽發現,今天早上的楚辭格外安靜,可能是做了噩夢吧。

阚欽走到洞外,對着林子傳來聲音的方向喊:“我們在這——”

不一會兒,一群人就跑了過來,邊跑邊喊:“我看到公主和世子了!”

等他們跑過來,激動的跪下齊聲道:“我等救架來遲,請公主世子恕罪!”

楚辭看了他們一眼,“沒事,起來吧。”

侍衛們松了一口氣,謝了恩,站起來。

阚欽問他們:“昨天那些刺客是怎麽回事?”

皇家每年這時候都會來秋獵,所以這裏每到這時候禦林軍和錦衣衛就會把這裏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守衛很森嚴。而且每天都會有專門的禦林軍和錦衣衛來回巡視,像昨天一樣埋伏進刺客這種事壓根沒出現過。

領頭的侍衛長說:“是丞相大人。”

楚辭皺眉:“李丞相?”

“是,”侍衛長解釋道:“李丞相起了歪心思,想……呃,想……”

許是想不出不那麽大逆不道的詞,侍衛長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什麽。

楚辭替他說:“想謀權篡位?”

侍衛長擦汗,點頭道:“是,不過已經被錦衣衛逮捕了。”

楚辭“嗯”了一聲,侍衛長道:“那殿下、世子,現在回宮嗎?”

阚欽瞥了他一眼:“不回宮在這看風景嗎?”

侍衛長連忙應和:“是是是。”

……

皇宮。

太璇殿外穿着紅色馬面的錦衣衛押着一個年過花甲滿頭白發的老人跪在淮安帝面前。

淮安帝站在石階上睥睨着老人,眼中滿是血絲,他如今不過不惑之年,卻蒼老的仿佛已經年過半百。

他身邊站着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宦官,是大內總管高德安,此時他正小心翼翼的端着杯茶,低聲勸道:“陛下息怒,喝杯茶去去火。”

淮安帝不答,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下石階來到老人面前。

他盯着老人蒼老的臉,眼中有氣憤,有疑慮,有心酸。他五指緊握,微微顫抖的拳頭被寬大的龍袍袖口淹沒:“子斂,你、糊塗啊!”

李丞相,名賢,字子斂。

君子賢才,溫潤內斂。

李賢低頭,白須下的嘴唇顫抖,嗫嚅着,半晌才道:“老臣有罪,辜負陛下的信任。”他的嗓音很低,像是枯木被踩碎時發出的細響。

淮安帝閉眼,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對錦衣衛道:“押下去,剝除官爵,貶入蜀地,此生為奴,不得入京都。”

錦衣衛低頭作揖恭敬道:“是。”

李賢給淮安帝緩緩磕了一個頭:“罪臣,謝陛下不殺之恩。”

淮安帝不理,淡淡道:“退下。”

錦衣衛領命,把李賢帶了下去。

淮安帝突然生出感慨,他與李賢少年相識,一起許下大業,在詭谲暗湧的京都,他們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可他着實沒想象有一天李賢會背叛他。

謀殺皇嗣,意圖謀反,是重罪,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跑到高德安耳邊說了幾句,高德安打發小太監下去,然後對淮安帝道:“皇上,世子和十六殿下回來了。”

聞言,淮安帝睜開眼,眸子裏閃過一抹暗光,随即笑了一聲:“他們是一起回來的?”

高德安:“是,不僅如此,他們還一起在山洞裏待了一晚上呢。”

淮安帝很滿意,孤男寡女,一齊在山洞裏待了一晚上,幹柴烈火,不燒起來都對不起他好生栽培的好女兒。

淮安帝想起了什麽,嗤笑一聲:“小十六和她生母一樣,是個很會勾人的女人。”

當初鎮國公的兒子為她戍守邊疆三年,屢立戰功,專門回來求娶。如今又勾上了北雁世子,真是個好用的棋子呢。

淮安帝:“他們現在在哪?回來了怎麽不先來拜見朕?”

高德安回道:“世子受了傷,此時殿下真陪着他在太醫院裏治傷。”

淮安帝神色不明的笑了:“那就好。”

淮安帝吩咐道:“你去,讓他們包紮好了來太璇殿。”

高德安道:“是,奴才遵命。”

……

高德安到太醫院的時候,太醫已經給阚欽包紮好了。

楚辭就站在旁邊,連身衣服都沒換,依舊是獵場上的那身紅色戎裝,此時已經沾上了泥土,她一頭烏發有些亂,有幾縷發絲垂下。眼睫帶着水珠,眼尾帶着薄紅,柳眉微蹙。已經沒了往日嬌縱蠻橫的模樣,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特別能引發男人的保護欲。

阚欽半哄半騙道:“好了,別哭了,我沒事,倒是你,再哭就變醜了。”

聞言,楚辭趕忙想止住眼淚,卻無濟于事,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她哽咽道:“我、我才不醜!”

阚欽笑道:“那你先別哭,不哭就不醜了。”

這小公主,表面看上去嬌縱蠻橫,沒想到背地裏竟然是個小哭包,還那麽天真。

高德安在門外幹咳一聲,衆人一齊轉頭看他,高德安捏尖嗓子作揖:“老奴拜見十六公主殿下,拜見世子。”

楚辭看了他一眼:“高公公免禮。”

高德安道:“殿下,世子,陛下吩咐老奴來告知你們,包紮好了,記得去太璇殿見他。”

阚欽一笑:“謝高公公傳達了,我們這就去。”

高德安:“那老奴來帶路,殿下,世子,請。”說完,他微微側身。

阚欽:“有勞高公公了。”

……

太璇殿。

紅燭微晃,金黃的紗幔垂地,鋪着金絲毯子的白玉石階上的檀木龍椅上,坐着淮安帝。

楚辭和阚欽來到殿裏,對淮安帝行禮。

淮安帝看着他們,神色不明:“小十六,來,父皇看看你有沒有事。”

楚辭心中暗自唾棄淮安帝假惺惺,面上跑到淮安帝面前裝委屈道:“父皇,吓死兒臣了。”

淮安帝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滿臉慈愛:“吾兒莫怕,父皇在呢。”

然後對阚欽道:“淩寒,聽聞是你救了小十六?”

阚欽字淩寒,本來是沒有的,但來大周的時候淮安帝說入鄉随俗,就賜了他這個字。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1]

說實話,他挺看不起這個字的,覺得土,但奈何他爹沒文化,還樂呵呵的說這個字好,一聽就很文雅。

阚欽回答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陛下不必介懷。”

淮安帝搖頭,語氣肅穆:“救命之恩,怎能不介懷?這樣,剛好你也沒娶親,小十六也沒嫁人,不如朕把她賜給你,你自幼在朕身邊長大,朕信得過你的品行,小十六雖性格嬌縱,但為人不壞。”

阚欽皺眉回絕:“陛下,公主金枝玉葉,臣配不上。”

淮安帝道:“朕說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別說了,下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婚事不必擔憂,朕來給你們操辦。”

阚欽看了眼站在淮安帝身邊的楚辭,她此時不知道再想什麽,垂着眼睑,不說話。

阚欽只好謝恩:“臣謝陛下賜婚。”

淮安帝樂呵呵的道:“不必多禮,今後都是一家人,以後你也同小十六一樣,叫朕父皇罷。”

作者有話要說:[1]:《梅花/梅》王安石恭喜世子喜提媳婦一枚(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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