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龍弓

“所以,這又是誰創造的開放世界?”

任雀仰倒在皮轉椅上,鞋跟抵着桌面,皮褲裁剪線條幹淨,他指着手裏的遠征方案計劃書,朝窗邊的白澤挑眉。

偌大觀察室,幾百塊學員監控屏實時轉播,任雀瞥了眼自己的設備,楚虞靠着院內大門,和遠征世界裏的“任雀”對視。

“據說是校長,玩了個開放世界多支線游戲,突發靈感。”白澤劃着手中的平板,解釋道。

“他還真是閑,一把年紀了學人家小年輕玩游戲。”任雀撇撇嘴,他看着楚虞的檔案,題頭有一行大字。

【已分配:龍龜水禍】

任雀掃了一眼楚虞分配到的任務檔案,挑了下唇角。

“就算如此,為什麽要搞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劇情配角?”任雀指着屏幕上那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考驗學生吧。”白澤打了個呵欠,還沒等說完,又聽任雀問:“我上次讓你找的書,有着落了嗎?”

“找到了,你要看嗎?我猜你看不懂。”白澤走過來,雙手撐着桌子,拍了下任雀的鞋尖,語氣嘲諷。

“說不定呢?”

任雀一笑。

白光一閃,一本書從虛空中落到任雀手裏,他翻到人魚版面,攤在任雀面前。“別說我沒幫你。”

“謝了,條件你提。”任雀眯起眼睛,謝得誠懇。白澤家的拓本不如南若的舊,紙面很薄,顏色發白,墨印算是清晰。

頁目上頭是一條素描勾勒的人魚,人魚下是一段碑文的拓印,用的是人魚族特有的文字。

乍一看,實在沒什麽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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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雀的手指拂過紙面,梵鳥的摧邪滲透進紙頁纖維,平平無奇的一觸,任雀嘴角放平。

他在上面,感受到了白澤發動能力後留下的氣息,雖然距離現在已經很遠了,氣息所剩無幾。

“你能看懂人魚語嗎?”

任雀把那一頁指給白澤,緩慢挑起眼眸,敏銳地盯着他,詢問道。

白澤看了一眼,他略微一頓,眼瞳輕微收縮,而後又平靜地轉過頭來。

“看不懂。”白澤回應。

任雀的眸子深邃了些,他盯着白澤,許久沒回話。

“還有別的事嗎?”白澤有些不耐煩。

“這上面說的是龍弓,圖片裏畫着的,我猜,這東西說的是龍弓的來歷。”任雀低頭,他惬意而閑散地窩在椅子裏,手臂彎曲的弧度撐着衣袖,露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蒼白有力。

任雀擡眼時,像鷹鎖定獵物一般冷酷,笑意挂在嘴角。

“這樣?”白澤背起手,站定了,看着任雀。

“我懷疑……不,我确定,楚虞有事瞞着我,所以我得盡快知道。”任雀合上書,從椅子裏站起來,身體板直,視線掃過來。他一步邁出,一下用胳膊摟住白澤,挑着尾音道。

“白澤,說說看,你有什麽猜測?”任雀湊近,神神秘秘開口,偏頭直視着他。

“我沒什麽猜測。”白澤解釋。

“真的?”任雀聲音壓低了許多,話音剛落,梵鳥的翅膀從他身後張開,厚重的銀色羽翼将兩人包裹起來,如密不透風的繭。

“我記得,我和楚虞在西梵天的時候,他和你獨處過。”任雀淡淡道,仿佛沒在與白澤交談,話語卻又直刺白澤的脊背。

白澤不動聲色地咽了一下。

任雀挑起白澤的一絲頭發,眼底出現一閃而過的金色。他緩慢開口:“我祈求消除他從南若死後到禁地的所有記憶,按理說你們素未謀面,那時的楚虞與你,難道有什麽其他話題可聊嗎?”

任雀微微一笑。

白澤眼瞳一縮,他的喉結小幅度一滾,渾身僵硬地盯着任雀。

“好朋友,這上面寫的,給點提示呗?”

任雀擡起書,指着上面的文字,乖巧地歪着頭。

白澤收了視線,垂落到那頁上,小小的拓印體,文字扭曲奇怪,好在清晰。那一段段文字在他腦海中盤旋,與楚虞的臉慢慢重合。

“龍弓,是人魚皇族血脈的血統技之一,以血為媒,只在直系中傳承。”

白澤說完,他看到任雀的表情緩慢凝結。

梵鳥的翅膀猛然張開,如羽毛飄散,任雀的神色凝固,幾秒後,他愣了一下,直盯着白澤。

“是麽?”任雀的聲音極低,帶着一抹自嘲。

“什麽?”白澤一頭霧水。

任雀站在原地,慢慢笑了。

南若,這就是你戰死的理由嗎?

你至死都不肯讓我知曉的秘密。

“小魚,你看這位朋友,像是好人嗎?”

小鼠球緊緊抓着楚虞的袖子,吓得毛都站起來了,他瑟瑟發抖,就差團在楚虞身上。

“嗚嗚!”楚虞低低叫了一聲,露出幸福的表情。

“小魚,不是所有像任大人的東西都可以是好人的!”小鼠球吓得大哭,他剛大點聲說話,就發現穿着喜服的“任雀”把瘆人的視線挪到他身上。

小鼠球就想趕緊找個洞鑽進去。

“相公,他是誰?”

“任雀”指着小鼠球,聲音如鐵絲剮蹭鋼板,刺耳至極。

“嗚。”楚虞歪頭,他剛想說是朋友,直接被小鼠球捂住了嘴:“我是村頭藥館的,來找你相公……”小鼠球連忙,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歇斯底裏的聲音打斷。

“我們家沒有死人!”

“任雀”突然出聲,如同聽見了什麽恐怖的話,他眼睛猩紅,陰風一掃,讓空寥寥的院子生出一片鬼氣。

“嗚嗚,不是,我也沒說你家死人了,你怎麽還急了呢?”小鼠球吓得揪住楚虞的尾巴,拿小魚做魚型擋箭牌,支支吾吾的,小聲給自己解釋。

“我們家,沒有,死人!”

“任雀”向前一步,陰風卷着地上的吊喪紙錢,生成一道道看不見的龍卷,他的手指呈不自然的彎曲,仿佛下一秒就能撲過來吃了楚虞和小鼠球。

“嗚嗚!”

楚虞張開細瘦的胳膊,把小鼠球護在身後,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冷氣在他身邊升騰。

“行行行,你家沒有,我也沒說你家有……啊啊啊啊啊!”

小鼠球抓着楚虞的尾巴,剛解釋兩句,突然覺得身後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轉頭一看,一張慘兮兮的白色大臉,正飄在空中對他笑。

“小魚!小魚啊!”

小鼠球高聲大叫,他猛地抱緊楚虞,只見楚虞尾巴一甩,啪地一下,把那張白色的臉甩飛出去。

“嗚嗚!”

“卧槽——”

一聲綿長的吶喊,白面鬼摔在草叢裏,鬼撲騰兩下,罵聲接連不斷。

“你媽,使這麽大勁幹嘛?”

“??”楚虞轉過頭去,他慢慢接近草叢,扒拉開枝葉,往裏探頭。

帶着白面鬼面罩的許和濤呲牙咧嘴,一邊揉着自己被楚虞抽飛的腰,一邊瞪着小鼠球。

“你幹什麽,還想不想活着出去了?”許和濤罵罵咧咧。

“你才是,你幹什麽吓我。”小鼠球淚眼汪汪,他抽着鼻子,極力控訴許和濤,指着他的鼻子吱哇亂叫。

“不是你早上說在新郎家彙合,我才用了藥館的面具,不是說這面具能躲開那些東西的嗎?”

許和濤揪着小鼠球,怒火中燒。

“我那不是……”小鼠球一時語塞,雖然忘了但是非常理直氣壯:“我那不是忘了嗎!”

“嗚嗚。”楚虞叫了一聲,擺擺尾巴,指着遠處的“任雀”。

——你們別聊了,那東西攻過來了。

小鼠球視線一轉,只見“任雀”的手掌包裹着一圈藍色光芒,如火焰般燃燒,他穿着大紅喜服,動如一團火,轉眼就沖到眼前。

“啊啊啊啊啊!”

楚虞一手一個,拎着小鼠球和許和濤的衣服,猛地跳到房梁上。

轟——

随沖擊力倒塌的外牆開了一個大洞,散亂磚塊與牆體斜着落下,露出一個白色大洞,洞外飄着一層白霧,如一層結界。

“任雀”将手從殘破的磚瓦中抽出來,如行屍走肉,骨骼向外收縮,嘎嘣一聲響,他以一種彎曲的姿勢轉了過來。

“所以我才說,讓你不要大聲。”許和濤抻着面具的帶子,大聲叫喊。

“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也不知道他不能聽見藥館兩個字!”

小鼠球就差哭着給自己狡辯。

“嗚。”

楚虞把兩位放到房頂磚上,他揉了揉手腕,認真盯着渾身煞氣的“任雀”,瞳孔慢慢立起來。

他倨傲地擡着下巴,微眯眼睛,迅速将整個院子的布局打量一遍。

陽光罩在身上不覺得暖和,冷酷的死氣無孔不入,将三人包圍,“任雀”低着頭,血紅色眼珠盯着楚虞。

楚虞甩動尾巴,他抱着手臂向下望,正要會會這個長得像任雀的配角,後背突然貼上一只手掌,摁在他心口後。

羲和的熱度一閃而過。

“嗚!”

楚虞還未轉身,突然出現的冰刃便紮在了許和濤脖子上。

“等下,是我!”許和濤舉着手,一臉驚恐地望着楚虞。

楚虞的臉色極為恐怖,他心口出現一道銀色梵文,一閃而過,仿佛觸發了自我防衛機制。

人魚的豎瞳壓制着蠻荒的兇虐,楚虞臉色變幻,從未見過的暴怒在他緊咬的牙關中消失,他瞪着許和濤,不見先前的溫和。

“我……我只是想和你加一個聯結……防止羲和的群傷傷害到你……”許和濤吞吞吐吐,臉色煞白。

“小魚!”

還未等楚虞反應,便聽小鼠球一陣驚呼,楚虞看都沒看,反手伸直,虛虛一握,暴雪在狹小的院子中醞釀。

藍光迸發,“任雀”手中出現一個爪子似的刀,他還未騰空,突然眼前一白,冷氣蔓延進四肢百骸。

咔——

突兀的冰,凍結了他的身體。

楚虞不再看許和濤,撫了下胸口,确認自己沒少東西後,抱着尾巴,啃了口尾巴尖。

“嗚。”

楚虞坐在屋檐,轉頭看向小鼠球。

——打完了,要不要去藥館吃個飯?

作者有話說:

不鴿了再不敢鴿了對不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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