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小魚的移動行走器來啦
冰霜漫開,懸挂的冰晶飄散在空氣中,屍水的味道被一股莫名的潮濕氣鎮壓,樹葉交映,微弱陽光灑下,照在楚虞漂亮的尾巴上。
“嗚嗚!”
楚虞眼睛一亮,如光暈掃過圓形寶石,他尾巴一打地面,尖叫着猛撲過來。
咚——
魚壓在了任雀身上。
“嘶——”
茶杯滾到地面,任雀艱難地推了下楚虞的肩膀,小魚緊緊摟着任雀,蹭着他的側臉,輕細的叫聲摩挲着任雀的耳畔。
潮濕泥濘的土地,不見天日的陰霾天空,楚虞的體溫涼到令人手指顫抖。
任雀扯掉眼罩,摁着楚虞的後腦勺,壓在自己肩膀上。
“楚虞,南若是你什麽人?”
他偏頭,唇貼在楚虞耳邊,如同夢中呓語,尾音有些涼,慢慢散在風中。
楚虞沒回答,他如同不理解一般,慢慢低着頭,細瘦指節描着任雀的掌紋,追随掌紋,尾巴卷着任雀的腳踝,捉着他的手心,小小地啾了一下。
人魚擡眼,用最無辜的澄澈,侵蝕着任雀的拷問。
任雀盯了他一會,把他抱起來,嘆了一口氣。
這條魚又開始裝傻了。
但裝就裝吧,也不能撬開他的嘴,逼他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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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人?”小鼠球站在原地,和許和濤一樣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沒見過世面和極度懷疑自我的許和濤定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
“許和濤,你過來,有話問你。”任雀看到許和濤,他突然想起之前楚虞也被許羲嘉從家裏換到高架上,仔細想想,大概明白個首尾。
“呃……任雀哥,那楚虞?”許和濤穿過屍水,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的褲腿,瞅了眼楚虞。
楚虞死抓着任雀不放,他的尾巴懸空,慢慢勾起,又緩緩垂下,綢緞似的尾尖蕩出少許波光,無甚表情地盯着許和濤。
“楚虞,把耳朵捂上。”
任雀側頭,吩咐道。
楚虞立刻擡手捂住耳朵,小鳥依人地倚在任雀胳膊上,順便緊緊閉上了眼睛。
“好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任雀一臉正經。
許和濤:……
任雀帶許和濤稍微走遠了些,小鼠球膽子小,在他們能留意到的灌叢邊揪着野草玩。
“你要問什麽?”許和濤百無聊賴地用鞋尖蹭着泥土,下意識又心裏一緊,像被老師叫去訓話般,尤其是任雀的表情頗為嚴肅。
“羲和的生生流轉,是靠什麽來進行置換的?”任雀揉着額頭,努力回想。
他和許羲嘉是舊識,從以前開始就并肩作戰多次,但羲和家自有秘密,相對更多保密的殺手锏來說,生生流轉已經是其中最不神秘的一個了。
“靠妖心的标記,羲和有神脈,對妖仙都有作用,對人效果一般。”許和濤解釋。
“妖心?”任雀重複道。
“恩,妖心。”許和濤指了指自己的心。
“原來如此。”任雀低頭瞧了眼楚虞,發現楚虞眨着眼睛,撲棱着睫毛凝視他。
許羲嘉曾經标記過的是任雀的心,所以招來了楚虞。
那許和濤呢?是否也碰過楚虞現在的心髒?
“說起來,你來這邊,我們不會被判不及格吧?”許和濤這才想起還在五竹塘遠征訓練裏,他擡頭看天,連忙問。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裁判可以繼續待在你們的訓練裏,你們仍有資格,但不要指望我會給你們任何幫助。如果遇到危險,你們沒有保護我的義務,我也不會保護你們。”
任雀說道。
其實,在五竹塘的遠征歷史裏,實沒有學生把裁判拉近試煉中的,但有非無關人士介入條款,勉強變通一下也算可以。
楚虞不在乎這些,只知道任雀的到來,讓他不用自己滾來滾去了。
三人重新走回樹林裏,楚虞指揮任雀走到一具相對完整的屍體旁邊,低頭觀察。
“小魚,你怎麽了?”
小鼠球站在任雀旁邊,頗為嫌棄地看着無處落腳的土地。
“嗚嗚。”楚虞眯起眼睛,篤定地叫了一聲。
“這些人是淹死的?”小鼠球一怔,他仔細觀察,确實能看出幾分端倪來——口唇青紫,指甲間殘留抓痕,屍體發白,浮腫等。
“可這遍地的屍體都是淹死的,這村子裏好像沒有那麽急的河流。”小鼠球蹙眉。
“而且山上溪流很短,山頂無冰,屍體在這裏,也很蹊跷。”許和濤也道。
楚虞的腦子不适合長時間思考,他擰眉想了一會,沒得出所以然,索性往任雀肩膀上一歪,嗚嚕嗚嚕給任雀唱歌。
三個學生決定繼續上山,不僅是尋找第三位大夫,也得到高處看一看附近地形。
任雀長途跋涉,深一腳淺一腳往上走,楚虞的尾巴到處晃蕩,來回碰任雀的膝蓋。後來任雀煩了,直接揪着楚虞的尾巴尖,塞進美人魚手裏。
“自己抱着,別總踹我。”任雀走在森林間隙中,羲和火苗照亮周圍霧氣,阒然的一片蒼白中時不時響起小魚的歌聲,遠了聽還有點驚悚。
“嗚。”楚虞委屈巴巴,捏着一下塞進嘴裏,含着尾巴尖,往任雀身上一靠。
任雀瞅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這是什麽委屈小媳婦兒姿态?像被誰欺負了似的。
走着走着,霧氣有些散了,打頭陣的許和濤身子一歪,腳下咯吱一下,羲和的火苗抖動。
吱嘎——
“我靠,這什麽東西?”許和濤一聲尖叫,小鼠球和任雀跑上去,高坡後是一片開闊平地,再遠一些,霧中地面立着一叢叢矮矮的木樁影子。
濃霧彌漫,風聲鶴唳。
許和濤踩到了一塊腐敗的木板,他用力大,咔嚓一腳踩成兩段。鋸齒邊緣被水浸過,并不鋒利,隐隐有幾個蟲蛀。
上頭似乎有字,但過于模糊,字跡亂了,看不清寫的是什麽。
楚虞眯起眼睛,忽然叫了一聲,伸出手,指着霧氣中央的影子。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鼠球和許和濤慢慢靠近,終于看清了平地外的全貌。
那藏在白霧裏的不是矮樹樁,而是一個又一個厚重的矮墓碑。
“這裏是墳地嗎?”小鼠球呼吸一窒,他下意識抓着任雀的衣角,手指微微使勁,突然感覺到兩道不同的目光。
任雀和楚虞,都盯着他泛白曲起的手指頭,前者平靜,後者後知後覺地眨眨眼,緊接着壓低眸子。
“嗚。”
楚虞把任雀的衣角抽回來,目睹小鼠球快要哭了的表情,歪過頭,勉為其難地把自己的尾巴給了小鼠球。
“你把自己咬過的尾巴給人家?”任雀好笑地用手摁了下楚虞的額頭,小鼠球倒不介意,美滋滋地牽起來。
一片片墓碑古老腐朽,石碑上的文字已風化,雕刻痕跡快要磨平,上面長着青苔,泥土翻過一遍。
許久沒人來過,墳地中沒有燃燒過紙錢的痕跡,小鼠球和許和濤駐足在原地——一個是因為不敢,另一個身負羲和血脈,不太喜歡陰氣重的地方。
任雀抱着楚虞,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
墳地不大,霧氣稍微散開,能見度高了些。楚虞指揮任雀在一處墓碑前停下,低頭看去。
此處墓碑都荒舊,唯有靠裏的這個,處在地勢相對高的小丘上,石料較新,雕刻不全,似乎只有一個名字。
“車之?”
任雀念出聲來。
楚虞托着下巴,尾巴彈了彈。
“任大人,你們來看這邊!”
小鼠球的聲音突然從東邊響起。任雀帶着楚虞往那邊走,越過十幾米,看到了好幾個被掘開的墳。
許和濤蹲在一邊,他指尖繞着羲和之火,照亮空空如也的墳坑,似乎在尋找什麽。
“刨墳這種事都幹得出來,這是有多大仇啊?”
小鼠球倒吸一口涼氣,牙齒打顫地嘟哝。
“滅族殺身吧,要不還能有什麽?”許和濤嘴一撇,站起身來:“查過了,痕跡不算新,沒有殘留氣息,水汽很重,盲猜一個月之內。”
“還有別的發現嗎?”小鼠球靠近許和濤,一邊在他身上取暖,一邊擡起眼,突然看到墓碑上的字。
雕刻的凹槽被磨平了,隐約能看見零星幾個。
“姚桃,能紋路回溯嗎?”許和濤低頭,問小鼠球。
“很難的,小鼠的力量做不了那麽多。”小鼠球對着手指,自責地低下頭。
“嗚嗚!”
楚虞探出身,指了指最遠的、也最清晰的一個。
“我試試吧,不要對我抱太大希望。”小鼠球捂着耳朵,慢慢磨蹭到墓碑前,抓起一塊泥土,摁在墓碑上。
柔和波動慢慢從手心綻放開,雕刻的痕跡慢慢浮現,如騰空的絲線相互糾纏。過了一陣,氣息平複,小鼠球站起來。
“墓碑的主人叫李河。”小鼠球道。
“李河……這名字好耳熟,總覺得聽過。”許和濤疑惑一下。
正在僵持間,墳地入口突然傳來鞋底磨蹭石板的聲音,他們同時警覺地向遠處看去,是那位突然消失的大夫。
男人隐在樹蔭中,鬥笠罩着他陰郁的面容,枯槁般的手指抓着衣角,他的話語幽幽。
“李河是員外的祖父,這位姑爺不知道嗎?”
楚虞回頭,對上男人陰鸷而飽含懷疑的眼睛。他輕挑眉梢,興味十足地張了張嘴。
這語氣,簡直是赤裸裸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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