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如和楚虞殉情
“可真是不成樣子。”
拿腔拿調的女聲若即若離,耳邊傳來低語,任雀顫了顫眉,似乎正努力從某種混沌狀态脫離出來。
“區區人魚。”
男人站在稍遠的地方,語氣帶着嫌惡,緊随話音,一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越來越響。
“你猜他倆誰上誰下?”
女聲藏着雀躍,不知碰到了什麽,傳來鐵器擊打玻璃瓶的清脆音調。
“惡趣味。”
男人低聲譴責。
“這是好奇心。”
任雀輕輕攥着被單,被蒸幹的身體泛着熱意,思緒錯亂,無數剪影在腦海中閃過,拼不成完整圖形。他緩了好一陣才捂着腰從床上爬起來,一掀鸾帳,瞧清帳外來人。
雌黃靠在牆邊,輕蹙眉頭,等候多時的不耐斂在眸下,并不關心任雀。
芸黃坐在椅子上轉玻璃球,細眉輕挑,笑靥如花,一臉玩味。
“下午好,老板,看來最近幾天你過得很辛苦。”
任雀臉色一僵,留意到芸黃意有所指的視線,拽着袍子一遮,冷然道:“你們怎麽來了?”
“楚虞邀請我們來參加婚禮,我們怎麽好不來。”芸黃笑道。
“什麽?”任雀下意識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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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在他睡着的時候搞了什麽?
“別聽她瞎說,我們偷渡進來的。”
雌黃看不下去眼,他輕輕咳了一下,從眼梢瞥來視線,不着痕跡地落在任雀身上。
“偷渡?”任雀坐回床上,曲起一條腿,他露出散漫表情,視線發虛,毫無落點,動作也緩慢。绡紗撩起,隐能看清他膝蓋上一片紅色印記與腳腕的勒痕。
看樣子,像是被用力掐過。
雌黃別開頭,“監管者沒有明确對若水南岸發布禁止往來的通令,但前天,浮世回廊召集了所有三條金榜單上的成員,會議內容我們無法得知,關山海處的屯兵多了不少,很難保證不會動武。”
“眼下不會起争端。”
任雀揉着腳腕,他微微低頭,扯出抹并不算開朗的笑意。
“為什麽?”芸黃注視着任雀。
“他們在觀望,在楚虞把若水南岸的所有事情解決前,監管者不會輕易幹預。”任雀道。
如果說楚虞真的和監管者達成了某種協議,與消極的不追究相對應的,大概是楚虞将聖地的事情完美解決。
“你打算怎麽辦?”
雌黃冷不丁問道。
任雀攏上衣服,遮住親昵後的罪證,望着窗外惬意游動的海底生物,“幫他解決所有事情,然後帶他回家。”
“爛好人。”芸黃環着胸,如此點評。
“随你怎麽說。”
任雀擡起眸,過了幾秒,寝殿門開了一道小縫。頭戴珊瑚骨皇冠的楚虞趴在門上,他巡視一圈,掠過雌黃和芸黃時眸色不善,再看向任雀,已然換上一副欣喜。
“哥哥,你醒了?”
只一眨眼功夫,珊瑚皇冠和金色绡炮飛到地上,人魚盤繞的影子在任雀眼前一晃,有什麽東西重重落到床上,帳幔一垂,将交疊的身影弄得額外朦胧。
“楚虞。”
任雀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跌在床上,腰呲溜一下,被折斷似的痛感爬上脊背。
被魚尾纏繞的熟悉感覺讓他一下子回憶起之前在水下,楚虞是如何翻來覆去地折磨他。
楚虞親了任雀一下,眼睛晶晶亮,閃着愉悅與純真,他高興地甩着尾巴,手往任雀小腹上摸。
“哥哥昨天,這裏都被楚虞填滿了。”
任雀的笑意淡了,慢慢伸出手,揪着人魚的領子往外一扔。
砰——
雌黃和芸黃眼看着帳幔一掀,一條超長的成年人魚被踢下床,罪魁禍首的小鳥傲然盤腿坐在床上,朝地上哼哼唧唧的人魚瞪了一眼。
然後,人魚咬着尾巴,眼睛蓄了一層淚,發出幾聲嗚咽。
任雀冷眼旁觀,完全沒有搭理楚虞的意思。
他本以為楚虞碰了個壁,知道任雀不吃這一套就會好,誰知他這麽一哭,就哭到了晚上。
政務殿,楚虞一邊哭一邊批折子。
後花園,楚虞一邊哭一邊賞海葵。
宴會廳,楚虞一邊哭一邊往嘴裏塞小魚小蝦。
戲臺園,楚虞一邊哭一邊給藝女們獎賞。
軍帳裏,楚虞一邊哭一邊摟着任雀的腰,說一句話就哽咽一下。
“哥哥是不是不愛楚虞了?”
“楚虞又要無家可歸了嗎?”
“果然哥哥也只是圖楚虞身子的壞人。”
“那哥哥就走吧留楚虞一個人死在這裏算了!”
任雀瞟了下楚虞,麻溜準備走。
楚虞抽噎,被眼淚糊花的眼睛微微睜大,難以置信地仰望任雀。
“看什麽,不是你要我走的嗎?”任雀話音冷淡。
軍帳裏,一衆大臣縮在地面凹陷的水潭裏,交頭接耳,誰都不敢往王座上的楚虞看。
誰敢看呢?他們的王臉上笑嘻嘻的,以為脾氣好很親民,但如果誰的目光在新王妃身上多留一秒,王的陰鸷就會降臨在誰身上。
楚虞委屈,他慢慢縮起來,拖着長尾,抱住柔軟的尾巴,隐約哽咽傳來。眸子稍露,神傷中夾着失落,流連又故作堅強。
“哥哥晚安,楚虞會想哥哥的。”
“就算楚虞死掉也沒關系,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這就是楚虞的命吧。”
“哥哥一定有其他喜歡的魚了吧,畢竟這裏有很多魚。”
“哥哥不用擔心,楚虞很快就要去尋死了。”
任雀木着臉,看楚虞碎碎念。
這條魚是泡茶長大的吧?
任雀怕被煩死,猛地把魚尾巴掀起來,按着王座扶手,壓低身段,在楚虞的眼角親了一下。
“還演上瘾了,都給你上了,你還不滿意?”
楚虞眼睛一眨,在任雀頸間蹭了蹭,道:“哥哥沒說過喜歡楚虞。”
任雀有種撒手轉身就溜的沖動,待看清楚虞扭在一起的手指後,他默然一瞬,揩了下楚虞的眼淚,輕輕道:“我要是不喜歡你,你以為你能困住我嗎?”
“那哥哥說,喜歡楚虞。”
楚虞乖巧地合着手,尖而細的菱形瞳似某種寶石。
任雀屈膝跪在王座上,脊背彎曲,手指勾着楚虞的發,輕輕一扯,逼楚虞仰起頭來。
“楚虞,喜歡你。”
話畢,任雀吻了下楚虞的唇角。
啪嗒——
一枚珍珠滾了下來。
任雀一愣,楚虞眼角發紅,蓄出的眼淚奪眶,下一秒化為飽滿圓潤的珍珠,咕嚕着落到地上。
一枚又一枚,快連成線了。
楚虞吸着鼻子,他被任雀拂着下颌,聽見任雀溫情地道。
“真哭才有珍珠,之前都是騙人的吧?”
楚虞猛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楚虞得和大臣們謀劃聖地事宜,任雀旁聽了一會,聽出了少許門道。
有了上次教訓,楚虞不打算派兵圍駐聖地,以避免可能到來的被圍攻的影響。另一方面,似乎只有正統血脈的人魚不會失去控制。
這也意味着,楚虞打算以身犯險。
大臣們吵成一團,經過幾十年前對反皇派的清洗,若水南岸的朝臣基本是楚虞的親信,吵起來七嘴八舌,楚虞還不能把他們怎麽辦,鬧得他頻頻皺眉。
“殿下!聖地封印之物極其危險,請三思!”
“殿下!您要是死了,人魚族就沒有魚撐場面了!”
“殿下!您要是死了,王妃幹政,咱們人魚族就完啦!”
楚虞挑眉,勾着任雀的手指玩,疑惑擡眼。“王妃?”
大臣瞧了眼冷臉的任雀,沒敢說話。
這宮裏的王妃,難道除了眼前這位還有別的楚虞欽定的嗎?
“的确,不然都煮了。”任雀嗤道。
“殿下!王妃要把我們都煮了!”
“殿下!英年早婚就算了,再來個英年早逝,若水南岸的臉都丢盡了!”
“殿下!老臣知道您厲害,但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而且連援兵都沒有!”
“殿下!您的珍珠,老臣能撿一顆回家嗎?!”
???
楚虞偏頭,發現自己的財務大臣已經盯住角落的一顆珍珠,讨好着摩拳擦掌。
“随便吧。”楚虞癱在王座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翹着,綢緞般柔軟的尾尖蕩漾起來。
“你們說的有道理,不然我和哥哥結了婚再去吧?”楚虞翻身坐起來,湊近任雀,在他肩膀處蹭了蹭,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行,等你死了我立刻找個新歡。”任雀一哂。
楚虞啊了一下,對衆大臣道:“過幾天聖地開啓,按先前商讨的計劃進行,我和哥哥一起去。”
他轉頭,趴在任雀肩頭。
“哥哥與其找新的小魚,不如和楚虞殉情。”
作戰準備持續進行,任雀時不時會接受楚虞的傳召,包括但不限于陪楚虞看海葵、做小醜魚小餅幹、參與廢墟改造剪彩儀式——那廢墟還是幾十年前任雀親自毀掉的。
有時候,任雀也會和楚虞的後宮佳麗們打照面,見面場景都挺正常,除了有一次楚虞和他鬧,正好被進來送糕點的小人魚看見。
那條人魚很小,長得像瓷娃娃,一看見某些少魚不宜的場景,扔下盤子就跑。
噼裏啪啦撞倒一片東西,邊跑邊吱哇亂叫,任雀還有點懵。
從那以後,宮裏開始傳言,新來的王妃是只勾魂的鳥,天天逼着王這樣那樣。
作為宮裏曾經權利最大的人魚妃子,赤光姬非常嫉妒。
但嫉妒也沒啥用,楚虞從以前開始就對王宮裏的人魚沒興趣,能忍受她在宮裏,單純是因為她是楚虞母妃好閨蜜的不知道第幾個女兒。
監管者沒有其他動靜,觀望的耐心倒是很足,楚虞沒管,在一個傍晚,和任雀悄悄出了宮。
那天,是最适合獵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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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