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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嫣先一步跟着上了樓,被江宴升三步跨作兩步地攔了下來,
“你們老板有男朋友?”
王嫣覺得他的問題稀奇,
“為什麽不是女朋友?”
……當然是因為那天自己親了他,他也沒表現出什麽惡心和厭惡的反應。
這麽想着,江宴升也覺得自己有點想當然了,方展這人,該不會還是個雙吧。
王嫣見他不答話,又想到這兩天江宴升對自家boss的态度,表情漸漸奇怪起來。
不會吧不會吧,她以為的塑料兄弟關系難道其實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兩人的腦洞各自開始跑偏。
王嫣思及自己的身份,道:
“我還有事要做,也不清楚這種私事,江少要不直接去問問我們老板?”
于是留江宴升一人站在樓梯中間,不上不下。
恰如他此時對方展的感情,好奇,也止于好奇。
房間裏的方展不知旁人的想法,他站在窗前,正認真聽電話那邊和自己吐槽,講家中壓力讓他快要崩潰,想一走了之。
他垂眼細細的聽對方講完,又給出建議,
“若是顧不得兩頭,不如專心把一件事做好,你潛心做研究,我幫你顧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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瓴方集團的阮家不似江宴升的父親與政壇還有些牽扯,在私生活方面也就更肆無忌憚一些。
現任總裁阮澤家中置着一位妻子,外面又養了幾朵野花,妻子給他生了一兒一女,外面的也不甘落後,此時同方展講話的,正是其中一位的兒子,阮落。
兩人自初中就相識,一直到大學也是相約上的同一所,到後面方展準備出國讀碩,阮落因為想要借子上位的母親留在國內,才算分開。
阮落在實驗室裏聽到潛心研究四個字,冷哼一聲,
“老李眼中只有那個喊着要發science的乖乖仔,雜事都堆給我來弄,家裏家外都沒個順心的地方。”
老李是阮落的博導,對底下學生控制欲極強。
方展不是第一次聽他如此抱怨,心中嘆了口氣,緩慢地試探着,
“你們實驗室的儀器該也該更新一批了吧,不如我……”
“方哥。”
方展習慣性地閉了麥。
阮落在那頭捏了捏眉心,
“抱歉,我大哥沒經過我的同意去找你幫忙就已經很麻煩你了,我不想欠你更多。”
不想欠的更多,抑或者是不想有更多牽扯。
木窗外,江宴升站在車旁,擡頭往方展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剛好站在窗邊,又給他遞了個飛吻。
小少爺實在騷包的不行。
方展漫不經心地在玻璃的水霧上塗抹着,一字一句都在心裏打磨着講,
“兄弟之間哪有什麽欠不欠的,今天我幫了你,以後你還回來便是。”
阮落笑了,
“也是。”
冷凍離心機急速的震動了幾下,停止了嗡嗡的噪音,他的手撐在蓋子上,道:
“我先挂電話了,等你回來請你吃飯。”
“好,回去見。”
确認那邊已經挂了電話,方展才放下手機。
透過那塊被塗抹出的圓圈,樓下的小少爺已經連車一起,沒了蹤影。
“項目組已經到了鎮上,明天早上七點出發,最晚八點半就能到村裏。”
方展白天跟着周家村的村長在附近的山上轉了一遍,此時已有離開之意,
“之前推掉的會不能再拖了,明天我離開後,你就和江宴升一起留在這邊同考察的人交接,扶貧的事要是他想辦就讓他來,要是不行就等我回來再想辦法。”
王嫣在旁邊記下,又道:
“行程表和人員資料我已經發您郵箱裏了,您記得查收一下。”
方展點點頭,随手打開郵件的附件,一目十行的看着,
“你先去吃飯吧,白天辛苦你了。”
一頓,
“晚上也給你放個假,我讓江宴升帶你去買幾套換洗的衣服和鞋子,算在公司賬上。”
雨一直沒完沒了的下,每當以為它要停的時候就又會重新開始新一輪的洗刷。
賓館裏的洗衣機又小又舊,更別提會有烘幹機,于是幾人的衣服只能穿一套扔一套,王嫣的腳上也從高跟鞋換成了運動鞋,能看出上面被精心擦拭過又擦不幹淨的泥印。
本該是好事,王嫣聽到後卻是小心翼翼的将平板收起,一邊打量着他的臉色一邊道:
“今天早上就想和您彙報來着,江少昨晚回來就送了我幾件衣服,說是讓我換洗,我推脫不過,放在房間裏一直沒動,您看?”
方展着實愣了一會兒。
然後問,
“他送你衣服,你為什麽要問我?”
王嫣磕磕絆絆,
“他還送了一條鑽石項鏈,然後…那個…”
方展皺了皺眉,他不在乎江宴升不分對象的撩人,但影響同事工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嫣見他面色不好,一鼓作氣把剩下的話說全了,
“然後說他只是想追您,問我您有沒有男女朋友,我就把蕭總之前在公司說的有關您的傳言給重複了一遍。”
“……蕭曉?”
王嫣恨不得舉手發誓,十分真誠,
“對,我絕對沒有添油加醋,百分百還原。”
“他說了什麽?”
“說您有個青梅竹馬的暗戀對象,但沒說是誰。”
方展看着電腦桌面,緩緩吐出一口氣,
“東西給你就收着吧,他也不差這點錢。”
王嫣點頭道謝,見他沒有別的吩咐,便一溜煙的退出去了。
晚上十二點多,樓下就傳來了停車的動靜。
不知是不是刻意,江宴升每晚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走着同一個流程。
方展放下手裏的書,準備等他上來後找他談一談。
結果過了好長一會兒,樓下都再沒有別的聲響。
開門的聲音,木板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或者吃飯時椅子移動的聲音。
這些因隔音不好總惹人煩燥的聲響在此時都不再存在,只有雨水仍拍打在窗上。
方展起身向下瞧了瞧,車裏也沒有光亮。
他猶豫片刻,在睡衣外套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又換上了運動鞋。
樓梯轉角的燈泡仍然亮着,方展怕打擾王嫣睡覺,刻意放緩了腳步,順着樓梯下到一樓,沒見到人後,便拿起大門旁的傘,走了出去。
農村的土路上沒有統一安裝的路燈,賓館在屋旁挂起的燈泡忽閃忽閃,勉強能照亮周圍的一圈,但因為下着大雨,昏暗的燈光在地上映出植物被風雨吹動的影子,反而更吓人了。
說實話,方展有點退縮。
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江宴升出事的可能性。
這裏是一個通訊良好的小村莊,距離鎮上只有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和王嫣作為同伴都還在旅店裏,他們的身份也只會給這裏的居民帶來利益。
幾乎沒有發生意外的理由。
或許江宴升只是不知發什麽神經想在外面轉一轉。
這也符合他的性格,不是嗎?
方展這麽想着,越來越覺得自己下來找人有些過于沖動。
但他仍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後,用沒打傘的那只手摸了摸口袋中的打火機,然後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村子更深處走了。
對于江宴升,他沒法那賭萬分之一的可能。
方展緊繃着神經,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自己或許該像江宴升戴戒指一樣給打火機也拴個鏈子,挂在脖子上掉下的概率大概會比從口袋裏掉出去的概率小很多,也更有安全感。
越往前走,便離身後的光亮越遠。
他将手機的燈光避開了兩邊的住宅,只往兩邊半個人高的雜草叢中掃着。
大概走了十幾分鐘,手機的光亮從雜草叢掃到了一處院子的蔥棚裏。
方展繼續向前,停頓片刻,又往回退了幾步。
與蔥棚只隔着一個柴垛的磚房後,是他之前當作美景的江水,而在江與土房間的泥地裏,被光照亮着,是一只半露的人手,旁邊是血色的水坑。
震驚愈甚,反而愈發鎮定。
方展半捂住手機的光亮,給王嫣撥過去了一通電話。
雨水打在樹葉上嘩啦啦的響着,一道閃電自天空劃過,手像是被人拖動般突然向後移了移,而被電光照亮的瞬間,方展隔着木屋的窗戶與一個男人對上了視線,也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那個院裏躺在泥裏的根本不止一個人。
身後草叢響動,方展憑着直覺揮出了拳。
來人似乎沒想到他力量這麽大,不過幾個瞬間的交手,就被打倒在地,不甘心的撲過來,扯住了方展向後退着的腿,兩人撕扯間,手機被甩到了地上,又被躺在地上的人順手按斷了。
方展覺得不對勁。
十分不對勁。
江宴升不是完全手無縛雞之力的白斬雞,地上這人的力量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江宴升不在這。
木屋後的男人此時也靠近了,方展将死命拽在自己腿上的人踹開,飛快的撿起手機,往來時的方向退了兩步,然後跑了起來。
他想錯了,他們的身份會給這裏的居民帶來利益只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不是這裏村民的想法。
如果出事的不止一個兩個人,在一個小村子裏,也不該是個人行為。
就他媽離譜,瓴方之前來過的考察團是幹什麽吃的?
他避開了來時的那條土路,等身後追自己的腳步消失,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山腳下。
手機在跑的過程中被他關了手電筒,四周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讓他整個人都猶如被抑制住了呼吸。
他需要躲起來,也需要馬上給王嫣打個電話。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又傳來了木枝被踩斷的聲響。
方展猛的轉過了身,就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是江宴升。
手機屏幕發出微弱光亮,江宴升本來還想着調笑方展兩句,卻發現他的臉上不是一般的蒼白,整個人也在發抖。
于是一愣,
“對不起,我……”
“給王嫣打電話。”
方展打斷了他,道:
“你晚上開回來的是不是第一天的那臺車?王嫣那有備用鑰匙,讓她現在就開車走,除了手機什麽都不要帶,離開這個村子去鎮上。”
他的手在口袋中攥緊了那個從不離身的打火機,又催,
“快點!”
江宴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打過去照他的話說了一遍。
王嫣剛才在睡夢中就被方展的電話吵醒了,此時不明狀況,但出于對老板的信重,還是迅速披了件外套,出去了,問道:
“那你們呢?”
江宴升替方展答了,
“你盡快先出去再說,不用管我們,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見方展望向自己立馬解釋,
“我今天回了賓館,剛想進去就被那天那個摔倒的小女孩攔住了,她躲在草叢裏,渾身都被澆透了讓我幫忙救救她媽媽,我一路跟着她進了一個山洞,見她母親發燒躺在裏面,便想着叫人送藥和吃的過來,山上信號不好,我下來剛想打電話,就碰到你了。”
方展此時見到人後,神經便放松了些,身體被風一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他平緩着呼吸,
“那個山洞有人知道嗎?”
他白天和村長進山裏逛的時候,村長并沒給他介紹有這種地方。
果然,江宴升搖了搖頭,
“那個小女孩說只有她媽媽知道,是之前逃命的時候意外發現的。”
方展拿出手機,先給蕭曉打了個電話,說了剛才看見的事和自己的猜測,讓他從市裏找關系,避開豫龍鎮的領導,盡快出警。
又看了眼聽他描述完便神色難看的江宴升,問,
“縣委書記家的公子是什麽樣的人?”
江宴升沒回答他,也打了個電話。
然後對他道:
“走吧,如果江齊還不想我死,一個小時後應該會有直升飛機過來搜救。”
方展扯了扯嘴角,差點忘了身邊這人的身份。
下雨中的山路泥濘又探不出深淺,只能借着手機屏幕的微光一點一點踩着硬處着走,唯一慶幸的是大雨已經轉小,不至于視線模糊。
江宴升本來走在方展的前面帶路,扶着樹跨到了一塊岩石上,見方展小心的模樣,又停了下來,
“你在前面走,我告訴你路。”
方展朝他看了一眼,
“我考過攀岩的指導員證書。”
江宴升有些想笑,但想到今晚的事又笑不出來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一邊仔細盯着路,一邊對方展慢慢道:
“小姑娘沒有名字,只說她母親今晚逃跑是不想再被關起來,我問她關起來做什麽,她說她不清楚,只知道母親去年也被帶出過去一次,隔了大半年才帶了一個小弟弟回來,不過沒等多久,小弟弟就不見了。她聽父親說,是買家又打算要了,弟弟是去享福。”
同類的性命在惡徒面前如同豬狗,可他們殺了別人的命又壓上了自己命所換來的,可能也不及他手上一塊腕表,一件衣服。
若說山中人愚昧,無知又可恨,那參與這件事的,難道沒有出過山或者山以外的人麽。
不過都是屠宰場,端看做的隐晦還是粗暴,場地是大還是小罷了。
方展心中已隐約有了猜測,聽他聲音低沉,剛想寬慰兩句,就聽他語調一轉,換了話題,
“你今晚出來是特意尋我的?”
方展嗯了一聲,
“想和你告別。”
江宴升沉默許久,兩人走到一處稍緩的平臺,他才張口,
“前面再翻過一個小坡就是了。”
說完又叫了一聲方展的名字。
只是後面的字方展一個都沒聽清,盡數被沉沒在了山谷中突然傳出的如同巨石碰撞般沉悶的轟鳴聲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起來再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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