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江宴升不僅想早點知道方展的名字,他還想早點被方展帶回家。
溝通後開開心心的在床上滾了一圈,他想喊方展過來和他拍合照,方展在書房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不是很想動,他就跑過去扯着方展的手,十指相扣,從側面的角度照着兩人的手,隐隐能看出後面虛化的影子。
然後心血來潮的講,
“要不我們去訂一對戒指吧。”
方展嗯哼了一聲,
“等你去醫院那天,我就陪你去挑。”
江宴升編輯着朋友圈,試圖蒙混過關,
“但我現在挺正常的,我覺得沒什麽事。”
方展也不辯駁,
“好可惜,那就要等很久才有戒指了。”
江宴升立刻擡頭,
“就明天,明天我就去”
“不行,在國內來回跑太麻煩了,我聯系了個美國的醫生,等去了那再看。”
小少爺充耳不聞,已經非常有行動力的打開了珠寶品牌的網站,對戒裏大都不适合他們倆個人,就只能找男戒,看來看去,都覺得勉勉強強,就又開始挑喜歡的樣子,然後記下設計師,準備單獨約稿。
方展不打擊他的積極性,但晚上睡覺前放下kindle,想與他溫存,見他已經開始刷設計視頻,便将視線落在他脖子上的那個戒指處,
“你脖子上的這個...要一直帶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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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升聽他提起,暫時将手機下,低頭去看,将項鏈摘了下來,
“這個是我母親留下的。”
随後認真的講,
“你和我去見外公好不好?他會喜歡你的。”
方展沉默了片刻,
“我得提前把禮物買好。”
江宴升雙眸亮起,将那枚戒指套在無名指上,銀色細鏈從指節下穿過,順着手心紋路垂下,又道:
“還有母親,我想将這個戒指還給她。”
說完他擡頭,忽而一笑,
“我和她不同,我會比她幸運。”
方展便不再說話,只低頭去吻他。
一周後提前約好時間,方展提着一套古玩登門拜訪,他坐在車裏看外面的人通報,開車駛入,躊躇在熟悉的院落外。
江宴升以為他是緊張,握住了他的手,
“外公對家裏人并不嚴肅,你對我好他也會喜歡你。”
方展低頭,邁上臺階,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是嗎?”
有下屬帶兩人前往茶室,方展手指碰在木門上,剛一接觸,門就被江宴升推開,茶室裏的布局和老人也就進了他眼中。
寬松的青袍和米色褲子,眉眼間是帶着不怒而威的氣勢。
江宴升先叫了一聲,
“外公。”
又介紹,
“這是我和您提過的方展,我的愛人。”
後面四個字說的鄭重,姜老爺子卻也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他們二人,然後用扇子點了點他面前的茶盤,
“坐吧。”
方展指尖冰涼,江宴升見他有幾分出神,便用指腹在他手心刮了一下,然後拉着他往那邊走。
姜老爺子對這個盯着自己的青年有些不太滿意,果然人和傳言總是有點區別的,這麽沉不住氣的人竟也能得別人一句穩重的誇贊。
他讓倒茶的人退下,然後拿起茶杯,輕輕吹了一口,
“我聽說,你打算陪小升一起去學習?”
方展看着水汽氲開,雙手的指尖捧着茶杯,終于緩過點神,輕笑,
“他自己一個人,我不放心。”
姜老爺子又擡眼看他,這次正眼瞧見,撞進他眼底的不甘卻是一驚,他皺了皺眉,
“你...”
方展坦然的看着他,根本不怕他的态度。
姜老爺子卻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
“你來,坐的離我近些。”
方展沒動,江宴升忙看他,輕聲喚他,
“阿展?”
他垂眸,又擡眼挂起微笑,
“姜爺爺,我坐在這也挺近的。”
已經算是逾距,江宴升卻不怕他惹外公不高興,只擔心他今天怎麽這麽異常。
姜老爺子稍有意外,但面色反而平緩下來,他看着方展,不知為什麽,心底總有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還有那雙眼...他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放的和藹了些,
“我知道你事業還算有成,但是年輕人總
不好太過年輕氣盛,容易招惹是非。”
方展心底冷笑,仍邁不過心底那個坎,姜老爺子卻話鋒一轉,不再勸誡,
“既然小升信你,我也就相信他的眼光,如果你願意,可同他一樣喚我外公。”
江宴升有些驚訝,他雖然和方展說了外公會喜歡他,但心裏其實一直在提防着外公不動聲色進行敲打的可能,這麽快就讓方展叫外公,是不是有點順利的過分了?
然而讓他更驚訝的是,方展竟沒應下這種百利無一害的事,反而發問:
“姜司令說年輕人不好太年輕氣盛,這話對着宴升也是同樣?”
姜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
“方總之前和我有過過節?”
方展搖了搖頭,
“我一直很敬重姜司令。”
姜老爺子笑了笑,将茶水放在嘴裏品了一口,
“道理對宴升是同樣的,但前提是他會聽我的話。”
“那要是他不聽呢?”
“那就不聽。”
“您不會丢下他不管?”
江宴升見兩人越說氣氛越奇怪,便出聲打斷,他扯了方展一下,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外公不會丢下我不管的,阿展,叫外公。”
方展卻又跟了一句,
“如果他犯下大錯,您也不會因為失望而丢下他不管?”
“方展!”
江宴升沉了臉色,喊了他一聲。
姜老爺子仍舊是慢悠悠的,
“我可能會不管他,但如果有那麽一天,一定是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再護不住他,想讓他吃點苦頭,叫他以後自己一個人也能平平安安。”
方展突然似被鞭子抽了一下,他呆怔的看着老爺子包容的臉色,突然在想,自己真的是先姜老爺子一步走的麽?
他逃出療養院,藏在德國的時候,姜老爺子真的沒找過他麽?
姜老爺子笑了起來,
“總歸,沒有失望這一說。”
方展将稍微顫抖的小拇指擋在青色茶杯以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真半假的解釋,
“抱歉,我只是早年聽聞宴升與您和江董的關系并不好,今天見到您,便又想起了自己,怕宴升對您一片真心,日後被厭棄可能會承受不住。”
他給的理由聽起來其實有些牽強,但姜老爺子并沒追究,順着他的話将扇子在桌上一磕,
“別人見家長都是長輩考上門的人,你倒好,先考起我來。”
方展将袖子向上微卷,右手執起公道杯,稍微傾斜,茶香就順着水汽蔓延開,他一頓,又往自己的茶盞裏添。
姿态優雅标準,最後一抖,将杯放回原位,他只輕輕道:
“多謝外公諒解。”
姜老爺子将手放在方展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方展的手又是一抖。
等在姜家留下吃了午飯,出去的時候江宴升還是沒忍住詢問他是不是一直都因為放不下而難過,笨拙的安慰,
“是他們沒福氣。”
這說的就是丢下方展的親生父母了。
方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是,福氣都給你留着了。”
江宴升頗為得意,
“這說明我有眼光。”
又像模像樣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頭頂,
“快,你把手放在這,以後我就是被福氣籠罩的人了。”
方展手癢,啪的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被他逗笑。
臨出國前去了趟埋着姜母的陵園,他沒陪着小少爺,只在車裏看他将那個項鏈摘下,又藏在每塊墓碑帶着的小花壇裏,鞠躬後碎碎念了什麽才走出來。
方展遙遙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發動了車子。
江宴升說的對,他們都比她幸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也需要向前看。
大多數人都不相信江宴升和方展會有一個好結局,但等其他人分分合合,只有他們仍一直糾纏在一起後,議論的聲音便都改變,講小少爺為了愛情從良,已安安分分投入學業,有趕超其父親或外公之野心。
方展聽蕭曉在電話裏和自己八卦這些流言,只一笑,并不理會他對自己淪落為愛情故事中美人的調侃。
挂了電話,卻發現江宴升蹙眉看他,表情冷肅,
“這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天天閑的沒事,只會編排別人。”
原來是聽清蕭曉的話,替他不平。
方展無所謂的聳肩,
“反正等下也要參加聚會,提前聽到怎麽也比現場被圍觀還不知緣由要好一點。”
小少爺面色更冷,但也沒什麽辦法。
他能将人揍一頓能去給得罪自己的人找些不痛快,但人言難堵,有時候只有不去挂心一途。
曾經他挂心自己的流言,現在不挂心自己,又挂心方展,更覺得多嘴之人可惡。
于是抱着這種心态,他在晚間的聚會上也沒帶着什麽好臉色,目不斜視,離方展始終不出五步之遠。
聚會是某位千金的生日趴,中間請來當紅的流量表演,江宴升擡頭,卻發現也是熟人。
不過不是自己的,而是方展的熟人。
那個靠短視頻火起來的林平遙。
當年江宴升給他娛樂公司股份,他便抓準機會不再用些旁門左道,一心一意想進入娛樂圈,從網劇開始雕琢演技,去年因為一個電影一夜爆紅,又靠着早年積累勉強擠入了一流之列。
方展倏然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
他是方展,也是江宴升,親身親歷,卻恍如三世。
江宴升轉頭,發現方展也在看向院子裏搭起的舞臺,竟也不吃醋,他嘆了句,
“其實林平遙後來去公司找過你。”
方展一愣,
“什麽時候?”
江宴升笑:
“他講要将金誠那套房子和你付給他的資源折成錢盡數歸還,我叫他別過來惡心人,玩我不圖你的錢,只求你記着我的情那一套,他也有些膽量,還敢和我講你在金誠裏的另一套房子裏也住了人,是你的新歡。”
方展卻是不知道這件事,仔細思索,反應過來,
“唐生?”
江宴升飲了一口杯中的酒,道:
“我猜也是。”
院子裏布滿燈盞,衆人很給這位千金面子的也陪着看臺上唱歌,中途有人起頭合唱又借着奶油鬧了起來,江宴升靠在樹幹上,見方展詭異的看着自己,又笑:
“我當時也沒懷疑你,只是覺得...”
他頓了片刻,講,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之前對林平遙這種人視如敝屣,但今天見了,卻覺得他也有閃光之處。”
不是因為地位的改變,也不是因為對方成功與否,只是他消除了那種極端的,自以為是又實為偏見的評判标準。
方展輕輕搖了搖頭,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閃光點。”
江宴勾了勾嘴角,并不辯駁。
他這些年愈發沉穩,樹影打在他側臉勾勒着輪廓,西裝筆挺,挽起的袖口下是流暢的肌肉線條,方展有時乍一在公共場合擡頭看他,也會覺得恍然。
唯一對江宴升還有意見的,大概就是一心為方展的事業粉蕭曉了。
某日方展重回商業酒會,江宴升較以前更為衆星捧月,一時抽不出身陪着方展,便被蕭曉尋到了機會。
他輕哼,
“若不是你走了幾年,就算他是江家少爺,現在被衆人捧着的也該是你。”
方展挑眉,
“我竟不知,我和江宴升還會如娛樂圈的明星那般撞型?”
蕭曉仍對當年方展一走了之的事不舒服,
“管旁人怎麽說,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也不懂你到底看上他什麽。”
方展在角落裏,看向中間被隐隐圍住的人。
不過幾秒,正和別人碰杯的江宴升也回頭看了過來。
方展對他舉了舉杯子,他便和交談的那人說了句什麽,從中央走了過來。
方展臉上是稀松平常的淡然,也用平淡的語氣對蕭曉講,
“可能是因為,我看他的時候,他也會看我。”
蕭曉牙齒發酸,
“你差不多就行了。”
江宴升已經走到方展面前,輕握他的手,問,
“怎麽了?”
方展這幾年反而變得随意又流氓,他湊過去在江宴升耳邊念了一句,随後兩人便一前一後去了洗手間。
等出來時江宴升臉色泛紅,上衣下擺也起了明顯的褶皺,蕭曉看了衣冠楚楚的方展一眼,徹底不想再管。
最最最最後,關于江宴升是個天才這件事。
天才進了天才聚集的學校,發現自己也并不是那麽天才。
電影裏大多勵志最後能打臉逆襲,江宴升的高光時候卻停在方展生日時,他送給方展的那個郵件上。
方展點開,發現是數學界某項最高榮譽的邀請信,他仔細讀了一遍,确定沒有看錯,然後難得驚喜的控制不住情緒。
他走過去抱住江宴升,又沒忍住轉了兩圈,有些神志不清的問,
“寶貝兒,你什麽時候去領獎!”
江宴升挂在他身上,溫柔的道:
“下個月就去。”
于是方展催他打開致謝稿,看到裏面長長一串幾乎念出去就能讓方展當場社死的感謝詞,理智重回頭腦,直接了當替他打開了一個新的word,勒令某人全部重寫。
那麽到這裏的時候,問題就又來了。
為什麽說江宴升拿了最高獎項,仍不是天才呢,因為從最最最最後那裏開始,前三段都來自于人到中年的江宴升寫的一篇自傳——《我看我自己》
方展已重新将重心放到事業上,十幾年前布局的各産業讓他此時堪稱首富,但他回到家看到這的時候,仍然感慨,什麽叫凡爾賽,這才叫凡爾賽。
江宴升被他瞪得不服氣,
“本來就是我的人生高光,之後我就再也沒得過獎了。”
方展:“...”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可你想沒想過可能是你年齡過了呀!
江宴升不以為然,然後兩人吵着吵着,不知誰碰到了自傳裏獎項兩個字貼上自動鏈接,電腦上蹦出了頒獎典禮上的視頻。
在江宴升被毀掉的初稿裏,寫的大都是零碎小事。
比如他如何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一夜刷完方展卡裏的錢,比如他一吃藥就頭昏嘔吐時偷偷将藥扔了,被方展抓到又強制他咽下去後狠毒的詛咒,講自己如果有一天死了,一定不是其他原因,就是被方展逼死的,他在害自己,他是魔鬼。
他将自己的成就全部歸于方展,也将自己的全部榮耀送予他。
而在最後的稿件上,大部分采于方展曾被財經雜志采訪時說的話。
彼時兩人剛确定關系,江宴升就被他外公關了禁閉,但方展那時的話卻又意外應上了後面講他想趕超其父與外公的流言。
“king的兒子不需要是king,平凡人的兒子也不一定是平凡人,他們可以去做他們任何想做的事,不必承受光環的壓力,不必為出身所累,這也是教育所試圖改變的再生産。而對于選擇,我曾經認為自己一定會受到命運的感召,對某件事瘋狂的熱愛才算真的喜歡,後來發現,只要你對一件事情認真投入,然後熟悉,熟悉到你看到那些數字,它們已經不是數字,而是陪你渡過的日日夜夜,你就再也無法割舍,這也算是熱愛,而數學/投資就是我現在想做的事情,我将與它長伴。”
方展回頭,看到致辭的尾聲,
“我有一座島,從此便無法再忍受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1.說實話,完結章不是特別滿意,但這三天一閑下來就想怎麽寫,最後強行寫下來就是這樣,不想再拖,就以此結束,還有說要寫一個江宴升自殺的番外裏來着,但因為重複自殺千百遍那裏提前寫了,後面就不太想單獨寫,單拎出來,其實就是想說夢連接着現實,那邊的江宴升确實在自殺,然後以他的角度闡述攻的上一世,這個樣子。
2.最後一句話,我有一座島,是想到《躁郁之心》裏的一段話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座島。你的任務就是把能讓你活得更長久、更美好的事物帶到島上,比如愛情、美麗、娛樂、朋友和有意義的生活,看看毛伊島,人們将一切都帶到了這個島上,昆蟲、小鳥、風……這是你的生活,它很短暫。去關心你的小島,不要讓它滿野草,不要把它轉交給其他人。理解各種可能性,明白其中的危險,遠離胸襟狹隘、虛假刻薄。
方展是江宴升的島,是他的所有美好和光明,所以從此無法再忍受黑暗。
3.我的三次元狀态也不太好啦,再寫甜甜甜的番外也有點困難5555,希望看文的大家都開開心心,勇敢活着,感謝連載期一直陪着的各位,比心!!有緣再見!
(jj提示我營養液和霸王票過了7天就不能再感謝了,ok fine,我又食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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