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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你說的容易啊！”莫粲嘟起嘴，有些沮喪。

“那就和我們一起來打雪仗吧！”鳳澈已經沖向了雪地裏，沖莫粲用力地招手。

“诶！”

還沒站穩，一個雪團就往鳳澈腦上砸去，鳳澈一點形象都沒有地摔在地上，旁邊的緋緋和孟千泷笑得肚子都疼了。

再多心結，輕描淡寫，一句話拂去就是。

莫粲慢慢笑了起來，真摯的笑，發自內心的笑，揉起一團雪朝他們跑去。

“我來啦！”

除夕夜的晚宴在越下越大的白雪裏拉開了序幕。

晚宴設在了月湖上的那一廊長亭裏，這是墨槿一時突如其來的創意。對于墨槿的意見，鳳寂很少說過不字。

長亭很長，如一條蜿延盤旋靜靜睡在月湖上的赤色長龍。朱紅的瓦礫上覆蓋着淡淡白雪，月湖的湖水在冬日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藍色，美若山水畫。

天色偏近青灰色，天穹籠着層雪花一樣的霧氣。鳳寂坐在豪華的金龍大宴桌前，桌子的邊上圍着黃金繡的桌圍子。自古皇帝都是一人一桌而坐，其餘人坐在下方。而鳳寂卻允許墨槿坐在他身邊，如膠似漆，甜蜜的樣子煞羨旁人。

孟千泷這次跑到姜國來是瞞了所有人，他的模樣姜國許多大臣也是見過的，所以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坐在那裏。他換了件小厮的衣服，把發全部束起用頭巾包住，那雙鳶色的眼睛在劉海下若隐若現倒也不太明顯。這樣看上去，他和一個普通站在鳳澈身後的小厮無異，只不過過于英俊些。

鳳澈有些擔心地問他:“诶，你一國天子這樣……不太好吧。”

孟千泷笑得暖洋洋的:“我從沒想過能和你一起過新年，怎樣，都好。”眨眨眼睛，狡黠卻迷人。

兩年下來，緋緋出席晚宴也都是被大家接受的。反正不過和太子坐一桌，如今沒有人太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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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之前鳳寂還提醒過婁岚要早些到，他依舊來得偏晚，鳳寂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笑。婁岚雖然沒什麽笑意，但心情也不算太差，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絲絲寒風吹着，長廊上挂着的燈籠也像搖擺的蝴蝶一般，透下的橘黃光芒在每個人的臉上溫暖地拂過。在這燈籠的照耀下，一個個平日裏官場中爾虞我詐的大臣們放下了厚厚的僞裝，有些平日裏十分令人憎惡的面容也變得和藹起來。

鳳澈笑得像個孩子，倒不是今晚的美食多和他的口味，只是他喜歡過年。他喜歡看着處處喜氣洋洋的感覺，喜歡聞炮竹炸響開的氣味，喜歡所有人放下恩怨能和睦地坐在一起。

身邊的緋緋專注于吃。鳳澈有時候想，緋緋雖然愛耍脾氣，但卻特別容易滿足，有吃的就能開心，有主人就能歡笑。

身後忽然有人踹了鳳澈一腳。

媽的……鳳澈回頭，恨惡惡地瞪着一臉壞笑的孟千泷。

你幹嘛！鳳澈用眼神示意着。

孟千泷的臉上浮現一股柔軟，捂着肚子，意思是他好餓。

“好吧。”鳳澈嘆口氣，挑眉——這人這麽多，你想怎麽吃

孟千泷攤手，聳肩，指指自己的嘴——喂我。

你……鳳澈瞪着孟千泷說不出話來，但想到人家大老遠地放下一國百姓為了自己千裏迢迢趕來，就只好勉強忍下氣。偷偷瞥了四周，見衆人也自己吃自己的，幹杯的幹杯，聊天的聊天，于是深吸了一口氣。“過來。”鳳澈夾起一塊肉，就往孟千泷湊過來的嘴裏塞。

“嗯，好吃！”孟千泷嚼着，一嘴油，滿意地點點頭，趁鳳澈不注意的時候吻了他的臉頰一下。

“你！”鳳澈就要罵出口。

“你！”幾乎同時，緋緋丢了筷子，眼睛瞪得圓圓的。

孟千泷的眉梢一挑，抱歉地擺擺手。

這時，天已經完全地黑了下來，寧靜的黑夜包裹着。落雪依舊，夜色襯得這雪色越發白。月湖的中央，緩緩升起一個圓臺，雪在飛舞。

一支小舟慢慢劃向圓臺，小舟上的少女捂着面紗，穿着大紅色豔烈的舞服，發色墨黑，腰肢纖細，美得驚豔。

她走上圓臺，腳踝上的鈴铛清脆作響。

歡樂的絲竹聲在霎那響起，伴着輕快的鼓點聲，少女舞動起來，舞服随着轉動而一圈圈盛開，像一朵鮮豔的牡丹花。

雪落在她肩頭，她好像一點也不怕冷，舞得越來越美，含笑的眼波裏精光清亮。雪花下，她一襲紅衣，豔烈如血。

鳳澈一愣。

因為少女的目光往她這一掃，鳳澈認出，那是莫粲！

說實在話，鳳澈的第一眼從沒覺得莫粲有多漂亮，但這次這重新陌生的“第一眼”卻讓鳳澈真實地驚豔到了。

舞臺上的莫粲，自由地舞動，那份屬于她的奔放的灑脫的美麗使她一下子破繭變成最美的蝴蝶。

晚宴上的貴族子弟不少已經看紅了眼，有些沉住氣的有才公子哥目光中也流露出了贊嘆之意。

看來，莫粲是徹底地放手了。

這麽多人将在今夜被莫粲所吸引，這其中，一定能遇到一個愛着莫粲同時莫粲也愛的男人。鳳澈想到這，笑了起來。

緋緋靠在他懷裏，笑眯眯地說道:“好美。”

“是吶……”

一切都好美。

鳳寂和墨槿的感情從未動搖反而越來越堅定。鳳寂從不後悔自己年少的沖動而選擇了墨槿，墨槿也懷着感恩和珍惜能夠遇上鳳哥哥，為自己那樣灰暗的童年送去足以照亮他全部孤苦心靈的光芒。帝王的感情一向脆弱到不堪一擊，但在墨槿面前的鳳寂卻不是帝王，他會陪他胡鬧陪他生氣，會放下一切卻拼死救他。流年匆匆，相識相遇到細水流長，平靜甜蜜，卻永不幹涸。

就像鳳寂所說的那樣。一起過十個，二十個，無數個新年。

婁岚還是想要離開皇宮，盡管他對皇宮裏那些爾虞我詐下的溫暖心存依戀，但他清楚，他不能一輩子活在這份依戀裏。他天生有一種正義和使命感，他想要把自己的才華最大限度的用出。教太子，也許比他優秀的大有人在，可願意放下功名利祿去教那些沒有回報卻天賦極高可無錢上學的孩子，婁岚自己是最好的選擇。這對他，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他一輩子都會記得在皇宮裏的那短暫卻漫長的半年時光。他會記得自己是怎樣懷着仇恨的心來到皇宮，又怎樣放下了仇恨。他會記得鳳寂對自己的寬容，記得墨槿有些臭美自戀的話，記得鳳澈和他沒心沒肺地讨價還價如何少讀些書，記得緋緋黏在自己身上撒嬌的可愛模樣。

他會記得。

他很感謝，即使絕望的人生，也總有人會帶給你希望。

他欣慰着姜國有這樣的君王。任重而道遠，他也想把這份希望，傳遞下去。

孟千泷相識鳳澈其實在很早以前，那時鳳澈一定全沒了印象。其實孟千泷也沒有印象，但他隐約有個模糊的影子，那個天真無邪的小男孩不同他身邊的兄弟，那樣可愛，那樣善良，以至于牽挂了孟千泷長達十八年的漫長人生。

從晉國趕來，沒日沒夜，抛下全國百姓，撒下彌天大謊，他哪能不累啊。可在雪地裏看到撲向自己的鳳澈，所有的疲倦在那刻好像都在這個名為“鳳澈”傻傻發笑的少年面前變得不為一提。

看着鳳澈推開自己，他哪能不難過。看着鳳澈為了緋緋與自己争吵，他哪能不心寒。看着鳳澈跪在暴雨天，他哪能不心疼。

可他現在，一國天子扮成小厮，站在鳳澈身後看着他依舊天真無邪地微笑時，他覺得，能這樣守護一個人的幸福，也是一種幸福。

他這不是軟弱不是退出，要這麽想孟千泷就大錯特錯了。

“呵。該調戲的時候我怎麽會手軟。”

扶鳶和脫兔現在在某個山崖上靠背而坐，望着山下的一片繁華，亮光染成海。兩人的手會有些別扭地牽在一起。

兩人活得似乎差不多——他們讨論起來時得出的結論。

遠沒有鳳澈那樣的好命，他們活得黑暗而且不得不小心翼翼，一開始看對方都是各種不順眼，但能在這份籠着黑暗的生活裏找到一個人陪自己流浪天涯，感覺簡直浪漫得像個傳說。

蒼穹星辰，青山綠水，春夏秋冬，祖國大好河山萬裏。

能去的地方太多太多。

兩個人的流浪，太美太美。

“你知道嘛，扶鳶，之前我一直都在想。我喜歡的人可多了，可讨厭的人，還就你一個啊……”

莫粲的衣訣舞得像紅墨潑灑，面紗下的盈盈笑容也是發自內心。這場舞，從那日圍場打獵後她就賭氣開始練習，直到今天，她又懷着一股不一樣的心境把舞蹈給展現了出來。

閉上眼睛，她高高躍起，贏得一片叫好。

但她的眼前，卻回到邊疆，狂烈肆虐的風鋪面吹來。

兄長一樣男子的臉再一次浮現，再一次拍着她的頭微笑時，莫粲已經不再傷感。她要幸福！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才不要像其他女子一樣，找好人家，得過且過，茍且偷生。

至于鳳澈和緋緋。

這段有些荒唐的感情融化在漫長的時光裏，就這麽不經意地刻進彼此的生命。

他們在最美的年華裏為了對方賭氣吵架，同時也毫不吝啬地為了對方而喜悅歡笑。

一晃當初那個涼涼夜晚，躺在床上半支起身子的鳳澈頭發還亂糟糟的，與那只精致美麗的白衣少年撞上目光。

現在想起兩人都不曾後悔過。

那一個相視的微笑，不就夠了麽

最後一個動作——莫粲的水袖猛地甩出，在半空劃出一道奪目的紅色，袖間的花瓣随着這股力而灑出，揚起，與雪花一起飄落。

這時，莫粲的身後炸響了一朵盛大雍容的煙花。

煙花的流光是金色的，點亮了所有人的臉。

他們，都在笑。

END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文了 懶得發 想想還是把坑給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