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是我的心錨

秦钊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幾乎就是他睜眼起身的同時，床頭燈唰地一亮，他面前也蹦出了不斷閃光的投影文字。唐擺擺的聲音随即從隐藏音響中響起，說的話幾乎和投影文字一模一樣：“秦钊，監測到你的心率異常，是否需要幫助？如果無法說話，可以用肢體動作表達你的情況……”

秦钊的腦子還極其混亂，甚至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怔然地坐在那兒好一會兒，直到眼前的投影文字從藍色變成了閃着紅光，唐擺擺也問了第三遍，他才回道：“……不用。”

他邊說邊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滿手冷汗。

“急救措施暫時取消，但你依舊在緊密健康監測當中。”唐擺擺道，“監測記錄顯示你剛才睡覺期間腦部活動非常活躍，是因為噩夢導致的心跳過快嗎？”

“噩夢……”秦钊因為這個詞恍惚了一下，随即嗤笑一聲，聲音略帶沙啞地回道，“大概吧。”

他這麽說着，索性掀開被子下了床。腦子的混亂和未息的心髒狂跳，讓他暫時沒了睡意，索性出去轉轉。說轉轉還不準确，秦钊甚至想要出去環島跑一跑，讓運動來平息心中的強烈躁動。

但秦钊出了房間，剛走到客廳，就聽到樓上傳來一聲慵懶的問話：“上哪兒去？”

秦钊回頭循聲望去，一眼瞧到了倚在二樓樓梯欄杆上的唐麓澤。

唐麓澤身上裹着睡袍，睡眼惺忪，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秦钊皺了皺眉，轉身邊走上二樓邊問：“你怎麽醒了？要什麽東西嗎？”

“你問我？”唐麓澤沒挪動，只是撐着圍欄側過身看他，“還不是你。”

秦钊聞言一愣：“……因為我？”

“那可不，連發三通監護對象的急症征兆警告，直接把我震醒了。”唐麓澤輕哼一聲，“還有你開門出來的事。你剛來的時候，我設定過你要是半夜不睡覺亂跑，就立馬提升防控等級，并且通知我。結果這麽久沒用，我都忘了還有這個功能……”

秦钊停在他面前，聽到最後不由失笑：“把我當賊？”

“你剛來那會兒那麽可疑，我防着你不奇怪吧。”唐麓澤懶洋洋道，“所以，你到底為什麽大半夜在外面亂逛？”

青年的語氣随意，嗓音裏帶着剛醒不久的暗啞。秦钊想着他是因為關心自己，勉強爬起來看情況，一直躁動不安的心情就變得安穩又溫暖了許多。

秦钊甚至又想起白天時兩人說的那句，“一個你看到就會覺得高興的人，你怎麽會不喜歡”。而此時此刻，這個能讓秦钊看到就心情放松、愉悅的人，就在他眼前。

甚至是大半夜主動出現在他眼前的。

秦钊笑了笑，沒說自己心中的感慨，只是道：“我做了個噩夢。”

“又是噩夢……”唐麓澤有些疑惑，“這麽大動靜？”

他的腦子還不太轉得起來，只記得上次兩人一起睡的時候，秦钊也說做夢了。但那天好像沒這麽誇張，秦钊也說記不得夢境內容。今天居然誇張到終端系統都警報了，這得是什麽樣的夢？

唐麓澤于是又問：“這次記得夢的內容嗎？”

秦钊笑了笑，他其實記得，但要是這時候詳聊，唐麓澤肯定就不用睡了。就算要坦白，秦钊也決定到天明再說，于是他含糊回道：“很辛苦，一直在幹要命的活。”

唐麓澤聽出他不想細說。

“噢……”青年沒逼問，只是倚在那兒微微笑了笑，桃花眼裏還帶着些惺忪，“那你在夢裏，表現得好嗎？”

秦钊聽到他居然這麽問，懵了一下。他在夢裏的經歷是血腥的、緊張的、絲毫不能錯的，唐麓澤的問話，在微妙契合夢境內容的同時，竟然也巧妙軟化了秦钊繃緊的神經。秦钊聽着他的問話，望着他，随即生出了“想抱抱他”的強烈念頭。

秦钊也這麽做了。

可能因為深夜就是有某種魔力，可能因為唐麓澤出現得太及時、太主動，也可能因為他的關注點既可愛又帶着難以言明的熨帖。總之，秦钊就是一步上前，徑直抱了上去。

唐麓澤着實是還沒完全醒神，忽然被男人接近、擡手、抱個滿懷，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那麽傻站着，沒推開、也沒回抱，就在原地沒動。

兩人緊緊挨着，秦钊身上的熱度和某種好聞的味道傳過來，勉強從他肩膀上探出腦袋的唐麓澤動彈不得。而唐麓澤的睡袍軟乎乎的，使得秦钊感覺自己抱了個大型毛絨動物，一時間很難言說心中的滿足感。

就算已經告白，這也是秦钊第一次這麽認真、實打實地擁抱唐麓澤。這種忍耐了許久、自我克制了許久，終于能夠完成一次的親密接觸，在得到瞬間給人的感覺，是任何其他都無法比拟的。

而唐麓澤沒推開秦钊，也讓秦钊的心裏激動的同時，獲得了另一種意味上的穩定和安寧。

他知道，他和唐麓澤是有默契的。

果然，唐麓澤一動不動地給他抱了好一會兒，靜靜陪站之後開口的第一句，不是诘責。他只是問：“怎麽忽然……？”

“沒怎麽。”秦钊道，“找點……身處現實的真實感。”

唐麓澤心道果然是出了大問題，就怕他真的認知紊亂，于是繼續問：“還好嗎？”

秦钊道：“……不太好。”

“哪不好，具體說說。”

“就是噩夢。”

“你覺得我信嗎？”唐麓澤道，“行吧，你可以不和我說，但你得去做個身體檢查……精神方面也查查。”

“你覺得我精神出問題了？”秦钊的聲音在青年耳邊萦繞着，帶着低笑，“沒那麽嚴重，安穩睡一覺就好了。”

唐麓澤道：“那你就去睡覺。”

秦钊：“睡不着。”

唐麓澤：“……”啧，你這麽無理取鬧，九十億少女們知道嗎？

他終于掙開了秦钊的束縛，秦钊大概是覺得已經賺夠了，也順從松開讓他退開。唐麓澤再次仔細打量秦钊的神色，問道：“所以你大半夜跑出來，就是因為睡不着？你打算幹嘛？”

秦钊坦誠道：“出去跑一跑。”

唐麓澤徹底服了。

“搞這麽大陣仗，至于嗎？大半夜出去跑也不安全，給你卷進海裏你就完蛋了。”唐麓澤道，“你想接受催眠嗎？僅用于助眠的那種，讓你入睡快一點、睡得安穩一些的那種。”

“催眠還是算了，我不喜歡這個。”秦钊看他強打精神和自己聊天，總覺得他有點可憐，說道，“行吧，我不出去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不行，你這狀态，搞得我心裏也挂着事，睡不安穩。”唐麓澤就算再困，也不敢放疑似認知紊亂中的秦钊自己待着。他想了想，決定就算熬夜通宵，也得确定秦钊沒事才行。

秦钊聞言，覺得無奈裏又透着絲絲甜蜜，勸道：“你記挂也沒辦法，難道你還跟我一起熬？”

唐麓澤沒應話，定定看着他。秦钊一下懂了：“不是，你還真要陪我熬着？”

“為了避免出現令我後悔的事而已。”唐麓澤回了一句，又确認道，“你是想要找點事轉移注意力、消耗一下是吧？”

秦钊還在想轍把他往床上送，聽他這麽問，反問道：“是，你有什麽建議？”

唐麓澤道：“建議你搞點刺激的活動。”

秦钊：“……”

大晚上的，跟一個男人說“刺激的活動”，叫人很難不想歪。

秦钊挑眉：“難道你來陪我？”

唐麓澤：“可以啊。”

秦钊：“……真的？”

唐麓澤：“我是說上線開機甲，你以為是什麽？”

秦钊：“……”我就知道。

雖然一點不意外唐麓澤說的是別的事，可聽到實事後，秦钊還是覺得有點失落。

“我也說的是開機甲。”秦钊頂着唐麓澤戲谑的眼神，說道，“但我不想開。我有別的想法，唐老板陪嗎？”

唐麓澤道：“你先說說看。”

“要麽你還是去睡，我就在你房間裏待着，可以嗎？”秦钊看唐麓澤眉頭一挑要發作，又道，“我沒有非分之想，是有別的理由的。”

唐麓澤盯着他沒應話，顯然是在等解釋。

“一是你既然擔心我出問題，那我就待在你房間裏不出去。這樣一旦我有什麽異常，唐擺擺就提醒我，你就算睡着也能及時反應。”秦钊頓了頓，繼續道，“二是……你也可以成為我的一個‘心錨’。”

唐麓澤面露疑惑：“心錨？”

“是的。”秦钊看着他，“我擔心我迷糊的時候，會有點混亂……我可能需要找點什麽，讓我确定現在身處的是現實。”

說着話，秦钊就試着再次朝唐麓澤伸出手，發現唐麓澤沒躲，他的手指就輕輕劃過青年的臉側。

“我剛才擁抱你的時候，感到了安定，混亂也被驅逐了。”秦钊這麽說道，“所以，能暫時把自己借給我當一下‘心錨’嗎，唐老板？”

唐麓澤還能說什麽？

他就怕秦钊一腳陷進崩壞的境地，因此別無選擇，只能用盡手段把秦钊拽住。他問秦钊：“所以，要我怎麽做？”

“……你答應了？”秦钊其實是有把握他會答應的，但聽了依舊心生愉悅，回道，“你不需要做什麽。”

“少來。我什麽都不需要做的話，你何必要我同意？”唐麓澤道，“講。”

“好吧。”秦钊道，“可能就是……有需要的話，需要像這樣确定一下你的存在吧。”

他說着，就握住了唐麓澤的手腕，捏了一下。

“就這？”唐麓澤垂眼看了看，沒太大反應。他還以為秦钊會像剛才一樣來個熊抱，結果只是抓手，對比之下唐麓澤自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秦钊笑了笑：“這樣就夠了。只要你讓我待在能随時接觸你的地方，有需要的時候讓我碰一下就行。”

唐麓澤聞言挑眉：“跟我裝可憐，是吧？”

秦钊好笑：“怎麽會？打擾唐老板睡覺，确實是我的錯。”

唐麓澤不說話了，他反手一抓，直接握住秦钊的手，然後把他往自己的卧室拉。

秦钊心知他同意今晚和自己同處一室了，摁住要翹起的嘴角，說道：“我先回我房間拿一下睡沙發的枕頭和……”

“少廢話。”唐麓澤頭也不回，“我床上好幾個枕頭，我也沒那麽多腦袋。”

秦钊問道：“老板的意思是……”

唐麓澤道：“今晚，暫時允許你待在伸手就能碰到我的地方。”

也就是同床不共枕。

秦钊笑了：“謝謝老板，老板大氣。”

作者有話說：

我們小鹿，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