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婁诏聞聲回轉過身, 目光瞬間鎖上亭外女子。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柔和了那身紫色衣裙。夏衣飄逸,風一吹, 就有一種飄飄若仙之感。

雙肩依舊那樣纖柔, 細細腰身若輕拂柳枝, 柔軟易折。

馮依依沒聽見回應, 稍擡一下臉龐,手提了下有些累贅的衣裙。

兩年來, 有的習慣早已改變。馮依依現在更喜歡簡單利索的衣裙,行動起來方便。

華麗衣裙雖然漂亮,但終究是帶着束縛。

“林伊見過大人。”馮依依聲音清亮,雙手疊在身側,淺淺彎腰作禮。

婁诏站在亭柱前,背光的原因,看不清他的臉:“你找我?”

“是。”馮依依起身, 兩日來的心緒沉澱,已經能控制住見到婁诏的情緒波動。

兩人之事已成過往, 何必糾結?左右, 她要離開, 還是得他開口才是。無邊的等不行,那她主動些,努力解開婁诏同馮家的死結。

他不去,那就她來。

婁诏往前兩步,半邊肩膀灑上日光, 眉眼清冷好看:“何事?”

馮依依仰臉,柔和聲音像此時的暖風:“大人真想知道這兩年來的事?”

有些事她決定說出來,但是有些是絕對不會說的。她同他是有過往, 但是不再是親密夫妻。

更何況,兩人已經其實離得很遠。

“哦?”婁诏似乎不覺得意外,“進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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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看着,婁诏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她仰着臉看他,眼睛被陽光晃得彎起,亮晶晶的盛滿碎光,身上自帶一股靈動勁兒。

兩天前将她尋回,一身粗布衣裳,要是混進人群實難發現。可他找了她兩年,幾乎每天都在等她的消息,所以一個人印在心裏的時候,她即便多好的隐藏,他仍能發覺。

馮依依也不扭捏,提着裙裾踩上石階,進到亭子。

此處清涼,湖中荷葉蔓延,嬌豔花兒托在水面上,随波蕩漾。

“好看,看上去這裏很大!”馮依依贊嘆一聲,嘴角淺淺勾起。

當初被人質疑的贅婿,如今真的成為一代權臣。

婁诏想留下女子嘴角的笑,遂只收回視線看去前方,不過一片池花,裝飾而已:“是不小,重新修繕花了大半年。”

“修繕?”馮依依低頭看看,果然地上石磚是新的,那些蓮花石刻邊愣并不圓滑,“原先很舊?”

“倒不是舊,”婁诏餘光比了下,身邊的人還是以前那樣,個頭只到他的肩處,“原先這裏幾乎廢棄。”

馮依依嗯了聲,心裏并未對這宅院有什麽興趣,不過是想找一個融洽的相處,這樣說起話來也舒服,事情好商量。

“這裏原本是晉安伯府,廢棄多年。”婁诏說着這宅子的過往,随後淡淡一笑,“收拾起來,可又覺得少些什麽?”

馮依依迎合的笑笑。這裏缺少什麽,有的是人幫他置辦,他一句話,有人連山都會搬來一座。

“我來京城是有一件事,我爹病了。”馮依依提及馮宏達的時候,小心看了眼婁诏,見他臉色如常,便又道,“京城名醫多,我來尋藥。”

婁诏眼尾一掃,嘴角輕啓:“找藥到了西域神堂,你找的是禁藥?”

“只是有人提過一嘴長生藥,我便去看看,并不知道是禁藥。”馮依依并未承認,禁藥可是大事,要掉腦袋的。

婁诏負手而立,風擦過他光潔的下颌:“我勸你別動這個念頭。”

其實那日神堂之事,馮依依想明白了,婁诏很可能手裏有樁要事,就是關于那神堂或是西域,因此她自然不會往上去湊。

“謝大人提醒,”馮依依道聲謝,“我爹一直在等我回去,他有很嚴重的頭疾,忘性越來越大。”

“這兩年,你在哪兒?”婁诏問。

婁诏眼中,馮依依的心思還是那樣簡單就能看透,她想走。

可是,找了她兩年,他想留!

馮依依嘴角的笑漸漸淡下,已不如方才來時輕松:“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大人你不是也有嗎?當初,你本也是存心進的馮家。”

只不過碰上孔家逼婚,這才讓兩人成就了一段孽緣。

到底一步錯,步步錯。

“你說什麽?”婁诏眸光一閃,面色不變。

他瞬間便想到兩年前,魏州婁家,初二的戲臺子。他與顏穆在水榭的對話,當時馮依依就在那後面,她全聽見了。

這也就解釋得通,為何她突然堅決要離去,并同他和離。

“說起來,馮家對不起你,但是現在馮家也沒了,”馮依依垂首,若有如無嘆息一聲,“诏表哥,權當我與爹爹葬身在那場火中,不好嗎?”

她當初那樣喜歡他,都會松手放下;如今換做婁诏,馮家已經沒了兩年,而他也平步青雲,為何還要去執着?

馮依依說完這些,輕輕後退兩步,等着婁诏回應。

婁诏坐去靠椅,剛輕快些許的心重新沉下去:“你回去吧,神堂的事還未查清,不能走。”

馮依依微怔,沒想到話說到如此地步,婁诏還是直接拒絕。其實放不放人,不就是他一句話,非得扯上神堂,異教徒?

“好,”馮依依對人揚起下巴,笑了笑,“那林伊就等着大人的好消息,家人等等着民婦早日回家,過端陽節。”

不意外,馮依依就見婁诏輕擰了眉頭。偏偏他就是習慣了壓抑情緒,面上好像什麽都不在意。

馮依依猜不透婁诏心中所想,但是知道他已經習慣隐藏他自己。

“大人,有人來找你。”馮依依眼睛朝湖邊示意。

婁诏視線從馮依依身上移開,看去那往這兒來的人。打扮得精致靓麗,可不就是顏從夢?

本來以為消停了數日,是顏從夢心裏已經想清楚,沒想到這個時候又過來。可巧,還被馮依依看到。

“她的父親在給我辦事。”婁诏道了聲,特意看進那雙清澈眼底。

馮依依不在意的轉身邁出亭外,回頭對婁诏笑笑:“那是大人的事。”

說完,馮依依獨自離去,朝着不遠處候在那兒的婆子。

婁诏目送走遠的背影,輕嘆一聲:“你願意過來同我這樣說話,心裏一定還是在意的吧?”

不像剛見面,她驚慌失措,今日相見,她願意對他笑,提及過往也并不逃避,還願意說她來京城是為了尋藥。

唯一一點,在提及馮宏達的時候,她是有所顧慮。可能是怕他追究之前馮家的事。

其實婁诏後來明白,強逼他入贅是馮宏達所為,馮依依并不知曉。父親的錯,何必要女兒來承擔?

他不會追究她。

“诏哥……”顏從夢一路而來,終于在涼亭中尋到了婁诏,到了嘴邊的稱呼咽回去,改口叫了聲,“大人。”

婁诏轉臉看去滿塘荷色,碧波泛起鱗光,方才眼角的松軟重新化為冷淡。

顏從夢見婁诏不回應,裝作不在意的笑笑,目光卻是盯着馮依依離去的地方。

方才隔得遠,她只瞧見一個紫衣女子嬌嬌柔柔站在婁诏身旁,兩人說了許久。她感覺得到,婁诏不排斥那女子。

今日過來,就是聽說婁诏帶回一個女子,現在還養在後院。

兩年來,這可是馮依依之後,婁诏第一次接受女子。顏從夢就算再怎麽樣,到現在也無法忍住,想要過來看看。

“我爹的幾個學生從魏州那邊過來,明日會到家,大人要不要見見?”顏從夢站在亭外,看看石階,婁诏沒說話,她到底不能進去。

婁诏坐正身子,掃掃袖上褶皺:“魏州?”

“對,”得到回應,顏從夢笑笑,“昔日也是大人的同窗,近年來有些政績。”

說着,她擡起手遮擋着傾瀉而下的日光,秀眉輕輕蹙起,好似被曬得厲害。袖子滑下,露出一截光潔的小臂,一副柔弱。

婁诏別開眼,開口:“顏小姐今年多大?”

顏從夢往前一步,柔着嗓子:“大人忘了,從夢同你相差三歲,我今年十八。”

說起自己的年紀,顏從夢心中生出危機感。別人家姑娘這個年紀都嫁人做了娘,可她仍舊待嫁閨中。

父母提起的那些适齡男子,顏從夢根本沒有中意的。一個個的,連給婁诏提鞋都不配。

如今婁诏主動問她多大,她心裏生出一股期待。

“十八。”婁诏念着這兩個字,想起了剛才站在身旁的馮依依,她也剛十八。

顏從夢點頭,站的久了,日頭曬得很,如今是真的開始頭暈,鼻尖都冒出一層汗。

婁诏站起,走到亭邊,目光落在顏從夢身上一瞬:“既然這麽大,那你實不該亂走,為女子,總該顧忌些。”

“亂走?”顏從夢努力維持着臉上端秀,心裏豁然一疼。

顏從夢如何聽不出,這是讓她不要再來。

婁诏邁下階梯,袍邊輕掃石刻蓮花紋:“回家去吧,端陽節本官便不去了。”

說完,婁诏直接越過愣怔的顏從夢,往前走去。

烈日下,涼亭外,顏從夢身子搖搖欲墜,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晃。最終,兩眼一翻,癱去地上。

清順一直守在不遠處等候,見着顏從夢暈倒,先是一怔,随後心裏立馬閃過一個念頭。

這是人在假裝,苦肉計想讓婁诏回頭。

多少年,清順也知道顏從夢的為人,裝暈完全做得出。婁诏高升,她仗着自己是顏穆的女兒,恨不得把侍郎府當成自己家。

“大人,”清順跟上婁诏,挑手指指涼亭處,“顏小姐她……”

“找人把她送回去,”婁诏頭也不回,“回頭你跟老師說一聲,顏從夢定親,本官送一份大禮。”

清順趕緊點頭,随即停下腳步。

涼亭外,顏從夢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像一只死透的花蝴蝶。半張臉蒼白的貼在地上,面頰上沾着淚痕。

清順蹲下,用手試了試地上石子的溫度,正午時分,實在燙手。更不說這石子不平,人躺在上面,不硌得滿身青才怪。

擡頭看看,日頭毒辣,清順幹脆閃到一旁樹下,抱着雙臂看,一只腳悠閑地點着地面。

“順爺,這是怎麽了?”一個家仆經過,湊到清順身邊。

清順瞅了眼:“什麽怎麽了?還不趕緊過去把人扶起來?”

說着,擡腳就踢上人的後腰。後者蹦得老高,趕緊往涼亭處跑。

“還問怎麽了?”清順擡手掃掃褲腿兒,“當然是媳婦兒找回來了,得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清理幹淨。難道留着膈應人?到時人再跑了,就難找回了!”

清順嘴裏說的自然是婁诏。平時看起來冷淡無情,現在倒是真動手開始做了。

只是,清順不确定,馮依依會不會留下來,畢竟兩人間的隔閡太深,兩年間也生了許多變化。

就比如婁诏形只影單,而馮依依已經另嫁人,還有了孩子。雖然那孩子到底是誰的,還存疑。

“算了,且走着看吧!”清順念叨一聲,從樹下走出來。

那邊,兩個婆子已經把癱在地上的顏從夢拉了起來,塞進一頂擡來的小轎中。

馮依依回到院子的時候,擡頭看了眼門匾,才知道她現在所住的地方叫“素雪院”,清冷的院名。

這兩日下來,馮依依也知道了跟着她的三個婆子叫什麽,基本摸清她們的喜好。

“我家裏有個阿嫂也姓朱,”馮依依對跟着的婆子道,“丈夫是鐵匠,一把子力氣,但是拿着人是真好,從不見紅過臉。”

“那倒是家子好人咯。”朱婆子忙道,三個婆子中,她最壯實,說話聲音也亮,“姑娘,奴婢提醒一句,方才湖邊過來的姑娘叫顏從夢,是大人老師的女兒。”

“她也住在這裏嗎?”馮依依問。

朱婆子擺擺手,笑得嘴邊起了褶皺:“顏先生一家不住府裏,大人另外給安排的地方。”

馮依依點頭,嘴角甜甜翹着,總是不語而自帶兩分笑意:“敬重師長是應當的。”

“奴婢的話,姑娘沒聽明白,”朱婆子壓低聲音,臉往馮依依耳邊湊了湊,“奴婢是說,顏家小姐似乎對咱家大人有意。”

“這樣嗎?”馮依依眼睫輕扇兩下。

顏從夢喜歡婁诏,馮依依早就知道。

朱婆子讨好的輕着聲音,似勸似提醒:“姑娘小心,到時候別惹上她。”

馮依依心中笑了,對于顏從夢,她可從來都沒有吃過虧。

仔細想想,若真算起來,顏從夢想嫁婁诏,還得她馮依依點頭。畢竟嚴格來說,婁诏現在仍是入贅身份。

不過現在馮依依已經不想計較那些,想的也只是趕緊脫身。京城是非地,她只想守護辛城那得來不易的安定。

“姑娘晚上想吃什麽?”朱婆子問,倒是喜歡這個說話甜甜的女子。

“媽媽看着做。”馮依依愛笑,對着誰都能說上話,天生一雙笑眼。模樣明媚乖巧,特別招年長的人喜歡。

只不過她苦于現在手裏沒什麽東西,不能給這些婆子什麽甜頭。

心裏也總惦記着關語堂,他若是找不到她,還不知擔心成什麽樣?因此,要找個機會出去,或是關語堂送一封信。

回到院中,朱婆子趕緊關了門。

另外兩個婆子早就收了牌,此時正在擦着屋裏家具。

僅僅不到半日功夫,馮依依已經和三個婆子說上話,抽出空還跟着打了幾圈牌。

這也讓她不禁想起在馮家的日子,閑的時候,她會放那些婆子婢子去一處玩兒。

晚膳,馮依依吃得少,把那些不錯的飯食都給了婆子們。

婆子們飯量大,熟悉後知道馮依依性子開朗,倒也不客氣這姑娘的一番好意。

這之後,幾人說話就更多了。婆子們以為馮依依日後要留在府裏,便将府裏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包括婁诏吃去吃酒,一般什麽時辰回來,回來後院子裏不準人進,誰都不知道他在裏面做什麽。

又說,皇帝器重,有風聲傳年底婁诏将會晉升,升為正一品大員,中書令,徹底入座中書省。

馮依依沒滋沒味的喝着糖水,聽婆子們一句一句講着婁诏的豐功偉績。她心裏想的是辛城的馮宏達和桃桃。

她知道,自己還會去找婁诏。所以,想從這些婆子嘴裏知道些婁诏的事。

可是聽了半天,全是誇贊她們家大人如何。

“他喝酒?”馮依依問,從前的婁诏不喜歡酒,所以總是備着解酒丸。

矮一些的婆子喚張媽,接話道:“總會有些應酬,大人酒品好,不管喝多少,都和沒喝一個樣兒。”

另一人忙附和,表情略顯誇張:“可不是?別的男人喝了幾兩便不知姓甚名誰,拉不住就鑽進那花樓中。”

幾個婆子哈哈笑着。

馮依依也跟着笑。

她知道,婁诏并不是酒品好,而是他這人太能忍,隐藏太深。即便是醉了酒,他也會強逼自己看起來正常無異。

不停地走來走去,那不就是他內裏的難受與煎熬?

馮依依只記得一次,婁诏酒後失态。魏州婁家,他把她抵在牆上,眼尾暈紅,問她去過哪兒,然後吻她,當時他弄得很疼,讓她覺得害怕。

所以,婁诏不愛笑,不發怒,千年一副冰封臉,不過是把真正的他給藏起來罷了。

“好甜,銀耳真不錯。”馮依依擱下瓷碗,回神過來繼續同婆子們說笑。

書房。

清順手裏送上一張燙金請帖,輕放于婁诏手邊:“定國公府送來的,五日後老太君過壽,請大人過去坐坐。”

婁诏正伏在書案上寫着文書,右手握筆,落下一筆一劃。紙上的字如其人,字體工整有力,筆鋒帶着一股深藏的淩厲。

聽了清順所言,婁诏只是瞥了眼那帖子:“送副壽禮過去,我便不去了。”

清順進來前就已猜到會是這樣,平常也有不少官員想借機攀上婁诏這層關系,婁诏會做得禮數周到,但是人鮮少出席。

“定國公走了五年了吧?”清順道,“現在的林家,确實不如往昔。”

婁诏掀了下眼皮,擱下毛筆:“當年,老國公是天下文人之首,做過帝師。禮儀規矩方面最是看中,曾著書《謂禮》。老有老的禮,幼有幼的禮;男子之理,女子之理……”

清順抓抓腦袋,笑道:“大人說這些,小的聽不懂。我的意思,那定國公府花園中,聽說養得牡丹極好,不知少夫人想不想看?”

這一聲提醒,婁诏也就又看了眼請帖。

以前在馮家時,他并不在意馮依依,更不知道她喜歡什麽。加之兩人相處并不多,書院念書時,他甚至不曾想過她。

不過有一點婁诏确定,馮依依喜歡熱鬧。定國公府的壽宴,應當會很熱鬧,傳聞公府裏的姑娘不少。

“客棧那邊怎麽樣了?人還沒走?”婁诏端起桌角的茶盞,視線裏是自己剛寫完的那張公文。

“大人說的是叫關語堂的?”清順本只是想确認下,眼見婁诏眉頭動了動,就知道自己是多嘴,提了個不該提的名字。

也是,那關語堂天天在大街上找馮依依,一口一個家裏娘子。別說婁诏,就連他清順都覺得別扭。

好歹,婁诏和馮依依還沒和離。

“人還沒走,整日就在西域街守着,衙差都把名冊給他看,看起來他還是不信。”

婁诏嘴角輕抿,吮了一口溫茶,淡苦的味道在嘴中蔓延開,慢慢在舌尖轉為甘甜:“自然不會輕易走。”

聞言,清順看看婁诏,生出一個擔憂:“萬一他跑去報官?”

“報官?”婁诏眼簾微垂,看和碗裏清透的茶湯,“他不敢!”

要報官早報了,一天天在那兒幹守着?再說,他不就是官嗎?

因此,婁诏斷定,這個關語堂知道馮依依的所有底細。

有了這個認知,他心中生出一股煩躁,想着馮依依會對着別的男人笑得彎了眼睛,手裏幾乎受不了的要捏碎茶盞。

“那個孩子?”婁诏問,帶着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小心翼翼。

“這個真不清楚,”清順搖頭,講着探回的一切,“他只說家裏頭有個孩子,其餘的愣是只字不提。”

婁诏放下茶盞,細長的十根手指扣在一起:“辛城啊,說起來還真遠吶!”

聽着婁诏着淡淡的語氣,清順莫名打了一個寒戰:“是,他是個運河上跑船的。”

說心底裏話,清順覺得婁诏是真的不知道珍惜,可是馮依依那樣的女子,跟着一個跑船的 ,也的确有點兒委屈。

“他不走,那便随他!”婁诏話中無有困擾,十指後的一雙深眸掩在半垂眼簾下,淡漠冰涼。

人是他的妻,婚書還好好地收在手中。有人敢妄想從他手裏搶人,那倒是好笑!

馮依依是他婁诏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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