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車夫從外面掀開車簾, 光線灑落進來。

婁诏看見馮依依往後倚着,想躲去那陰影中,眼中翻滾的情緒, 驚訝、激動、歡喜……

“徐珏。”馮依依喃喃着這個名字, 兩只手緊捏在一起。

一瞬間, 婁诏明白, 馮依依的這種躲閃,才是真正的在乎。

而這幾日, 他與她同住一府,她從來都是平靜的,沒有掙紮,沒有痛苦糾結。

“你,”婁诏嘴唇動了下,眼中閃過自嘲,“不下去同他相認?”

“我先坐會兒。”馮依依低下頭, 聲音很輕。

婁诏沒再說話,起身下了馬車。

陽光傾瀉, 樓宇林立。

這裏是順天府衙附近, 徐珏站在幾步外, 身後是一座茶樓。

“婁大人,樓上請,”徐珏看似客氣的伸手作請,“上次您要的人死了,不過留下些東西。”

婁诏踱步到徐珏面前, 兩人相對,恰似當年魏州渡頭。

“且說說,留下什麽?”婁诏淡淡開口, 對于對方的敵意不予理會。

徐珏倒是往那馬車瞅了眼,似笑非笑:“想不到婁大人如此清貴之人,也有這種嗜好?”

方才車簾一掀的時候,裏面可不就是女子的裙角?看來傳言不虛,婁诏是養了美人。

如此,徐珏更為馮依依不值。傻丫頭也不知道被什麽迷了心竅,看上婁诏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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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诏覺察到徐珏身上染上冷意,擡步越過,邁上階梯:“本官很忙,徐校尉最好快些說。”

“自然不敢耽誤婁大人。”徐珏最後瞥了眼馬車,眸中意味深長。

剛踏進茶樓,一名下屬追進來,對着婁诏微點一下頭。

婁诏會意,遂對徐珏道:“本官稍後就到。”

徐珏颔首,随後擡腳上樓,木質樓梯發出沉悶咚咚聲。

這廂,婁诏站到窗邊,手下站在旁邊,恭謹垂首,小聲将探來的事情說出。

“他也在?”婁诏手指敲着窗臺,外面是寬敞街面,“可知背後人是誰?”

手下頗為小心,擡手湊去婁诏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婁诏手指一頓,擡手揮了下,那手下頃刻間離開了茶樓。

“這樣的話?”婁诏透過窗口,視線落在那輛停靠的馬車。

這邊,馮依依坐在馬車中,心緒無法平複。

未想過會在京城遇到徐珏。斷開這兩年,徐家的信息也斷了。

若說想去與人相認,馮依依很想。但是不能,馮家有仇人,莫要再連累徐家。

就讓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彼此過彼此的日子。

馮依依想通,心中釋然。既然徐珏過得不錯,她也替他高興。

正想着,窗簾子掀開。

卻是婁诏細長的手指勾開一條縫隙,緊接着是他清淡的聲音:“關語堂在茶樓。”

“大哥?”馮依依一怔,關語堂果然還留在京城,“他怎麽樣?”

婁诏能看見馮依依臉上擔憂,心中一澀:“上去看看,你不與他說清楚,他不會走。”

馮依依也如此認為,一封信到底打消不掉關語堂心中顧慮。”

“你再想想,我先上去。”婁诏放下簾子,轉身而去。

車廂靜了,馮依依整了整衣裙。

她留在婁府中已有幾日,不若上去,然後與婁诏說清,同關語堂一起離開。

至于那馮家當初對婁诏的死結,她也努力解過,已經盡力。現在真的非常想馮宏達,想桃桃。

想着,馮依依下了馬車。

茶樓夥計早已等候,見人下來,趕緊走在前面帶路。

此時是半晌,茶樓裏人不多,頗有幾分清淨。

馮依依随着夥計上了二樓,沿着走道往前。

正走着,旁邊包廂的門開開,露出一張女子的臉,見着馮依依,先是吓得想縮身回去,看清是個女子,臉上才稍顯松緩。

“小二哥,”女子怯怯的把住門框,朝那夥計喚了聲,“關大哥還在嗎?”

馮依依聞言停下步子,目光在那女子臉上掃過。是個清秀佳人,嬌小玲珑,眼神中帶着一股膽怯。

方才那聲“關大哥”,指的可是關語堂?

夥計指指前方走到盡頭,點頭回道:“在那屋說話,姑娘稍等。”

女子好像不放心,把着門往前看着。

馮依依心生疑惑,遂轉身繼續前行,或許問了關語堂就會知道。

走到盡頭的包廂門外,裏面傳來男人的說話聲,大約講得是什麽案子,拐子,賊子……

突然,馮依依面前的門被打開,毫無防備。

婁诏站在面前,目光與馮依依相交:“依依,進來。”

說完,直接順手攥上馮依依手腕,将還在愣怔着的她拉進包廂,動作一氣呵成。

“吱呀”,夥計有眼色的将門從外關上。

本來還在聊着話的場面突然靜下來,所有人目光落在馮依依身上,有悲,有喜。

馮依依站在門旁,眼看着對面兩個男人臉色漸變,手腕上的那只手,像一只鐐铐,鉗着她動彈不得。

“依依!”

“小妹!”

徐珏與關語堂同時出聲,幾乎同時沖上來,想要确認。

婁诏身形一側,将馮依依擋在身後,面色清冷:“兩位請坐,有話慢說。”

“婁诏!”徐珏怎能平靜,當下也顧不得是否犯上,雙手抓上婁诏衣襟。

婁诏垂眸,盯着脖間那雙手。

馮依依感覺一陣暈眩,本以為只是見關語堂,卻不知婁诏會如此,直接将她徹底推出來。

“徐珏。”馮依依輕喚,嘴角帶笑,眼中微微光芒。

“依依,”徐珏不覺松了手,無所謂的臉上滿是複雜,卻是笑起來,“傻丫頭,你跑去哪兒了?”

馮依依抽着自己的手,可婁诏越發攥得緊,直讓她鎖緊眉頭。

婁诏伸手推開徐珏,手指淡掃衣襟:“本官奉勸兩位,好好坐下說話。”

“徐珏,坐下說。”馮依依抽不回手,又對同樣吃驚的關語堂送去安心的笑,“大哥這幾日辛苦。”

“小妹,他是誰!”關語堂擡手指着婁诏。

爽直的漢子瞪起雙目,雙拳已然緊攥,暴起根根青筋,仿佛下一瞬,那拳頭便會招呼在婁诏身上。

婁诏眼神犀利,盯着關語堂那截手指:“你最好把手放下!”

馮依依繞過婁诏,盡管被鉗住手腕,可還是伸出手臂,将關語堂的手輕輕摁下:“大哥,我沒事。”

“小妹別怕,旁邊就是順天府,大不了咱們報官。”關語堂看着馮依依被抓的那只手,怒火燒紅了雙眼。

“報官?”婁诏一動嘴角,扯出些許譏諷。

一旁,徐珏最快壓下情緒,冷笑一聲:“莫要多此一舉,順天府尹的主子,就是咱眼前這位婁大人。”

“他是官?”關語堂瞪着婁诏,絲毫沒有膽怯退卻的意思。

為了家人,他可以拼命。

說完,徐珏拍拍桌子,回頭看婁诏:“婁大人想說什麽?”

氣氛終于松和一些,婁诏一副萬年表情不變,手下一用力,便把走出兩步的馮依依拽回身邊。

再看屋裏另外兩個男人,果見臉色極差,暗中咬牙。

身為男人,婁诏如何看不出,徐珏和關語堂十分在意馮依依。

“依依,你想說什麽?”婁诏垂首,輕聲問,目光中是馮依依略顯蒼白的臉。

馮依依回看婁诏一眼,清亮眼中帶上生氣:“有很多想說,大人能給多少時候?”

“好。”婁诏只有一個字。

說完,他緩緩松開手,那細細的手腕便掙脫開,離去。

婁诏獨自走去窗邊,雙臂摁上窗沿,俯首看着街景。即便天氣炎熱,京城大街總是如此熱鬧。

桌前,馮依依看看徐珏,又看看關語堂。就算是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一番場景。

“你這兩年在哪兒?”徐珏問,平靜的話語壓制不住心底的翻湧。

每年春天,他都會抽空回一趟扶安,去看看那已被雜草覆蓋的馮宅廢墟,去郊外那墳前站上半日。

每每,徐珏會把最好的酒祭奠墳前,擺上各種點心零嘴兒,他知道她愛吃。

馮依依眼神往關語堂一望,笑着道:“和大哥在一起,我去了南面。”

徐珏看一眼關語堂,其實對人的印象不錯,這年頭有俠義心的人不多。這一點,可以斷定關語堂是個好人。

“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徐珏問,心道馮徐兩家是摯交。

去跟一個船夫去南面,也不向徐家求救?

“徐珏,這是我爹的主意,”馮依依只挑簡單說着,“他這些年累了,想找個地方安度餘生。”

“我不信。”徐珏搖頭,“你這丫頭還同我說謊?”

馮依依了解徐珏,骨子中帶着徐家的正義感,因此就更不能拉他們進來:“我現在過得很好。”

“你們?”徐珏看看關語堂,事先聽說人是在尋他的娘子。

“大哥,”馮依依對着徐珏沒有隐瞞,“這位是我的大哥,我爹早年收的義子。”

窗邊,婁诏嘴角微勾一下。

瞧,差點就被騙過去。大哥,假成親,連那孩子都是她在草堆裏撿回來的。

辛城過來的消息,他是在早上拿到,時機居然卡得如此妙。

關語堂性子直爽,眼看馮依依安好,內心便想着趕緊帶人回辛城。

畢竟耽擱了好幾日,他還差點走歪,轉而去查什麽西域商隊,什麽徐魁。

也幸好在昨晚陰差陽錯救了被拐的女子,今日才會見到馮依依。

“小妹,我算了下,明日有條船過來,正是往南走。要不,咱準備下,回家?”關語堂問,“至于藥,咱再想辦法。”

京城正如馮宏達所說,水實在太深,淹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徐珏聞言,搭在桌上的手攥緊:“依依,你真要回去?你現在在哪兒?馮叔沒事,我爹娘知道了一定想去探望。”

“此事不要同徐叔徐嬸說,”馮依依道,“有不得已苦衷,徐珏你會明白。你已知道我們安好,而我也知道你們安好。”

徐珏沉默片刻,總是陽光的臉上黯淡幾分:“真要走?”

“是。”馮依依點頭。

關語堂站到馮依依身後,幾天跑下來,人消瘦不少,眼圈印着疲倦:“那咱們走吧?”

“怎麽走?”婁诏在窗邊回身,背對着外面,肩上落下一片光圈。

馮依依看過去,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我該回去了。”

“馮依依,你知道你是誰?”婁诏慢踱兩步,到馮依依跟前,“你要去哪兒?”

馮依依柳眉輕皺,看進婁诏眼中,那裏依舊一團濃墨:“回家去,找我爹,找桃桃。”

婁诏眉頭微挑,唇角一抿:“回家?你的家,難道不是和你夫君一起?”

馮依依心中一跳,看清了婁诏臉上的認真。

原來她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婁诏留下她,不是因為想懲罰她,讓她嘗嘗那種離不開,被困住的痛苦。心想離開,身卻被困。

原來,婁诏是,是想留住她。

所以,眼前這一切是他算好的?徐珏,關語堂。

婁诏拉着她出現,把她推到衆人前告知,她就是馮依依。自此,她隐藏兩年,終是恢複身份。

她的身份,就是婁诏的妻子。

馮依依忍不住後退兩步,眼中蔓延開不解:“你?”

他為留住她,而斷她後路,讓她“死而複生”。

難怪在素雪院,婁诏問她想不想做回馮依依,原來他并不只是說說,是想真做。

“婁诏,你要對她做什麽?”徐珏擋在馮依依身邊,雙拳緊攥。

婁诏掃過徐珏憤怒的臉,看去藏在人身後的馮依依:“徐校尉此舉不妥,我夫妻倆之事,你不宜插手。”

“夫妻?”關語堂驚訝的話語顯得那樣不合時宜。

一雙虎目死盯住婁诏,關語堂似乎猜出了他的身份。

當年入贅馮家的那個女婿,原來就是婁诏。

“不錯,”婁诏看着人臉上的驚詫,他自己還是一副輕淡模樣,“我與馮依依未和離,無有解婚書,自然是夫妻。”

如果願意,他甚至能将自己的那份婚書拿出來,供他們瞻仰。

“哈哈哈,”徐珏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臉上卻無半點笑意,“婁大人怕是忘了,當初魏州渡頭,事情都已說清。”

當年毫不珍惜,如今還在這邊扮情深。

“徐校尉,”婁诏開口,聲音不重卻帶着濃濃警告,“你憑什麽管我倆之事?”

徐珏上前一步,對上婁诏,毫不相讓:“你又憑什麽管她?徐某記得,婁大人的身份只是贅婿!”

最後的“贅婿”二字分明咬重牙根,且帶有幾分譏諷。

面對徐珏挑釁,婁诏回以一記淡笑:“那又如何?她還是我的妻。”

争執聲讓馮依依腦仁兒發疼,至此,她終于知道了婁诏的心思。

“小妹?”關語堂不放心的喚了聲。

“大哥,我沒事。”馮依依對關語堂點下頭。

再看前面,徐珏拳頭緊攥,顯然是想動手。

馮依依一步上前,将徐珏攔住:“別吵,不是說好好說嗎?”

“依依,你無需懼他,”徐珏狠瞪婁诏一眼,“發生什麽,我都會幫你。”

馮依依拽着徐珏袖子,嘆口氣道:“我能發生什麽?別像小時候,老是對別人亮拳頭。”

“傻丫頭,你不會信他吧?”徐珏手指戳戳馮依依腦袋,“不記苦啊你!”

婁诏眸光一暗,盯着徐珏的手,齒縫中蹦出兩個字:“徐珏!”

“都別吵!”馮依依撐開雙臂,站在中間将兩男人推開,“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徐珏一把拉回馮依依,皺起雙眉:“你要做什麽?”

“沒事,”馮依依抽回手,“你信我。”

最終,徐珏不甘點了下頭。

馮依依回身看婁诏:“你我之事稍後再說,現在我有話要和大哥說。”

“好。”婁诏惜字如金,臉色不變,好似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馮依依轉去看着關語堂,眼中有些愧疚。就算不是親眼所見,也知道這兩日,關語堂為她跑了多少路,找了多少人。

“大哥,我來時看見隔壁一個姑娘,是不是同你相識?”馮依依問。

二層沒有其他客人,女子口中的關大哥,一定就是關語堂無疑。

關語堂點頭,堅毅臉上有那麽一絲複雜:“這事說起來話有點長。”

“那剛好,咱們去隔壁說說。”馮依依說罷,也不再管,直接伸手推開門。

關語堂跟在後面,兩人一齊走了出去。

婁诏并未阻攔,走到桌旁,伸手撈起一個杯盞,将裏頭涼茶飲盡:“徐校尉,說說案子的事,本官很忙。”

“嘭”,徐珏掌下拍着桌面震響,頗為好笑道:“婁大人,你到底有沒有心?”

婁诏低頭,看看左胸,後掃了眼徐珏:“自然是有的。”

“呵!”徐珏現在倒是覺得好笑,什麽人會練就的如此,不被情緒左右。

“你想回守備營?”婁诏問,輕撩衣袍坐下,“那人怎麽死的?”

徐珏雙臂環胸,很不待見婁诏是真,但是公事歸另一碼,這上面他分得清:“若說不是我弄死的,婁大人信嗎?”

“噠”一下,茶盞落在桌面。

婁诏指尖轉着杯盞,道了聲:“信。”

隔壁。

馮依依同關語堂剛進去,那女子就跑到關語堂身後,手忍不住去拽人的衣角。

關語堂哭笑不得,對上馮依依眼睛一臉無奈:“她就是我昨晚救下的,叫……”

“貞娘,”女子怯怯開口,“我叫李貞娘。”

關語堂把衣角從李貞娘手裏抽出來,安撫一聲:“莫怕,這是我家娘子。”

在外,關語堂總是這樣為馮依依遮掩,免得她被些人給惦記。

“娘子好。”李貞娘道,往牆邊站了站。

馮依依這也就看清李貞娘的真模樣,瘦瘦小小的,看樣子是吓得不輕,身子哆嗦的不行。

看來現在,李貞娘信任的人只有關語堂,也不知到底經歷了什麽。

人有時候會下意識不去觸碰記憶中的痛苦,馮依依也是。當年的大火,她不願提及。

“依依,你是不是要跟他回去?”關語堂将門關好,想要勸說一番。

馮依依點頭,對于關語堂是真心感激,真正的家人也不過如此。危難時候沒有将她丢棄,而是拼命找尋,哪怕大海撈針。

“大哥別擔心,我肯定回家,你等我一日。”

之前想錯了,馮依依一直以為婁诏恨的是馮家。今日才明白,原來根源還是他倆。

之所以兩人到今還牽牽絆絆,不過就是因為那紙婚書綁着,她沒有自由,婁诏亦沒有。

關語堂向來知道馮依依有主意,行事分寸得當。只是這次面對的是婁诏,總會讓人覺得擔憂。

他只知馮家曾有個入贅女婿,沒想過人如今身居高位,萬人之上。

“那我留在京城,等你一起。”關語堂道,眉宇間一股堅毅。

馮依依看去李貞娘,櫻唇輕抿:“大哥,不若你先将李姑娘送回家去?”

聞言,原本還算安靜的李貞娘驚恐瞪大雙眼,慌亂擺着雙手:“不不,我不回去,不要!”

邊說邊往後退,一個不慎,人就被椅子腿絆倒,地上咕嚕滾了一圈,爬着到了牆角,縮成一團。

“姑娘?”馮依依跑過去,想将人扶起,不經意看見了李貞娘露出裙外的兩只腳。

那兩只腳很小,套着一雙尖頭三寸鞋。

馮依依眉頭一皺,李貞娘的這雙腳是纏裹過的。

“別送我回去,”李貞娘拉着馮依依的袖子央求,一臉淚痕,“我嫂子還會把我賣掉。”

凄慘無助的哭聲,讓人心生憐憫,酸澀。

馮依依送過去一方帕子:“不用怕,不送你回去。”

“真的?”李貞娘瞪着一雙淚眼,雙手抱在胸前。

“真的。”關語堂在旁道了聲。

與關語堂說了些話,馮依依便出了包廂,回頭就看見李貞娘又拽上關語堂的衣角。

或許,現在李貞娘唯一相信的人,便是關語堂。的确,關語堂是個好人。

“小妹,你放心,我先把她安頓下就回來。”關語堂拽不回自己的衣角,只能任由李貞娘攥着。

馮依依點頭,随後下了樓,去了櫃臺處。

“掌櫃,借紙筆一用。”

掌櫃聞言,将紙筆擺上櫃臺。

馮依依提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嘴唇輕抿,眼波閃爍。

将筆還給掌櫃,馮依依徑直出門,腳步輕松上了馬車。

車上,婁诏已經在等候,看得出臉上松緩不少,嘴角微翹着。

馬車緩動,掉過頭往侍郎府方向。

“依依,以後我們在一起。”婁诏說出藏在心底的話,伸手想拉過馮依依。

馮依依不說話,将方才寫的那張紙甩去婁诏面前:“給你的。”

婁诏擡頭看去對面女子,細長手指捏過折了四疊的紙。

兩下便将紙打開,婁诏垂眸看着,微翹的嘴角抿平,指尖用力:“何意?”

只見那紙上開端,赫然三個字。

放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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