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婁诏閉上眼睛, 膩滑感陰涼,帶着貝類特有的黏液,鼻子更是聞到難以言喻的腥氣。

“啪”, 婁诏站起, 那蚌殼扔回盆裏, 好看白皙的手上, 全是黏液。

他趕緊跑去檐下,雙手接着落下雨水, 用力搓着自己的雙手。

婁诏并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可是實在對這種黏膩感無法忍受,耳根的汗毛已經炸起。

以往,婁诏只需坐着,吃的用的,都有人送到眼前。哪怕是婁家敗落,總也有人伺候, 何曾做過這些?

想着昔日自己吃下的美味河鮮,沒做熟竟是這樣, 他覺得自己以後不會再吃。

屋裏, 馮依依哄着桃桃穿衣服, 并不知道外面夥房中,有人內心的無比掙紮。

“下雨,桃桃聽話,娘給你做河蚌蒸蛋羹,好快快長大。”馮依依輕聲哄着。

室內光線暗, 她為桃桃系好帶子。

桃桃衣裳穿好,睡了一覺起來,有無盡的活力, 在床上爬來爬去。

馮依依把孩子抱住,擦去額上的汗,聞到淡淡的嬰兒香。

外面只有雨聲,馮依依從窗戶往外看,并未見到婁诏身影,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心中狐疑。

想着,便抱起桃桃去到外間,也沒有人。

待出到門外,就看見婁诏蹲在小夥房中,彎腰低頭在那兒洗着什麽。

馮依依走到婁诏身後,探頭看過去:“你在做什麽?”

“還差兩個就洗好。”婁诏并未回頭,用着輕松地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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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雙手在抖,胃裏在翻騰,那腥味兒幾乎要了她的命。一雙俊眉,深深鎖起,嘴唇抿成一條線。

馮依依這邊看過去,也就知道婁诏在洗蚌肉,還将蚌肉都刮進盤裏。

“其實不用,”馮依依道,手下輕拍着桃桃,“只要一個就夠了,桃桃吃不了那麽多。”

婁诏脊背一僵,看着強忍不适,摳出來的将近一盤蚌肉,不覺眉頭更深。

“我只是想表達謝意,”婁诏看着一地蚌殼,站起身來,“有了你這兒,我才不至于淋濕。”

說着,他忍下胃中翻騰,重新接着雨水,将手洗淨。

馮依依沒說什麽。婁诏這人的确如此,不喜歡同人有什麽牽扯,總是劃得很清,受過什麽恩,也必然還回去。

說得好聽是有理有道,說難聽就是拒人千裏之外,生疏難靠近。

桃桃開始在馮依依身上蹭,小手指也往嘴裏塞。

馮依依知道,這是孩子餓了。

可是這裏又沒人幫着帶孩子,她要做吃的,就會很費事。

“适才,你說要給桃桃做吃的?”婁诏問,看着被馮依依抱在懷裏的小東西,一雙圓圓黑眼珠,煞是可愛。

馮依依看了婁诏一眼,自己轉身往屋裏走,想着找一張席子,鋪在這邊,邊看桃桃,邊做飯。

“依……馮家表妹,”婁诏上前一步,帶着蚌腥氣的手一伸,“外面涼,我帶孩子去屋裏,你給她做飯。”

馮依依停步,眼神閃過狐疑:“大人,你會帶孩子?”

婁诏面上不改,依舊一副高山獨立之感:“帶孩子,總不會比朝堂還難。”

馮依依想往旁邊,繞開婁诏,可是懷裏桃桃開始哼哼,顯然是餓壞了。

“有勞大人,你只需坐在床邊,擋着桃桃,不要讓她掉下床就好。”馮依依也不再糾結,左右蒸一個蛋羹,不過片刻。

婁诏點頭,遂跟着人進了屋。

屋裏擺設一應具有,前任東家将這裏修得不錯,平時也做家人賞游的地方,倒是別有雅致。

馮依依将桃桃放在床上,随手從床邊拿來幾件小玩意兒,放在孩子身旁,供她玩耍。

婁诏站在門邊,看着馮依依單手摁在床上,一只手探去床邊,腰身細巧,堪堪一握。

遂将視線別開,這一次,他終是要将她帶回。

“大人,”馮依依轉身,對上婁诏萬年不變的臉,“請不要叫我表妹,我現在是林伊。”

婁诏倒是不意外,點點頭:“那林姑娘也不要稱呼我大人,我此次是私訪。”

馮依依不語,聽着婁诏繼續說。

“以往朝廷修繕工程,總有些貪官借此魚肉百姓,侵吞田地,”婁诏解釋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就是想查運河南擴,沿途百姓的狀況。”

“知道。”馮依依應着,本也不打算跟婁诏再有何牽扯。

大人,表哥,還是前夫君,她都不想叫。

馮依依見婁诏坐去床邊,便走出去,到夥房給桃桃做蒸蛋羹。

雨勢不減,馮依依看着陰沉沉的天,知道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停雨。想必那打酒的夥計也被雨留在了酒肆,回來不得。

端起小桌上那盤蚌肉,馮依依不放心的仔細查看。

她知道婁诏,手指是拿筆的,從來不沾陽春水。

筷子翻了翻,發現倒也幹淨,能看出沖洗過多遍。

馮依依取了一片蚌肉,放置菜板上,菜刀細細切下。桃桃牙未長齊,現在只能吞食,要将食物做得最細才行。

切好後,便灑進雞蛋液中,加少許水攪拌開。

蓋子蓋在盅上,放進鍋裏,這樣不會被滴落的水汽破壞蛋羹,蒸出來既完整又嫩滑,賣相也沒得說。

看着盤子裏剩下的蚌肉,這樣下去只會壞掉,太浪費。

馮依依幹脆撈起草帽遮在頭頂,跑到牆邊瓜架下,從上面摘下一個冬瓜。

冬瓜不小,馮依依像抱孩子一樣,又折返回夥房。

婁诏從窗口看見這一幕,見到馮依依像個孩子一樣,彎着腰,生怕冬瓜從自己手裏漏掉。

她還是兩年前那樣有活力。在京城,各種掣肘、擔憂,她總是小心的狠,怕露出自己的身份。

當時婁诏一心只想留下她,卻忽略了她的擔憂,她的躲避。說到底,正是馮依依所說,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法。

“呀呀。”桃桃手裏抓着一個布老虎,扔到地上。

婁诏彎腰,撿起送回。

桃桃看看他,抓起布老虎又扔回地上。

婁诏盯着桃桃看了看,還是彎腰撿起,送回。

“咯咯。”桃桃張嘴,露出大半空着的牙床,小手抓起布老虎,再一次扔回地上。

婁诏有些不懂,這小娃兒為何如此執着的往地上扔東西。

見布老虎遲遲不回來,桃桃爬着到了床邊。

婁诏一手擋住桃桃,一手撿起布老虎。

果然,剛拿到手,桃桃又把布老虎扔回地上,然後對着婁诏咯咯笑不停。

婁诏呼出一口氣,突然噗嗤笑了聲,是外人從未見過的溫和。

夥房這邊,鍋裏蛋羹還在蒸,馮依依看了看火,讓火燒得緩一些。

趁着空擋,切下一片冬瓜,掏出裏面的瓜仁,在清水裏洗幹淨,放進另一口鍋中,舀了水開始煮。

她手裏幹活利索,幾下為那片冬瓜銷了皮,切片,放在盤子中備用。

正在這時,蛋羹蒸好。

馮依依隔着布巾,将鍋裏的瓷盅端出來,放上托盤。

擡眼看,外面雨不停。

馮依依端着托盤進屋,聽見裏間異常安靜,當下心中一跳,快步進去。

窗邊,婁诏抱着桃桃,大手握着那只稚嫩的小手,蘸了雨水,正在窗臺上寫字。

平時活潑的桃桃,此刻安靜坐在婁诏腿上,不時吧嗒兩下嘴。

提着的心放下,馮依依走過去,伸手将桃桃接過:“謝婁先生。”

婁诏懷裏一空,從凳子上起身,往後守禮退了一步:“做好了?”

馮依依點頭,指着外間:“我要喂桃桃吃,外間有水。”

婁诏哪裏聽不出,這是讓他出去,便點頭道了聲謝,随後去了外間。

馮依依把桃桃放在床上,給孩子手裏塞了布老虎。自己端起蛋羹,調羹輕剜下一塊。

知道要吃東西,桃桃老實坐好,手裏乖乖抓着布老虎,眼睛盯着馮依依手裏的調羹,

外間,婁诏正好能看見桃桃,馮依依則被門板擋住,就見那只纖柔的手,一勺勺喂孩子吃飯。

想着桃桃現在吃的蛋羹中,有自己洗得蚌肉,婁诏莫名眼角溫和下來,內心的某處也有了溫暖。

比起朝堂中的爾虞我詐,這樣的安靜突然讓婁诏覺得難能可貴。

也就更深刻明白婁夫人的那句話:權利冰冷,莫要忽視身邊的溫暖。

幸好,還不算晚。

雨小了,外面比方才亮了許多。

桃桃吃飽了,扶着床沿挪步子,小心邁着小腳。

馮依依去了夥房,把熬着冬瓜仁的鍋打開,撈出裏面的子,留下湯汁。

随後下了切好的冬瓜片繼續煮,加了些許鹽,兩片姜。

回來時,桃桃還在乖巧的等着,婁诏站在門邊看。

“雨停了。”馮依依道,眼神示意外面。

婁诏看出去,要說雨停吧,應該還有雨絲飄落:“好,謝林娘子收留避雨。”

馮依依沒再說什麽,回屋抱了桃桃。

婁诏不好再留,事情總要一步步來,不能像上次,想一蹴而就,反而适得其反。

他前面剛出屋,馮依依抱着桃桃後腳跟出。

婁诏習慣想說一聲“不用送”,嘴剛張開,尴尬的發現,馮依依抱着孩子越過他,去了夥房。

站在原地,婁诏看着馮依依掀了鍋蓋,将盤裏剩下的蚌肉倒進鍋中,然後又往裏倒了些黃酒。

“蚌肉冬瓜湯。”婁诏唇間說着菜名,“去熱除濕,消暑解渴。”

池水中蛙聲陣陣,被雨水清洗過的景色,靓麗迷人。

婁诏走出木門,腳下路上積起水窪,茂盛草木散發出清淡氣味,沁人心脾。

心道,難怪馮依依一心想回辛城,原來這邊的确很好,讓人心生安寧。不必面對那些官場黑暗,鬥争,一顆心忍不住就會生出疲倦,想要停下。

鍋裏的湯做好,馮依依敞開鍋蓋,回頭時,檐下已無人,婁诏早已離去。

馮依依收回視線,抱着桃桃坐去搖椅中。

沒一會兒,聽見有人走進來,馮依依看去大門處,正是關語堂走進來。

“小妹。”關語堂喚了聲,長腿大步,一瞬就到了夥房中。

桃桃朝關語堂伸手回屋,嘴裏像撒嬌一樣咿呀着。

關語堂咧嘴笑開,一把接過桃桃抱住,手裏的雨傘放在牆邊:“我就知道你倆被雨堵在這兒。”

“雨太大,想停了後回去。”馮依依站起,找了湯碗,舀了蚌肉冬瓜湯進去,“閑着沒事,做了湯,大哥歇歇。”

關語堂哄着桃桃,目光看去桌上那碗湯。

想起往這走時,正看見一個男子離開,背影清瘦,那股子氣質,儒雅清高,應當是個讀書人。

“小妹辛苦。”關語堂笑笑,心裏嘆了一聲。

說是端陽節後會給馮宏達消息,關語堂一直沒說。

他自知與馮依依做不成真夫妻,可是要想讓着母女倆離開,他又是真的不舍。尤其是桃桃,他一天天看着長大,恨不得捧在手心,還沒來得及聽她叫一聲“爹爹”。

方才那離去的男子,是否就是馮宏達安排,來與馮依依相親?

“大哥,你去那邊都說了什麽?”馮依依問,眼尖發現關語堂的心不在焉。

“哦,”關語堂回神,坐去桌旁凳子上,“說運河圖紙畫好,可能不會沿着青河原來的河道走,挖直道。到時候可能牽扯到,有些人家的田地、蚌池。”

馮依依點頭:“原來這樣。”

又過了一會兒,夥計打了酒回來。見着關語堂也在,非得拉着喝酒。

就這樣,關語堂原本來接馮依依母女,這廂就被留下喝酒,那鍋湯便成了下酒菜。

馮依依獨自帶着桃桃回了家。

朱阿嫂把孩子接了去,馮依依去後院找馮宏達。

馮宏達正在屋裏寫字,伏在案旁,臉色認真。

“爹,”馮依依走過去,看着馮宏達臉色不錯,“寫什麽?”

馮宏達站起,手中筆一擡:“算了算後面咱要往外的支出,以及秋後,那池子裏出珠,咱可能的進項。”

馮依依看看桌角,正擺着一個小瓷碗,裏面盛了今天取出來的珍珠:“莫叔同你說了?”

“是,”馮宏達坐下,有了好事,精神爽利,“依依,你上次帶回的藥方,是從何處得來?我用着不錯。”

“是,”馮依依伸手去收拾桌案,嘴角彎起,“聽那郎中說,是京城的一位道長給的方子。”

不敢明說,那方子從京城而來,馮依依想從側面知道父親的想法。

“爹,你近日睡眠好,頭疾也未犯過,這是好兆頭。”馮依依道,“要不要讓大哥去打聽下那道長的事,咱們……”

“不用!”馮宏達臉色一變,“這樣用藥就好。”

馮依依沒再說,也越發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讓馮宏達如此畏懼?

“依依,”馮宏達緩緩臉色,“上次爹跟你說的,你也好好想想。既然你把語堂當大哥,那爹重新給你尋個人。”

馮依依笑笑,眼角溢滿溫柔:“爹,你為何突然如此執着?”

馮宏達也跟着笑,扯着臉上的傷疤:“還不是上次?你為個蚌種,自己跑出去。”

這兩日,馮宏達也仔細想過,關語堂一直猶豫不行,真想要的話,那就幹脆說出。正如他們兩人所說,或許當兄妹也就罷。

想着,馮宏達又開口:“咱的家底是不如扶安時,但是你爹我會經營,買賣就還是原先那套門道。”

“爹你想怎樣?”馮依依見馮宏達病情好轉,精神好許多,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那樣,無所不能。

馮宏達雙臂搭在椅扶手上,似嘆了口氣:“這次,咱找個踏實的,不用多好的學問,也無需多好的家世。咱只要他的一心一意。”

馮依依不語,腦中想着方才在城南,婁诏的出現。

“依依,忘了他,天下好男人有的是。”馮宏達現在也不遮掩,幹脆說個明白,“要不,咱就試試?”

馮依依手指撚着袖角,半垂的眼簾下,眸光清澈。

她心知馮宏達說的不錯,自己這樣一直守着,反倒是好像記挂着誰一般。有時候,不若就走一步試試?

“爹,你讓我想想。”馮依依開口,因為羞赧而變得小聲。

其實,馮宏達實在比馮依依強不了多少。大男人談論這些,總覺奇怪。可這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還是想她餘生安好。

眼看馮依依并未給答案,但是馮宏達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慢慢觀察人選。

“依依,我不想在家呆着,”馮宏達道,說着自己的打算,“你現在管着城南池子,咱家這邊的小池子顧不上,讓爹來。”

馮宏達願意出去,馮依依是贊成的。畢竟這幾日精神好了,就算忘些事情,派個人跟在身邊就成。

最重要就是,馮宏達真的願意出去,證明他不再介意別人看他的異樣眼光,不懼怕可怖燒傷,站于人前。

本就是如此,外表不過一張皮相,內裏才是真的。

“爹,那你可要多聽莫叔意見,”馮依依叮囑一聲,站去人身旁,雙手捏上馮宏達肩膀,“養珠,還是他在行。”

馮宏達黯淡雙目有了亮光,閃爍如當年的精神奕奕:“後面,咱再搞個作坊,那些碎珠,次珠,用來磨珍珠粉。”

“珍珠粉?聽起來不錯。”馮依依笑,看着馮宏達狀态好起來,十分欣慰。

但是心中又覺可惜,若是能讓京城清月觀的道長,幫忙看下馮宏達頭疾,說不定有辦法,就會好起來。

辛城城南,小竹園。

婁诏正是下榻在這兒,依山傍水,風景宜人,關鍵是,離着馮依依的蚌池近。

這裏是一個富商的別院,平時很少人過來,十分清淨。

清順覺得這種地方适合婁诏這樣的人,也想,這種冷清性子,除了出家僧人,便只有他的主子爺。

婁诏坐在涼亭中,夏日鳴蟬聒噪,絲毫影響不到他。

手指捏着京城來信,邊看,嘴角浮出令人膽寒的涼笑。

清順縮縮脖子,誰能想到隔着京城這樣遠,那雙好看的手還能攪動朝堂,就是前日不太行,這雙手去洗了那粘膩的蚌肉。

清順憋住笑,雙肩抖着。心想,婁诏知不知道,那費事洗幹淨的蚌肉,最後做熟,全進了關語堂的肚子?

“大人,林世子問您何時回京,”清順清清嗓子,現在看着婁诏的手,總覺得有股蚌腥氣。

婁诏手指動作優雅,疊一張信紙都像在撫琴:“讓他自己解決,中書都堂才多點兒事,還搞不定?”

“是。”清順點頭,又問,“府裏管事來信,有人私下打探馮家小姐的事。”

婁诏手指輕敲桌面,眉間習慣皺起:“是因為當時留她之事?”

婁诏沒想到,當初留住馮依依的事情傳出去,後面就有人跟着想給他塞美人。

沒再多想,婁诏寫了幾封回信,交給清順。

清順接過,想起另一件重要之事:“大人,馮老爺那邊有件事。”

“說。”婁诏起身,手裏攥上腰間的鯉魚腰佩,指尖畫着層層魚鱗。

“好像,馮老爺打算給馮小姐招婿。”清順跟在婁诏身後,然後就見着人突然停步。

“招婿?”婁诏琢磨着這兩個字。

他知道關語堂與馮依依假成親,原以為兩人會一直裝下去,馮宏達這是為何,突然要給馮依依招婿。

清順點頭,眼神萬分肯定:“千真萬确。在酒肆裏,同醉酒的莫師傅嘴裏套出的。”

“她……”婁诏緊抿薄唇,手裏腰佩開始硌手,“馮宏達可有做什麽?”

“那倒沒有,”清順搖頭,想了想又道,“就是正在招賬房先生,要求年輕無病,閱歷資質沒說,說因為可能會跑外,才出的這要求。”

“呵!”婁诏冷笑一聲,眼神陰沉下來,“好一個年輕無病。”

清順眼明心亮,當下閉嘴不說話,只當自己是啞巴。

婁诏快步離開,直接出了小竹園。

清順搖搖頭,對着身後擺擺手。

幾條人影從暗處出來,對清順抱拳:“順爺。”

“跟上去,保護好大人。”清順看着手裏的一沓信,一封封确認着。

這邊,婁诏直接進了城,坐在茶肆中,對面正是關家宅子。

“先生,我家的地正好在改造的河道上……”桌對面,周員外嘴裏不停說着。

婁诏則看着半開的關家宅門,還真是有年輕郎君進出,一個個的也是文氣儒雅。

“還當真是年輕,不過,有沒有病,就不知了。”婁诏轉着手中茶盞。

周員外話一停,圓圓的臉往前湊湊,略帶讨好的問:“先生方才說什麽?有病?”

婁诏淡淡掃過去一眼,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周員外是辛城本地人,應當對所有事都熟悉咯?”

“先生想知道什麽?我這就去查。”周員外拍着自己胸脯。

婁诏薄唇貼上茶盞,飲了一口:“正好,是有事勞煩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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