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馮依依同婁诏走去外面路上。
遠處城中有了點點燈火, 微弱,渺小。
路上,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能隐約看見後面車板上的箱子, 幾名士兵前後跟着。
“來了。”婁诏往前走去。
馮依依站在原地, 看着婁诏同一名軍人說着話。然後, 婁诏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士兵彎腰行禮, 好像是在賠罪,一直不擡身。
良久,婁诏回頭,看着馮依依的方向,一語不發。
離着幾丈遠,馮依依見着那輛馬車掉頭回轉,而那口子箱子也被拉了回去。
婁诏走回來, 兩手空空,身形孤單。
離着馮依依三步遠, 婁诏站定。本想給她的東西, 到底還是不成。
“走的水路, 方才在青河上,碰上殘餘亂民,”婁诏解釋,聲音清朗,“箱子落到河裏, 打撈上來,裏面東西已經泡了水。”
馮依依莫名從婁诏話中聽出歉意。
“是什麽?”馮依依問。
“藥,給你的第二幅藥方, 幾味不好找的。”婁诏道,那是在州府好不容易湊齊的藥材。
烈日炎炎,他幾乎找遍了州府,藥堂沒有就去人家尋,人家沒有便去山上挖。
幾百裏地運到了辛城,卻栽在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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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诏心中再次生出無力。倒不是說尋那藥多辛苦,而是他真的想為她做些什麽,又是一場空。
如今他費的心意,這樣輕易的毀掉。竟也想到當年,馮依依也曾這樣為他做過,一片心意,他踩在腳底。
原來自己的心意被毀,是如此讓人失落?
“以後再找便是。”馮依依道。
婁诏面上不變,自來的隐忍,讓他總能掌控臉上表情:“小竹園,有些藥已經備好,你現在可以去拿。”
馮依依站着不動,在等婁诏接下來的條件。
“去吧,不要你什麽。現在城裏買不到藥,放在小竹園也沒用。”婁诏心中苦笑,這是做了什麽,讓馮依依如此看他?
說着,從旁邊喚來随從,低聲吩咐兩句。
後面,馮依依跟着随從去了小竹園。
婁诏站在黑暗中,看着馮依依身影遠去,繞過池塘,消失在竹林處。
院裏的大黃狗似乎已經熟悉婁诏,人來了,雖不至于搖尾巴,卻也不再叫。
屋裏點了一盞燈,正間,馮宏達安靜坐在桌前。
婁诏走到門外,颀長身影立在檐下。
兩年後,再次面對馮宏達,婁诏心中沒有多少複雜。對于那些過往,他也不想追問。
還是那句話,就算是被逼入贅,那也是他自己願意的。
“侍郎大人,進來坐。”馮宏達沙啞着嗓子,眼睛瞥去門外。
婁诏腳一擡,邁進屋去,所有擺設還是他第一次來的樣子。
桌邊,馮宏達泡了茶,斟滿一盞,粗糙手指往婁诏方向一推:“兩年多了吧?”
“是,沒想到在辛城與爹相見。”婁诏微微欠身,手端上茶盞。
馮宏達自嘲一笑,撈起茶盞喝了一口,眉間皺起:“不必這樣稱呼,馮家早沒了。”
婁诏看去裏屋,隔着門扇,那愛笑的娃娃應當已經睡着。
“當日追殺你的人,到底是誰?”婁诏并不是來敘舊,開門見山問。
馮宏達垂下頭,盯着半盞剩茶:“是你救了我?依依她,知不知道?”
“依依,您還是親自與她說。”婁诏始終站立。
馮宏達長嘆一口氣,擡頭看去外面黑夜:“到底是報應,遲早都會來,躲不過。”
婁诏看着馮宏達,眼中沒有溫度:“二十年前,你做了什麽?”
“你,”馮宏達皺眉看着婁诏,像要将他看穿般,“我只是年輕時惹了仇家,被他知道了行蹤。”
兩人相互對視,一老一少。
“這是你當初阻止我進京的原因?”婁诏問,瓷盞送去薄唇邊,漾起一線若有如無的笑,“可我不是你,我不會躲。”
馮宏達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此刻越發難看:“你不懂。”
“不懂?”婁诏哼出一聲冷笑。
他有何不懂?偏居一隅,茍且偷生,以為就會換來餘生安穩,豈會一切随他意?
馮宏達也笑了聲,揉揉發疼的腦顱:“我有妻兒,自然會怕。如我一人,自然無所懼。”
婁诏嘴角一僵,想起馮依依。
“婁诏,當年是我對你不起,你放過依依,她什麽都不知道。”馮宏達低下頭,為了女兒開口相求。
婁诏不回答,只問:“你還想帶着她繼續躲?”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馮家父女活着,已經是藏不住,除非是飛天遁地。
這也正是馮宏達頭疼之處。他想保住女兒,可是仇人來了,必然是斬草除根。
“當年,我做錯一件事,以至于後悔了一輩子。”馮宏達呼出一口濁氣,帶着深深悔恨,“我以為事成脫身便可,到時候帶着菀書離開。可是,我想的太過簡單,有些事情只會拖着你越陷越深。”
在那些權貴眼中,他馮宏達縱然一身才華,可仍舊只是棋子一枚。
婁诏不答話,像一個冷眼旁觀者。
馮宏達或許也沒想到,深藏多年的秘密會對着婁诏說出。
從心底,馮宏達沒否認過婁诏的才華橫溢。只是當初的确做出過想斷他仕途的舉動,如此看,有些事情并不能阻止,那不過是婁诏隐忍的表面順從。
“私開鐵礦。”馮宏達唇齒間滾出四個字,腦內疼痛更甚,像有人拿着起子在撬他的腦殼。
婁诏微微動容,眼中終于有了波動:“是誰?”
聲音問的很輕,于安靜夜裏又是那樣清晰,有帶着某種堅定。
空氣中是潮濕的憋悶,就像冷卻下的蒸籠,黏糊糊的讓人心煩,透不過氣。
馮宏達緊攥杯盞,牙根咬住:“我,是我。我為了給菀書好日子,私開鐵礦。”
“在哪兒?”婁诏又問,嘴角浮出陰冷。
馮宏達笑了聲,松開茶盞:“早就炸掉了。”
當年為了脫身,馮宏達想了許多辦法。還好有一點,當初他用了假名字。
只是多了許多年,終還是被人找去扶安。那封無名信中,導出的黑色石子,正是鐵礦石。
婁诏站在桌前,正面對着馮宏達:“告訴我,鐵礦在哪兒?位置你總知道的。”
“別去碰,”馮宏達搖頭,痛苦皺眉,“你寒窗十載不易,好好走仕途。”
“仕途?”婁诏咬着這兩個字,眸深如墨,“你不會私開鐵礦,說出到底後面是誰?”
這時,屋中桃桃醒過來,咿咿呀呀叫着。
馮宏達回神,擡頭看看婁诏。雖然已是二品大員,但是依舊守禮,在他面前未曾落座。
也算是對他長輩的尊重。
“孩子醒了,我進去看看。”馮宏達手臂撐桌站起,往裏屋走。
婁诏看去馮宏達背影,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想留下依依一個人?”
馮宏達脊背一僵,沒說什麽,走進屋去。
婁诏亦不再留,大步走出院中。
胸口憋悶感襲來,潮濕讓他很不舒服。
“咳咳!”婁诏單手扶在牆上,身子半彎。
馮依依進院門,就看見婁诏站在黑暗的牆角。
“你怎麽了?”馮依依問。
“沒事。”婁诏強行壓下胸口憋悶,身子站好,“藥拿回來了?”
馮依依點頭,巴掌大的臉蛋隐在黑夜中:“已經推了過來。”
正說着,婁诏的手下扛着麻袋進來,直接送去檐下。
“進去吧,早些休息。”婁诏留下一句,便離開了這邊。
馮依依看着人離去,耳邊聽見桃桃的聲音,遂後進去屋裏。
馮宏達正抱着孩子,給桃桃喂水,動作溫柔。
見到馮依依進來,馮宏達笑笑:“又長牙了,小丫頭怕是快會走路了。到時候你可就要累咯,得跟着她到處跑。”
“不是還有爹你幫着嗎?”馮依依看看馮宏達,小心問道,“方才,你……”
“婁诏,他到底出息,”馮宏達不在意的說着,轉過來看馮依依,“他早就找到你了,是不是?”
馮依依點頭,眼神微微閃爍:“是關于河道的事。”
“救火也是?”馮宏達問,如此先前一切變得明了,“他就是住在小竹園的先生,州府派來的?”
“那也是他的公務。”馮依依說着,将桃桃抱過來。
馮宏達自嘲笑了聲,額間皺紋加深:“也是,他現在要做的許多。我還以為他會為難你,才多問兩句。”
“爹你多想了,”馮依依安慰一句,聲音輕柔,“我已同他說開,當日他将婚書還了回來,我倆已經和離。”
“和離?”馮宏達念叨着這倆字。
這段強扭的姻緣到底完結了,也好,不再牽扯。
“依依,這段子日亂,你知不知道林菀玉如何了?”馮宏達問。
對林家,馮宏達有恨,有不滿。但是對方到底是林菀書的骨肉姐姐,哪能真的坐視不理?
馮依依搖頭,抱着桃桃坐在椅子上,抓着她的小手玩兒:“我後面就來了這邊,并不知曉翠園的事。”
馮宏達揉着頭,走去窗邊:“等着我過去看看,勸她離開。”
這件事,馮依依也贊同。她不會跟着回國公府,而林菀玉在辛城也不能有什麽閃失。
“要不,我同爹一起去。”
馮宏達擺擺手,心裏到底因為女兒挂心而舒服不少:“你在家帶孩子,我讓你莫叔陪着,丢不了。”
“好。”馮依依應下。
“依依,這城裏怕還是要亂,你想沒想過離開?”馮宏達試探問。
“沒有,”馮依依搖頭,心中盤算一番,“大哥就這兩天回來,以後都會好起來。”
馮宏達沒再說話,轉頭看去外面黑夜。
。
翌日清晨,天又落雨。
聽說昨晚城中又有人鬧事,幸虧巡夜的宋将軍趕到,才制止下一場禍事。
小蝶說着聽來的,總覺得心驚肉跳。
馮依依今日特意叫了小蝶過來,兩人站在大門處說了兩句。
正好,小竹園走出幾匹馬,為首的馬上是一位年輕郎君,樣貌出衆。
身上披了暗黑色的長雨披,将整個身軀罩住,兜帽下的臉,如玉細雕而成。
“沒想到婁先生就是當朝中書侍郎大人。”小蝶望過去,眼神中是少女羞澀的傾慕。
馮依依對小蝶的這種反應太熟悉,當初她見到婁诏,何嘗不是這樣?
郎君才貌雙全,一舉手便是風雅。從小蝶身上,馮依依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馬背上,婁诏回頭,雨中往馮依依這邊看了眼,随後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密集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池邊,早有夥計撈起的一盆珠蚌。
馮依依和小蝶坐在新搭的草棚下,旁邊準備一盆清水。
雨水順着幹草滴滴答答落下,周遭全是一片沙沙雨聲。
馮依依學着小蝶的樣子,手中握着一把撬刀,找了蚌口,随後順着縫隙插入。
今日,正是要跟小蝶學取珠。
第一次,手法不熟悉,刀子總在手裏打滑,不好使力。開蚌殼的時候,更是差點劃破手指。
小蝶親手示意,如何使巧力,如何避開鋒利的蚌殼。
“城裏半數的房子都要修,這下雨,恐怕更加麻煩。”小蝶拉着家常,手裏活計不停。
馮依依嗯了聲,現在辛城情勢确實嚴峻。雖然婁诏留在城裏,可是外面卻是已經将城給堵死,進不來出不去。
算算關語堂已是歸期,不知會不會被攔在城外。
修運河本是一件好事,民生大業。不過在某些權貴眼中,似乎并不在乎,他們始終在意的是自己的權益。
馮依依将一顆珠放進水盆中,清水洗掉裹在珠上的髒污,瞬間明亮無比。
“娘子不是入秋才出珠,今日這是要用做什麽?”小蝶問。
現在城出不去,收珠商人進不來;而當地人溫飽都是問題,更不會買這珠子。
“送人。”馮依依簡單兩個字,眼睛一彎。
總要感謝的,正好借着給婁明湘送珍珠,将先前的情還掉。
小蝶看看水盆,笑笑道:“這些不少,一條珠鏈,手钏,耳夾,剩下小珠用來做一套頭上珠花。”
馮依依也是這樣想的,這些珠子夠做一整套首飾。全是選的上好珠蚌,也算給婁明湘的祝福,願她有段好姻緣。
對面屋檐下,馮宏達帶着桃桃在看雨。
桃桃扶着欄杆,小心翼翼的松了手,快走兩步,最後抱住馮宏達的腿,揚起小臉笑着。
馮宏達一陣驚喜,雙手舉起桃桃:“小丫頭會走了?”
蚌池這邊結束,馮依依回了關宅一趟。
雨天,女人們坐在游廊下縫補衣裳。這裏有吳管事和朱阿嫂管着,倒還算穩定。
男人們冒雨出去幹活,不能搭房子,就去石坑推石頭,去河邊采石子,都在為複興家園努力。
“聽說沒有,咱們這座城不會開了,怕是想讓咱們死在這裏。”一個女人開口,滿是憂慮。
旁上一人接話:“現在糧食都沒了,下去兩日不都得餓死?”
“一城的人,怎麽辦?就說挖斷龍脈,會帶來災禍。”
廊中一片唉聲嘆氣,對于之後都覺得黯淡。
馮依依正同朱阿嫂說話,那些女人的話,她也聽得見。謠言就是這樣,一個壓下去,另一個更厲害的起來,人一旦認定什麽,心中就會很難改變。
“別幹了,都起來,”朱阿嫂走過去用力拍拍雙手,引了所有女人注意,然後亮開嗓子,“娘子說,今晚做一頓好的,大家喝酒。”
“喝酒?”女人之間叽叽喳喳說着,剛才的陰郁全不見。
朱阿嫂手一掐腰,笑着道:“當然,不止他們男人喝酒,咱們女人也要喝。”
女人們瞬間來了精神,沖着朱阿嫂問道:“可是菜肴哪裏來?”
馮依依走過去,姿态袅袅,聲音清脆:“嫂子們都是手巧之人,吃什麽東西,平日中不是最拿手?”
話音落,女人們之間開始讨論開。
“咱們辛城雖小,但是什麽不缺,水裏游的,地上長得,山上采的,什麽不行?”馮依依道,視線看去廊外水塘。
正是蓮花盛放時,池魚肥美。
荷花粥,蓮葉飯,深藏淤泥的蓮藕,什麽都可以做菜。只是這幾日的陰霾,使得人心中生出絕望,不願看去前路。
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心勁兒。往前,總會有辦法;不走,那就是原地自怨自艾。
朱阿嫂嗓子好,爽利性子,比馮依依軟糯嗓音高出許多,現在活像那看山的娘子:“咱就做好吃的,喝好酒。娘子說,今晚誰的菜最好,有獎賞。”
女人們紛紛站起,手裏可做可不做的針線全都放下,想着該拿出什麽本事?
馮依依眼見女人們精神起來,嘴角翹起:“走,誰跟我去搬酒?”
另個女人趕緊跟上,剩下的有去搬柴的,有去水塘摘采荷葉,有去外面挖野菜、抓魚蝦。
“娘子,你把酒都給咱喝了,關當家回來,可要訓你的。”一個女人道,搬着酒壇有些猶豫。
這個世道,話語都在男人手中,女人大都要服從,不能随便做主。
另一女人聞言,笑了聲:“就你膽氣小,你不知道關當家最聽娘子的話?”
馮依依也不在意,看着擺放在地窖中的幾壇酒,只道一聲“全搬出去”。
關語堂不會在意這些,再說城裏亂,藏着幾壇酒有什麽用?還不如主動拿出來,也讓家裏這些人安心。
傍晚時分,男人們回來,就看見女人們嘻嘻哈哈忙碌着,和早上出門時的愁雲慘淡,完全不一樣。
莫師傅将一幫男人趕去後院草棚吃飯喝酒,前廳留給了女人們。
其實,真要找起來,能吃的東西有很多,糧食不足,但是菜并不缺。
像現在,滿滿一桌子菜肴,雖不如以前,但也有葷有素,分量更是十足。
女人們很少這樣坐着喝酒,随着酒液入肚,話也多了起來,講着亂七八糟的家務事。
席間,女人們紛紛給馮依依敬酒,感謝她的收留。
大家高興,馮依依也高興。人要是高興,有沖勁兒,就不會去想那些陰霾。
幾杯酒下肚,馮依依有些頭暈,巴掌大的臉蛋帶着紅潤,眼睛發懵,吧嗒眨了兩下眼皮。
“娘子,”朱阿嫂忍不住笑出聲,“你是醉了吧?”
馮依依站起,只覺腳底輕飄飄,如踩在棉花上:“天晚了,我回去看桃桃。”
朱阿嫂忙起身,扶着馮依依往大門外走:“現在外面還是亂,天又黑,我讓相公找幾個人送娘子回城南。”
“好。”馮依依含糊一聲,兩片眼皮幾乎要合在一起,腳下差點踩空臺階。
朱阿嫂哎喲一聲,趕緊将人扶穩。
一只手臂适時伸出,扶上馮依依另只手臂。
“本官送她回去。”婁诏手裏用力,便将人從朱阿嫂手中帶來自己身邊。
“你來了?”馮依依眯着眼睛,染着酒漬的嘴角勾起,“我有東西給,給你。”
朱阿嫂一聽這話,猜想是兩人約好。
再看外面,黑夜裏一隊騎兵,這樣馮依依回去更安全。
可是又不妥,馮依依在別人眼中是關語堂的妻子。
朱阿嫂看着婁诏想帶走馮依依,趕緊上前攔住:“大人,我家娘子醉了,還是讓我……”
婁诏掃了抓掃一眼,冷淡開口:“她不會少一根汗毛。”
“阿嫂,回去吧。”馮依依對人擺擺手,咧開嘴笑着。
朱阿嫂追出門外,見着馮依依已經被人婁诏帶上馬車。
清順走過來,又安撫人兩句:“阿嫂放心,我家大人同娘子是舊識。”
細雨中,馬車緩緩前行。
馬隊鐵蹄落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響聲。
馮依依雙手搓搓臉,手在腰間掏出一個小袋子:“給你。”
婁诏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錦袋,那只白玉小手晃着:“你喝了多少?”
“沒喝,”馮依依見婁诏不接,幹脆自己拉上他的手,把錦袋硬塞過去,“珠子,明湘的。”
婁诏低頭,手掌心躺着清白色的錦袋,袋口兩條細繩抽緊:“珠子?”
馬車晃着馮依依越發頭暈,眼前開始模糊:“你不是要走嗎?”
婁诏攥緊錦袋,看着坐不穩的女子。眼神迷離,雙頰泛出桃紅,燭光中,落下一縷發絲,輕掃着她瓷白的脖頸。
妩媚且嬌豔。
就連說的話,也像是醉意中帶着撒嬌的埋怨,埋下眼不看他。
“那,”婁诏側臉看着,輕聲問,“你想讓我走嗎?”
馮依依不說話,眼角微微發紅,眼中盈滿氤氲水汽,酒讓她難受得要炸開一樣,現在只想抱着枕頭躺下。
“依依,說說看?”婁诏又問。
他知道,馮依依多喝一點酒,話就會很多。而現在,她分明喝了不少,反而緊咬嘴唇不說話。
他不信她不開口,他要聽她怎麽說,他想确定她心中是否依舊有他。
婁诏從一旁撈起軟枕,往馮依依面前一送:“說了,這個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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