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條長長隊伍離去, 沿着青河岸邊蜿蜒向前,直到在小渡頭上了船。

馮依依站在樹下,手裏抱着盒子, 看着船隊慢慢駛離。

婁诏并沒有說盒子裏是什麽, 只說原本就是屬于她的東西, 讓她帶回去看。

“你信他?”關語堂站在馮依依身後, 掐腰看着青河。

馮依依沒說話,默默轉身朝院門走, 大黃狗老遠朝着她搖尾巴。

關語堂跟着轉身,兩大步追上馮依依:“我去衙門裏看過,不讓進,硬說老爹是亂民,還私藏火藥。真來氣,當初官府批的公文,家一亂找不到, 倒沒了證據。”

“事情總會清楚,”馮依依腳步一頓, 看看走去前的關語堂, 輕喚了聲, “大哥。”

“何事?”關語堂回頭。

馮依依低頭,視線中是自己抱着的紅木漆盒:“我要離開辛城。”

“離開?”關語堂以為自己聽岔,往回折了兩步到馮依依跟前,“去哪兒?”

“扶安城。”馮依依開口,腦海中是當初那個美好的家。

父母親, 徐家夫妻,徐珏,那個她長大的地方, 也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關語堂看看馮依依,從她的臉上看出是認真的,并不是随便一說:“小妹,你莫不是要去追那婁大人?”

前段日子辛城動蕩,關語堂知道,婁诏幫了不少忙。想着莫不是馮依依的心又軟了?

“小妹,”關語堂仰起頭,看着青河方向,“我現在就去把他追回來。”

馮依依一愣,随即拉住想走的關語堂,頗有些哭笑不得:“大哥做什麽?我又不是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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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語堂抓抓腦袋,有些分不清。方才見馮依依一直張望,還以為是心中殘存着想法,想着要是願意,他這個大哥怎麽着也得把人給劫回來。

“那是為何?”關語堂不解,馮依依孤身一個女子,出行在外總是讓人擔憂。

當初京城不就是?

馮依依慢慢往前走,腳下踩着青石小徑:“我家有東西落在扶安,必須去拿回來。”

“什麽東西?我去給你拿回來不就成了?”關語堂跟上。

馮依依搖頭,眼中盛着溫軟的光:“我去拿才行。”

這是馮家的事,其中何等兇險,關語堂對馮家母女已經夠好,要說當年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報答了。

是以,馮依依不想再讓關語堂牽扯進來。

關語堂還是覺得不妥,如何想都不放心:“那桃桃怎麽辦?”

馮依依腳步一頓,記起還在房中睡覺的孩子。才剛一歲,路走得還不穩當,或許很快就能聽她叫一聲“娘”。

“我帶上她。”馮依依擡臉。

關語堂一聽,只覺更加離譜,連忙擺手:“不行,這事絕對不行。”

馮依依知道關語堂這是擔心她,并不介意他的一味阻攔,相反心中更加溫暖。

壞人多,對她好的人更多。

“小妹,老爹還在牢裏,先等他出來可好?”關語堂幹脆讓了一步,商量着,“桃桃小,跟你去那麽遠?”

馮依依抿唇不語,關語堂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桃桃是太小了。

“大哥出去這一趟可算順利?”馮依依岔開話題。

關語堂笑笑,臉龐被太陽曬成古銅色:“還那樣,從小在運河上混,哪裏有塊石頭我都知道。”

“下次什麽時候出去?”馮依依問。

“說不準,”關語堂臉色凝重下來,“不少夥計家裏都遭了難,也得收拾收拾。”

馮依依點頭,突如其來的亂民誰也沒想到,還有那些瞬間傳開的留言,現在想想也是後怕。

因此,心中對于馮宏達的事就又加了一層擔憂。

“小妹,你記得李貞娘吧?”關語堂道,“我經過一座碼頭時,又見過她,她在那邊賣藝。”

“賣藝?”馮依依自是記得那小巧的女子,一雙三寸腳,“她不是去尋她家表姑嗎?”

關語堂看去前面,語氣中多了憐憫:“沒找着,後面為了生計,就跟人在街上賣藝。”

馮依依停步,關語堂不會平白無故提起李貞娘,定是他做了什麽。

“我見她可憐,”關語堂話語頓了頓,聲音略微壓下一些,“就又給了她些銀兩,讓她莫要再抛頭露面。”

“那她後面如何了?”馮依依問。

回想李貞娘,那女子話很少,總是呆在一旁靜靜看着別人,看上去像是膽小謹慎,實則更像是在觀察別人。

馮依依是不太信什麽賣藝求生。這明擺着就是李貞娘沖着關語堂來的,不然那麽些地方,為何偏選在碼頭?碼頭魚龍混雜,現在倒是不怕被人拐了?

關語堂跑船,不正是要經過碼頭,偏又是個直爽大方的,可定會出手相幫。

“後面問起你,”關語堂結實的身板站在牆下,肩寬腿長,“說感謝你,要是有你這樣的姐姐就好了。她也算有心,可憐人吶!”

馮依依走到關語堂跟前,耳邊碎發輕掃:“最近天熱,大哥等入秋再出船吧?家中事情多。”

關語堂點點頭,也沒想到出去一趟,回來後辛城幾乎毀掉:“暫時不跑了,先把家裏事處理好。”

聞言,馮依依放下心來。只要關語堂不出去,那李貞娘必不可能一直等在那碼頭,久之,心思也就歇了。

回到房後,馮依依将盒子放在桌上,一枚鑰匙将鎖扣打開。

盒蓋一掀,也就看見裏面的東西。

有賬本、地契、房契,一張張,一本本,上面字跡清晰的标注着,正是馮家原先在扶安的産業,包括早已毀掉的大宅房契。

馮依依翻看着,這些定是後來婁诏從官家補回的,因為原先那些,早在大火中泯滅。

盒子最底下有一個小木匣,普通的木原色,馮依依看着有些眼熟,遂拿出打開來看。

匣子裏面墊着紅色絨綢,上面靜靜躺着一枚玉簪,黑褐色的簪身雕成梅枝,簪頭是兩朵盛放的嬌黃色梅花。

整玉雕成,梅花傲雪,栩栩如生,恰是當年婁诏送的梅花簪,那年的年節禮。

看着這些,過往一幕幕閃現在腦海,扶安,魏州,清晰地存在。

外面,關語堂說話聲漸近,馮依依匆忙将東西塞回盒子內,收好放了起來。

去扶安這件事并不急,馮依依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忙碌着手裏生意。

關語堂在外面接洽到的商人來看珠,雙方定下秋日交貨,價格相當不錯。

端陽節盤下的池子,才幾個月就有了進項,夥計們都很高興。

唯一一點遺憾,就是馮宏達還關在牢房中,任何人不得進去探望,更是加了一項罪名,亂民。

運河,幾艘官船自南往北行進。

夏日南風多,船身揚起白色風帆,借着風力向前,為船底層踩槳的船工省力不少。

婁诏走進船艙最裏面的屋子,推開半掩的房門。

裏面,一位花白頭發的男人坐在窗前,正看着外面碧波河水。

“這條河養育了不少人,大概是幾十年了吧?”男人回過頭來,赫然是馮宏達。

婁诏走過去,同樣往外看出去,玉面無波:“四十五年。”

馮宏達點頭,身子往裏側了側:“運河修挖一直是晉安候府辦的,可惜傅家倒了,竟沒有一人留下。”

“謀逆大罪,怎可留人?”婁诏淡淡開口。

可能是風卷入,婁诏的眼睛黯淡下去。

馮宏達仰頭,眉目幾分壓抑:“你這樣做,到底也是有違律法,可曾明白?”

所有人都以為馮宏達被關在辛城大牢,實則是婁诏暗中将人帶走。

那日婁诏一句話點醒他,一味躲藏何用?留着這幅殘軀,為女兒再拼一把,讓她光明正大站出來。

是以,馮宏達決定去京城,不管當年做了什麽,是罪是禍,他全部說出來,承擔,不再躲避。

“其實這樣最好,”婁诏官袍板正,眼中清涼,“你站出來反抗,他們反而會顧忌。”

馮宏達心中認同,凡事都要解決。像馮依依當日帶着衆人抵抗亂民,會得到一條生路;反之放棄,就是任人魚肉。

能走出這一步,他也是做出破釜沉舟的打算,為了馮依依,拼上一條殘命。

“辛城那邊會如何?”馮宏達不禁問。

畢竟馮宏達是被婁诏偷着帶出來,萬一辛城那邊出了纰漏,也是麻煩事。

婁诏始終看着外面,薄唇微微啓開:“要走,就放棄那些顧慮。”

馮宏達揉揉額頭,那股難以言喻的頭疼由小及大,像是有人拿着錘子,将一顆鐵釘慢慢往他腦骨中敲。

“當初在扶安,我之所以選你做女婿,不是因為見你婁家落魄。”馮宏達道,手指用力壓着頭穴。

婁诏臉一側,眼角的光落在馮宏達身上。這才發現,當年那個叱咤風雲的扶安首富,已是一個花白頭發的長者。

說起來,馮宏達年紀也就四十而已,卻是這幅蒼老模樣,可見這兩年被頭疾折磨的不輕。

馮宏達很少和婁诏這樣說話,以前相處,總是給婁诏安排各種應酬,酒宴、送禮、接送貨物。

“挾恩圖報,你心裏一定這麽認為。”馮宏達兀自說着,反正這一趟京城。也不知道後果如何,索性全部說出來。

婁诏站立不動,始終是一副矜貴姿态:“已經過去。”

馮宏達看着婁诏,始終看不透人心中所想:“是因為依依喜歡你。”

聞聽這個名字,婁诏眼睛閃過情緒。

“我的女兒我知道,從她看你的眼神中,就知道她的心思。”說起馮依依,馮宏達眼中有了溫暖,“從一開始,她就把你裝在心裏。只是婚姻大事,我不想兒戲。”

婁诏不語,滿心裏只有一件事,馮依依早就喜歡他。

馮宏達繼續道,心底事話說出:“後面有了孔家的事,實在逼迫,你就成了人選。”

“是嗎?”婁诏嘴角一平,眼中閃過諷刺。

“到底是錯了。”馮宏達道,低下頭慚愧一笑。

感情怎能勉強?當年所作所為,他又和林老國公有何分別?不過仗着自己手裏的話語權,想要支配無反抗能力的晚輩。

“你說有證據,在哪兒?”婁诏問,并不想和馮宏達追憶往事,直接開口相問。

“必要時候,我會拿出。”馮宏達道。

婁诏沒再問,對着馮宏達微一颔首,遂走出房間。

他信,馮宏達為了馮依依,絕對會豁出命去。

婁诏剛走上甲板,清順便跟了上來。

陽光灑在主仆兩人身上,一前一後走着,一直到了船頭。

“魏州那邊,老夫人和小姐已經上船出發,會比咱們晚上兩日到京城。”清順道,“還有,這是二公子的信。”

婁诏伸手接過,信封上是婁泉的筆跡:“還說什麽?”

“二公子說,最近有人在魏州查大人您。”清順回道。

“下去吧。”婁诏抽出信紙。

船行進速度不慢,風刮着手裏的信紙,上面字跡清楚。除了婁家現在的情況,就是提醒婁诏小心。

婁诏将信紙團在手心。山雨欲來風滿樓,越來越多的事情發生,很快會有更大的風暴掀起。

這一次,就看看到底誰會站到最後。

辛城,老百姓都在議論,說是府衙大牢內那些囚犯,被押去施挖運河。

結果有一日趁看守不注意,又不要命的逃跑。正好撞上在附近巡視的将軍宋越澤,幾個囚犯反抗,場面亂成一團,有人因此死在士兵刀下。

其中有一個名字,就是馮宏達。

關宅一片愁雲,剛剛刷上新漆的門柱,此時挂上白布,所有人的衣着換上肅然的深色。

小亭中,馮依依一身素衣,發髻上一片素淨,只有一枚青玉簪子。

“依依,以後你得好好打算。”林菀玉坐在凳子上,已然勸了半天,“你爹也算是被連累,明明什麽沒做,偏是飛來橫禍。”

馮依依臉色微倦,眼中無波,清澈見底:“我想回扶安。”

“扶安?”林菀玉實在坐不住,說得口裏發幹,“你怎麽聽不明白?扶安現在什麽都沒有,你回去做什麽?”

馮依依雙手交握,嘴角輕淺彎起:“扶安是我爹的故土,我娘也在那兒。”

如此一說,林菀玉也算明白過來,原是馮依依想帶着馮宏達的骨灰送回扶安,将人同林菀書合于一墓。

生同床死同穴,結發夫妻一生一世。

林菀玉略一沉吟,無奈一聲:“倒也是這麽個道理,你是該盡這片孝心。”

“我想盡快出發,五七祭日前回去扶安。”馮依依開口,心中盤算着日期。

再看看坐着喝涼茶的林菀玉,馮依依心中起了微瀾。

與一開始相比,她現在同林菀玉說的話多起來。而經歷一番動蕩,這個姨母也未曾離去,始終留在辛城。

雖說從小不見,并沒有多少親切感,可有時候那種關心,人是能體會到的。

馮依依心裏明白,林菀玉來辛城找她,不過是京城國公府的意思。林菀玉真想帶她走,有的是辦法,也不必整日耗在這裏。

關鍵有一點,當日馮宏達被抓進府衙,林菀玉第一時間趕了過去,雖說可能是為了公府的名聲,但是到底為馮宏達說話。馮依依自然會生出感動,微弱的親情也在心底萌發。

“你相公什麽意思?”林菀玉問。

馮依依到此,也不好再隐瞞,便道出同關語堂只是兄妹,以及昔日為躲避惡少才對外假稱夫妻。

聞言,林菀玉先是一愣,随後一想也是,馮依依樣貌盛,的确是個容易遭人惦記的。

“我這邊也沒什麽事,姨母早些回墨州去罷。”馮依依提起茶壺,幫林菀玉倒了杯茶。

林菀玉一愣,嘴巴微張,端莊臉上有些不可置信:“你方才叫我姨母?”

自來辛城,兩人見面,馮依依總是稱呼林菀玉為林夫人,客氣又疏離,壓根就是不想扯上關系。

如今叫了這一聲,怎能不讓林菀玉又驚又喜?

馮依依放下茶壺,臉上恬淡溫柔:“表哥一定有公務要做,姨母就……”

話未說完,馮依依便被抱進一個懷裏,纖瘦雙肩被人攬住。

“我的孩子,你可算是認了。”林菀玉不禁潸然淚下,天知道面對這張和小妹相似的臉,她整日的心情有悲有喜。

馮依依一時不知該如何做,躲也不是,抱也不是,也不知到底要撿些什麽樣的話來說。

林菀玉可不管,将馮依依抱住,那是又哭又笑,端莊臉上再也難維持,始終露了心底最真實的樣子。

“你表哥的公務不打緊,來之前就已安排好,”林菀玉抽泣兩聲,終是松了松,雙手扶上馮依依手臂,“姨母現在就是擔心你。”

馮依依看着林菀玉滿臉淚痕,舉起手中帕子去幫人擦拭:“不用擔心,都會好起來。”

“這樣吧,”林菀玉停下抽泣,眼中尤有熱淚,“姨母陪你去扶安,左右我回去沒什麽事,就當在外面看看。”

“去扶安?”馮依依心中一暖,沒想到林菀玉會陪她前去。

林菀玉擡手輕揩眼角淚,扯出一個笑容:“你叫我一聲姨母,我忍心讓你一人回扶安?”

像是想起什麽,林菀玉接着又是一聲嘆:“這麽些年,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該去給菀書上個墳。”

馮依依不好拒絕,一來是林菀玉的堅持;二來,林菀玉同林菀書是姐妹,知道妹妹葬在哪處,怎能不去看看?

如此,馮依依離開辛城,啓程去扶安。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回去将父親骨灰安葬,其實她知道,這是讓暗中的那些人知道馮宏達已死,如此京城的馮宏達才能安全。

林菀玉的大兒子祁振準備了船,安排人手,一路送馮依依北上,回故土扶安。

臨別,關語堂也不知說什麽,看着馮依依懷裏的桃桃,總是覺得舍不得。

“桃桃乖,來給你關爹爹抱抱。”關語堂又一次接過桃桃,粗壯手臂抱着,手指送進孩子嬌嫩手中。

桃桃咯咯笑着,最喜歡別人這樣逗她,小手揮舞着,抓上關語堂的耳朵。

關語堂幹脆将臉湊過去,任桃桃來抓,鐵漢眼中全是柔情。

馮依依一身淺色青衣,袅袅婷婷,眼睛彎彎:“大哥,我們還會回來。”

“我知道。”關語堂點頭,笑笑道,“往日都是你們送我,今日掉了過來,反而覺得別扭。”

馮依依知道是關語堂不舍,只是她必須走這一趟:“大哥放心,我會來信。”

又說了幾句,關語堂終将桃桃給了馮依依,拿出自己準備的一包袱小玩意兒,說讓桃桃路上玩兒。

仍是夏日,風中卻以帶了清爽。

林菀玉在國公府長大,樣樣講究,哪怕是在船上,也要各處舒适,井井有條。

路上相處,林菀玉也喜歡上桃桃這個孩子,埋怨着自己兒子還沒給養出個孫子孫女給她哄。

順風順水,可能是朝廷重視運河,昔日常有水匪出沒的地方,如今也變得太平。

經過關語堂所說的那處渡頭,馮依依并沒發現賣藝的李貞娘,讓人去打聽了一番,回來也說,平日這邊根本沒有賣藝女子。

現下也就更加斷定,李貞娘是在盯着關語堂的船。

走了十多日,船停在扶安渡頭。

站在甲板遙遙望去,能看見遠處灰青色城牆,以及城門樓上招展的旌旗。

正午日盛,還未進城,馮依依同林菀玉先去了一趟五梅庵稍作休息。

“這處地方安靜,山清水秀。”林菀玉贊嘆一聲,轉而又道,“你後面還準備回辛城?不如去京城看看?”

“容我想想。”馮依依道。

婁诏把馮家所有産業還給她,她其實可以留在扶安。但是馮宏達此時在京城,她又十分挂念。

“姨母好好休息,我出去同主持說句話。”馮依依站起來,朝林菀玉福了福身子。

出了客房,馮依依一直走去五梅庵的正殿。

殿中,立着一尊高大佛像,慈眉善目,俯瞰衆生。

馮依依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口裏輕聲念着。

此時中午,殿中無人,燃到一半的線香散發着淡淡氣味兒。

馮依依環顧四下,并無見到他人,便起身繞去佛像後面。

佛像兩人多高,金身相塑,是當年馮宏達捐銀子所建,每日都有善男信女前來拜祭祈福。

馮依依身形纖瘦,藏在佛像後嚴嚴實實。她低頭數着地上青磚,然後掀開其中一塊,底下赫然躺着一個油紙包,年歲已久。

收起紙包,馮依依重新放好青磚,腳下用力踩實,這才松了一口氣,遂從佛像後走出來。

剛繞過佛像,就見着殿裏不知何時走進一位年輕公子,模樣俊秀,暖橘圓領錦袍,手裏一把折扇,一雙桃花眼端的是盛滿情意。

見着馮依依走出來,男子上下打量她兩眼。

“你藏在後面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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