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夜色如水, 上弦月明亮,牆角邊的草叢中,小蟲低鳴。

院子裏的桂花開了, 香氣從窗戶進來, 在屋裏蔓延開。

老太君坐在軟塌上, 左臂搭着小幾, 手裏一顆一顆轉着佛珠:“住得可還習慣?”

邊上,馮依依正坐在桌邊, 手裏捧着一盞蜜水:“還好。”

“有什麽需要你就跟大夫人去說,別不好意思開口。”老太君笑着,眼中全是慈愛,“以後這就是你的家。”

馮依依看着杯盞,蜜水帶着花香氣,和樹上時一樣:“我不會一直在京城。”

雖然林家待她不錯,不管這好是因為他們心中的愧疚也好, 亦或是真親情也罷,她還是要回扶安。

老太君似乎不意外, 臉上淡淡落寞:“我就知道, 你心裏不一定放得下。畢竟菀書是你娘, 會覺得當初我們太絕情。”

馮依依不語,靜靜放下杯盞。

“依依,你知道我找了你們娘倆二十年。”老太君放下佛珠,嘆了口氣,“每一天都在後悔, 當初若使一把力,你娘就不會走。”

說着,隐藏心中的悲傷湧出, 老太君揮揮手,梅媽媽将所有人潛了出去,只留下屋中一老一少。

老太君看過去,燭光中女子恬靜,像她的女兒,卻又不是:“你心裏怪我們也沒錯,知道菀書後面過得好,我也安心不少。”

“你們為何阻止娘和爹?因為我爹一介平民?”馮依依終是開口相問。

老太君也不否認,本來世家大族就是彼此間聯姻,平民能帶來什麽?

“是,外頭人都羨慕世家的女兒,好吃好穿養着,看似無憂無慮。”老太君正了正身子,“其實什麽事,從來都不是她們自己能掌控的,父母之命,家族利益,統統都要算進去。”

馮依依心情沉重,所以那些看似歡快的姑娘,其實生來就是家族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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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如今也不隐瞞,大宅門的那點兒事,她早就看透:“你以為姑娘們老喜歡跟着你,問這問那,其實因為她們根本出不去,不知道外面什麽樣。她們是羨慕你。”

似是感同身受,老太君搖搖頭。她們這種世家女兒,一輩子全都耗在後院兒,心裏想着算計,眼裏只有這一方面四角天。

馮依依能看出老太君的憂傷,臉上越發看着蒼老:“後面斷絕關系,為何還要尋找?”

“因為是我親生的,”老太君擡頭,情緒有些激動,“他女人多,孩子多,不在乎,可我在乎,我的菀書那樣好。”

一瞬間靜默下來。對于過往,馮依依知道的不多,只從馮宏達口中得知當年艱難。

老太君深吸一口氣,穩下情緒:“當年沒人敢忤逆他,他鐵石心腸,誰給菀書求情,他便打誰。你三個舅舅,當初沒少挨鞭子。”

“後來呢?”馮依依問。

“後來,”老太君揩揩眼角的濕潤,輕聲道,“我偷着将菀書放走,再不放,人真的就死了,我怎忍心?”

馮依依看着老太君,在人眼中看到悔恨,以及屬于女人的無助,

老太君擡臉,看着跳躍燭火:“那以後,林老國公再沒踏進我這院子。”

外面隐約傳來姑娘們的笑聲,那是林家幾個姑娘在捉螢火蟲。

老太君臉上緩緩起了笑意,眼眶泛紅:“後來,我便不再拘着這些丫頭,想做什麽就讓她們去做,別管以後,至少現在開心。”

這時,馮依依似乎有些明白,有些時候,人就是會身不由己,而又無法反抗。

像林家的幾個姑娘,若是放去外面,她們什麽都不會。從小的環境,奠定了以後的道路。

“我能否出門一趟?”馮依依問。

林菀書的事已經清楚,可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出去?”老太君看過去,問了聲,“去哪兒?”

馮依依習慣的淺淺一笑,眉眼彎下:“我爹結義兄弟家的兄長,是京城守備營的校尉,叫徐珏。”

老太君點點頭:“那便去吧。”

從老太君處回去,桃桃早已睡下,小胖腿習慣的蹬開被子,嘴角吧嗒兩下,然後就笑了起來。

“做夢呢?”馮依依輕輕幫着蓋好被子,手拍了拍桃桃肩膀,安撫着她。

随後,她走到桌邊,提筆給關語堂寫信。

八月底,就是采珠之時。馮依依有些可惜,不能親眼看那豐收景象,心裏也想念那邊的人。

辛城安定下來,運河之事也是順利,也不知關語堂有沒有再出船?

中書侍郎府。

婁夫人走進書房,眼神示意跟在身後的婢子,後者将茶盞輕放于書案一角。

“娘。”婁诏從書架處走回,手裏捏着一卷書。

婁夫人應了聲,走去牆邊椅子上坐下,臉上明顯帶着生氣:“真能沉住氣,南下時,還對我說什麽有人選。你知道她還在,偏不說出來?”

婁诏放下書冊,坐上一桌之隔的椅子:“她不想讓人知道。”

“她不想?”婁夫人搖搖頭,眼神無奈,“所以你說說,現在怎麽樣了?她為何不回來?”

婁诏無言以對,當初重逢時,他的确心情複雜。

一方面想留住馮依依,用了強硬手段;一方面覺得她不在意他,明明可以找他,可她偏偏自己藏了兩年,還與人成親有了孩子。

她是他的妻,讓他心中如何釋懷?

因此後頭局面越來越亂,直到他真的發覺,她不願回頭。

“是我不懂。”婁诏認下這責任。

婁夫人張張嘴,被氣得笑了聲:“喜歡,就去搶回來。厚着臉皮纏她,把心裏想的跟她說。我可知道,惦記她的可不少。”

婁诏手落在桌沿,眼簾微垂。

他從未想到,這樣的話會從婁夫人口中說出,可是的确有道理。

婁夫人見婁诏不語,想是人聽進去了。

“仲秋節了,到時候擺個供臺拜祭一下你父母。還需要什麽,我幫你準備。”婁夫人說起來此的另一件要事。

婁诏臉色沉靜,無波無瀾:“謝謝娘。”

婁夫人低下頭,掩住眼中悲傷:“娘挺感謝上蒼,讓你代替诏兒在我身邊十幾年,他生來命苦,疾病纏身,其實走了也算解脫……”

“娘?”婁诏喚了一聲,“我以後會一直守護婁家。”

婁夫人哽咽出聲,擡起手捂住嘴角,壓抑着對親生子的思念:“娘知道。”

婁家長子打生下來就體弱,郎中斷言活不過十歲。她不信,千方百計想辦法,要留住孩子。可是孩子一日日的更加痛苦。

有人說在外面一處地方有個神醫,能起死回生,婁夫人信了,央着男人帶兒子前去診治。

當初,外出兩年的丈夫回來,身邊領這個七八歲男童,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孩子。可她還是養了下來,像真的長子那樣。

後來,她看出婁诏一心科考,必是要回京城這龍潭虎穴。失去一個孩子,她不想再失去一個。

“诏兒,”婁夫人喚着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擦幹淚痕,“安排下,讓我見見依依。她不來,我就去找她。”

“找她?”婁诏問。

婁夫人擡臉,回複端莊,歲月留下痕跡的嘴角溫婉帶笑:“自然,她讓我兒子牽腸挂肚兩年,不能就這樣算了。”

“娘,”婁诏看去燭火中的婁夫人,輕聲詢問,“你要做什麽?”

婁夫人也不隐瞞,長出一口氣:“怎麽,憑你現在的地位,還娶不得一個國公府的表小姐?”

說完,婁夫人站起,一掃方才臉上陰郁,走出門去。

婁诏坐在那兒不動,後面突然笑出聲。

原是這個辦法,婁夫人是在提醒,可以直接去林家提親,好似是比他還要急。

臨近仲秋節,街上開始紮燈架,燈籠鋪子更是忙活,夥計手裏靈活的撕開竹條。

馮依依放下窗簾,從馬車上下來。

“表小姐,茶樓到了。”跟随的婆子上前,雙手扶着馮依依下車。

馮依依擡頭看眼門匾,随後走進茶樓,徑直踩着樓梯上了二層。

二層樓梯口倚着一個年輕郎君,雙臂環胸,眉目帶笑:“我說你到底還是回來了。”

“徐珏。”馮依依走上去,站到人前,“你是不是還扣在順天府?”

徐珏故意臉一沉,冷笑一聲:“我把他們吃窮了,他們八擡大轎把我送回去的。”

“八擡大轎?”馮依依眼睛一彎,笑出聲來,“你這是要出嫁?”

“胡說!”徐珏對着馮依依亮了亮拳頭,做出一副狠樣子,“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房頂,讓你下不來?”

“信,我信。”馮依依心中愉悅,所有歡喜寫在臉上。

徐珏正經了臉色,指指裏頭包廂:“那間,你進去吧。”

馮依依應下,走了幾步發現徐珏并未跟上,疑惑停步:“你不進去?”

“我,”徐珏手指撓着自己的腮,臉上閃過不自在,“我去外面等。”

說完,徐珏快步走去外面平座。

馮依依沒多想,推門進了包廂。

還未邁進門去,只見面前影子一閃,她就被人抱住。

“依依,依依。”徐夫人忍不住哭出聲,抱着馮依依就是不撒手。

馮依依腦中瞬間凍住,鼻頭不由一酸,喃喃叫了聲:“嬸嬸。”

“你沒事,怎麽不去找我們?”徐夫人心中又苦又澀,眼眶發紅。

徐魁走過來将門關好,順手拉了一把妻子,勸道:“坐下說話,瞧瞧你這樣子,哪像個長輩?”

“像不像的也是長輩,怎麽了?”徐夫人好歹松開手,回頭瞪了一眼男人。

徐魁擡手擋在唇邊,咳了兩聲,看去馮依依:“依依,坐下喝口茶。”

“對對。”徐夫人猜猜眼角,趕緊拉着馮依依坐下。

馮依依心中感慨,從未想到還可以再見到徐家夫婦,一時間嗓子發澀:“我去了南面。”

徐魁點頭,并不多問,人想說的話自然會說。

倒是一旁徐夫人急得不行,上下打量着馮依依看了好幾遍,念叨了不知多少聲:人瘦了。

不能久留,簡單寒暄幾句後,馮依依直說來意:“徐叔,我想讓你回扶安。”

“回扶安?”徐魁問。

當年徐魁也回去看過,大宅成廢墟,說是無一生還。為此他查過,可是什麽都沒有。

官府簡單一句話打發,就是失火。

馮依依點頭,身上素衣趁着臉色瓷白,唇紅一點:“我家買賣還在,請你回去幫着打理。”

徐家夫婦怎能不震驚?相互看了眼。

“依依,到底怎麽回事?”徐魁認真起來,嗓音壓低許多。

“我回去過一趟,大部分還是原先的掌櫃,徐叔管理起來應當很順手。”

馮依依并沒有提馮宏達的事,只說産業還在手中,希望徐魁回去扶安,将昔日宅子建起來。

這麽大的産業,若她一人打理實在吃力,可靠的人就是徐家。

徐夫人倒好茶,往馮依依手邊一送:“徐珏說你在國公府?要不咱們一起回扶安?”

“我會回去,但是還有一件事。”馮依依端上茶盞,沖人一笑。

林家現在看起來是對她很好,并沒有因為她是孤女而嫌棄。

但是馮依依怕以後林家會插手她的産業,故而還是覺定将扶安暫時交給徐家打理。

這樣,産業還是在自己手裏,不管到何時,自己總會有個退路。

徐魁手指敲着桌面,心中一遍遍過着當初扶安的生意,大約心裏有數,回去打理并不麻煩。

“依依,這些年是誰在打理這些鋪子?”徐魁問,這是心裏的疑惑。

馮依依看看兩人,眼簾微微半垂,投下一片陰影:“是婁诏。”

徐家夫婦又是一驚,再次相互一看。

“徐叔放心,”馮依依趕緊解釋,“我和他已經和離,馮家産業和他已無關系。”

“成,”徐魁點頭,做出決定,“我和你嬸嬸回扶安,把馮家買賣打理起來。”

徐夫人也跟着點頭,嘴裏叮囑兩聲:“那你這邊處理好,一定早日回去。”

馮依依點頭,打開随身帶來的包袱,裏面是近兩年來個個鋪子的賬本,以及鋪子裏的夥計。

與徐家夫婦交代清楚,又說了一會兒話,徐家夫婦離開了茶樓。

馮依依坐在包廂,喝盡一盞茶,也準備離去。

突然,傳進守在外面的婆子的聲音:“這間包廂有人。”

須臾,有人回道:“我知道,我同你家小姐相識。”

馮依依打開門,就見着外面站着婁诏。

“馮小姐,好巧你也在這兒?”婁诏身子一轉,直接将婆子目光擋住,自己與馮依依相對。

馮依依看看走到,空無一人。她坐在包廂裏,怎麽就能是巧,不是他專門找過來?

“大人有事?”

婁诏指指樓梯口,道:“明湘在下面。方才街上,她說着二層窗口的人是你,非要我上來找。可見,她眼神确實比我好。”

婆子一見着情況,便知道兩人是認識,遂往旁邊一站。

馮依依走出來,踩上過道,與婁诏保持些距離:“下次好不好?我還有件事要去做。”

婁诏也随着馮依依,不與她靠太近。聞言,當即猜到馮依依是要去做什麽。

方才過來,他可看得清楚,徐珏就在茶樓外的平座上。那不是在等馮依依,還能是誰?

好像頃刻間,所有人都知道他二人已經和離。

“過去看看,她在戲坊看戲。”婁诏不慌不忙,“同她說幾句話就成。”

婁诏看着馮依依,見她往平座那裏看了眼,似乎在猶豫。

“當日你送她的珍珠,我已經給了她,她一定囑咐我帶你過去,要跟你道謝。”婁诏伸手作請,正是引着馮依依下樓梯。

馮依依盯着腳下,嘴唇一抿,終是踩上樓梯:“那便過去看看她。”

婁诏颔首跟上,嘴角微微一勾:“慢些。”

兩人同時走出茶樓,融入街上人潮。

婁诏餘光中,徐珏立在二層平座,就眼睜睜看着他們二人離去。

由此,婁诏更加深信那個道理,這臉皮該厚還是得厚,不然機會可就落去別人手裏。

林家的婆子一直跟在身後,馮依依覺得不自在,好像時刻被人盯着一樣。

戲坊在街尾,京城繁華。之前一次來是躲躲藏藏,并未真的看清京城,如今倒覺得那句話說的不錯。

繁華盛世。

“你等一等。”婁诏伸手搭上馮依依小臂,制止她前行。

馮依依不解,轉頭就見婁诏走去路旁攤子上。

“依依小姐,時候不早,是否該回去了?”婆子上前提醒,恭謹半垂着頭。

馮依依回頭,眉眼輕柔,聲音清婉:“老太君可規定我何時回去?”

婆子一怔,忙回道:“那倒未曾,奴婢只是怕外頭人雜,表小姐莫要被有些人……”

“我心中有數。”馮依依斷了婆子的話。

這些個高門大戶,連個下人都如此,是覺得她馮依依現今寄人籬下?

正想着,婁诏已經走回,手裏托着一個油紙包,陽光下,郎君如玉,引了不少女子目光。

“拿着。”婁诏到了馮依依身旁,修長身軀落下陰影,手中紙包送去她手邊。

馮依依低頭看,紙包半開,裏面盛着剛炒好的尖栗。

八月,正是吃尖栗的時節,賣栗小販支着大鐵鍋,底下生着小火,将尖栗與粗鹽一起翻炒。

馮依依聞到尖栗的香味兒,手裏接過,道了聲謝。

兩人一起進了戲坊。

尚未開鑼,廳中的臺子上,夥計正在搬擡道具。

看客們陸續入座,喚了跑堂小二上茶水。

婁诏包了二層的包廂,帶着馮依依進去。位置很好,正對戲臺,桌上早就備好茶水。

“明湘呢?”馮依依進來,并沒有見到婁明湘。

婁诏正在跟随從交代什麽,聞言走過來坐下:“一會兒就來,你先坐坐。”

兩人坐下,戲臺子上敲了一聲響,然後一名伶人從簾後走出,手臂一擡,嘴裏吆喝一聲。

馮依依将尖栗放上桌,看着一顆顆圓滾滾的堅果。雖然好吃,但是殼太硬,剝起來實在費事。

剛想着,就見一直細長的手将整包尖栗拿走,擡頭看過去,就見婁诏捏出一粒尖栗。

“咔嚓”,一聲脆響,尖栗果殼在婁诏手裏裂為兩半,裏頭飽滿圓潤的果肉滾進他的掌心。

“給。”婁诏伸手過來,手掌心的栗肉送到馮依依面前。

馮依依一愣,盯着那顆栗肉,眼睛一擡,便撞進婁诏眸中:“我自己來。”

婁诏抓上馮依依的手腕,直接強硬将栗肉送進她手裏,眼角微垂:“我來。”

說完,婁诏收回手,繼續剝着剩下的尖栗。白皙細長的手指捏着堅果,指節用力,一聲聲的脆響,與臺下鑼鼓聲相混。

很快,馮依依面前小碟中裝滿了栗肉,再看婁诏面前,一攤子栗殼。

馮依依喜歡吃尖栗,除了苦的,她什麽都愛吃。

婁诏話不多,總是低頭認真剝尖栗,用他那雙擺弄朝堂的手。

馮依依抓起一顆送進嘴裏,堅果酥脆,滿口留香。

突然,婁诏手一頓,眉間輕皺。

“怎麽了?”馮依依問。

“沒事。”婁诏淡淡一聲,随後垂下手去,眼睛看去戲臺。

馮依依轉過身,盯着婁诏那種手:“我看看。”

婁诏無所謂的擡起手,輕描淡寫:“只是手滑了一下。”

只見他好看的左手上,拇指被血染紅,模糊一片。

馮依依掏出帕子,往人靠近些,仔細幫他擦着。也就看到,婁诏的指甲因為太用力而劈開,鮮血正汩汩往外冒。

十指連心,只這樣看着就覺疼得不行。

“這,”馮依依不敢下手,擡眼看看婁诏,“我先幫你包起來,你回去上些藥。”

婁诏不再動,任憑自己的手被馮依依握住,然後見她将帕子疊好,一層層的為他包上。

其實,要說疼,他倒不至于忍不住,這點小傷兩日也就好了。但是他貪戀她的溫暖,喜歡被她在意。

也就突然想通,當初在辛城,梅桓手指破了,為何大呼小叫,跟要了命一樣。

現在婁诏明白了,因為這樣可以讓她看到,得到她的關心。

“好了。”馮依依為婁诏包好。

婁诏收回手,目光落在包緊的拇指,上面好像還殘存着馮依依輕柔的碰觸。

“就是為了剝這一顆,你把它吃掉,不然這手的罪可就白受了。”婁诏把一顆尖栗肉送到馮依依面前,眼角帶笑。

馮依依眨眨眼睛,然後伸手去接。

婁诏手一收,馮依依抓了個空。

“依依,你手指沾着血。”婁诏眼神示意。

馮依依一看,正是剛才包紮時,沾染上一些。帕子給了婁诏包手指,現在都是沒地方擦。

“你張嘴,我給你喂進去。”婁诏開口,手往前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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