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這時,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婁明湘邁步進來,就看見婁诏手裏捏着什麽,好像往馮依依嘴裏送。
“明湘?”馮依依回神, 從凳子上站起。
慌慌掩飾住羞赧, 起步迎上前去。
婁诏手依舊擎在那兒, 沒想到此時婁明湘會進來, 手指自然一勾,栗子攥進掌心。
時隔兩年, 婁明湘俨然出脫成另一副模樣,樣貌俏麗,只是依舊容易害羞。
此刻,婁明湘彎下腰去對馮依依作禮,臉頰微紅,聲音細柔:“嫂嫂好。”
此言一出,馮依依面上閃過尴尬, 偷偷往婁诏看了眼。
想是他還未将兩人和離之事告訴家裏?如此卻也難辦,難不成讓婁明湘一口一個嫂嫂的叫着?
“明湘, 不若叫我姐姐罷。”馮依依開口, 總要說的明白才是。
婁明湘似乎也記起來, 尴尬的支吾一聲“對不起”。
婁诏站起身,手下一理衣袍,視線從馮依依臉上掃過:“你同明湘看戲,我要進宮一趟。”
“大哥幾時回家?”婁明湘問了聲,讓出門口的位置。
婁诏回複以往神情, 往前一步:“仲秋節的事,今年恰逢西域使節進京,皇上想大辦。”
說完, 婁诏離開了包廂,留下兩個姑娘家。
幾個婆子守在包廂外,擋住幾雙想看進去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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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女子,無論走到哪裏,總會引來別人注目。
婁诏一走,馮依依自在許多,拉着婁明湘上下打量。
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只往那裏一站,就讓人贊嘆一聲好看。
“你來京城住幾日?”馮依依問,一手拉着婁明湘坐在自己身旁。
婁明湘低下頭,手裏玩着垂下的胸帶,在指間纏繞:“看娘和大哥的安排,左右應該會十月回去的,二哥到時候與曹家姐姐定親。”
“好快,”馮依依感嘆一聲,手臂支在桌面,掌心托腮,“去魏州,好像還是昨日之事。”
婁明湘擡眼看去,輕聲開口相問:“嫂嫂當初為何不來找我們?”
“先看戲吧。”馮依依不想說,那時候能找誰?
一場大火,但凡馮宏達與她有一點消息,必是被人追殺,不可能活着。
婁明湘不再多問,心中覺得可惜,第一次見時,就覺得馮依依和婁诏極為相配。
戲臺上咿咿呀呀唱着,兩個女子邊聊邊聽。
待一場戲聽完,已是傍晚時分。
婁明湘不舍馮依依回去,硬拉着去茶樓品茗。
“嫂嫂在真好,我在京城沒有認識的人,整日只能和娘說話。”婁明湘微微淺笑,聲音低柔。
可能是因為習慣,也可能是忘記,婁明湘始終嘴裏叫着“嫂嫂。”
馮依依也不好總是提醒,左右也沒有別人聽見。
兩人去了京城最好的茶樓,一進門便聽見袅袅琴音,仿若山間淙淙流水。
婁明湘先行進去,馮依依在門外同婆子交代,想先派個人回國公府通知一聲。
婆子現在的脾氣也好了,馮依依說什麽便是什麽。
馮依依又差人去買了些點心回來,想着一會兒讓婁明湘帶回去。
做完這些,馮依依進去踩上樓梯。
剛上去樓梯口,就聽見婁明湘生氣的質問。
馮依依快步拐上走道,見着有男子無理的擋住婁明湘去路,堵人在一方角落,讓她走不得。
“姑娘方才說你哥是誰?”男人雙手背後,躬身前傾,幾乎要靠上婁明湘。
婁明湘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哪遇到過這些?驚吓的臉變了色,聲音打顫:“你無理,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王法嗎?”
“王法?”男人像聽到多好笑的事情,回頭多跟在他身後的男人問了聲,“王法不就是我們家的?”
“世子說的是。”後面男人恭維一聲,對這種調戲民女的事情似乎習以為常,幹脆勸了句,“小姑娘,你知道我家世子是誰?”
婁明湘雙手緊攥,京城她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這裏皇親國戚多,達官貴人多。
心裏想着莫要給婁诏惹麻煩,婁明湘服了軟:“是我不小心,請公子見諒。”
男人見婁明湘屈服,卻更得寸進尺:“哪有這樣賠禮的?姑娘要不跟本世子進去,喝兩杯?”
說着,男人幹脆伸出手去抓婁明湘的肩膀。
“啪”,男人的手被打開,手背上落下鮮紅的五指印。
馮依依不顧手疼,一把拉過不知所措的婁明湘,帶着人就走。
“站住!”男人眼中布上陰霾,手臂一伸,擋住去路。
馮依依看過去,走道光線偏弱,卻也能看清眼前人的樣貌。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樣貌也算好,但是臉上一股陰沉,眼中更是戾氣滿滿。
“你敢打我?”男人擡起左手,活動着指節。
婁明湘緊拉着馮依依的手,她只是想洗個手,誰知就被人給纏上,看樣子就是個兇狠的。
馮依依把婁明湘往身後一擋,仰臉迎上男人目光:“不該打嗎?你是做什麽好事,還得宣揚?”
“伶牙俐齒,爺可會一顆一顆給你拔掉。”男人上下打量馮依依,突然覺得手上那點疼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下。
馮依依可不願和這種人多說一句,仗着一點本事,用來欺負女子,當真惡心。
“孔深,要不把兩位都請回王府?”男人顯然不想放人,打了一個響指,瞬間幾個仆從堵在走道口。
“世子,莫要鬧大。”一直站在後面的孔深上前,意味深長看了眼馮依依。
馮依依也不示弱,國公府給她派在身邊的人,也不只是擺着好看的。
當下便喊了一聲,等在樓下的婆子趕緊帶人上來。
本來還算寬敞的走道,此刻塞滿了人。
婁明湘躲在馮依依身後,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帶了人的。
“煩請讓路。”馮依依話不多說,言簡意赅,好像當道的是一條惡犬。
看到孔深,馮依依也就猜到眼前這男人是誰,是永王府的世子,詹興朝,一個聲名狼藉的壞蛋。
孔深繞過詹興朝,站到馮依依面前:“沒想到在這裏見面,你還活着,真好。”
馮依依皺眉,不想與孔深續什麽舊,只記得他如何對待馮寄翠。
見馮依依不搭理,孔深也不意外,陰沉眼中邪氣一閃,回頭對詹興朝道:“世子,這位是定國公府的表小姐。”
“哦?”詹興朝拉着長長尾音,眼中全是興味,“林家啊?”
“讓開!”馮依依沒有好臉色,齒間滾落兩個字。
孔深微一颔首,遂後退一步,伸出左臂作請:“适才冒昧,慢走。”
馮依依拉上婁明湘,破開人群,走了出去。
剛踩上樓梯,就聽見孔深在後面說了聲:“寄翠時常念叨你,依依得空去家裏坐坐。”
馮依依腳步不停,直帶着婁明湘出了茶樓。
外面天色發暗,已經不早。
“嫂嫂,他們知道你,會不會對你不利?”婁明湘拽拽馮依依的袖子,小聲道,“要不,我回去告訴大哥。”
“不用怕,他們敢對我怎麽樣?”馮依依拍拍婁明湘肩膀,無所謂的笑笑。
知道婁明湘膽子小,以前沒遇過這種事,定然心中忐忑。
馮依依安慰過,也不忘提醒:“碰上這種人你不能軟弱,你越怕,他便越猖狂。”
“知道了。”婁明湘心下稍定,點頭。
回去林家後,婆子将白日的事說出。
老太君氣得一拍桌子,佛珠差點飛出去:“豈有此理,詹興朝也太過分,居然敢擋咱家姑娘的路?”
“母親別氣,”喬氏幫着老太君順背,輕聲勸說,“他或許是不知道,咱這邊也別鬧大,到時候與永王府鬧僵。”
“鬧僵?”老太君神色怪異起來,身子一直,躲開喬氏的手,“國公府何時要看他家臉色了?”
喬氏面上閃過尴尬,僵硬扯下嘴角:“自然不用看,但他家到底是皇親……”
“不必說,”老太君擡手制住,不欲讓喬氏再多言語,轉而看去安靜喝茶的馮依依,“依依,就該這樣,遇到事無需忍,有些人長了嘴,可就不說人話。”
馮依依握着茶盞,眉眼柔和:“是。”
老太君滿意點頭,臉上終于有了笑意:“要說婁家姑娘同你遇到,這邊我也收到婁夫人的帖子,說讓你過去看看。”
“婁夫人?”馮依依想起那個端莊的女人,待她極好。
“算起來,她是你的表姑母,如今也在京城,你是該過去看看。”老太君身子靠後,輕倚上軟枕,“你說呢?”
老太君并不迫馮依依做什麽,甚至和孫女們相比,更加縱容馮依依。或許是怕當年林菀書的事再發生,老太君對待馮依依,算得上是謹慎。
馮依依接過梅媽媽遞上的帖子,低頭看着,猶疑要不要去這一趟。
“依依是怕別人說什麽?”喬氏插上話,臉上是做長輩的和藹,“這也好辦,讓你表哥和苑兒陪你一起。”
喬氏的心思何其明顯,老太君當即便覺察出。
打從開了春,喬氏就一直明着暗着打聽婁诏,想要人做她的女婿,甚至不惜讓林昊焱去套話。
到底是公府夫人,老太君不好明說,只能輕咳兩聲表示不悅。
可是喬氏不管,放眼京城,唯一個婁诏能入她的眼。人品不必說,潔身自好,後院兒沒有一個女人;重要的是位高權重,年紀輕輕便為左相。
無非中間牽扯了一個馮依依,知道已經和離,卻也算幹淨。
喬氏這一攪和,馮依依倒也沒了辦法拒絕,答應前去。
。
秋高氣爽,空氣中是淡淡的桂花香氣。
國公府馬車進了侍郎府,昔日安靜的府邸,瞬間變得熱鬧。
婁明湘同林苑同齡,也算有話說,林昊焱正好有公務要辦,送了兩個妹妹來,便去了書房找婁诏。
婁夫人準備了許多,有三個姑娘圍着,高興不少。
一日過去,天色下黑。
“看你現在好好地,我也放心。”婁夫人往前走着,說着擡手捂嘴咳了兩聲。
眼看身邊的姑娘還是兩年前的模樣,而那總是冷清的大兒子,到底為她深陷下去。
馮依依纖腰秀肩,一身柔水色衣裙,眉眼清淺:“表姑母身體不爽?”
婁夫人壓下咳嗽,臉色不算太好:“可能不服水土,有些難受。”
前面路上,婁诏走來,玉面迎風,寬袍長袖。
“诏兒,為娘身子不爽,你帶依依走走。”婁夫人又是咳了兩聲,扶着身旁婆子的手,轉身離開。
馮依依半張開嘴,還未說話,就見婁诏已到了身旁。
“娘身體不好,不能一起用晚膳。”婁诏解釋,目送婁夫人離開,“我帶你去前廳。”
馮依依點頭,柔柔身姿立于一旁,風一過,吹拂着玲珑腰身。
婁诏往前一步,細長眼睛微垂:“怎麽不說話,方才和明湘說笑,見了我,嘴巴這樣緊?”
“沒有,”馮依依仰臉,小巧的下颌擡起,光滑圓潤,“我表哥在哪兒?我找他。”
婁诏笑,眼睛裝着那張小小的臉:“我不也是你表哥?”
馮依依轉身,想着幹脆自己去找。
婁诏見人走出一段,随後擡腳跟着上了游廊,看似好心的提醒一句:“原來你還記得,那個方向是安臨院。”
馮依依停步,仔細确認着方向。在侍郎府住過一段日子,但是她沒怎麽記路。
“依依,”婁诏兩步到了人身面前,垂眸相視,“以後你想去哪兒,讓我陪你可好?”
他伸手勾上馮依依微涼柔荑,裹于掌中。
馮依依一詫,忍不住後退一步,眼中滑過驚慌:“不要再說這些。”
兩人已經分開,經歷太多,隔閡早已存在。
“為何不說?”婁诏步步緊逼,直至将人徹底圈住,“之前是我的錯,總是傷你心,以後我全改。你可願再嫁給我?”
手掌箍上細腰,一使力便卸掉她的掙紮,忍不住就想靠近她,抓住她,想要她。
馮依依的臉別開,腰身泥鳅一樣想鑽掉。
婁诏幹脆扣上她的後腦,直接摁在自己胸前,他那顆死寂的心,因為她早已跳動不已。
“你?”馮依依雙手推據,仍是被人一手控制,“為何要這樣?”
逃脫不掉,心中驀然生出委屈,兩行淚從眼角滑落,沿着腮頰暈濕婁诏衣襟。
婁诏一怔,耳邊是女子小聲抽泣,難過又委屈。
“別哭。”婁诏雙手捧起那張滿是淚的臉,手指無措的為她擦拭。
“你,”馮依依吸吸鼻子,嗓音又軟又啞,“就是喜歡欺負人?”
“那我給你賠不是。”婁诏輕聲安撫。
看着哭的一張一合軟軟櫻唇,他順着俯首,繼而與之貼合。
輕吮細磨,那淺淺輕泣便被盡數吞噬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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