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洞穴1多謝法師相救

平生十四年,這等皮肉對穿的痛楚,江小蠻從來未曾受過。

剎那間,緩過口氣來,那鋪天蓋地的撕裂痛感,幾乎便要将她淹沒擊昏。

低下頭看了眼,但見獸夾碩大,有小臂寬長。其中兩根利齒從她小腿正中對穿而過,那條腿正在不自覺地瘋狂抽搐。

“快!前頭有動靜,人好像就在那兒!”

隔了一大片半人高的灌木,傳來數名男人低沉兇惡的說話聲。

草叢枯葉淅索,揮刀斬木的可怖人聲漸漸逼近了。

眼看着就要尋到她藏身的這一片高坡邊,江小蠻急得汗珠滾落。這兩個月,京郊周圍傳聞,有匪盜專殺人剖心,拿去入藥作法。

難道,今日這獸夾,并非是獵戶所布,而是這起子賊人專門害人性命所用?

拖着獸夾走了兩步,左腿傷處的筋肉便同那利齒再次摩挲,疼得她瞬間便落了淚。

“哈,快看!葉子上有血,還是新鮮的!”

興奮可怖的人聲,已經只隔了數丈。

獸夾始終太過沉重巨大,江小蠻看了眼右側的高坡,把心一橫,在那群人撥開最後遮掩的草木前,縱身一翻,速度極快地朝深處落去。

“啊!”

未成想坡底突然一空,竟有個早已挖好的捕獸坑等着她。江小蠻壓住驚呼,和着厚重落葉,落進了丈深的坑洞中。

摔滾間,左小腿上的獸夾碾動傷處,卻因恰好沒有穿過要害,失血有限。所以江小蠻雖然痛得掩口,卻始終還能留存一絲清明。

有靴底踏過草木的聲音,她靜靜地仰躺在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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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烏雲愈厚,整個天際都濃黑沉重。就這麽會兒功夫,除了西天邊些微的光亮,整個天際已經全部黑透了。

看不見一絲星月,山風卷起落葉亂舞,看樣子是要下一場大雨了。

幾個時辰前,她還在宮禁中與貴妃生氣,轉眼,竟就這般血肉模糊地躺在坑底。

這麽躺了下來,江小蠻整個人都蒙了。遠處傳來不知名獸類嗚咽的回響,有一瞬間,極度的恐懼和陌生,讓她甚至想出聲,對着那些惡人求救。

她活了十四載,也曉得自己被貴妃護佑一路。這一生,還從未見過真正嗜血的惡徒。

強壓着眼底的淚花,江小蠻撐着神志,逼着自己凝神屏息地忍痛靜躺着。

坑洞上,有雨絲數點滴落,一個相貌俊秀高大的胡人,勾唇瞥了眼人落下去的方向。他故作懊惱地将彎刀朝肩上一扛,下了命令:“變天了,這個不要,走!”

這一夜,菖都內外下了潑天的大雨,已經将數條外延官路都淹沒了。

一條驚雷晃過半邊天際,中宵剛過,瑤華宮裏的貴妃娘娘許惜蓮猛地從塌上驚醒。說不清的一股子心悸,她急忙喚來女官畫偃:“方才本宮作了個噩夢,派人去驿所瞧瞧吧。”

寺人連夜去了驿所,可今日江小蠻走前,特意囑托過韶光姑姑,只說自個兒要去觀中修行二十日,及笄前好生同師友們告個別。

是以,寺人很快便将郡王安好的消息帶回了宮中。

然而四十裏外,無名坑底,江小蠻整個人已經被雨水浸透了。

在漆黑無際的莽山上,她被抛棄在這麽一個坑洞裏,意識始終清明無礙,聽着瓢潑大雨,重複無望地一層層潑灑在自己身上。

傷口的血流的不多,只是疼起來要命。尤其是被雨水雜草泡着,簡直是酷刑一般。

那些惡人走後,她便強打精神,爬起來想要自救。

可是獸夾委實太緊,她拼盡了吃奶的力氣,忍着傷口摩擦的劇痛,扳了三次,也只在其中一次,從血肉中扳開了半寸的距離。

而後獸夾‘匡’得巨響合攏,震得血肉磨碎,将她震暈過去,卻在二刻後,又生生痛醒了過來。

江小蠻也素來不是京中那些大門不出的閨秀,她能跳會跑,雖然沒正經學過功夫,山林間野的多了,體質骨骼卻絕不算差的。

可她拖着傷腿,試了無數次,卻也最多是爬到一半處,便重重滾落到底。

醜正時分,山林裏到了最寂靜沉默的時候。萬籁皆蟄,唯有淅瀝的雨水,仍舊無遮無擋地打在她身上。

寒意讓江小蠻瑟縮着靠在岩壁邊,她的體力已經消失殆盡,連帶着左腿污血肆意,卻漸漸麻木了痛覺。

這一刻,她忽然想着一個地方——瑤華宮的淨池。

暖意融融,水汽氤氲。

抽噎聲開始蔓延,慢慢地變成絕望的大哭。她已經後悔起來,幾個時辰前,沒有叫住那幫惡人。

也許,亮出身份周旋轉圜,總還有一線生機。

“好疼……嗚……”

七年前,先皇後歸去的時候,她才這般哭過。多少年來,江小蠻雖然被貶宮外,卻從未受過絲毫委屈,連落淚的機會都不太有的。

正在絕望瑟縮之際,天邊乍起驚雷,掠過一個如鬼魅般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坑頂上方。

江小蠻才要驚叫,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安撫急切地喊:“我将藤條抛下來,你纏在身上,好了便出聲。”

是他!江小蠻頓時睜大迷蒙的眼睛,随即便看見一根拇指粗細的藤蔓,垂落到身側。

劫後餘生的驚悸讓她說不出話,連着好幾次,都沒能将藤條纏緊在腰側。

雨還在下,道岳聽他遲遲沒有說好,便遲疑着想要綁了藤蔓自己下去。左右尋了半日,剛要将藤蔓固定在樹根上,坑底便傳來:“我好了,法師。”

語音極其微弱,聽着似要被這林間雨落沖散似的。

僧人連忙拉了兩下,察覺到另一頭的重量後,當下再不猶豫,雙臂運力,頃刻間便将底下的人拉了上來。

借着一線月光望見那雙深刻眼眸時,江小蠻頓時卸了全身的力氣,毫無保留地摔進了他懷裏。

佛言百千彈指彙一剎那,就在方才那一彈指對望間,她好像便在他眼底看見了,浩瀚山河,宇宙星辰。

“多謝法師相救……”

兩具遍濕的身體觸碰,道岳便明顯覺出懷中人的冰冷。他長眉微不可查得一蹙,随即壓下心底的慌亂愧疚,沉聲囑了句:“別說了,你傷的很重。”

又是數條驚雷掠過,才散了一線的墨黑天空,馬上又被厚雲積蔽,雨勢再大,像老天刻意為難般,傾瀉而下。

當初蓮貴妃安排人送年幼的江小蠻來莽山,便是看中了此山地勢上的安然。

國朝百餘年,名山大川,常有旅人仙修遺骸。唯獨這莽山,雖是林深樹密,卻鮮有峭壁陡坡。

潑天雨幕,幾乎澆透僧人的眉眼,腳下泥濘的山路也始終走不出去。

因兩人身量上頗大的差異,又恐将人背在身後察覺不了傷情,道岳便将人半抱半攏,像是抱孩子般,将人揣抱在肩頭。

暴雨沖散了山路,也沖掉了江小蠻的芙蓉冠。

此刻,墨發貼披在她冰冷的臉側,也顧不得男女之防,她展開雙手,牢牢地攀附在僧人的肩頸邊。臀跡托舉的溫熱,也始終抵不過左腿一陣陣的劇痛。

這麽個模樣,實在是有違倫常,荒唐可笑到極處。

可今夜,她濕透了衣衫。這個動作,卻叫她漸漸眼眶再紅。

不是因為傷口疼痛,而是為了些陳年舊事。

“疼得厲害嗎?”聽見耳後傳來的啜泣,道岳不自覺緩了聲調,“看來咱們是下不得山了,前頭是我素日辟谷打坐之處,先去避避治了傷。”

想要說句‘不怕’的安慰話,卻還是想着懷中人的身份,終是沒說出口。

“不是,多、多謝,無事的……”

到底還是有兩分皇族的傲骨在,江小蠻極力忍住了泣聲。她并不想叫他察覺了,自己是因了這個懷抱而動情哭的。

姨母雖待她好,七年來,卻從不願抱抱她。而父皇,她的阿耶,為了國師的一句命數,自然不敢在十五歲前親近于她。

也就是說,自先皇後故去後。縱然貴為皇親,與她血脈相連的這些親人們,卻連一個簡單的擁抱都未曾給過她。

已經有數條山路被沖斷,道岳抱着個傷患,看着身量嬌小,實則分量不輕的江小蠻。數次差點被洪流沖走,閃避間頗為狼狽,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攀過了這段陡坡。

在真正的暴雨來臨前,終是深一腳淺一腳地,站在了那熟悉的洞穴前。

“出家人……呵……割肉喂鷹…”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也許是痛的失了神,江小蠻突然偏了頭,額角親昵地抵在他眼尾,“方才那條河,你若再慢一些,咱們今夜便同葬了……”

雨水将她曬褐的圓臉浸得冰涼蒼白,散落如雲的墨發貼垂着,那微眯的杏眸,隐隐透露出骨子裏的偏執。在火光中,竟顯得有些妖冶。

“洞裏當有傷藥的,貧僧去尋些來。”道岳直起身,莫名有些耳熱心慌,合十輕說了句,便快步朝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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