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強求3或許再過上幾世幾劫,天下間,……
後來的一個時辰裏,提耶覺着,這也許會是他平生最煎熬掙紮的一個時辰。
若是他自己一個人也還罷了,可不斷有淩亂低語湧入耳際,床榻上的人嗓音綿軟,被藥力催發着,遙遙哭求相告,說出口的話愈發露骨。
“你、你快些過來……嗚…身子好燙,這是什麽鬼東西,像被一萬只蟲子咬着……”
偏這般不堪入耳的呓語,從她未經人事的口裏本真而發,全沒有半分勾惑的刻意。
“你且過來抱我一抱,蠻兒再敢不亂動了。”尾音餘長間竟都變了聲調。
就是這樣時斷時續的三言兩語,對他來說,卻莫名成了致命的藥引。洶湧洪流眼看着就要沖破關隘,角落處的男子已是強弩之末,即刻就要潰不成軍。
他在這處境裏行将崩潰,猛地站起身,走到桌邊,抓起一把冷透茶壺,兜頭蓋頭就朝身上澆去,而後又‘镗’得脆響,砸爛了壺身,撿起瓷片就欲自傷。
血珠才剛溢出兩點,只聽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江小蠻四肢受縛滾落在床欄下,她哭着喊道:“你若是這般厭棄,不妨就砸了門回莽山去,我自去苑裏尋個人……随便嫁了便是。”
她在地上扭動着想爬起,小臉上涕淚交縱,又殷紅片片,模樣瞧着可憐極了。
見她怎麽也起不來身,襦裙也被扯了半邊,提耶心頭一震,當即走過去要扶。
才挨近了去扶,地上的女孩兒忽然利落坐起,拼了命般跪直了身子仰了頭,一下子啜上了他薄唇。
烈日荒漠,綠洲流泉。唇角處毫無間隙的交融,女孩兒的菱唇軟得似雲如雪,提耶只覺周身感官盡失,大腦一片空白,怔楞着只餘這等奇異觸覺。
只是一個愣神的功夫,江小蠻攏着手扯住他襟前濕透衣衫,笨拙生澀地摩挲着,她甚至都未曾閉上眼,一邊親着,杏眸裏透滿了哀求。
這個吻并不像樣,因是位置不好手腳被縛,江小蠻縱使仰直了脖子,也只能若即若離地與他逡巡。
她覺着身上似有千萬只蟲蟻嗜咬,而脖子又酸澀不适,一時間氣力不夠,唇畔相錯,滑落到他耳邊。有茶水自在他耳際要墜不墜的,無師自通一般,她本能地替他舐去那一滴水珠,小舌堪堪從耳垂邊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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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得腕子好疼啊,先放開我好不好。”
撒嬌的話伴着耳畔濕熱,提耶腦中轟然,胸膛處起伏劇烈,那些計較憂慮頃刻間飛去了九霄雲外。
發間面上水珠未盡,他茫然垂首,依言去替她松綁時,就有數滴從發間落下,好巧不巧地滑進了她半歪着的襦裙裏去。
下腹處轟然一熱,眼前唯有檀口一點,纖軟肩頭。他甚至壓着喉嚨低喘着哼出聲來,心裏頭明白,今夜是非要破戒了的,只是依然有最後的一點理智,壓着他拖延着不願先自動手。
江小蠻得了自由,見他神色怔楞糾結,卻也不再推拒離開。她當即明白過來,爬坐上他腿邊,擡手挽上他頸項,滾燙身軀靠了過去,試探着,綿綿密密地輕觸他臉龐唇角。
這一次,她死也不會再放手的。扭股糖一樣,只是毫無章法地與他面額相貼。
“受不住了,求你……”
羞人的話還未說完,猛然間臀下托抱之力,她整個人被他輕巧推到褥子上,身子剛陷入絨被,檀口就被人攝住。
與其說這是吻,卻更像是啃噬。積壓恪守了兩個時辰,體內的藥力不減反增。那些清規戒律早已作了雲煙,到底是□□凡胎,且是最血氣方剛的年歲。這等事,縱是他心智再堅,可只要跨出一步,就萬劫不複了。
揮掌間,繁瑣衣衫盡去,他身高腿長地将人壓着,像一只獵食的虎狼,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瞧。
“你若現在後悔也還來得及。”
回應他的卻只是一雙柔嫩小手,目光裏熱烈也怯懦,一同逡巡着發顫地游移在他胸前腰側。對着那未知之事,箭在弦上,她到底是熄了些欲念,恐懼心起,目光卻是柔和得能溢出水去,似鼓勵似哀求,直如獻祭的靈鹿。
提耶再不猶豫:“既是這般想要,我便給你。”深刻雙眸徹底染上妖冶,他頗為詭秘地笑了笑,拂去最後一絲清明,眼中只餘色相橫陳,他俯身追尋着本能将人擁入懷中。
成事的那一刻,他聽着懷中人壓低了嗓子喚疼,卻只是打落深色帷幔,掩盡了滿床的旖旎。
這一夜,窗外冰雪寒徹冬雨淅淅,而屋內熱氣萦繞,汗濕衾枕,卻是好一場疾風驟雨。
第二日風止雨歇,那天像水洗一般,碧藍透徹,高闊得讓人心曠。
到了巳時上,許太宦坐了船過來,到別苑花廳時,卻被羊環和梅兒兩個攔了下來。
“怎麽回事,殿下還未起,早膳都還未用過?!”
梅兒裝作毫不知情,昨夜同幾個丫鬟婆子吃酒鬥牌也是玩得頗晚,此時反應過來,只是支吾着就要上去相請。
“不必了,老夫自己上去瞧瞧。”在許集眼裏,看着長大的小公主,永遠都還只是個孩子,他若曉得江小蠻未起的因由,怕不是要背過氣去。
眼見着他兩個就要朝扶梯行去,一旁的羊環心細如發,咂摸出些不對來,忙上前攔了:“昨夜公主醜時還喚過奴婢,怕是不到午時醒不來的。”
江小蠻素來熬不住困,總是亥時不到就要睡的。這話就十分奇怪了,許集看了眼她,疑惑着又叮囑道:“殿下偶爾遲睡也就算了,她近日吃喝又是無度,你兩個貼身相随,還是要時時看護規勸的。”
言罷,他朝左右看看,想起此番來意:“既是晚睡,且別擾了她。內寺監正籌備婚事,老夫帶了制衣匠過來,倒是先見見驸馬爺吧。”
羊環一驚,剛要出言解釋,但聽二樓扶梯響動,回頭時,但見提耶穿戴齊整,形容如常地走了下來。
許集到底不太懂小蠻這一段癡纏,雖是聽聞過驸馬爺原先的身份,也并不意外他會點頭尚主。畢竟在他眼裏,小公主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全天下獨一份的品貌榮華,這樣的好孩子,就是看上大羅金仙、九天星君,那也得下凡來相陪的。
配合着制衣匠量體記錄,提耶始終風淡雲輕的,雖是發長僅寸,卻也絲毫無礙他的氣度樣貌。期間擡足伸手,還同許太宦對答了良久。
“聖上說了,蠻兒的婚事還是草率不得。如今早早預備起來,婚期們,到年節裏再定,只要不過四月,到初春時節再辦才好。”
傳完了話,許太宦對‘驸馬’的言談形容頗為滿意,也就未再打攪逗留,即刻回宮複命去了。
等人都退了,兩個丫鬟又一并上的樓去,叩門低喚了聲。
誰知裏頭一聽梅兒的聲音,立刻就只叫提耶同羊環進去。
“殿下怎麽聽着……”梅兒性子咋呼,此時免不得就有些好奇。
“你就自去吧。”羊環似是想到了什麽,立時打斷了她,“去小廚房弄些清淡的,怕是一會兒要直接用午膳了。”
等她進去後,就看到牆角邊有條雪白絨被,上頭東一道西一道的,似乎是血跡。
再往前朝拔步床上逾矩一瞥間,羊環駐足蹙眉。
她到底是個女醫,此時暗自不滿地看了眼身後人,立刻上前,低垂了眉目,唯恐驚擾了主上:“殿下莫怕,讓奴婢看一下傷處,您無須說話。”
查驗主要是在下頭,她的動作極是輕柔迅速,片刻後即掖好被角,又推開了兩步,低聲詢問了幾個問題,最後說:“并無大礙,奴婢即去配藥,傷好前不可……還需好生休養。”
走的時候,她還順便将那條絨被卷起帶走了。
覺察到屋裏只有他兩個時,江小蠻頗不自然地朝被褥裏瑟縮了下,大半是羞怯難安,也有些是本能得畏懼,經過這一場,她竟是對他生了些忌諱。
回想起昨夜,她恨不能将腦袋永遠埋進被子裏不出來。
玉露金風,相逢交融。他兩個身形不合,未料行事時竟也不甚默契。
當時情濃之際,她猛然間疼得驚叫起來,而後也是行路艱澀。好不容易有了些意味,可男人服藥過重,又着實毫無經驗,快意間也就顧不得許多。又兼江小蠻執意借此事留人,就一直隐忍着……
直到受不住哀哀求告時,卻是戰鼓難熄,挨到醜時昏睡過去,便已是傷了身子了。
正思量間,腳步聲遠去,江小蠻正驚異着,便聽身後傳來傾倒茶水的流水聲。
“公主喝些水吧。”低沉溫潤嗓音一如平常,只是語調裏似多了分溫度。
聽了這事發後的頭一句話,江小蠻卻是直接将頭悶進了被子裏。
“多謝,不用。”言簡意赅,開口時嗓子卻是全破了。
方才傾茶的水流聲,讓她不合時宜得聯想到昨夜,她被抱坐到那個癡迷向往的懷抱裏,十指緊扣着他清瘦卻結實的脊背,一邊啜泣胡言的模樣。此刻再回想起那時古怪的水聲,恨不能挖個洞将自己埋了去。
“那公主可曾餓了,就快巳末了。”
又連續地問了幾個問題,得到的皆是悶聲否定,到了後來,甚至連言語也不曾有了,就只見被子底下拱起個小腦袋形狀,極快得晃一晃。
提耶立在床畔,神色間除了有些思量外,倒是并沒有太多異樣。他本以為破了戒,自己會如何追悔無措,然而卻并沒有。
或許是他根基真的太淺,又或許他本就只是小乘旁支,從無死守戒律的意思。再者說,這檔事,無論過錯情由,吃虧的也總還是姑娘家。
昨夜乾坤颠倒,到了醜時,也是見她昏睡了,他才勉強罷手好歹眠了兩個時辰。卯正天還沒亮,提耶就醒了過來。
當時他就守在床榻邊,盯着她睡顏靜心思量了許久。這是朅末仇敵之女,若是他們皆為男子,又早生十載,本是該手握刀戟于兵燹中對陣。然而如今,他卻能這般安靜沉淪地拂她鬓發。
她不僅是涼國公主,也只是一個才及笄的小女孩。她從未見過世間險惡,好吃懶做,動不動就哭,金尊玉貴得嬌養着長大,可是卻又能毫不嫌髒地替乞兒披衣。
側卧着瞧她手上青紫,提耶覺着,世路莫測生年如夢,曾經在佛前許下泯滅八苦,斷離人欲的誓言,或許也可以試着放下?
餘生不滿百,本也就是彈指剎那,佛魔都是雲煙,何況他已然起心動念,難道非要死守清規,辜負眼前人嗎?
就如他先前對江小蠻說的,情志難移者,千載之下,唯幾人爾。他雖是被癡纏用計的那一方,到了今時今日,卻又如何覺不出她的心意來。
這樣孤注一擲,倘若錯付與歹人石人,又該是如何凄涼光景。
或許再過上幾世幾劫,天下間,再也不會有這樣心悅他的人了。
他禁不住淺勾唇角,是連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柔和神色。
正要伸手去輕撫她露在杯子外的發頂,就聽門外羊環取了膏藥來扣門了。接過一方巴掌大的青瓷小盒,他打發了羊環離開,幾步走回床榻邊。
“這藥一日三次,卷着烈酒浸過晾幹的絹綢,用上四五日,而後再酌情減量。公主……讓我看看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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