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心緒崔家的後人,是三朝的勳貴,封蔭……
從無始劫以來,歷遍種種艱深苦辛。
男人這句話說的安然,是刻意掩去了心緒的平和,原本這樣問話對于傷者來說,最是不驚擾的合适語氣。
可就是這樣的不驚擾,不帶絲毫情緒,讓江小蠻惶恐起來。
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便是她處心積慮、一手促成,可到底是女孩兒家損毀名節。雖然不盼着提耶就這樣一夕之間改換心腸,可至少,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就連女醫羊環,方才來相看時,言語中都有動容不忍。
而偏偏是他,何以言談間還能維持自如,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旁,說是他兩個毫無瓜葛,他只是個醫術高明的婦科聖手,也是毫不違和的。
眼中有霧氣彌漫,她也不願去求證,只說:“不必管我了,将傷藥留下,你自去樓下吃些早膳吧。”
提耶聽了,手下一頓,将那方盒藥盞連同藥具紗布一并放置在塌側,立在她身後,卻是一時也未離開。
他望着錦被外的如瀑青絲,秉承着一貫的謹慎态度,也拿捏不準被中人現下是不是真的不願看到自己。
他長眉微鎖,轉身去了桌案邊,用手試了試茶水的溫度,是已然冷徹的,看來早上自己走後,這屋裏确是再未來過人的。
的确是她早有設計,連侍從仆婦都早已交代好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逃脫,被她瞧上了,不論願意與否,都由不得他自己了。
這麽想着,心頭難免生起一絲不快,這種被人掣肘脅迫的感覺,不會有人喜歡的。
然而這般心緒只維持了一剎,在轉頭望向內室時,油然而生的更多的還是不忍和憐惜。
何以至此,堂堂一國公主,要不惜以這樣難堪的方式,執迷到如此。
諸般念頭紛亂,到底是化作一聲嘆息,他放輕了手腳執起茶壺,又是一聲輕問:“是我疏忽,這等事,還是該交由女醫來做。”
腳步聲漸遠,在将将要出門時,身後傳來一句悶悶的低呼聲:“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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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對,提耶開了門,徑自去了。
屋內寂靜,地龍不如夜裏燒的熱,空氣中稍覺涼冷。
江小蠻試了數次,都沒能成功為自己敷藥。
一次次的嘗試間,她忽然發現腕上那對蓮花紋銀镯子,不知何時竟是擠掉了一只。
那是母親離世前為她準備的及笄禮,交由姨母蓮貴妃保管,直到月前才親自交到她手裏。雖是帶了不久,對她來說,自是有一重無可替代的意義。
床榻太過寬廣,錦被衾枕又不知何時被人換過了,她撐着胳膊,細細搜索了數圈,卻只是毫無所獲。
到底去哪裏了呢?又不是耳铛之類的小物件,怎麽就尋不到了呢。
一時間急的也不顧傷勢了,身上只着單衣,撐着手從塌上滾落下來,又去床欄腳踏邊一遍遍來回搜尋。
可是,就像她無力阻止母親的暴亡一般,明明這兩日吃胖了,镯子不抹香油該是更難取出來才是啊,怎麽就會翻來覆去消失不見了呢。
許是屋內實在過悶,窗沿被人開了條縫隙,此刻,正有些微冷風湧入。其實也只是些殘風,可吹拂到她單薄衣衫邊,卻覺冷厲刺骨入髓。
江小蠻忽然想起,上一回在鴻胪坊時,她執意要将這蓮紋銀镯褪下來,遞一只與他訴情,卻是因為自己過胖,先是被卡在掌邊。後來好不容易拿了下來,卻又被他毫不留情得推拒回來。
一次次,一遍遍,從相識到而今,明裏暗裏,糾纏剖白,她究竟已經說了多少次“喜歡”、“心悅”,可是又得到了什麽。
記得小時候,母親還在的時候,只要她一哭,就會被溫柔得抱入大人的懷裏。而母親走了,姨母雖然霸道脾氣也古怪,對她的護佑卻還是不容置疑的。莽山上清苦,韶光姑姑、梅兒還有滢姐姐,也都時常來伴她,哪一個也不曾舍得叫她傷懷丁點。
十四歲那年,在山間溝壑的芒草邊,第一回 聽到那磅礴蒼涼的筚篥聲時,她就為其中的氣勢意境所染。分明她從小懶怠,沒有習過琴簫一類,可在那秋意遍染,楓紅滿山的日子裏,她覺着,自己一下子便聽懂了樂者的魂。
秋冬春夏,從十四歲到及笄前,每日黃昏,她便漫山遍野地去追尋那悠長樂聲,沉醉其中,還未長成的稚嫩心扉,頭一次曉得了,原來這世上真有伯牙子期之情。
高山巍巍,江河洋洋,那時的江小蠻念着在老翰林那兒偷懶貪睡時聽來的兩句,只覺自己真個要成了砍柴的鐘子期,世上竟能有這樣令她着迷的樂聲。
直追尋了一個四季,山中日月輪轉。那一日秋水長天,江河邊黃蘆漠漠,她從坡上跌撞着滾落,電光火石中,落入一人寬厚胸懷。
擡頭相望,只一眼驚心動魄,誤盡平生。
……
樂為苦之淵薮。
然而也就是這個人,叫她不知流了多少淚去。
過去種種,諸般歷歷,她抱緊了身子縮靠在床腳邊,一手按在剩下的單镯上,心潮奔湧,終是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就為了一個心悅之人,值得嗎?
一點點摩挲過銀镯上的蓮紋,她試着掩藏自己行将崩潰的情緒。
蓮紋精細蜿蜒,乍瞧不起眼,細究起來才驚覺匠人之苦心艱索。其工藝之創新繁複,恐怕當世也鮮少有人能複刻還原。不過以皇室之尊,這等用料凡俗的飾物,并不如何珍貴稀奇,所觸動的,不過是一個母親,遙遠隔世的愛女殷切。
淚水潰堤般得傾瀉覆面,此間沒有旁人,漸漸得從哽咽抽泣到大哭,頃刻間任一腔孤怨抛出。
原來她用這般極斷的手段表露癡心,最後換來的不是圓滿,而只是用一身污穢驗證了一個早該看清的現實。
明明是高床軟枕,溫色不邊,可江小蠻卻覺着,衾被壁間的不是和煦美好,而是扼住她喉嚨似的逼仄諷刺。
後悔嗎?
她猛地将被褥盡數扯到地上,借着這種狠厲沖勁,硬生生将哭意剪斷。
江小蠻晃着身子艱難起身,瞧了眼手足傷痕,也不去添衣,只是做了個撣衣整袖的動作,又狠狠将面上淚滴一把揩去。
赤着腳走到沒有地龍的外間,一步一頓,如臨深淵得緩慢,又是如踏冰河的寒意,直到足下被冷到麻木,才好不容易挪到了外間的窗案邊。
她擡手,觸到冰冷的窗沿。小臉慘白,卻竟奇異般得帶上些威嚴。
将窗沿上的銅環分開,再不遲疑,一下将這扇最大的菱窗全部推開。
外頭碧空如洗,烈陽高懸,卻是天寒地凍得叫人受不得。她木着臉小心得挪動了下身子,抱膝縮靠在圍塌邊,叫這冰刀似得煦風拂了,心裏頭反倒是徹底好受了些。
……
等羊環推門進來時,瞧見的就是自家主上衣衫單薄、憑窗臨風的模樣。她算是個七竅玲珑的心腸,平日裏不會主動說話攀談,卻最善洞察人心又待人溫厚體貼。
女醫想着方才那異域僧告訴她的情況,只是朝屋內略掃了眼,再看了眼小公主臉上神色,便已經猜着了幾分狀況。
“今兒的日頭可是好,殿下一會兒多穿些,咱們開着窗子用膳。”羊環沒有提半句治傷的事,而是眉目柔和,故意去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見主上沒有說話,只是挪了挪身子将臉背了過去。她便自去桌案上放了用具茶壺,回身又去櫃子裏取了件寬大的厚實裘袍出來。
倒了杯煮了安神膏的暖茶,上前将一件大襖随手将窗邊人裹了,遞過杯盞,便要開口介紹起這暖茶的成分來:“殿下,你聞聞,是不是有大棗艾草的香氣?這裏頭啊,加了黃芪、蒲公英……”
一個說,一個只是安靜得聽。袍襖頗厚實,羊環也就不去關窗戶,只是絮絮地講解着做安神膏的方子過程。
醫藥本就枯燥,熬方的配料就能說上許久,更遑論還有火候水量等頗多注意事項。
一直到她講完了,江小蠻喝完了杯中暖茶,忽而眉尖蹙了蹙,似乎是終于回了些神魂來。
她嗤笑了聲,像是對人說,又像是自語般,講起了自己的過往。
“先皇後許氏一族,十餘年前算是隴中最大的望族。可我母親,原本卻都不姓許,是跟了太外祖姓崔。”
“大行皇後竟還有這一段異處?那許家竟也肯的?”
民間富戶都絕不會讓兒女同母姓,遑論許家這般望族。羊環本無意聽宮闱望族的私事,這會兒卻也勾起了些好奇,便陪着主上說話。
“母親出生之前,外祖本是說定了只娶外祖母一人。”江小蠻想到生母連這些都未逼着自己,又是一笑,“後來違誓,太外祖領兵入京,差一點就要和離的。那時外祖要殺侍妾馮氏平息,我外祖母心慈竟護下了,而後還将姨母同母親一并撫養。”
“三十年前,江都王崔…領兵入京,是為女兒來撐腰的?”崔炳的名號,世人皆知,羊環聽了驚異,差點便要直呼名諱了。
江小蠻笑着搖搖頭,臉上終是又恢複了些天真傲氣:“我母親小時,曾對我說過僭越的話,她說我是崔家的後人,是三朝的勳貴,封蔭南邊四百餘載,那江姓皇族又算得了什麽。将來不論遇着了什麽,便是權勢得不到的,也不能丢了族人的清貴氣度……”
說着說着,就又把自己繞了進去,面上神色複又哀嘆。
“殿下。”羊環忽而肅然出聲,“奴婢不清楚你二人的事端,也不敢過問。只是我知道,殿下同您那外祖母一般,是世上難有的,不輕賤鄙薄我等生民者,不論發生了什麽,您都不該如此自傷。”
正說着話,敲門聲響起,羊環起身去應門,瞧見門外端了粥點的僧人,心下明白,道了聲告退,也就留他二人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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