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舊仇男主心疼*2
金城郡周邊多山,史冊多載有仙人泡藥浴的湯池,可治百病延年益壽。
故而聽了畫偃的消息,江小蠻不疑有他。兩側守夜的軍士倒也都在貪睡,出了小氈房,她一路按畫偃指的方向,只是略拐過兩道山坳,行了盞茶功夫,便果真瞧見了天然湯池。
冰天雪地的,借了不遠處的篝火,那數眼大小不一的湯泉,熱霧彌散着,着實是叫人看了也生暖意。
然而等了片刻,卻始終只有她一個,并不見有人過來。
實在是手足凍得僵冷生疼,幾乎都要麻木了。望了眼四下無人,江小蠻忙行至湯泉岸邊,試了試水溫後,褪了鞋襪,把一雙磨得出膿血的赤足浸了下去。
這一下便是周身泰然,似複生了般,連呼吸都和暖輕松了起來。
想象着将全身都浸入該是怎樣的舒泰,她驀然間回想起從前的起居住行來。就是在莽山上,冬日裏像這樣的湯浴,她都泡的厭煩。那會兒子嫌悶,還需有瓜果點心,架了條案橫陳池上哄着,才勉強能安心多泡上一刻。
今非昔比,豈止雲泥。
人皆有畏苦懶怠之心,若是沒有比較還則罷了,一旦有了比較,那皮肉腿腳的辛苦就更是難捱了。
怔怔地翻掌細看勞作的痕跡,被這池水浸着,她終于也有了些挨不住的心思。這一路走來,病逝亡故的多是三省高官的家眷,那些貴女命婦,往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前多少人伺候着,花團錦簇的世路,就那麽朝夕間去了。
而她被父皇姨母捧着,又豈止比她們還要金貴嬌養數倍?
三年嗜酒,又早已把身子跨了。她同囚俘們一樣待遇,每日少則行軍三十裏,多則七、八十裏。
其實許多次,天明剛起的時候,她就已是力竭。出菖都才兩日,足下就已磨得破了皮,後來又于大指間溢出墨綠的膿血,行路翻山,未痛麻木前,對她來說,每一步都無異于是酷刑了。
要不是一口心氣撐着,好幾次望着高峻的山坳,她都想算了吧,不若了結了也罷。
甚至,苦厄到極處時,還動過委身于人的念頭。恍惚間想過,或許可以去求求那人,也許就不必這麽難受了。
正茫然地隔了小帽撫着青絲不再的頭頂,脖頸間乍然為人勒了,一下子被反了身子重重摔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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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直将她摔得腦中嗡嗡作響,正昏沉愕然間,卻又被人攔腰淩空抱起,正對上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
“殿下久違了,哦,不對,現下我是汗王的守将,而涼國都沒了,你!不過是個低賤的囚奴!”
“是你!”
來人正是曾經被景明帝流放的蜀侯世子——房文瑞。三年過去了,他全然是胡人武将的裝扮,眼底褪去了從前纨绔的氣息,替代的是行伍中的殺伐毒辣與小人得志的陰狠。
“你如何為敵國領兵?”江小蠻也算是歷遍苦厄,因此未有多大的危機感。
只是她尋常的一句問話,卻徹底激起了房文瑞心底的積恨。
就是為了她,蜀侯夫人才會被那個昏君賜死的,分明他還什麽都未做得。
“廢話少說,我今日就是要令你與我母親償命!”
房文瑞擡手就把她朝湯池裏按去,也是驚異于她如今的形容樣貌,怕是三兩下就弄死了不夠解恨,他存了心的,想要将這死亡的過程拖長了,好平複心底的不甘怨憤。
池水翻騰,一次接着一次,除了初次嗆了水後,江小蠻反抗無果,便試着憋了氣在水下故作溺扼。
胸肺間已然是要炸裂的痛楚。
果然房文瑞見她氣息漸弱,也就一下将她撈了上來,按在岸側青苔雪泥裏,俯身悄然說了句什麽。
原來在城中食水中下毒并劫走金光門守将妻兒的,皆是他與畫偃二人所為。
明白原委後,江小蠻咳嗆着,眸色一閃,卻是從袖中将毒镖默默抽移了下去。
見多了生死,她已不再是從前那樣無用孱弱。
迎面挨了男人幾個巴掌,唇下溢血卻淺淡勾笑,近乎帶了些魅惑地說:“別打了,好疼呀房家哥哥,表哥。”說着話甚至還哀哭了兩下,“姑母之死也并非全是我的錯嘛,論起來,當日若不是我,父皇可容不得你活到今日的。”
也許是曾與犒軍的女子送餐飯的緣故,天曉得她是如何練就了這一番作态,饒是處心積慮來複仇的房文瑞,一時間竟也被惑去三分心神。
哼笑了下,想起三年前竹屋的那夜,他倒是褪了些怒意,故意問道:“也是,表妹若是想活,也未必沒有辦法。”
說着,他托住她後腰,不再讓她落入湯池去。
就要唇齒相依的那一刻,袖側寒芒浮現,卻是在逼近他的一瞬裏為人制住。手腕被人翻轉,是差點就要折斷的痛。
房文瑞奪下毒镖,揚手又是一下,将她抽打在地。縱身撲了過去,卻是也不急着行那敦倫之事。
“呸!”江小蠻滾了一身雪泥,見失了手也就不再存了僥幸轉圜,瘋了一樣地同他扭打在一處。
她受夠了這樣無望摧折的日子,而眼前的男人叛國投毒,若是她今日真的逃不過身死,也非得拉他一齊赴了黃泉。
都說是橫的怕瘋的,瘋的怕不要命的。房文瑞一時不慎,招架得忙亂,竟也被她厮打得險些站不穩去。
然而到底是實力懸殊,甫一站穩,他餓狼一般反應過來,掄起腳就将人踢飛出去。
牛皮做的硬底靴子,一下接一下地,狠狠朝那纖弱的身子踢去,而地上人只是本能得護住胸腹,連起身都是奢望了。
山坳後趕來的暗衛足下無聲,見情勢不對,剛要出手去施援,卻見一群破衣爛衫的百姓擁了過來。
十餘個人,男女老幼皆有,是另一營隊裏的工匠。他們都在城破後受到過江小蠻的庇佑,此時撞見了這一場預謀已久的報複,見地上人口唇都溢出血沫,頓時将亡國受辱之恨盡數催發了出來。
領頭的中年男人帶着鐐铐,怒意潑天地低斥了聲,這群人一擁而上,合力先奪了佩刀,有人堵嘴,有人去按手腳。
撐了一股子膽氣,這群人拖了房文瑞就朝一處湯池扭雞鴨一般行去,三人合力按了腦袋入水,又有人用枷鎖解恨般地捶雜他肩背……
一個老婦心驚膽戰得落在後頭,把江小蠻從地上扶起,從袖間摸出塊髒的不成樣子的絹帕,抖抖索索地去替她擦拭口邊的血沫。
倚在婦人肩處,江小蠻也有些不敢多聽,待湯泉處水聲全無後,她睜開眼無意間瞥到地上佩刀上玉石的成色,一時深蹙起眉,心知是闖了禍了。
拂開老婦的攙扶,她壓着咳嗽強撐着身子過去,費了好一番口舌,嚴令那幾個百姓泡暖了手腳,就速速回去,不論明日裏生了何變故,都萬不可承認。
好容易将人都逼走了,她獨自一個當即再撐不住委頓跌地,稍息了片刻後,晃了身子舉刀走近屍身,閉目輕呼下,狠狠一刀剁下了男人的頭顱。
一屁股坐倒去地上,喉中作嘔,她閃避不及袖側處被濺了些頸血。
……
湯池邊的這一幕被盡數報了上去,彼時提耶正在挑燈研讀地形,遲來的夜膳端到了桌案邊。
男人掩圖忽的起身,在幾個相随了十數年的死士面前,揮手一把将案上吃食盡數打碎。
門邊的侍從駭了一跳,趕緊把包羊毛的木門阖緊了,漏進來一絲寒風,高大身影随火光浮動,被投射在穹頂上,叫一衆死士噤若寒蟬。
就在他們皆以為主上會像前幾回一樣,重新坐下來,恢複常态時,卻聽得耳邊傳來不容置疑的沉聲喝令:“告訴他們,未必要等入境後,三日內随時應戰。”
說罷也不多看手下人,他反常地闊步到門邊,揚腳踢碎了木門,一頭紮進了寂靜的寒夜裏去。
副将紮迪力見勢不妙,忙悄聲跟了上去。
但見主上一人行至戰馬邊,将馬嚼子速速套了,翻身而上一夾馬腹,離弦之箭般地就朝遠離營地的蒼茫山澗裏奔襲而去。
他連外袍都未及穿嚴實,皮帽護甲就在馬身的側兜內,卻也不去帶了。
繞着營尾的荒山溝渠狂奔了一圈,當凜冽朔風将他口鼻雙手都凍麻木後,提耶終是覺着心口的悶痛好受了點,他勒馬牽缰,戰馬人立而起,繼而掉頭看向一路跟随,欲言又止的副将。
“再去傳一次令,只是依計備着,若無一擊必勝的機會,我絕不會草率。”
第二日一大早,疏勒國領兵的主将便去了汗王的主帳,把房文瑞首身分離的兩段一并擡了過去。
當日破城此人算是功臣,而觀其死狀又是頗為可疑,闊延孜汗震怒,當即就下了令,着人去将那些漢民中的男子逐一拷問,若是有攀咬的,或許還能贈金還鄉。
消息傳出的時候,人們都剛滅了爐竈篝火,正要去拆卸各自的氈房。
江小蠻仰躺着靜候,暗中見畫偃神色不對,進出了數次後終是沒了人影。
不一會兒,主帳裏就來了一隊侍衛,過來的時候,但見江小蠻已是泰然而候了。
她刻意用不恭強勢的語氣去激闊延孜汗,而後者本還有些疑慮,在見了她面額周身的扭打傷後,倒是對這一場仇殺不多在意了。
迎着畫偃恨意濃重的淚眸,這一次,江小蠻毫不避忌地痛陳賣國求榮者的卑鄙和無信。說到後來,她幾乎要撐不住內髒受損的身子。
漸漸的,畫偃被幾名能聽懂漢話的突厥将領打量着,眸中的恨意轉成了懼色。
早在五年前,她就同蜀侯世子私相授受了,又看重江小蠻性善心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攀了房家的高枝,去作那人上人的。
後來變故陡生,她也同房文瑞有些了真情,才作了內應,先是安排人将金光門守将的妻眷騙出,又于各處井水裏投毒。
……
聲色俱厲地慨陳之際,便愈發顯得她弱骨難支起來,一陣劇烈咳喘襲來,江小蠻目眩身搖,晃了一步,眼看着就要朝地上砸去。
主位上的男人反應頗快,長臂一伸便将人攬了過去。
對上那雙不善的鷹目,江小蠻忍下咳嗽,下意識地就是重重一推,任由自己朝暗紅紋的絨毯間摔去。
這一下子,像是甩開了什麽髒東西一般,瞬間就将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丈遠。
主帳裏的幾個将領移目垂首,闊延孜汗失了臉面,頓時就把那丁點惜玉的心思碾碎了,陰狠地直視着地上人笑道:“去中原的信使遲遲未歸,也不知是路途耽擱,亦或是……對江都王來說,你這個亡故的公主根本是不值一提?”
一面緩緩說着,一面蹲下身極重地捏上她的下颌。
幾近碎裂的痛楚,迫得江小蠻不得不迎面與他對視,耳邊傳來悚然的低語:“背主之人确是留不得,來人!拖了那賤婢犒軍去,待三日後,問兄弟哪個貪食兩腳羊的,就将人領了去吧。”
她阖眸不去聽畫偃的哀告悔意,忽而眉心傳來濕熱的印痕,幾欲作嘔的,她當即睜開眼毫不避忌地冷眼看進那雙鷹目。
“呵,我尊貴的上國公主啊,若是過幾日信使再不來,方才那賤婢,或許就是你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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